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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天使第二集 應注意而未注意之罪

      ﹛﹛楔子

      箴言一臉苦惱地從生輔組辦公室走出來,下課時間學生三三兩兩穿梭而過,風一捲,將地上的落葉掃到他們腳邊。

      拿出手機,箴言撥給萊特,對面的一聲「喂?」響起來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萊特,你知道你的學生證放在哪裡嗎?」

      「學生證?為甚麼辦請假要學生證?」

      「因為我是幫你代辦的代辦人,要有申請人的身分證明才能請假。」

      「等等,我找一下吼…..幹,身分證在我這裡,明天你第幾堂課有空?我拿過去給你。」

      「明天我滿堂喔。」

      「嗚……好吧好吧,今天晚上我到校口給你,後天那堂課教授會點名阿,不請假肯定會被他盯上的。」

      「我說阿,其他課也是要認真上的,不要這麼打混好嗎。」

      「欸欸阿箴好嚴格阿,我也就是混個學分能過,不想在這種地方浪費腦力阿。」

      「喂!」

      箴言又好氣又好笑,但是也沒多說什麼就結束通話了。

      之前在倉庫裡,萊特被怪物整個吞進肚子裡,身上的符文刺青被破壞得一乾二淨,讓他恢復成本來的少年模樣。根據他說的那些刺青是別人幫他刺上的幻象魔法,必須要請那個人再來幫忙才行,他自己完全不會魔法,在無法自行修復的情況下,萊特只好拜託箴言先幫他請假。

      不過那個人自己也很忙,六日才有有足夠的時間出來,而且還得是沒有輔導課的六日。

      『輔導課?他也是學生嗎?』

      『目前是個高中生拉,跟我一樣寄生在普通人家庭偽裝成人類就是了。』

      『……我能拜託你們注意下人家夫婦的意願嗎?』

      『我有阿,超誠實的甚麼都跟老爸說了,才不像那傢伙從頭到尾都用催眠呼嚨過去。』那時候萊特義正嚴詞,還有點得意洋洋地。

      重點不在那阿…..算了,能平安念上大學就代表真的沒事吧?箴言思考了一會兒,在掛上手機前問了一句:

      「萊特,你跟那個人約什麼時間去刺青?」

      「星期六早上,至少要半天時間,怎麼了??」

      「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嗎?」

      「哈?」

      第一章

      兩人最後約在距離校區有一段距離的公車站牌見面,他們那間大學和國小國中高中是一整套配方措施,在連國中都要上輔導課的時代,在學區等,萊特沒把握不會被巡邏的員警盤問。

      這時候才真的很討厭這張娃娃臉,老子早就滿十八歲好幾年了拉問個屁,在吼完第二個上前詢問的警察,萊特火氣有不減反增的趨勢?。特地用口罩和墨鏡遮去大部分的臉,還戴上鴨舌帽,他本來還以為這樣可以減少被人注目的情況,結果完全不管用。

      大熱天下被口罩悶得有些受不了,萊特忍不住脫下來搧風,這時有個人拍拍他的肩膀,他以為是另一個警察,故意斜眼往後瞪去:

      「怎樣?」

      「……是我,萊特先生,能請問你做甚麼裝成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樣?」箴言無言,上下打量走街頭風格的萊特。沒想過會是約好的人,萊特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無奈的轉過身來面對箴言。

      「我只是想說這樣可以趕跑老把我當成國中生的人嘛…….剛剛還被兩個警察抓過去問。」

      「就算你穿軍裝,頂著這樣的身高還是會有人以為你未成年。?」箴言語帶同情,比了比萊特大概才一米五的身高。

      「…..跪下的話我就比你高了!」

      「你是打算讓我永久坐輪椅嗎?」

      「呃跟你開玩笑的啦別還當真阿…..喂,公車來了,先上去吧。」

      兩人一起上了公車,周末假日裡面的位置早就坐滿了,那兩人也只好靠著角落等候。天色是一碧如洗的蔚藍,將近沒有雲,只有大樓的陰影給予遮蔽,車上的人幾乎都躲在不會被陽光直射的地方。

      雖然說要去,但是這是箴言第一次跟其他人出門。以前是因為家教、接著因為腳傷,除非是要去買東西,不然他連房門都不會出去。當公車進入市區時,車窗外的風景逐漸從平房變成了高樓,路上行人也越來越多,下車時箴言還差點跟錯了人。

      萊特沒有辦法,只好主動拉起箴言的手前進,兩人在街道上一左一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走了好一段路後,他們最後繞進一條昏暗的小巷子,陽光被四周大樓給遮掩住了,只在違建的遮雨棚透出一點光,巷子的盡頭有家昏暗的店鋪,一盞油燈掛在入口上方,巨大的刺繡窗簾從裡面遮掩了大部分的落地窗,讓人看不見裡面的景象。

      箴言臉色有點白,「在這裡?」

      「對阿,怎麼了?」

      「不,我只是有點不習慣這種地方…..」

      「……不要告訴我你人住在台灣這麼多年了還不敢逛這種小巷子。」

      「我連菜市場都沒有去過…..阿,不過我有去過夜市。」

      「別讓我想起某個大少爺阿……..算了算了,先不糾結這個。順帶一提,老闆討厭有客人老妨礙她創作,基本上都採取預約制,這次是我只有跟她借器材和空間、再加上有交情她才答應。不過她是個好人拉真的,等等進去別被她嚇到喔。」萊特說完,就推開小店的門,古樸的銅鈴聲也同時響起。

