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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君盡述神女傷,三海人心暗揚波

【西海鳳麟洲—正心草蘆】

正心草廬內堂,常去非、秋重一、易子河三人或坐或站,彼此間之對談已持續甚久,不知不覺間,金烏、玉兔已悄然遞嬗、天色也逐漸由亮轉暗。

常去非點上燭火,續上香茶、小點,說道:「二位,仍有什麼疑問?去非會盡力解答、知無不言。」

「嗯」秋重一首先提問:「既然四海十洲,在青、白、赤、黑四帝衡平統治下,四海承平、天下歸心,何以位處西海鳳麟洲上之西崑崙古國,竟會滅亡?」

「啊」常去非長嘆一聲,無奈說道:「人心難測、流言可怕。古國王儲楊忽輕信謠言,誤認他之王姊楊莞莞欲發動政變廢儲,為了自保,年幼之儲君楊忽採納臣下建言,欲借他力護己,所以他擅啟了古國渾沌神帝江像身上七竅六脈之封印,放出了困在其中的七情六慾。而七情六慾強勢難以控制,直接導致了古國之滅亡,間接也禍害了人間」

「治下王國陡生變故,西海白帝難道毫無任何動作?」易子河甚為不解,疑惑問道:「難道他放任悲劇發生,未採取任何應對之策?」

「非也」常去非搖頭,他感慨萬分說道:「白帝石鳴歌當時為重建帝江封印,他率親兵數人,獨力追捕七情六慾。然而,那十三魂靈修為本非一般,既已脫困,又豈肯輕易就範,非但皆易形換貌,讓人難以察覺,甚至互通聲息,串聯一氣,合攻白帝,縱白帝有登天之能,也難以抗衡。不久,白帝戰死聚窟洲之消息便四散傳開,而七情六慾也在聚窟洲一役中失去蹤跡,至今再未現身過。」

秋重一聞言皺眉,他續問道:「唇亡齒寒,其他三帝竟是袖手旁觀、全無支援?」

又搖頭,常去非語重心長道:「擅開封印,所產生之影響,不僅十三魂靈貽害世人而已。西崑崙古國境內育有參天建木,建木聯通天地人三界,七情六慾脫封之後,為了轉移注意力,延建木上至天界毀壞輪迴命盤,下入地界搗破枉死鬼城,更偷取人界中之建木靈根,致使參天建木枯萎而亡、六道難以輪迴、萬物死而無歸,世間善、惡魂靈瀰漫,一片愁雲慘霧」

秋重一又道:「如此說來,白帝追捕七情六慾之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追回失物,而其他三帝則在同時分力彌補其餘滔天大過?」

「嗯,有時候為了穩定惶惶人心,隱藏部分真相也是必要之手段」常去非頷首又道:「赤帝—夏焰毒上天界修復命盤,黑帝—渡冥魃入地界重建死城,青帝—逐天胥則留在人間滌蕩惡鬼,並協助神脈一族維繫殘存之建木生機。」

徐徐微風透窗而入,易子河靜心感受,他說道:「十方雲境此時能這般平和,想必其他三帝皆已順利達成任務」

常去非沉靜回答,他道:「可惜,易神人只說對了三分之二。」

秋重一疑惑而覆述,他又問:「三分之二?難道三帝未竟全功?」

「啊,在失去登天建木之後,欲上天界,難矣!」常去非不勝唏噓說道:「餘下唯一之通路—劫雷道,道裡面,雷雲密佈,紫電常閃,聽聞赤帝登天時,不幸被九道天雷擊中,屍骨墜於青丘,因此也功敗垂成。」

易子河聞之心驚,說道:「那……」

未待易子河說完,常去非便續道:「嗯,天界輪迴命盤,至今尚未修復。雲境內,六道難以正常輪替。泰半亡者魂靈只能長期滯留人間,而滯留過久之下場,不是成為孤魂野鬼,便是禁不住誘惑墮入魔道。」

「嗯,長期道消魔長,三界必然失衡」秋重一盱衡局勢後,斷然說道。

「沒錯」常去非贊同續道:「所以繼承遠古真神血脈之神女,萬年以來,始終未曾放棄維繫殘存建木之生機,而神脈一族族人也持續尋找失落的建木靈根,期盼有朝一日能重回天界修復輪迴命盤,讓萬物死有所歸,六道能夠再度正常循環。」

冗長言談,進行至此,易子河驟然靈機一動,他心中忽然一片澄明,所有有關輕華何故與秋重一共同設局詐死?秋重一又因何時不時刻意激起他好勝心、教他拋卻與輕華同死之念頭,忘情與其一較長短之緣故,過往這些困擾他、令他無法理解之謎團,霎時間,全部豁然開朗。他與秋重一忽相視莞爾,二人近乎同時說道:「繼承真神血脈之神女就是輕華,對嗎?」

見二人展現出之絕佳默契,常去非滿懷希望,他笑回道:「然也。上代神女在千年以前卸任,此代神女正是逐輕華。而我與玉蟾則是受神女與府主所託,前往盤古口迎接你們二人。」

「嗯、受託?」聽及此,秋重一難以釋懷問道:「那清風、輕華二人現在處境……?」

“是否堪慮”四字,秋重一陡然感到說不出口,而這一突兀斷語,也換來常去非雙目一暗,竟也默然以對。

【西海出入口—西塘峽】

雲霧奇障陣勢既起,西塘峽口瞬間壟罩在氤氳雲海之中,翻攪的雲氣混合如幻似真的海市蜃樓,讓人難辨方向,墜入重重煙幕當中。

透過濃霧,逐清風難得降低姿態,歉然說道:「大事底定,辛苦夢堡主與少公子,讓你們二人吃了不少苦,乃清風之不是。今日欠你們二人之天大人情,日後必定加倍償還」

「清風府主太過客氣了,老朽與垣兒不過略盡棉薄之力,何來辛苦。」夢經年謙虛回應道:「倒是能為大局盡上一份心力,是我們父子二人之幸」

「哈哈,未來有二位相助,必定如虎添翼、萬事順遂啊」逐清風朗笑道。

「哪裡」夢經年自謙再道。

倒是一旁蘇九玄忍不住打斷二人談話,笑道:「清風總是將話說得十分滿,也不知“日後”是什麼時候?」

「嗯?」聞言,逐清風一愕,隨即面色微赧,哈哈乾笑,轉而說道:「九玄說得是。夢堡主、少公子往後如有需要,不妨上青龍大街“多寶閣”,指名找洛總管,就說“風過應無痕、無奈總留情”即可,相信她必能代清風幫上你們二人的忙」

「嗯」似乎終於滿意逐清風之處置,蘇九玄點頭輕聲說道:「堡主身上有傷,還是快回鳳凰堡休養吧。這定方指針能讓你們安全離開迷陣,不至於失了方向」

蘇九玄話語落盡,白茫茫霧海中,無聲無息凌空飄送來一方玄墨石針,接下,便是逐清風明朗之聲,他說道:「夢堡主安然離開後,請暫代清風保管定方指針,屆時自會有人代我取回」

