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南海之潛流暗湧 序章(1)巴黎天價紅酒

法國,巴黎

八月巴黎的夜晚讓人沉醉,星光燦爛,夜風輕拂,飄來陣陣玫瑰的芬芳。

讓*別雅克坐在塞納河畔的一家咖啡廳外,欣賞著河岸兩側的璀璨夜景,時不時地瞟眼手錶。他約會對象,西蒙已遲到十二分鐘。不過,他並無怨氣,他約會這位非洲音樂家並非因為她的德行。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他期待今晚會有實質性突破。西蒙光滑如絲綢的肌膚,玲瓏的曲線,飽滿的嘴唇,早已點燃了他最隱蔽的欲望。

“先生,您還要加咖啡嗎?”褐色長髮的女招待第三次過來問。

“謝謝,暫時不必。”

女招待挑逗地看了眼別雅克。別雅克嘴角露出微笑。換個時間地點,他一定要來她的電話號碼。女孩子就像巧克力,不能根據包裝來評判,唯有吃到嘴裏才知道是什麼滋味。這句話突然冒進腦海,他覺得很有哲學味道。他不無自傲地想,多少人能說出這麼有創意的話?

他的笑容似乎引起鄰座一個亞洲女人的注意,她無視身邊的男伴,火辣地看著他。他避開目光,有過一次危險的體驗後,他不再公開和有男伴的女人調情。不過,他還是暗暗得意。雖然人到中年,他依然很受女人矚目。

別雅克私生活比較喜歡被人關注,工作場合很低調,一方面他供職於法國內務部部長辦公室,工作性質機密,另一方面他從事文員工作,機械瑣碎、無聊透頂。請別誤會,他天資聰穎,遠超過上司   -   部長助理。他畢業於法國最好的大學   –   巴黎高等師範學院哲學系,是法國偉大哲學家薩特的校友。人人都以為他做這份底層工作,是為了寫他的哲學巨著,他偶爾會透露一下進展,說將在退休前完成。同事們禮貌地聽著,心裏暗藏同情、蔑視,哲學總能激發法蘭西人的深沉情感。

沒人懷疑讓雅克暗中出賣法國政府機密檔。他這麼做有哲學層次原因,但更主要是為了錢。他喜歡住高級公寓,去世界各地度假,享受美食風光、美女陪伴,都是些很難節儉花銷的嗜好。他謹慎地兜售情報,根據不同客戶需求,提供急需資訊,收取合理費用。他瑞士銀行的幾個秘密帳戶,數額穩定、持續地增長,用不了幾年,他就能安心地退休。

“嗨,別雅克!”西蒙匆匆走來。她身材修長,動作輕盈,像非洲的羚羊。

“晚上好!”他輕輕親吻她面頰,一股淡淡的香氣襲來。西蒙來自南非,是巴黎大學音樂專業的研究生。

“我們換個地方好嗎?今晚一家酒吧的演出很棒。”

“沒問題。”別雅克留下咖啡錢。門口的女招待充滿敵意地盯著西蒙,西蒙迷惑地看了眼別雅克。

“莫三比克象牙”酒吧位於多是移民的93區,街道兩側很多充滿異國風情的店鋪,空氣中散發著刺鼻的香料味道。西蒙輕車熟路,自信地穿街繞巷。別雅克小心地觀察周圍,隱藏著不安。他是傳統的巴黎人,不太喜歡涉足移民區域。

酒吧門面不大,招牌是兩根交叉的仿造象牙。裏面已來了許多客人,白人、黑人、阿拉伯人、亞洲人。他們興致勃勃地擠在一起,種燈光照耀下,皮膚反射奇怪的光澤。各種異國語言混雜在一起,形成嘈雜的聲浪。

西蒙在牆角找到一張空桌,她讓別雅克等候,自己擠到吧臺去點食物。別雅克注意到對面一個黑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他微微點頭,對方不屑地看向別處。別雅克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第三世界國家,怪誕陌生。他環顧周圍,見室內裝修類似二戰後的復古風格,色彩凝重,線條粗曠。演奏場地在屋子後面,樂隊尚未出場,一些樂器零落地放著,最顯眼的位置擺放著一架銀色鋼琴。