      一進門,迎面而來的是有著精緻刺繡的門簾,圖樣大概是蕨類或者是飛鳥吧?各式各樣的圖案遍布在暗紅色的布料上。店裡的空間十分狹小,櫃檯前方僅擺了三張椅子,其他空間都被刺繡品給占走了,通道僅容一人通過。在玄關脫下鞋子,赤腳踩在綿軟的拼布地毯上光是布料上傳來的淡淡香味就讓人有些醉醺醺的,從四處懸掛的布幔間有隻灰色的貓靈巧的跑過來,跳到櫃檯上俾倪兩人。

      「今天還真是準時阿,小子以後能別約定這麼早的時間嗎?」突然間有個女人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帶著軟軟的鼻音和腔調,但是混濁得似乎是剛睡醒?

      萊特抓抓頭,有些無奈的回話:「就蘭斯那邊沒辦法晚上出來啊,人家現在是高中生,限制多也是是很正常的吧。」

      「哼,誰讓你們老寄生在一般人家庭裡。」聲音漸漸下降,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是一個奇妙的少婦。以身材和外表來看,眼前的女子大概也才十七八歲,甚至比箴言還要小,五官也就是清秀,但是從她舉手投足間又散發著成熟女子才有的撫媚與清麗,光是瞄上幾眼就能令人臉紅心跳的。

      箴言有些小鹿亂撞,但不只是心動,更多的是驚嚇。眼前的女子在他眼中不知為何總令他想起蜘蛛輕巧走過來的腳步,像是八支長足在地表移動。現在只是卷縮在窩裡,如果真打起來箴言也沒把握能贏的了她。

      女子倒豎著瞳孔,上下打量的箴言一番,最後一臉無趣的坐回櫃台,灰貓主動撲進她的懷裡討摸:「什麼嘛,原來是看的見的獵人喔,但是是個殘廢的。萊特你帶的人真討厭。」

      「喂,伊娜姐,她只是好奇想來看看,不可以隨便動手。」萊特鐵青著臉,要她轉過頭去,蹲在一旁的貓馬上就炸毛恐嚇。

      箴言這時才回過神來,連忙拉著萊特別讓他跟貓一般見識,同時也禮讓地對伊娜稍稍低頭:「初次見面,我叫崇箴言,以前是獵人,現在是萊特的同學。」

      伊娜微微瞇起眼,最後嘆口氣,突然站起身來拉了箴言一把,「讓他離門口遠一點。」

      「咦?」

      「別擋路,那個傢伙來了,他可不像萊特那麼好說話。」

      箴言還沒來的及開口詢問,萊特已經先往門口望去。這次走進來的是一個金髮紫眼,俊美到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男子,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僅僅穿著便服,但是踏步進來時氣勢宛如走上王位的帝王。

      那一瞬間,箴言反射性的召喚出秘銀槍槍口對準眼前的少年。

      「喂!箴言!等一下,他就是我找來的人!」

      萊特連忙擋在箴言和那人中間,箴言愣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緩緩把槍放下。

      「你!你找了個惡魔…….這是你的同伴。」

      「對、對拉,但是先冷靜一點阿這樣-」

      「我才是該先問的人吧?萊特,為什麼會有一個獵人出現在這裡。」那人同時問道,一步一步逼近萊特。

      手忙腳亂地把把箴言推遠一點,萊特先是撇了那人一眼,勉強自己用微笑阻止紛爭:「這、這一切說來話長拉……總之能不能先放下身分問題,聽我好好說?」

      「不要,獵人是怎麼樣的族群,你不是不知道嗎?」那人微微瞇細眼睛,視線穿過萊特直直盯向箴言。這次箴言簡直是警戒等級上升到最滿,子彈上膛,對準那人只差沒開槍了。

      「滾,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箴言!」

      「都給我停下,你們可是站在我的店裡頭,要打架出去打。」

      這時,伊娜主動開口,讓兩方都注意到她這邊。聽到她都這麼說了,箴言似乎也稍稍減弱敵意,把武器收回去之後正視那個人:「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蘭斯.德布羅意,坎貝爾的同伴。」蘭斯哼了一聲,越過箴言,自己坐上櫃檯前的高腳椅,姿態優雅有如貴族一般:「雖然不對你那氾濫的同情心賦予置評……坎貝爾,你連敵人和朋友都分不清嗎?」

      「喂,少在那邊挑播離間,箴言是甚麼人我最清楚。」萊特瞪了蘭斯一眼,也跟著坐上旁邊的高腳椅:「動作快點哈,我這個禮拜已經蹺了好幾堂課,你可別中途就說要離開去辦其他事。」

      「別拿我的時間控管能力跟你相比,都多大年紀了還要我幫忙。」

      「會魔法就很了不起你?快點幹完!」

      背對著蘭斯脫下上衣,萊特罵罵哩哩的,光從對話就可以聽得清楚這兩人的不合程度。

      伊娜無視兩人拌嘴,從櫃檯下捧出一束皮帶,攤開在桌上時,裡面一整套石針頓時呈現在眼前,小至繡花針大至毛線針,所有尺寸一應具全。不曉得是用甚麼石材磨出來的,石針灰僕僕的沒有半點光澤,但是卻異常光滑,就像是金屬。