「嗯」夢經年明白答應,他道:「清風府主放心,老朽明白指針重要性,必會嚴密保管」

即使對方無法看見、得悉,但蘇九玄仍是習慣性躬身一揖,她道:「那我們就先草草感謝堡主的大力相助,期望我們能早日與堡主再見,屆時九玄與清風必會親身、慎重答謝堡主義行。」

「哪裡,蘇女官多禮了,那老朽就不客氣,企足而待了」夢經年開懷笑道。

「嗯」逐清風亦大笑回道:「哈哈,夢堡主放心,屆時清風、九玄必不負期盼,包君滿意」

「嗯,那老朽就先告辭了,保重。」夢經年道別說道。

「保重」逐清風與蘇九玄二人,同聲回應道。

【西海流洲—萬年宮】

接連二番受挫,千蛛毒手—宇文述,心中頗不是滋味,但也無可奈何,他黯然回轉流洲—萬年宮。

在萬年宮,文武百官匯集的騰龍殿上,宮主識天機單手支頤,他一雙斜長鳳眼未曾開啟,正默默聽著屬下宇文述,那略帶顫畏、心虛之口頭匯報。

宇文述之匯報,理所當然引來殿上眾朝臣之議論,紛紛言語此消彼長,正互相褒貶、攻訐當中,但識天機卻依舊放任,絲毫無喝阻之意。

宇文述說道:「在元始初民境,我僅遇上雙星之一,在與他片刻交手後,便讓識過除非(常去非)打斷了,但這番交手,我認為雙星實力不如預期,或許過於高估了。」

宇文述話方說完,便有一面目嬌嬈、全身妖媚氣息之女子,語帶不屑回道:「那宇文述,你是認為宮主判斷錯誤囉?」

「我不過如實匯報」宇文述反駁又道:「狐歡!妳不用刻意扭曲我之意思,妳們狐族內部對此,不也意見兩歧?否則雪拂怎會屢屢缺席?」

「哼」狐歡不悅道:「狐族內部之事,不勞你費心。倒是宇文述,你這回自作主張招惹琅環玉府,非但沒吃到羊肉,倒是替我們萬年宮無端樹敵,先沾了一身腥了!」

「哼!」宇文述不語,僅冷哼一聲作答。反是與他意氣相投之天鷂豪氣沖天,不認同說道:「難道我們萬年宮,還怕那區區天朝棄子不成?」

「哈。」立在一旁,遍身紅色裝扮之火猴淺笑,他道:「耶,雖是不怕,但要在多變的江湖上長久立身,多一名朋友總比多一名敵人,好得多呀。」

「是啊、是啊。」身著五色衣之彩燕,她樂效學舌鸚鵡,重複說道:「多一名朋友總比多一名敵人,好得多呀!你說是不是呀,冥蛇?」

遭人點名之冥蛇,一如往常般陰沉,他不發一語,默然佇立,好似完全未曾聽見適才那番針鋒相對之言論,然彩燕亦習以為常,她繼續絮叨道:「冥蛇,你還是和往常一樣,都不講話,讓人猜不著你在想什麼?真是難以相處、溝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騰龍殿衛—萬戍護主心切,彩燕一番言語,當事人冥蛇不在乎,倒是引起了他之不滿,他皺起雙眉,嚴肅怒問道:「紋鳥彩燕,不用指桑(冥蛇)罵槐(宮主)、一語雙關,若有意見,何不明說!」

「呵呵」彩燕絲毫不在意,她輕扯眉角,回扮鬼臉,呵笑道:「萬戍,是你太敏感了」

「就是嘛」狐歡媚眼如絲,她斜睨王座一眼,嬌柔說道:「宮主本人都不在意了,萬戍一頭熱,替人著急是為何?」

「哼」萬戍無語,悶哼以對。

而王座上之人,彷彿接觸到狐歡視線,終也睜開雙眼,他淡淡說道:「無妨」。但這一句“無妨”,也不知他所指為何?究是針對彩燕方才之言語,或是宇文述擅自妄為一事,識天機未進一步說明,確實也讓人摸不著頭腦,故他接續又道:「是有必要,讓玉府的小ㄚ頭來此一趟,但除了權充人質外,本宮主尚有他事需要借助她之能力。彩燕,這事就交給妳處理,記住非必要,切莫傷她。」

「是,得令。」五色紋鳥—彩燕欣然受命,她歡頭喜面,笑道:「宮主,那彩燕就先行離開囉!」待識天機頷首,她隨後便踏著輕快的步伐,雀躍而去。

「另外冥蛇、火猴,雙星之事,就讓你們二人去辦吧」識天機接下又道:「但目前按兵不動為首,若時機得宜,不妨探查雙星底細,本宮主可不認為神女預言會失準,而逐清風會徒費心神保護二名無用之人!」

「是,宮主。」火猴、冥蛇同時應聲、接續得令而去。

排布妥當,識天機終也說道「至於宇文述……」

耳聞識天機提及自己,宇文述不由得開始心驚膽跳,就不知他將因此,受到何種懲罰,畢竟琅環玉府在西海之勢力不算差,若真為此事尋釁而來,就怕萬年宮日後也難以好過,是以,他頭一低、雙眼一暗,甘心靜候發落。

只聽見識天機再說道:「擅作主張,本該嚴懲,但你該慶幸,所行之事碰巧是本宮主下一步棋,否則,你應明白本宮主之手段。」

淡漠言語,總是叫人不寒而慄,冷汗不知何時,已溽濕了宇文述之衣衫,他謹慎回道:「多謝宮主恩典」

「服下這個。」識天機隨手拋下一紫晶藥瓶,藥瓶滾動,“喀啦”聲響每靠近宇文述一點,就讓他惴慄神經又繃緊了一點。

「撿起來。」識天機寒氣逼人,冷冷說道。

宇文述應命拾之,待他細看藥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大駭顫抖說道:「噬……魂蠱!」。

「七日後,萬戍自會將解藥送至你手上。」識天機絲毫不帶感情,漠然說道:「萬蠱噬肉之痛,足讓你記住你今日之失。妄信他人言語,獨斷獨行,對整個萬年宮而言,可不是好事。這七日,本宮主特准你不用上朝,退下去!」

汗流涔涔,宇文述喉頭咕噥一聲,領命之後,即刻頭也不敢回,退出了騰龍殿。

待騰龍殿上再無閒雜人在場時,識天機開口問道:「狐歡,雪拂之情況依舊?」

「呵呵,你已耐不住性子了嗎?」狐歡習慣性地搭上了識天機那異常結實之臂膀,她柔媚說道:「那隻憨狐,還是不肯讓人隨意接近它,你也知道我們三人之中,就雪拂最得蛟王、狐主那班老不死之疼愛。要動她,可不是易事,你只怕要多費些許心思才成!」