西蒙拿來一瓶產自南非的葡萄酒。別雅克喝了兩口,感覺稍微有點酸,口味不壞,可遠比不上勃艮第法國酒。他看著一臉期待神情的西蒙,笑笑說,“如果你早說,我可以買‘愛樂’音樂廳的門票,米凱蘭傑利這週末來演出。”

西蒙歪著頭,用杏仁般的大眼睛望著他說,“你知道今晚誰來這裏演奏嗎?”

“誰?”

“霍洛維茨!”西蒙看他茫然的樣子,“他是過去三十年最偉大的鋼琴家。我們非常幸運,他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

霍洛維茨?別雅克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二十年前紅遍歐洲,所到之處一票難求,後來卻突然銷聲匿跡,坊間傳聞壓力過大,精神崩潰。“他還好嗎?我聽說他不再演奏了。”

“他不再公開演奏,可還熱愛音樂,所以偶爾出來玩玩。”

服務員送上幾盤香氣撲鼻的奇怪食物。西蒙介紹了幾個古怪的名字,別雅克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塊黑乎乎的雞肉放進嘴裏,試探地咀嚼。

西蒙哈哈大笑,用手指抓了一團海鮮飯放進嘴裏,又喝了一大口酒,滿意地舔舔嘴唇說,“霍洛維茨是我心目中的大師,他熱愛藝術,從不妥協,是當今少見的音樂大師!”她媚眼如波。

別雅克看呆了,“你太美了,你才是當今少見的大師!”

“哦,別雅克,你真會甜言蜜語。”西蒙撅起嘴唇飛吻。

別雅克面紅耳赤,下體自然反應,他想拽她回公寓。他有過非洲女友,西蒙勾起了香豔回憶。

西蒙似乎曉得他在想什麼,眼睛直勾勾地瞧著他,手指放進小巧的口中,粉紅色的舌尖輕輕地吸允著。

別雅克不自覺地舔著嘴唇。

西蒙眼裏閃爍著惡作劇的光芒,還要繼續挑逗。突然燈光變得暗淡,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女士們,先生們,請安靜,我們的古典音樂之夜現在開始!”

酒吧漸漸靜下來。

“今晚,我們很榮幸地請到世界上最偉大的,最獨一無二的鋼琴家霍洛維茨先生!”

一個勉強塞進白色晚禮服的胖子緩步走過來,很多人鼓掌歡呼。他驚訝地抬頭,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隨意地揮揮手,一屁股坐在琴凳上。樂隊其他人也很快落座。

別雅克不禁瞪大眼睛,當年的霍洛維茨清秀瀟灑,現在的胖子更像個貪吃等死的病人。

霍洛維茨閉上眼睛,兩手懸浮在鋼琴上,身體來回晃動,像是尋找節奏。嘈雜聲音漸漸地消失,他驀地睜眼,左手落下,重重地敲擊著鍵盤。看似雜亂,卻音節清晰,暴風驟雨的擊打中還能分出輕重緩急,歡快喜悅。

別雅克驚訝霍洛維茨的驚豔開場,見西蒙示威的目光,聳聳肩膀,做了個“我錯了”的姿態。西蒙嫵媚地笑笑,讓他心跳再次加速。

霍洛維茨放慢了速度,清晰、圓滑、渾厚的回音在屋內回蕩。其他樂手加入,小號、爵士鼓、中提琴、小提琴和吉他的聲音依次響起。他們的演奏中規中矩,受過一定程度的訓練,但水準有限。他們全力配合霍洛維茨,聽從他的引導,跟隨他的節奏。