      蘭斯瞇細了眼,從所有石針中摸出第二細的那一根,指尖彈出火焰細細的熨烤一遍,在消毒完之後他輕敲櫃台,一個小魔法陣一閃而過,他的手中頓時多出一個指頭大小的墨藍色繡線。指尖捻起線頭、拉開,那繡線比髮絲還細,隱隱發光著。

      輕鬆穿過針孔,蘭斯扶著眼前的背,一針一線就這麼刺繡起來。

      箴言驚愕站在一旁,看著圖樣逐漸形成,沿著脊椎肩胛骨,蘭斯下針的速度其實很快,一針刺進皮膚轉眼又穿了出來,不帶一點血跡。刺青的圖樣似乎是某種文字,不曉得是梵文還是還是阿拉伯文,只知道每個字只有筆尖大小,那人以筆代針,細細在背上書寫。

      這時,伊娜拍了拍箴言的肩,只見她轉身從後頭櫃子上搬出一枰棋盤、兩盒棋子放到櫃檯上,衝著箴言笑笑:「他們倆至少還要再刺上三四個鐘頭呢,想在旁邊等的話就自己找樂子吧。會下圍棋嗎?」

      「……一點,還請手下留情。」箴言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接過白子一起下棋。他的目光不時在棋盤上,不時停留在萊特那邊。

      「怎麼?很好奇嗎?」

      「……是,確實是我不了解的方法呢,能大約解釋一下那是什麼魔法嗎?」

      「也沒有什麼,那上頭的文字是中亞那地方祈求孩子平安長大的經文,蘭斯只是以魔力紡成的線繡在萊特身體上,『命令』那具肉體長大。」伊娜也不是認真在下棋,另一隻手抱著貓揉揉牠蓬鬆滑順的毛皮:「萊特是不死者,雖然能用魔力控制身體,但是他的身體早就不會成長了,必須借助外力替那具肉體加上外殼才行。但是蘭斯可以說是他認識的人中唯一能辦得道的魔法師,即使再怎麼不合,這項細緻的任務萊特大概也只能委託他了。」

      「所以之前魔法會失效,是因為外殼被徹底破壞掉嗎?」

      「差不多,幸好萊特本身的再生能力強,真要殺掉他大概得把他綁起來扔進地心裡。不過我更好奇你是怎麼跟萊特認識的呢?那傢伙雖然是個愛心氾濫的笨蛋,但是把範圍拉到獵人身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請、請不要這樣說,我從他那邊、受了他很大的幫助。」箴言抬起頭抗議著,隨後又低下頭,努力描述自己的想法:「以前我是、認為除了同宗教的弟兄姊妹,其他人都是要下地獄的罪人沒有拯救的價值。退休後我變得十分膽小自卑,不管做甚麼都覺得充滿罪惡感…….想死,想要逃,同時又為這樣想著的自己感到丟臉。

      但是萊特他說沒有關係,他說很高興認識我從。那之後,我總算能好好回憶我的過去。」

      長長呼出一口氣,箴言這才想起萊特就在旁邊呢,頓時緊張的往他那邊瞥去。

      伊娜伸手拍了他額頭一下,沒好氣的笑著說:「看甚麼拉,那傢伙八成是睡覺混時間過去了,蘭斯對這種聊天內容也不會有興趣的。」

      「欸?呃,那就好。」

      「不過該怎麼說呢,傻人有傻福阿,那小子雖然總是繞遠路,但路途走得比任何人都紮實吶。」伊娜從衣袖中摸出一個小帶子,編的細細的、上頭還掛著小小串珠,隨手推過去給箴言:「萊特是個誠實的孩子,還麻煩你多多看顧他了。」

      「……是。」

      在下棋的過程中,刺青完成了,以脊椎為主幹,萊特的背部密密麻麻的布滿精巧的符文,他本人也在不知不覺中還原成二十幾歲年輕人的模樣。

      蘭斯在縫上最後一針,結尾打結時順手拍了一下萊特的背,繡線馬上就融進皮膚裡,像是普通的刺青。萊特被這一拍給打醒,揉揉眼睛,聲音也變得和成年男子一樣低沉:「欸?結束了嗎?」

      「難道你以為我會無緣無故叫你起來嗎?滾去一邊穿衣服,真礙眼。」

      「我知道啦…..呃,褲子變好緊,我都特地穿短褲來的說。」

      「萊特,別在這裡脫拉,伊娜姐還在阿,注意一下。」

      「好好好,伊娜姐,我借一下廁所換衣服喔,多謝了。」

      「既然結束的話,我就先離開了,感謝租借器具與場地。」

      話一說完,蘭斯就直接離開店裡了,一點回頭的意思都沒有。伊娜對著他離開的方向無奈地搖搖頭,「真是的,那小子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甚麼模樣,裝酷變中二了拉。」

      「妳以前認識他嗎?」箴言問了一句。

      「稱不上認識拉,不過就是多知道一點關於傲慢惡魔的事。」伊娜擺擺手,沒好氣地抱怨道:「他是所有惡魔中最難相處的一個,基本上只在乎自己,好像是最近這幾年才會出手保護其他大惡魔,不過倒真的有實力。」

      「欸-聽起來是個很麻煩的人啊。」

      「再麻煩也沒有萊特麻煩,蘭斯頂多關注在找人,萊特可是心一軟、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會牽扯進去。」

      「喂喂,妳剛剛說的事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

      從廁所走出來,萊特此時總算變回普通的青年,模樣一臉不滿向伊娜抗議:「雖說是插手但在幫忙人家以前我也是會問問他們的意見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好結局,妳怎麼不稱讚我這一點啊?」