「嗯。」識天機順手扳過狐歡身軀,擁她入懷,他鳳眼微暱,盯著狐歡,淺笑問道:「妳不幫我?」

拍開逐漸逼近之俊俏臉龐,狐歡靈巧掙脫識天機之懷抱,她笑如銀鈴,反問道:「呵呵,你說呢?」

【西海鳳麟洲—鳳凰古城玄武大街】

鳳凰古城玄武大街上,攤販、店家皆順護城河流勢左右林立。此時雖已垂暮,但熱鬧、繁華的程度卻叫沫雪一時乍舌:『不過是一條不長不短的街巷,此刻竟仍滿佈人潮,無處不是行人』。

小輕璇愉快、輕鬆行在前頭,沫雪則片刻不離、緊隨在後。

驀然,小輕璇回首問道:「沫雪哥哥,可曾逛過這玄武大街?」

沫雪直白回道:「不曾,這三年來,沫雪多在蝴蝶泉潛修,飲食起居皆由樂官負責,罕有離開之時。」

小輕璇一拍手,她恍然大悟般說道:「喔,是洛姊姊,難怪在玉府,時常不見她人影,原來阿爹吩咐她照顧沫雪哥哥啊」

「嗯」沫雪滿懷感激說道:「這三年來,多虧樂官不辭辛勞,定期送來物資,讓沫雪吃穿不虞匱乏。」

「既然如此。」小輕璇接續說道:「就讓我代阿爹,一盡地主之誼,帶沫雪哥哥去吃美味的料理吧。」

拉著沫雪就往前走,此時之小輕璇還算安分,明擺著尚未開始進行她之脫逃大計,她暗道:『民以食為天,還是先飽餐一頓才是上策。』

想著、想著,忽然,她記起自己身無分文,所以回首又問道:「沫雪哥哥,你有帶銀兩吧?」

※                             ※                               ※                               ※                                       ※

“聞香下馬”飯館內靠南之雅座,是眺望鳳凰古城護城河景致最佳的位置,華燈初上的古城,配上月光粼粼的河面、閃閃爍爍,實別有一番韻味。座上小輕璇與沫雪對坐,桌上則佈滿了數十道無以名狀之絕色佳餚,一時間,教沫雪瞠目結舌,不由得擔心地瞄了瞄自己隨身之錢囊:「這……?」

「沫雪哥哥,很好吃的」小輕璇左拿醉雞雞腿、右啃紅燒鳳肋,絲毫也無玉府小郡主、大家閨秀的模樣,她異常開心勸食道:「這間店,最出名的便是這道紅燒鳳肋了,沫雪哥哥定要嚐一嚐。」

「多……謝小郡主」珍饈入口,沫雪卻食不知味,蓋他正煩惱著:小郡主飲食若如此豪奢下去,他一向羞澀之阮囊,不久便會一空如洗。

「哈,我吃飽了」實際上胃口不大的小輕璇,在吃了雞腿與鳳肋之後,對其他菜色便興趣缺缺,故她又淺嚐了幾口後,便徹底停箸罷食,留下滿桌豪華佳餚,她微笑盯著沫雪,鬼黠說道:「沫雪哥哥,你多吃點,我特地為沫雪哥哥點了這麼多菜,你不吃完,飯館回收也是“餵狗”,多浪費呀」

聽聞“餵狗”二字,沫雪倏地,內心一揪:『啊,十兩白銀……』他眼圈一紅,心再一橫,突然視食如仇般,發起狠來,戮力將桌上菜餚,盤盤清空,至於“美味與否”已不在他思考範圍了。

小輕璇見狀,忍不住玩心大起,她稍稍改變了初衷,暗暗笑道:『哈,沫雪哥哥反應這麼有趣,不多捉弄你一、二回,真是太不過癮!阿爹,輕璇晚點就去找你,你可不要跑太遠喔』

【西海鳳麟洲—正心草蘆】

夜幕低垂、星夜斑斕。對談之三人,本一問一答,話語流利、不曾停歇。但談話甫接觸到關鍵點,常去非那遲疑之表情、囁嚅之言詞,欲語還休之態度,在在皆令易子河五內如焚、忐忑不安,他強自鎮靜、但出口之嘶啞嗓音仍舊洩漏了他備感焦灼之情緒:「輕華、清風……她們二人,現況……如何?」

「這……」常去非一時口鈍,竟期期艾艾起來。片刻,他一聲長嘆:「唉……」,似乎終也底定主意,接續說道:「清風府主,問題不大,不過是監陣勞苦、暫時受制罷了,他本人並無大礙,你們大可放心。」

「嗯,那輕華……」秋重一應聲,正欲繼續追問,卻又看見易子河面上毫無掩飾、真摯心焦之表情,他暗嘆:『一寸柔腸情幾許?地角天涯未是長啊!』

常去非又道:「神女之狀況較為複雜,為護建木生機,她三魂分化三體,二體相隔千里,各在異地,一體不斷吸納東海之生機靈泉、一體充作媒介,時時引靈泉之水澆灌西海之建木殘根。」

「每回分形化身,能持續七日者已是極限,長時間魂體分離,極損真元。」易子河聞之皺眉,他憂愧兼心,情緒難以自抑,哀嘆道:「啊,輕華在這漫長的歲月中想必過得萬分艱辛!」

另觀秋重一,他不禁既敬又佩,喟嘆續道:「再者,藉異地分身,超越空間限制,瞬間易體轉物,也只有如輕華這般巧慧之人,方能聞一知十、觸類旁通,將此單純之分身術法活用到極致。輕華用心至此,令人動容啊!」

常去非頷首正色道:「是啊,神女護生之心,無與倫比,救苦之功,形同再造。可惜總是天不從人願,事事難以順遂。」

「是那些魔道之人?」秋重一不假思索,想當然爾、脫口而出。

「不止,尚有妖境、地界鬼域,以及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界眾生……等等」常去非十分感慨,慚愧說道:「唉,雲境現在之平和、榮景,不過虛有其表而已,內中暗潮洶湧,隨時皆有覆滅之可能」

「補正君方才所述,似有遺漏。」易子河焦心,再追問道:「輕華三魂分化三體,一在東海、一在古國境內,那尚有一魂一體呢?」

「這!」常去非面現難色,說道:「關於神女第三魂體之下落,雲境之內流言四起、眾說紛紜,詳情,去非並不清楚。雖然此刻無法直接詢問清風府主,但易神人或許可以嘗試詢問其他神脈族之族人,譬如:玉蟾、石榴花,甚至輕璇小郡主,相信這些人皆比去非明白得多。」

                                                               