霍洛維奇演奏的曲目來自舒伯特。應該說,他很好地表現了舒伯特的作曲意圖,引領聽眾進入一個歡快明亮的節日場景。但他犯了些顯而易見的錯誤,錯過幾個音階,幾個音質過於激昂,指法有些生疏,遇到難度太高的段落明顯吃力。更重要的是,霍洛維茨失去了往昔的自信,他選擇舒伯特最表現鋼琴技巧的曲目開場,希望通過眼花繚亂的效果來抓住觀眾們的注意力,而不敢挑戰像巴赫這樣有難度的曲目,因為他不確定自己能否表現出那些細膩的情感,微妙的層次。音樂家一旦失去了自信,就沒法發揮出全部的潛能,承受不住箭矢般鋒利的批評和嘲諷,自然無法公開演奏。

別雅克看向西蒙,她側對著他,嘴唇微微張開,無意識地跟隨著節奏,眼睛閃爍著少有的熱情。他轉眼看其他人,他們同樣如癡如醉,渾然沒注意霍洛維茨的錯誤,和他水準的下滑,依然視他為一代宗師。

別雅克覺得這些人愚蠢,但轉念醒悟。他們多半像西蒙一樣,追求藝術,所以能從藝術家的角度,欣賞霍洛維茨。他們無視他的瑕疵,因為感同身受他的掙扎,欽佩他堅持音樂的勇氣。藝術家是一個奇怪的群體,思維方式與常人大不相同。

“感謝上帝,沒讓我當一個藝術家,這可真不是容易的生活!”別雅克得意地想,沒意識到這同樣可以理解為不幸。對他而言,音樂、藝術、文學等修養源自於他的出身和教育,就如同他的穿衣打扮,多半因為習慣和環境。

這時候,霍洛維茨結束熱身,開始演奏莫紮特的曲目。他的額頭冒出一排細密的汗水,他的肩頭繃緊,手指盡情跳躍。他眼裏霧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明豔火焰。他重新成為一名鋼琴家。他嫺熟地指揮著其他樂手,他們受到感染,興奮起來,激情澎湃地演奏,音樂驟然間提升了一個境界。

霍洛維茨似乎很看重小提琴手,幾次給他獨奏的機會,期待他的琴聲充分表現。可他顯然技術能力欠缺,不僅表現不足,還帶亂整個音樂節奏,引來一些噓聲。別雅克童年受過小提琴訓練,聽出小提琴手是半路出家,缺乏數十年如一日的訓練,指法笨拙。儘管對音樂的理解力不錯,可受限於能力,無法表現。

別雅克憐憫地看著小提琴手。突然間,他心中警鈴響起。小提琴手的臉上好像有某種東西   -   並不是某個具體特徵,而是整體的印象,在他腦海中引發了共鳴,仿佛是湖面下游出視線的魚兒留下的影子。他一定在哪里見過小提琴手,可一時想不起來。

小提琴手其貌不揚,和其他樂手一樣不修邊幅。他戴著一副寬大的黑框眼鏡,頭髮蓬亂,鬍鬚濃密,像是一個星期沒刮。他穿的深色衣服鬆鬆垮垮,明顯大了一號。他似乎有意站在小號手後面,躲避眾人目光。但一個人專心演奏時會渾然忘我,忘記偽裝。此時此刻,他流露出一種獨特氣質,很難用語言描述,可與周圍樂手對比,很容易感受到不同。其他人在享受音樂,而他似乎希望通過音樂來逃避什麼。

讓雅克的記憶力幾乎過目不忘。他能在歐洲地下情報黑市的圈子裏生存,依靠的正是這一本事。他確定他和小提琴手之間有某種微妙關係,可這張臉實在陌生,難道是偽裝?他緊盯著小提琴手,審視他每個動作,面部每一表情,竭力想挖掘出觸動他的東西,可那一點浮光掠影般的記憶反而更深地藏進他腦海中不為人知的角落。

這時候小提琴手空閒下來,他放下小提琴,抬起頭,放鬆身體。他似乎感到讓雅克的目光,向這邊看過來,目光驟然間變得明亮鋒利。

讓雅克強迫自己紋絲不動,一股電流湧遍全身,他知道危險迫在眉睫。西蒙恰巧回身,看到他奇怪的表情,問他是否不舒服。他勉強應對,喝下杯裏的酒,又倒了一杯,吃了幾口食物。他調整椅子的位置,借西蒙遮掩自己,過了好一陣子,才敢抬頭看小提琴手,也就是一瞥而已。小提琴手動物般的警覺,再次他不是單純音樂人。