      「就算這麼說,還是愛管閒事阿。」

      「幹」

      「好了拉,萊特,既然都結束了我們也該離開了。謝謝你的幫忙,伊娜小姐。」

      「摁,下次有空再來玩啊。」

      走出店鋪離開小巷後,兩人不經意的往天空一瞧,早上時豔陽高照的天空,如今轉變成烏雲密布的陰暗天氣了。萊特手稍微遮一下光線遠望,盡是無奈地說:「完蛋了,今天早上甚麼都帶了,就是沒帶傘…..箴言你那邊有傘嗎。」

      「有一把,但是是單人用的,可能會有點小。」從背包中找出摺疊傘,箴言撐開比了比大小,還是搖搖頭。

      就在兩人打算冒著都會淋濕的可能預備共撐一把傘時,遠遠有人在呼喊萊特的名字,蹦蹦跳跳地跑過來。那個少女有著高挑的身材,雖然臉上沒甚麼表情,但是和萊特現在居然有幾分像。

      「哥,你果然在這裡,這是你的傘。」

      「子賢?為什麼妳找的到這啊?」萊特十分詫異,子賢翻了個白眼示威:「你以前也有帶我來過這啊,昨天才剛說過要來處理刺青呢,你忘記了啊。」

      箴言清了清喉嚨,提醒兩人:「萊特,這是你妹妹?」

      「摁,她叫葉子賢,現在是高中一年級。」萊特順手摸摸子賢的頭,卻被一掌拍開:「對了,等等你要回宿舍?」

      「摁,你呢?」

      「我要回家辦些事,那我們就明天見囉。」

      說完,萊特便牽著葉子賢的手,一大一小個撐起傘,走進雨勢逐漸變大的街道上。

      站在騎樓下,雨水潑濺著鞋尖,箴言目送著那兩人的背影離去,淡淡疑惑還留在心底。

      -在雨水簾幕模糊的風景中,離開的兩人,身旁都圍繞淡淡的死亡氣息。

      第二章

      在成功變回成年男子的模樣後,萊特也搬回宿舍,和箴言一起上學。

      兩人現在是大一學生,課程上有很多地方重複,他們也維持著互相提醒上課的關係。箴言腳不方便所以他會特地早點準備,反倒是萊特常常會拖到最後一刻才出來。

      就像現在,早早就準備好的箴言靠在對面牆上百般無奈的滑手機,過了一會兒萊特跌跌撞撞的推開門,背包掛在一邊手臂上,都快掉下來了一隻腳的鞋子還穿到一半踩在腳下。

      「抱歉抱歉,讓你等這麼久,還沒打鐘吧?」

      「是還沒,不過你動作也要快……算了拜託你先把衣服穿好,襯衫釦子整排都歪掉了。」

      「欸?真的耶,多謝提醒。」

      傻傻跟箴言道謝後,萊特直接在走廊上重新扣起扣子,箴言在一旁露出有些無奈地苦笑。

      「萊特,你以前也是這樣冒冒失失的嗎?那時候是誰在照顧你啊?」

      「哪有,我自己就會照顧自己了…..最多就是活得比較隨意嘛。」萊特不滿的抱怨,跟著箴言的腳步:「我剛剛也就是找不到T恤才穿襯衫,又不是天天這樣,好歹子賢也是我帶大的。」

      「我記得你們不是只差三歲嗎?」

      「表面上拉,雖然當時也真的是三歲小孩的模樣,但是我也是有擔任好哥哥的腳色。」萊特得意洋洋的說著:「我大概是十七年前就寄居在現在的家庭了,那時候子賢剛出生,媽媽又因為難產而過世,是媽媽的鬼魂拼命拜託我,我才會攔下這個責任的。後來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讓當時的爸爸以為他還有我這個三歲的兒子。」

      「三歲?等等、你還能變成三歲的模樣?」

      「對啊,只要符文逆轉一下就好了,雖然要自己偷偷出門找蘭斯調整很麻煩,不過能順利混進那個家庭有很大功勞都要算在他身上。」說到這裡,萊特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子:「可惜我十歲的時候就穿幫了,老爸發現我的真實身分,連帶子賢都不信任,整個人大崩潰呢。原本我是準備帶子賢離開省的老爸報警,幸好最後是個好結局,老爸依舊把我們當作他的兒女。」

      「你那時候沒有考慮過乾脆直接催眠他直到壽終嗎?」箴言忍不住問道,依萊特的說法,這也不是不可能的方法吧?

      「不能說沒想過,但是這樣的話,子賢一輩子都要活在謊言下,就連我都覺得殘忍。更何況我很喜歡我爸、還有我妹妹,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誠實以對啊。」

      踢開一顆擋路的石子,說到最後,萊特露出有些沮喪的表情:「可惜最近都是我給他們帶來麻煩啊,也是拉,畢竟我自己的問題直到現在都還沒解決呢。而且不論是疫病還是死者復生,都不是可以讓人幸福的魔法。」

      箴言在一旁聽著,擔憂、遺憾,這些情緒都有,但感受最明顯的是同情。

      明明是大惡魔啊,居然也會有這樣普通的煩惱嗎?也會有這樣的缺憾嗎?