「嗯……。」易子河聞語,面色怏怏,難掩失落回應道。

「好友無須失望,暫且寬心吧」秋重一則勸慰道:「補正君與清風、白玉蟾、石榴花……等人皆有深交,他日必有相見探詢之機」

【西海鳳麟洲—鳳凰古城玄武大街】

夜幕漸沉,鳳凰古城玄武大街上,商家、攤販多已罷市,紛紛收攤返家休息。偌大街市,此刻冷清寥落,宛如無人空城一般。小輕璇與沫雪,用過晚餐後,就在街上無目地漫行。不久,小輕璇便露出疲態,變得有些精神不濟,但昏昏欲睡之頭腦,猶不忘趁機捉弄眼前人,故毫不猶疑,她領著沫雪直奔古城中,號稱耗資萬兩搭建之超級奢華客棧—棲鳳居。

『光看建築外觀,便可猜想這間客棧必定索價不斐』同樣鬱悶的心情、同樣深鎖的愁眉,再次出現在沫雪臉上,掂掂自己已然乾扁之錢囊,他不禁再次唉嘆:『啊……』

然小輕璇非但視而不見,反暗自偷樂:『哈,沫雪哥哥又要大失血一番了』

棲鳳居內接待處,小輕璇大喇喇地對著門房吩咐道:「小二哥,天字號上房二……」唯她話尚未說盡,沫雪便搶先插話道:「一間房」

這一插話,倒讓小輕璇暗自驚疑:『難道被沫雪哥哥看穿我之意圖了嗎?嗯,不可能啊』她決心一探,遂面露猶疑,故作一問道:「一間?沫雪哥哥難道不需要休息?」

「不是」沫雪急急否認,他面色一赧說道:「沫雪只須背倚牆,閉目養神即可,自無須再多要一間房,徒添浪費,何況……」

「何況什麼……?」小輕璇,慧目直視沫雪反問道。

「為保小郡主安全,隨身守護,片刻不離乃是首要,所以……一間房」一口氣說完,沫雪如釋重負道。

『原來如此,還以為已被看破手腳了呢』小輕璇暗自鬆了一口氣,乾脆答道:「好吧,就依沫雪哥哥之意思,一間“天字號”上房」

「好的,請跟小的來」貴客臨門,接待之門房,熱絡應聲,隨即引領二人上樓。

而緊隨門房及小輕璇腳步上樓之沫雪礙於臉面,暗自盱了一口長氣:『幸好,錢囊已罄之事尚未被查覺。但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看來,必須另謀生計才行。』

※                             ※                                   ※                                     ※                                 ※

 

華麗堂皇之棲鳳居對面,是一間相形下,顯得極為普通、甚至簡陋之綢緞莊,雖高懸「醒目布莊」四字大牌匾,但因所處位置、與周遭其他突出建物之關係,仍顯得“極易”讓人忽視。

而在這樣不起眼的綢緞莊門前,顧門小廝正在收拾店面、準備打烊,他小聲碎念道:「蓋在這麼不顯眼之位置,是要怎麼做生意?無怪乎門可羅雀,常常無人光顧」。

猛然,兩道人影默然飄至,其一尚自後,伸手搭上了布莊小廝之肩頭,說道:「客人上門了,還不快快招呼」

然這一搭肩、一出聲,倒嚇得小廝哇哇驚叫道:「啊……!嚇死人了,無聲無息,活像“冒壁鬼(台語)”   一樣,你們二人是打哪冒出來的?」

「耶?」伸手拍肩之男子面露猶疑,他不解、反駁道:「方才,不是出聲打了招呼了嗎?有必要這麼驚慌?」

「哈哈,穿影,他不是這個意思」另一名青衫男子哈哈笑著,他替小廝澄清說道。

「不是這個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事實擺在眼前,我不是已經出言告知了嗎?飆風」穿影疑惑又發問。

「就說不是那個意思了嘛,你不要一直鑽牛角尖,很煩耶」飆風不耐說道:「再說我們來之目的不是這個,你可不可以針對重點?」

「對我而言,這也是重點,不打招呼如何找人?不找人又如何完成我們之目的?所以這也自然是重點,不是嗎?」穿影執拗回道。

飆風撫額,他備感無奈、為省時間,也只好投降說道:「好好。那可不可以暫放一旁,讓我先說?」

『嗯,這二人是怎樣?腦袋有問題?傻瓜?白癡?』看著二人自顧自的談話,旁若無人之奇異互動,小廝既驚且疑:『還是……?』用力甩甩頭,他安慰自己道:『看得見他們二人地上的影子,不是鬼,別怕、別怕!』

待穿影點頭,飆風一股腦地湊近小廝,笑問道:「我們二人有事找你家掌櫃的,他人呢?」

「我們已經收攤了,要買布,明日請早,而且我家掌櫃的不是就在……我身後」小廝一驚,不禁退了數步,反射性回答道,但他一回首確認,卻不見數分鐘前,仍與自己一同收拾貨品、準備打烊的掌櫃,他疑惑得四處張望說道:「咦?掌櫃剛剛明明還在,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

「是嗎?」飆風聞言,立馬翻看貨攤,心急說道:「穿影,你也幫忙找一下缺生,他又不見人影了。」

旁觀飆風翻箱倒櫃,穿影一點也不想參與這愚蠢之舉動,他眼觀四方,冷冷回道:「缺生是人,不可能在那種地方」

「哈哈」飆風應聲停了手腳,他尷尬搔首,笑了笑道:「也是,一時忘了」。

「咳咳……」猝然,突兀的咳嗽聲憑空響起,接著異常沉悶、冷漠之話語聲也一時作響,雖對眼前二人的到來並不意外,但他語音中猶不免夾帶著一絲絲出乎預料的訝異:「你們二人未免來得太快了?」

「啊!」飆風與小廝忍不住同時驚呼,但飆風很快地便回復了平靜,他隨即上前,熟稔地搭上缺生稍嫌瘦弱的肩胛骨,出言抱怨道:「什麼嘛,缺生,原來你在喔,為什麼都不出聲」

「我、一、直、都、在!」再度讓人無視,一向存在感薄弱、宛若空氣一般令人無感的缺生,掙脫飆風刻意熱絡之搭訕,他極度不滿、字字強調說道:「是你們自己沒有發現!」

「無存在感,本來就是缺生你之特質,這是有什麼好生氣的?」穿影一派漠然、緩緩說道:「再說不用刻意隱藏行蹤,方便融入四周、偷聽他人秘密談話,不是你樂在其中之惡劣趣味嗎?」

「哼,算了。有事裡面說吧,我可要關門休息了。」一語道破心中事,缺生默認評語,抱起攤上餘下之貨物,撇下來訪友人,他頭也不回,直往內室行去,而飆風、穿影亦皆不發一語,靜默跟在後方,然三人面色各異,似乎正各自盤算著什麼。

【西海鳳麟洲—鳳凰古城近水樓】

夜裡,更初起、風微涼。鳳凰古城,中門大街上,近水樓內,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在鐘鳴漏盡、萬籟俱寂的古城裡,熱鬧的近水樓就宛若夤夜中一顆燦爛的夜明珠,正綻放出耀眼的光華。

今夜,正是近水樓年度盛事—花魁選秀,序幕初開之第一章,與賽、觀賽人數眾多,興旺、繁景一如以往。

但花廳內,居高臨下之二樓廂房裡,卻有人不甚滿意,感嘆說道:「哎呦,今夜的水準平平啊!」。在觀看大半參賽者,個個嘔心瀝血之才藝演出後,白玉蟾仍覺不足,他提不起興趣,略感遺憾說道:「嗯,唱不成歌、彈不肖曲、舞未合調、詩難成章,人又不美,今年與賽秀女之水平,教人不敢恭維,怎不令人懷念過往榮光?」

拎著酒壺,正感百無聊賴際,白玉蟾緩步踏出露臺透氣,面向街道之露臺,此刻浸染在薄霧當中,清新、微濕的空氣,恰為在內嗅煩了繁重脂粉、酒氣之白玉蟾,提供了暫時解脫塵俗之芬芳氣味:「啊,還是這兒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風雅!」

方伸懶腰,月光下,一道低調行進、稍嫌慌張之身影,正好映入他之眼簾,眼熟之動作、形態,無不勾起了他之興趣:『那不是?!』。

二話不說,循當下直覺而行,白玉蟾運氣一蹬,三、兩點步,自露臺躍下,悄然落地,無聲無息便靠近了目標人物,他保持距離,掩藏行跡、匿身默默跟隨。

俄頃,目標人物閃身進入了小巷中唯一猶亮著暈黃燭火之店鋪內。

白玉蟾眼觀店鋪外,高掛之門聯字樣—秉誠估價、童叟無欺,他難掩狐疑,暗道:『哎呦?沫雪此時,未待在小郡主身旁守護,獨身來此,是為何故?』。

不消時,沫雪自店鋪內匆忙快步而出,臉上顯露出一副深怕讓人撞見之模樣。

『嗯?行色匆匆,是在弄什麼玄虛?』白玉蟾也不露面攔阻,只待極目遠送沫雪離去後,他才闊步而出,然為解自身疑惑,他決意入內一探究竟:「進入」。

【西海聚窟洲—七重樓、六塵閣】

七重樓內,與昨日相同之大堂上,相同之氣氛壟罩,肅穆而寧靜。但不同於昨日者,乃今日與會者,明顯少了大半。

就在怒雲樓樓主—戚雲英向在場者,略述了他手下浴月所呈上之情報後。

昨日因故未到場之六塵閣閣首—什色閣主,她隔著華美的絹畫屏風,柔聲說道:「琅環玉府確實對雙星,十分上心,怒雲樓一時受挫,在所難免,戚樓主不用放在心上。」

「聽閣首這樣說,本樓首就放心了」話中之人未有答話,倒是喜樂樓樓主—喜長樂,如釋重負一般說道:「昨日未徵求妳之意見,便讓怒雲先行行動,本樓首尚在憂心閣首,妳是否會因本樓首擅斷之失而不悅呢?」

「怎麼會?」什色閣主報以微笑,她強調道:「七重、六塵同出一宗,本是休戚相關、榮辱與共,樓首未免太見外了。何況是小女子我昨日因私廢公,有錯在先,樓首未曾見怪,便是萬幸了。」

「哪裡,客氣」喜長樂在寒暄一番後,隨即正色又道:「西海被鎖,與其他三海間之音訊全斷,不知閣首有何對策?」

「呵,樓首早有算計,何不明說?吊人之胃口,可不是一個好興趣」什色閣主吟吟笑道。

「哈哈」喜長樂大笑說道:「閣首不也另有所圖,不如就彼此交換意見,可乎?」

「嗯,好提議。」什色閣主微頷首,她輕聲細語說道:「明律,那六塵閣這邊就煩你代勞囉」

「閣首,客氣了」八音閣閣主—明律才子應聲而出,他緩緩說道:「封了西海出入口,不過是玉府單方一意孤行之舉,並未徵得西海三洲其他派門之同意。強勢阻了他人利益,被人反咬也是遲早之事。況只要稍加推波助瀾,尚可藉他派之力,一探玉府內部虛實,何樂不為?。」

「嗯,搧風點火、借篷使風,妙、妙」冥思樓樓主—冥千思,慷慨讚嘆道,他望了望喜長樂,在徵得七重樓首之首肯後,便續道:「對此,我這方也已有所安排,看來我們雙方是不謀而合。」

「喔?」明律雙眉一挑,面現疑惑,擺明不甚認同,但為了雙方和氣,他仍故作疑惑探問道:「既如此,我們雙方就繼續進行,互相支援了?」

「當然。」冥千思回答得自然,他又道:「次者,玉府之主一向自信過人,從不拐彎抹角,此番他背反常態,大費周章護衛雙星,可見雙星身上必藏有其他隱情,這方面,可否就讓已著手之怒雲樓主與我們七重樓繼續負責?」

「這?」五味閣閣主—千粟食客聞言,有所遲疑,蓋若論功勞大小,雙星一事必是首功,讓競爭對手搶得頭功,對自己這方實是大大不利,故他想出言反對,然尚未開口,六塵閣閣首—什色閣主卻早他一步,她纖手一撒,阻攔道:「無妨,不過若是雙星主動與六塵閣接觸,我方借水行舟,自不屬約定範圍了。」

「這是自然,閣首不用憂心」喜長樂眉開眼笑,朗朗說道。唯甫轉眼,他又佯裝苦惱、肅顏說道:「但……長期與外失去聯繫,只怕對我們雙方也無好處,這方面……」

「就讓六塵閣負責吧」什色閣主察言觀色,她續了話頭,溫語說道。

「哈,閣首快人快語,那我們雙方就這樣說定了」喜長樂愁眉瞬展,哈哈笑道。

【北海元洲—神策居】

「報!」北海元洲神策居側翼—奕海亭外,龍武軍斥侯叩首來報。亭內,沉迷於對弈之二人,其一舉棋不定者說道:「參謀,軍情來報,你、我不如稍作休息、嗣後再繼續」

然另一好整以暇者不同意說道:「軍情,總難出預料。司長,何庸顧左右而言他?這盤棋下完,再聽不遲。」

「參謀,好自信。」前者手中棋子甫落、先褒後貶說道:「但人算再精,也難勝蒼天一筆。戰局多變,自負、輕敵,往往是失敗主因!」

「嗯。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司長認為我們龍武軍之奇鳶隊還不足以震盪西海、出奇制勝嗎?」龍武參謀提子再落一棋,他幽幽反問道。