      「……可是我覺得,沒有問題的。」

      伸出手,箴言嘗試摸了摸萊特的頭,有點像個哥哥一樣安慰著:「別忘了,當初拉了我一把的人是你喔,我相信你沒問題的,加油。」

      聽見這句話,萊特先是一愣,馬上就臉紅著躲開他的手大聲嚷嚷:

      「喂!會越摸越矮的拉!身高高了不起喔?」

      抵達大樓,兩人就分道揚鑣各自上課去了,這堂課似乎是詩選還是甚麼的,萊特並沒有很注意。

      但是這次上課,他馬上就嘗到苦頭。

      剛進入教室,教室裡人聲鼎沸,大部分的座位都坐滿了,可能是聽說過這堂課的教授人很好,同學們之間也有些散漫。

      這次來的有點晚啊,沒辦法,萊特只好挑了個靠前的座位坐下。

      上課鐘響,教室裡漸漸安靜下來,教授也在這時走了進來,意外的年輕。大概也才四十多歲左右,穿著輕便笑容滿面,和路上大部分的中年男子差不多。

      那名教授似乎是個個性親和的人,一上台來不直接上課,而是先和同學寒暄幾句讓課堂上的氣氛稍微熱絡一點,萊特沒加入話題,但是也不討厭教授,只是對上位者沒那麼自來熟。

      那個教授在座位間遊走,經過萊特座位時突然輕拍了他的桌子,十分親切的叮嚀:「同學,我記得你叫葉萊特,對吧?下次有事不能來我的課的話記得要先請假喔,不然我得記你曠課了。」

      「請假?欸?我記得我有拜託人請假阿?」萊特嚇一跳,有些不滿的說。

      「是嗎?我這邊可沒有收到你的假單呢?上課次數佔分很重,下次多注意一點。」

      「不對,會不會是老師你看漏了我-」

      「先暫停吧,等等要上課了,有問題下課再來辦公室找我。」

      求助無門,萊特也不敢再多問幾句,只好乖乖上課。

      一下課,萊特去了教授辦公室後,卻是得到和課堂上同樣的答案。在必須要取得證明的情況下,他想先去生輔組那裡詢問。學校在請假單上通常會留三聯,一張交給老師一張學生留底,最後才留一張證據在辦公室那裏,萊特手上有箴言給他的假單,若是辦公室那裏沒有問題的話,那問題就出在教授身上了。

      但是我居然也到要懷疑教授的地步阿……希望只是我想太多,不然就太陰謀論了。萊特扶額,在陽光燦爛的樹蔭下走過,因為炎熱而有些頭暈目眩。

      這時,有人從他背後大力拍了一下,萊特回頭一看,卻見到阿泰迎面而來的笑容:「嘿,萊特,怎麼愁眉苦臉的阿?」

      「就請假出了點問題,老師說我那邊沒有請假,等等我還要去生輔組那邊查證一下。」

      「哇喔,聽起來好慘,你最近是犯太歲了還是遇上水逆阿。」

      「不知道阿,不過我是不相信那些東西啦。」

      「欸-之前常跟你同行的崇箴言前幾天向也鬧過意外,兩位真是時運不濟組。」

      「是,謝謝你的安慰。」

      萊特給了他一個白眼,隨手把人給槌開。阿泰似乎有些不太服氣,後來又追著人直問:「喂喂,你這樣也太不是朋友了吧?最近你老是迴避著我,很久都沒聚聚了。」

      「我最近很忙阿喂,下次行不行啊?」

      「……我相當認真在懷疑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偷偷幹甚麼壞事,說!」

      「就算我真在進行甚麼事你也抓不到我好嗎?」

      「又這樣小看我!」

      「不然這樣好了,你能看見那邊的東西嗎?」萊特被他纏得不耐煩,隨便指了個地方,阿泰還真的跟著看過去。

      「甚麼東西?」

      「看不見對吧?那你就沒辦法參與了,掰。」

      「等等,甚麼意思啊喂!萊特!」

      第三章

      「摁,談話就先到這裡,接下來我再報告給輔導室就好了。」麗雅主動按回筆蓋,把剛剛完成的紀錄夾回資料夾裡去。

      箴言鬆了一口氣,接下遞過來的茶後說了聲謝謝。

      高中時箴言有過跳樓的紀錄,那時候嚇壞不少人,雖然說之後是活了下來,但是還是留下心理方面的不良紀錄。從那次以後,他和輔導室約好每周都要找一天跟老師談談,畢竟那時候可是傳的轟轟烈烈,大半高中的人都知道了。

      但是箴言是個超級認生的人,和萊特出生入死後他才答應跟他出門,另外兩個認識的人、長明與尤里。箴言走在路上還不太敢跟他們打招呼,要他對不認識的人敞開心房……別鬧了。

      知道他有這個問題,莉亞只好主動接下這項工作。該說幸好校醫是項爽缺嗎?除非有活動、不然都沒甚麼事。

      「但是你自己也要加油啊,別永遠都靠別人才能有朋友,人脈是要靠自己發掘的。」

      「就算你逼我,我一時半刻也沒辦法改變性格阿…..最近協會那邊有甚麼消息嗎?」

      「還是和以前一樣,但是最近狩獵令越發越多了,我們這種非戰地可能還沒什麼感覺,但是歐洲大陸那邊地區性的小衝突越來越誇張。」麗雅揉揉太陽穴,一臉苦惱地翻出報紙:「該說是憋太緊反而讓民眾受不了嗎?現在教會只要是稍微和魔族有牽掛的人都會緊迫盯人,盯那麼緊幹嘛阿,會鬧炸彈攻擊就是會鬧阿,到處亂關人現在還要抱怨人氣下滑阿,活該。」