「哈、哈、哈」龍武司長忍俊不住,他大笑三聲說道:「參謀明知故問,那負人天鳶,不過我實驗中的試驗品而已,我不奢望,它能為此戰帶回大捷的好消息。」

「哎呀、慘了」聞言一掌拍擊腿股,龍武參謀狀似不甘、唉嘆道:「那不是害我白白犧牲了謝統軍了嗎?」

龍武司長再笑,他自謙之語出口:「害你?哈、哈。我怎有那個能耐?參謀未免太抬舉我了。」然話鋒一轉,他卻轉又替對方擔憂說道:「再說,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難道不怕紫監軍找上你?」

無所謂之表情,輕描淡寫之態度,龍武參謀有問必答說道:「我已向他打過招呼了」

「打過招呼?」龍武司長質疑笑道:「哈哈,參謀必定對監軍隱瞞了部分事實,對吧?不然依監軍個性,絕不會容許你這般犧牲將士。」

「耶,什麼『隱瞞』,講這麼難聽,應該說是『一時疏忽,忘了告知』才是」輕搖手中羽扇,龍武參謀糾正道。

「說也說不過你,倒不如聽聽軍情,評評優劣,看看你所謂之『龍武奇鳶』實戰效果如何,來得實在」龍武司長隻手揚,示意斥侯上前呈報。

斥侯逐一陳報,片刻過後,龍武參謀又搖扇笑道:「呵、呵,果然兵敗如山倒

,被殺得片甲不留了」

「嗯」龍武司長耳聞軍情,他連連點頭,自我檢討說道:「若要減少傷亡,我是該在奇鳶上,另搭載能夠空中轉向之裝置了」

「司長說得是,只能向前飛,無法轉向,像隻憨牛只曉得呆呆向前衝,不好、不好。」龍武參謀既搖頭、又稱是,他甚是認同同袍之意見,不過,之後卻又沉吟說道:「但如今,若要二度奪星、進兵西海,尚欠缺了二樣東西」

「二樣東西?」龍武司長顯有疑惑,他道:「要應付雲霧奇障陣,我只想到風后指南車而已,另外一項是……?」

龍武參謀讚賞說道:「不愧是匠癡,那指南車,就麻煩你了」他羽扇輕搖,接下又說道:「至於另外一項……」

「另外一項?」聞之仍然不解,龍武司長說道:「你明知,我除了機關術在行之外,其他與你相比,是一丈差九尺,你又何必考較我的智慧?」

「哈,果然是匠癡」龍武參謀笑道:「好吧,就不吊你胃口了,另外一項便是西海之濱海圖」

「濱海圖?」龍武司長再問。

龍武參謀又回答道:「嗯,縱有你製作的指南車辨明方向,缺了濱海圖,只怕大軍也難以順利登陸」

「嗯,也是」龍武司長相當認同,他點頭如搗蒜,開口又道:「如今西海走馬渡口,濃霧瀰漫,想必無法由外繪製濱海圖,那是要如何獲得?」

手中羽扇再搖,龍武參謀好整以暇,淡然說道:「這就要看我們的謝統軍,他的能耐了」

【北海玄洲—北幽皇朝】

皇朝中郎將—怵奇魈狼狽返回北幽皇朝,他匍匐在地,低首向北海玄洲,北幽皇朝之最高領導者|黑帝渡冥魃,回報軍情。

渡冥魃聞後,為再度確認,只問道:「東海三洲確實、無一洲出兵?」

「是」怵奇魈恭敬回道:「東曜天朝……」

「哼……」聽聞“天朝”二字,渡冥魃不悅,他怒掌直擊身前石桌,“轟隆”一聲,石桌不耐渾厚氣勁,霎時四分五裂。

怵奇魈見之,心神大駭,顫抖下,忙改口續道:「祖洲,勾……芒……國,二皇子逐清風鎮守西海,應是導致東海三洲,此戰未出兵之主因」

「好哇!」渡冥魃怒氣張揚說道:「逐天胥,你所謂之“罷黜、流放”就是這樣!到頭來,還是放任、寵幸自己的兒子與我皇朝作對!舊恨未清、新仇又結,這回,我便看你要如何向我皇朝交代,哼。」

怒氣難消,渡冥魃又喝令道:「怵奇魈」

「屬下在」怵奇魈俯首再答。

「到天姥山、闢天關,傳渡水飄萍回來」渡冥魃命令道。

『要王子回來,難道……?』怵奇魈不由地暗自生疑,遂遲遲未有回應。

見下屬沒有立即回應,渡冥魃又是一怒、他再喝道:「怵奇魈,你耳朵聾了?沒聽見本皇說話?」

「是、是,屬下馬上動身」怒喝聲再起,怵奇魈忙回神,恭謹應下任務。

【南海炎洲—湯谷通明殿】

信鴿傳訊,西海一役,一敗塗地。通明殿上,赤帝夏焰熾,面色鐵青,怒牽上報消息之傳訊兵、他一掌擊下,傳訊士兵天靈崩裂、應掌七孔流血、頹然倒地。

「哼」夏焰熾冷哼一聲,他寒語說道:「通明殿不容失敗者之存在」

殘酷的手段、苛刻的原則,戰敗者唯死一途。自從前任赤帝,於萬年前崩殂於青丘之後,通明殿氣氛便一夕丕變,往昔政通人和情景,隨著主政人之消亡也歸於沉寂,好似從不曾有過。此時此刻之通明殿,恰恰便應了那句「人存政舉、人亡政息」之老話。

此情此景,通明殿三王爺夏焰炘,每每不忍卒睹,他雙眼闔了又開,嘴唇張了又閉,卻是無語。

『唉,這樣嚴酷的統治方式,讓我懷念你呀,二哥』暗嘆一聲,面對眼前急功近利的大哥,夏焰炘心知出言進諫並無任何效果,反會讓現任主政者更為惱怒、不過徒添更多之犧牲者罷了,如今,他所能為者便是盡量減少傷亡,故他說道:「殿主,雲霧奇障陣,乃上古奇陣,本不易破之,況我們湯谷向來欠缺嫻淑奇門遁甲之人才,何不止了兵戈……」

話未說完,夏焰熾便失了耐性,他隨手一揮,氣勁不偏不倚飛擊自己之王弟夏焰炘,夏焰炘不及閃避,左臉頰硬生生吃下那一掌之勁,留下明顯之血痕。

「啊!」火熱的一巴掌,搧得夏焰炘頭暈目眩,他腳步一失衡,忍不住單膝跪倒在地。

縱然面對的是自己之胞弟、即使在眾臣羅列之大殿上,夏焰熾依舊不留任何情面,他怒道:「畏刀避箭、臨陣退縮,豈是本帝之行事作風」

「臣……弟,不是此意,殿主」狼狽抹去臉上血絲,夏焰炘惶恐說道:「臣弟斗膽建議,不妨暫時隔山觀虎鬥、以逸待勞,利用他洲之能,破了奇障陣,待兩敗俱傷之際,我們湯谷便能不廢一兵一卒,獲得最終勝利。如此,更能突顯殿主不凡之智慧尤勝“前代”,豈不美哉?」

「嗯」稍加考慮,夏焰熾便應允了胞弟之請,他說道:「好吧,便如你所請。不過,仍須密切監視西海動靜,本帝可不想錯失任何先機」

「臣弟明白,當會派人即時執行,請殿主放心。」夏焰炘俯首應聲,但為救人命,他雖有遲疑,仍忍不住再開口請示道:「另外萬里穿揚……」

「哼,敗軍之將,救之何用?或許已經死了」夏焰熾不屑說道:「就隨便你吧」

「多謝殿主,臣弟立馬著手去辦。請殿主,容臣弟即刻退殿處理」俯首屈膝,夏焰炘惴慄請退。

夏焰熾反手一揮以示同意,但卻又涼薄說道:「婦人之仁,難成大事,你最好記住,退下吧。」

【南海長洲︱南火闕】

南火闕長公主—南宮青鸞,率一票御醫前往衍武侯府,探望於西海戰役中、負傷而歸之小弟—南宮文煌。她親餵湯藥,怨嗟問道:「長天,不知你受傷嗎?竟然沒來探望你?」

「我不過小傷,何需勞師動眾」南宮文煌欲接過他長姊手中藥碗,自己飲藥,他說道:「況二哥,政務繁忙,就不用特意勞煩他來侯府了。」

「嘖!」拍開南宮文煌想接藥碗之手,南宮青鸞堅持親侍湯藥、一匙一匙餵食南宮文煌,她說道:「西海不是戰況激烈嗎?長天,他竟然絲毫不關心?」

又勉強喝了一口藥,南宮文煌說道:「不關心?怎會讓我率兵遠渡重洋?明日我便上朝向二哥報告此役之結果」

「傷成這樣,還上朝?我不准」南宮青鸞不悅說道:「若要報告軍情,我讓長天來此即可,你不能下床」

「噗!」聞言,南宮文煌差點就將剛入口的藥汁吐了出來,他忙道:「姊啊,是妳小題大作,我不過皮肉之傷,妳要這群御醫將我包紮成這樣,已屬超過;竟又要身為闕主之二哥,前來侯府,聽身為臣屬的我報告軍情,這與禮不合。我絕不同意。」

「你同意與否,我不管。你與長天,都是我一手帶大,長姊如母,我說的算。」南宮青鸞端出母姊權威,任性說道:「再說,長天向來不拘小節,你不用擔心,他必會同意。」

「姊啊,重點不是這個問題,拜託妳,別鬧了」南宮文煌又道。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哪裡在“鬧”?」南宮文煌極力阻止,但南宮青鸞完全聽不進去,她一意孤行,續道:「好了,文煌你不要多話。病人要好好休息、你放心,我明日就讓長天過來。」

『耶!每回都這樣,根本雞同鴨講』面對無法正常溝通之長姊,南宮文煌簡直一顆頭快二個大,見勸阻無效,他急中生智,遂改口說道:「姊啊,妳這樣,我怎能安心養傷,對否?妳怎忍心讓小弟我寢食難安,再說讓一個病人操心,萬一病情加重,是本末倒置吧?」

「嗯?文煌,說得也是」南宮青鸞忽然間陷入躊躇,她開始考慮其他可能性說道:「不然文煌告知我戰況,我再轉告長天,如何?」

『告知妳?那不知要加油添醋、扭曲變化到什麼程度?不可行。』南宮文煌頻頻搖頭,顯然不同意,他道:「我想還是告知姊夫,由姊夫轉告比較妥當」

「什麼意思?」南宮青鸞雙手一插腰,嗔問道。

「姊啊,妳不要誤會,我是想說、這種吃力不討好、會耗費無數腦細胞的事情,就交給姊夫傷腦筋就好」南宮文煌慌忙搖手、解釋澄清道。

「是嗎?」一臉質疑,南宮青鸞俯身逼近又問道。

「當然」南宮文煌違心說道,他趕忙轉移話題:「啊,對了,姊啊,我很久沒吃到金玉清露蓮子湯,這甜湯,還是姊啊親手作得最好吃,就麻煩姊啊、洗手作羹湯,下廚、讓小弟我解解饞,好嗎?」

※                           ※                         ※                         ※                         ※

半推半就、於不忍么弟傷勢加重之考量下,南宮青鸞頑固、蠻橫的母姊心態終也屈服、軟化,她緩步踏出內室,但不情願、不放心的她,猶時時回頭叮囑自個兒么弟:「好好躺著、不准下床,我讓你姊夫馬上過來便是,聽到沒有?」

「嗯」虛應了聲,南宮文煌緊覷著門扉,待其完全闔上,二話不說,他立馬跳下了床,一邊伸展著自個兒筋骨、一邊咕噥道:「唉,一整天都躺著,真憋死我了,姊啊,這種愛操心的性格,何時改得掉?」

然在南宮文煌手腳關節,尚未舒展個徹底,本闔上的門扉,“咿呀”下,又倏地,打了開,有著偉岸身型之人沉穩步入,低沉的音調打趣道:「文煌小弟、陽奉陰違,若讓青鸞知曉,下場可會是很慘的喔」

「哈,也不是頭一遭,早習以為常」南宮文煌笑道:「再說,姊夫不是好事之人。文煌又有何懼?」

「最好是」金風灼不再多話,一屁股坐下,便直接切入主題,他問道:「西海狀況如何?」

「東曜天朝二皇子、前崑崙古國首席女官,二人合陣、鎖關,只怕短期內,我們是無法二度叩關」南宮文煌遺憾說道。

「嗯,這我早有耳聞」金風灼自斟自飲回道:「雲霧奇障陣,乃道術奇陣,雖非全無破綻,但施術者若非庸人,想破陣,就變得極為困難,又何況現在又是那兩位監陣,更是難如登天。」