      「冷靜一點,麗亞姐,外頭已經有人看過來了。」箴言苦笑著安撫,但是自己也隱隱約約感到不安。

      在回到家鄉以前,箴言自己就是在歐洲大陸擔任獵殺魔族與異教徒的獵人,當時協會的洗腦教育十分成功,他一點也不覺得手上多條生命算什麼,甚至有些沉浸在血腥中。

      直到他被迫回來,學到何為自由、平等、博愛、……社會教育將他的觀念整個大洗牌,他會從五樓跳下去不是沒有原因的,過往不堪回首。

      「話說回來,箴言你是不是都沒去團契?校牧室那裏催了我好幾次喔?」

      箴言一呆,先是啞口無言,最後有些怯生生地不得不承認:

      「不好意思,但是我……目前沒有要去團契的意思。」

      「恩

      「阿阿,請別誤會,周日禮拜我還是會去的,讀經禱告甚麼的我也會去…….只是我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其他同學。」

        「……很平常的應對就好了阿,沒人會多問你什麼吧?」

        「是,但是我………..還是多多少有點…….怕。」

      麗雅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只是把菸熄了,無聲給予安慰。

      就在箴言要起身離開時,突然有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背上還背著一個人,一開口就自己胡言亂語:「不好意思!我哥哥他中暑-」

      「好了好了,冷靜一點,先把人放下,我看你也快中暑了。」莉亞連忙幫忙把人放到一旁椅子坐下,箴言這才看到病人是尤里,背他回來的人有著和他十分相似的外表,只是前者是紅髮、臉上多了許多雀斑。

      尤里一下子就醒過來了,第一眼見到箴言整個人差點帶著椅子摔下去:「靠!為甚麼你這傢伙會在這裡?」

      「這才是我該問的吧?既然知道自己是吸血鬼,怎麼又鬧到中暑了?」

      「囉嗦!不就是這個小島太過南方了嗎!這甚麼破爛地方都快十月了天氣還這麼熱….」  

      「哥,別跟人家吵架啦,明明只是小事,朋友都被你嚇走了。」

      那個溫和的小夥子好聲好氣的安撫尤里,一個爆炭脾氣一個溫和老實形成相當大的反差,箴言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在旁邊都忍不住開口:

      「尤里,你要不要介紹一下旁邊這位同學。」

      「……我的雙胞胎弟弟約翰,晚我兩個小時出生而已。」尤里比了比約翰,突然凶狠的瞪了箴言一眼:「先說在前頭,崇箴言,他可是我在這地方唯一的親人,你要是敢動他一根寒毛我跟你沒完!」

      「臭小子,剛說過不要四處惹事,你又來。」麗雅把手上的冰枕往尤里脖子一塞,直接叫他閉嘴。箴言無奈觀望眼前吵吵鬧鬧的一群人,自己和麗雅打過招呼後就走出醫護室。

      走出去後外頭陽光一片燦爛,箴言自己也很意外訪談這麼快就結束了。經過街道上稀稀落落的人群,箴言漫不經心地想著接下來究竟是要到哪裡,直到一隊社團嘻嘻哈哈地的走過,他才想起自己今天好像還沒見過萊特。

      奇怪,依那個人閒不下來的個性,他這時候應該會四處忙東忙西的,不會賴在宿舍裡不出來吧?

      下意識抽出自己手機,箴言找出萊特的聯絡電話,直直盯著那串數字,過了快十秒才按下通話鍵。

      不到幾秒,電話接通了,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他的聲音:

      「喂?箴言阿?找我有事嗎?難得你會主動打電話來呢。」

      「呃,也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拉,你現在在哪裡啊?」

      「我?恩…..不在校內就是了。」

「喂喂,稍微認真點回答好不好?少在那邊塘塞過去。」

      「好好,抱歉,我現在在前往附近墓園的路上,這樣回答可以嗎?」

      箴言有些錯愕,「墓園?你跑去那裏?」

      「就今天是我某個朋友的忌日-阿阿,你們要祭拜好像都是挑選在清明節的時候去齁?」萊特語氣聽起十分平靜,箴言聽不出他的哀傷與否:「總之只是來探望一下,送個花而已,沒有什麼拉。」

      「是、是這樣嗎…」

      -但是是誰讓你特地送花去探望呢。

      箴言握緊手機,衝動回應中有著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不甘:「那我也過去看看好了。」

      「你?你來幹嘛阿?」

      「我想看看是哪個人,或許可以聽聽他的故事。我下午沒課、沒關係的。」

      「…..你要來也是可以拉,就在附近的墓園a區,到了的話再打電話給我吧。̍」

      萊特悠悠說完這句,隨後就掛上電話。

      這次連公車都沒坐上,僅是徒步,箴言就走到對面的墓園。

      大概是因為附近就有一家醫院的關係,這座墓園自己就有焚化爐與靈骨塔,再加上從國小到大學一系列的學區,常被附近居民笑稱是從搖籃到墳墓一手包辦。但是因為處在郊區,附近還挺荒涼的,想進商圈的話就非得要騎車或者是搭公車。

      來到墓園༌箴言自己手上也提著一束花。算是第一次自己掃墓,但是又不認識死者,箴言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要帶甚麼,只好先去附近的店裡買束百合。