「耶?我回來不過一日,尚未上朝回報,你們卻已知曉,風聲竟傳得這麼快?」

南宮文煌疑惑問道。

「烽火飛遞所、暗影十人眾」為解疑惑,金風灼緩緩答道。

「那個唯利是圖的組織,你們竟然與他們接觸了?」南宮文煌內心一震,驚訝問道。

「用錢財便能買到準確的軍情、消息,已屬十分划算」金風灼略帶感慨說道:「也幸好十人眾向來對權利不感興趣,不是嗎?」

「嗯,說得是,否則以他們之能,若有心九鼎,成為競逐之對手,只怕……」認同頷首,南宮文煌再不敢往下設想,他改變口氣續問道:「那你們花了多少錢?」

金風灼微笑不答,僅以手示意道:「這樣」

南宮文煌掃了手勢一眼、隨意猜道:「難不成是五千兩?」

金風灼搖首、哈哈糾正道:「五千兩不錯,不過是黃金」

「天啊,你們未免太心急了,怎不等我回來?」忍不住心痛,南宮文煌哀嚎道:「我早知他們索費不貲,沒料到竟是這麼昂貴,坑人嗎?」

金風灼侃侃回道:「讓我們能及時派出接應船隻援助你,並搜救殘存將士、減輕南火闕的傷亡,這五千兩黃金,值得。」

「唉,確實幫了大忙、救了我及其他將士一命」長嘆一口氣,南宮文煌認份點頭,又問道:「那另外三國……情形如何?」

「皆損兵折將,傷亡慘重」金風灼答道:「目前僅你與北幽皇朝怵奇魈,幸運回到故國。至於其他二人,神策居謝孟槐、通明殿萬里穿揚,均下落不明,只怕皆凶多吉少。」

「這消息,也是包含在那五千兩黃金之內?」南宮文煌又猜測道。

「哈哈」金風灼大笑誇道:「不愧是文煌小弟,一點就通。是烽火飛遞所,與我們初次交易之額外奉送」

【正篇外狂想小劇場—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對照篇】

南宮文煌:有夠煩  

夏     焰   炘:真煩惱

煮     青   蛙:啊,天氣那麼好。三爺、文煌小弟,你們兩個異口同聲,是在「啊雜(台語)」什麼?

南宮文煌:就是我家姊啊  

夏     焰   炘:還不是我大哥

煮     青   蛙:他們二個是做了什麼事情?竟讓二位面露愁容、如此沮喪?(真是好奇),你們二個要不要說來聽聽呀?  

南宮文煌:我先說

夏     焰   炘:我先說

煮     青   蛙:耶!一個、一個來吧(為啥爭先恐後?愈來愈好奇了)

夏   焰   炘:嗯……(同情地看了一眼南宮文煌),讓他先好了(二表哥好像傷得很重)    

南宮文煌:你看看我、變成什麼樣了?(全身纏滿紗布)

煮     青   蛙:噗,哈哈!文煌,這章回有你受重傷的情節嗎?(疑惑、疑惑)  

南宮文煌:沒有(扁嘴)

煮     青   蛙:沒有?那為什麼……這樣?(盯,活像個木乃伊、活像個木乃伊……)  

南宮文煌:就受了點皮肉傷(撇臉)  

煮     青   蛙:哈!皮肉傷,有必要包成這樣嗎?太誇張了喔!你溫室花朵?惜肉如金喔?下章節,需不需要青蛙我,請專人給你搧涼、打傘呢?文煌小弟?(不屑、不屑)

夏     焰   炘:……(人不可貌相,二表哥……骨子裡難道是個娘砲?)  

南宮文煌:我也不願意,好不好(話說,你們那是啥眼神?幹嘛這樣看我)。都是我姊啊啦,是她小題大作,將我包成這樣?  

夏     焰   炘:……(紗布緊縛?大表姊……原來是個超……S嗎?真難為二表哥了)

南宮文煌:害我走在路上,都讓人誤會成脫逃的重症患者,屢屢要幫我叫救護車,送我回醫院,真困擾。

煮     青   蛙:噗,哈哈,沒送你回金字塔,就不錯了,文煌mummy(笑到噴淚)  

南宮文煌:不要笑了(不爽、放殺氣,人家是真得很困擾)

煮     青   蛙:……(驚、改口)!咳,過度呵護,確實是很令人困擾,嗯,文煌小弟,那我替你試著跟青鸞好好溝通一下好了?就說出外征戰、保家衛國留下的傷疤,是男人的驕傲之類的……。就看看三爺,臉上瘀青也都沒上藥、包紮的,這才是男人的氣概嘛,你說是不是?

夏     焰   炘:……(這傷,我也不想要的)

煮     青   蛙:啊咧?三爺,這章,你有上戰場嗎?(記得好像沒安排吧、好像沒安排……)

夏     焰   炘:沒……有(哀怨,我也想要有人幫我包紮的)。

煮     青   蛙:那為什麼……,你臉上的傷看起來比文煌mummy,還嚴重!(五指印,好明顯、好明顯……)    

南宮文煌:對呀,小表弟,你的傷確實比我嚴重,嗯?我可不是mummy。  

煮     青   蛙:那不是重點(推開),三爺比較重要,三爺,你說。

夏     焰   炘:西海敗戰,大哥欲再發兵,我出口勸諫,觸怒大哥,所以……。

煮     青   蛙: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揮手)。總之,就是家庭暴力就對了,那只好打113(家庭暴力防治專線)求助了

夏     焰   炘:家庭暴力?也不至於啦,大哥待人一向嚴苛,就算不是我,同樣也是會挨打,我之情況還算好的(其他人可能當場死亡)  

南宮文煌:哈?(還算好的?小表弟是怎麼回事、相愿、被虐狂、超M男?)

煮     青   蛙:這樣喔,那就是純粹脾氣暴躁,性格惡劣囉

夏     焰   炘:嗯,就是這樣(點頭)   。

南宮文煌:嗯(看小表弟傷成這樣,大表哥確實品格不佳啊,點頭)  

煮     青   蛙:身為小弟的你勸他,都被搧巴掌了,其他人怎有辦法?(攤手,我可不想也被搧)  

夏   焰   炘:就是這樣,我才煩惱。如此下去,只怕大哥會失了民心,屆時萬一通明殿發生流血革命,是要怎麼辦才好?

南宮文煌:如此,小表弟你取而代之,不是正好(直接了當)   。

煮     青   蛙:不錯,我贊成文煌mummy的提議(雙手贊成)   。

南宮文煌:我不是mummy。

煮     青   蛙:這不是重點(又推開)   。

夏     焰   炘:啊,這是大逆不道。怎可枉顧兄弟情意,為權相殘……,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煮     青   蛙:人說苛政猛於虎,為了通明殿眾多人民之福祉,必要時,大義滅親,三爺,你要以大局為重、必須救萬民於水火啊(開始勸說造反)   。

夏     焰   炘:這……不妥吧(猶豫不決)

煮     青   蛙:藥方已經開給你囉,要不要用,取決於三爺。你家裡的事情,旁人終究是無法置喙的,你自己好自為之。天色已晚,我要回家休息了,拜(耍酷離開)。

南宮文煌:……(小表弟M成這樣,肯定是維持現狀啦),嗯,天色哪裡晚了,明明還很亮?耶,等等,那我姊啊,那邊怎麼辦?你不是答應要幫我去說?別走(追去)。  

煮     青   蛙:……(又不是傻子,誰要去扮黑臉、自找麻煩啊,還是走為上策)  

夏     焰   炘:要、不要,啊,兩難啊……,二哥你覺得怎樣比較好,二哥、為什麼你那麼早死……?二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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