      不過該慶幸嗎?不是節日、墓園裡異常冷清,除了管理員以外一個人都沒有,各種大小尺寸的墳墓遍布整個山頭,乾枯的花與雜草四處叢生,一些墳墓墓前供著鮮花與素果,從豐盛到簡略,不變的是底下埋著的人。

      走沒多久,箴言就在某一棵榕樹下找到萊特,遠遠看見他往某座墳墓走去。原本是想走出去喊住他的,但是箴言下一秒就瞥見另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爬上山坡向著萊特走去。

      金髮紫眼,這次還穿著制服,蘭斯仍舊是帶著驚人的氣場降臨,就算是徒步也如同乘車一樣從容,一點汗也沒有。在來到萊特眼前時,他順手開啟了結界,大概是不想讓其他人注意到這邊。

      箴言遠遠看著看見蘭斯走到那座墓前,萊特才剛把花束放下。兩人一見,面蘭斯沒有先和萊特打招呼,而是踹了墓碑一腳,連帶把供奉著的香爐與清水、鮮花給踢翻了。

      萊特先是錯愕,花了很大力氣才沒有出手揍蘭斯一拳:「你來幹嘛阿?找架打?」

蘭斯表情極度輕蔑,雖然只矮萊特半個頭,但是氣勢驚人地像俯視他一樣:「坎貝爾,從千年前活到如今,你還是要堅持那一套無謂的原則嗎?你該知道人類都是些薄情無義的生物。」

      「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蘭斯,若人類都像你說的這麼壞,我們七個現在早就該滅盡這世上所有的人類了。」萊特毫不猶豫的反擊回去:「生前我是出生在人類的家庭,現在我也有自己的家人了,要怎麼和人來往不甘你的事。」

      「是嗎?你記得生前為家庭付上多少代價嗎?到最後你的結局是什麼?」

      「……你這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一千年前的時局可不是現在這樣子,他們也是不得已的̂。」

      「哈,你說不得已?那現在呢?教會追殺不止,你的教徒渴求你的力量,這些也都是不得已?」

      「蘭斯!……你夠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俯視眾生,我也是需要朋友的。」

      「我沒有叫你像我一樣,我只是想叫你收斂收斂你那過度氾濫的愛心。」蘭斯伸手按上墓碑,指尖閃過一道光,輕施力,細碎石粉便從指縫間溢出來。

      「我們是大罪惡魔,是與世界為敵而出生的,那些同情與良善只是我們的裝飾品,你完全不必浪費時間在這個仇人身上。」

      「-閉嘴!要怎麼過活,是我自己的決定,這麼怨恨、活該你永遠找不到你的人。」

      話剛說完,下一秒,蘭斯背後突然多了一個魔法陣,數十條金色鎖鏈從中竄出來綁住萊特,其中一條繞過榕樹樹枝勒住萊特脖子,將他整個人吊起來。

      連眼神都是冷的,蘭斯擺手讓鎖鏈把不停掙扎的萊特吊的更高,正要開始下一個動作前,一道槍聲劃過耳際,連帶把他幾根金髮給射下來。

      箴言丟開拐杖,手中的槍口還在冒煙,半跪在階梯上瞄準蘭斯的心臟。

      「放下。」

      蘭斯似乎相當忌憚,一彈指就消去鎖鏈、隱去身形,當場就消失不見了,留下萊特坐在原地,摀著脖子大口喘氣。

      收起槍,箴言撿回拐杖,一拐一拐的上前查看萊特的狀況,伸手拉了他一把:

      「萊特,你沒事吧?」

      「我還好,別緊張啦,你沒聽說過殭屍被勒死的吧…..」萊特乾笑幾聲,鬆開手時脖子上多出一道痕跡:「你是甚麼時候到這裡的?阿,還有別隨便開槍阿喂!萬一引來不相干的人怎麼辦阿。」

      「不開槍的話那個人就會殺了你的。」箴言瞪著剛才蘭斯還站著的位置,相當擔心那人下一秒又出現。

      「好了拉,都已經退休了就別這麼冒險犯難了,拜託剛剛那些事對我們來說也不過就是打打鬧鬧而已。」

      「打打鬧鬧到勒脖子?還把人吊上去?」

      「…..好吧,是有點過分…..不過那也是我自己主動去踩他痛處的!我們平常很和平的!真的!」被箴言懷疑的眼神不斷注視,萊特自己也有點慌了手腳:「總之你到底是來這裡幹嘛的阿?你又不認識我的朋友,想來掃墓也不是這樣吧。?」

      「-我、我只是對你過去的事感到有點好奇而已。」箴言有些無奈,「你好像不太提自己的事,……….我知道我身分上有太多敵對的地方,但是作為朋友我想知道你的事。」

      萊特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走到墳墓前整理著被踢壞的擺設,樸素的墓碑上、箴言不太懂上頭到底刻著什麼,只知道墳墓的主人在四五年前就過世了。

      「這個是我國中同學的墓,早發型白血症,還沒升上國三就過世了。從發病到去世短短半年,那時候班上的人都很震驚。」

      萊特搔了搔鼻子,有些感傷的說著:「我跟他從國一就認識了呢,下課後常常一起打籃球或者跑福利社甚麼的……本來還以為只是普通人,他會平安長大成人,繼續之後的人生…..哎呀哎呀,我果然還是太輕忽意外發生的可能性了嗎。」

        「你很想念他嗎?」

          「還不到想念的地步拉都已經五六年了作為成年人現在也就是有點感到遺憾不過我沒問題的

          若只是遺憾的話你為什麼要強迫自己笑呢

      自己安安靜靜地在心中問著這句話,在看見萊特的笑時,箴言卻覺得很冷̂有點像是前陣子在遇見父母後崩潰的狀態,但是發病時的冷是如同懸崖邊、毫無希望的孤寂,現在他卻覺得又酸又鹹,好像淚水全部在心裡匯集起來形成寒冷的海洋。箴言沉默不語,將手上的花束獻上,蹲在墓前誠心何時禱告。

      日頭照映著好人,也照應著壞人,照映著活人,也照映著死人。

      回程的時候,萊特又提到說自己有事要處裡,必須要先離開。箴言沒辦法,只好自己回去了。

      最近總是不容易見面呢,箴言有些感慨,但是又不好意思多問萊特,懷抱著惆悵踏上歸途。

      在回去的路上,箴言百般無聊地找出手機翻看,在line上長明傳了條訊息給他:

      『箴言?你在嬤?』

      『是,怎麼了嗎?』

      『你看留言板了嗎?不然臉書上也到處在傳呢。』

      『傳什麼?我不太用臉書,能跟我說一下嗎?』

      『-夠了,你這邊緣人,好歹也跟同學接軌一下吧?』

      『我這麼孤僻還真是對不起吼,到底是甚麼事拉?』

      『就是有個關於萊特的奇怪傳言༌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

      聽說萊特以前殺過人。』

      箴言沉默了一下,第一件事不是感到驚訝,而是警戒。

      作為普通人,萊特不可能做出傷害普通人的事,但若是忌妒惡魔千年的時間裡手上有人命很正常-就像箴言以前一樣。

      如果只是普通謠言,箴言可能也就是當作玩笑來聽聽,但是到殺人等級就不只是玩笑話了,可能是惡意中傷、也有可能是-

      『有其他人知道萊特的真實身分嗎?』

      長明又傳來一條訊息,箴言思考了一下,回應過去:『先不要聲張,不曉得其他人反應如何,你能幫我查一下是誰放出這條訊息嗎?』

      『我盡量,但我不保證。』

      長明在回傳這條訊息後就沒有再回應了,箴言把手機收起來,點點雨水此時也正好飛落。

      多事之秋嗎?

      第四章

      時局也漸漸進入十一月,自從長明告訴箴言那件事後又過了幾天,除了偶爾會有幾個人迴避著萊特,其餘一切安好。

      但是在聽見這些事後,箴言才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了解過萊特真正的模樣。以前只有在偶爾和他見面時才能一點一點去碰觸,但是事到如今,光是這種方法似乎不能去應付眼前的狀態。

      怎麼辦?要去協會那裏查一下關於忌妒惡魔的資料嗎?

      光是起了這個念頭,箴言心底就起了一陣罪惡感,不行不行、協會那裏的資料太偏頗了,萊特先前也說過有關聖母的事幾乎都是有心人編造的,而且那裏的人被洗腦的有多嚴重我又不是不知道。

      完蛋了,好像沒有可以討論的人啊……自己一個人傻傻坐在坐在教室座位上篤自煩惱,箴言連已經下課了也沒察覺,這時,他望見萊特急急忙忙地就要離開,和他同組的阿泰連忙叫住他:「喂!萊特,你的講義!」

      「糟糕忘記了忘記了,謝謝!̍」

      「喂!我還有事情沒說-」

      眼見萊特頭也不回地離去,阿泰也很無奈地吐出一口濁氣,箴言記得他是第七組的小組長,有些怯生生地主動上前搭話:「那個,萊特最近是不是都跑得不見人影阿?」

      「對阿,他最近好像是被某個教授盯上了,沒事就要到他辦公室幫忙呢…..嘖嘖,人生真悲慘。」

      阿泰碎念幾句,回過頭來才注意到是箴言:「唉?原來剛剛是你在跟我說話喔?」

      「阿、摁,謝謝你告訴我萊特的事。」

      「沒有拉,不過你不是常跟在萊特身邊嗎?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情況?」

      「我、我也只是他的朋友,他好像也不太讓我知道他的事。」  

      「這樣喔。」大概是被箴言拘束的模樣影響,阿泰露出有些無聊的表情:「話說你是來找我幹嘛的阿,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請、請等一下!」

      箴言被逼急了,想留下人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其他藉口,情急之下只好先隨便找了個理由:

      「我、我剛剛上課時沒分到組,請讓我加入你的小組。」

      「哈?加入我的小組?是可以拉,但是小組討論時要準時到喔。」

        「我會的,真的、謝謝了。」

       

      勉強算是和阿泰連絡上了,在交換課業情報之餘,箴言有時也會和阿泰聊上幾句。

      交流過一兩次,箴言也大概掌握到了他的個性,和他身旁的同學一樣,阿泰是那種典型沒怎麼吃過苦頭,糊里糊塗長大的年輕人。喜歡追求流行以及表面上的美麗,電視上和網路上的新聞都只是日常的生活娛樂。因為沒真正被人的惡意傷害過,所以說話常常會不經大腦思考,有時也會想挑戰一些危險的事,但大抵上還算是中立善良的人類。

      不過這樣的人才算是一般的普通人吧…….某天洗完澡,箴言就著一身水氣與熱氣,一邊吹頭髮一邊翻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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