中場休息時,樂手們放下樂器,離開表演區,小提琴手從後門出去,讓雅克壓住跟隨的衝動。他注意到霍洛維茨匆匆地走向吧臺,連著喝下兩杯酒。

酒吧恢復了嘈雜,還沉浸在音樂中的西蒙,沒注意到別雅克的異樣,興致勃勃地稱讚霍洛維茨。

“你喜歡他嗎,別雅克?你不覺得他的琴音很有個性,很有感染力嗎?”

“他彈的不錯,可也犯了些錯誤。”

“那是因為不像一般大師,他的演奏很清晰,敢於嘗試,所以你能聽出他的每一個錯誤!”西蒙見他並不信服,“你要聽他音群線條的電流感,他的八度和絃的輝煌力度,他的分句法的想像力,輕音的飄渺無實,中間音段的內在線性,分辨千差萬別的能力。他的藝術既是魔法,也是一種偉大的風格。別雅克,我們太幸運了,能夠觀賞大師的表演!”

“可我感覺他有些地方的演奏很掙扎,不像其他音樂家那麼流暢。”

“你要明白,從本質上看,音樂屬於藝術,而藝術是什麼?藝術是一場永恆的戰爭,是堅持不懈的追尋,是無時不在的激情。唯有通過激戰,內心的掙扎,靈魂的遍體鱗傷,千百次的瀕臨絕境並倖存,藝術家才感覺到存在。現在流行的音樂家,還有所謂大師,”西蒙做個鬼臉,“他們功成名就,不再有挑戰自我的動力。霍洛維茨不一樣,他始終在堅持!”

“我明白了,你說的很對。”別雅克附和兩句,拐彎抹角地打聽小提琴手。

西蒙從未沒見過小提琴手。她說這裏的樂手多數屬於臨時性質,流動性很大。

別雅克又問了幾句,西蒙搖頭說他應該專注聆聽霍洛維茨,小提琴手水準一般,連二流都算不上。

不知是否因為酒精,下半場霍洛維茨更加放鬆,狀態更好,演奏水準和開場時天壤之別。他選擇巴赫的一段曲目,當演奏到關鍵樂章,輪到小提琴獨奏。他放慢節奏,示意其他樂手靜止,看向小提琴手。小提琴手有些猶豫,他微笑著單手彈奏音符來邀請。

小提琴手用一個輕鬆愉快的主題開頭,幾個富有戲劇性的小調部分與之交替出現。在高音區有一連串的和絃與音階急進,還有一段跳彈:這是一種讓弓在弦上連續跳彈以奏出連串蹦跳音階的特殊技巧。這一段難度很高,要求演奏者兩手絕對柔順靈活。在上半場,小提琴手遇到這種關頭只能鎩羽而歸,但此刻在鋼琴琴聲的引導下,他順利地跨越障礙,進入一個嶄新的境界。他仿佛脫胎換骨,整個人變得靈動自由,灑脫不羈。拉完最後一個和絃,他做了個花哨動作,右手持弓舉在空中,琴頭指向天花板。

觀眾給予掌聲,連西蒙也拍兩下巴掌。別雅克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終於認出小提琴手是誰。他是一個受到多國情報組織關注的對象,一名有著傳奇經歷的華人。他用過幾個化名,人們習慣叫他的原名   –   魯笑。魯笑在法國內務部有一本厚厚的檔案,其他情報組織的記載可能更多。據說他參與了過去十年間數起重大國際事件,但這兩年他銷聲匿跡,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不少人高價尋找魯笑,別雅克被高額酬金吸引,曾花費不少心思。他設法查閱內務部檔案,找不到魯笑入境歐洲的記錄。他判斷魯笑躲在亞洲或者南美洲,還頗為遺憾。沒想到魯笑竟住在巴黎,公開演出。

“東方人的小聰明!”別雅克不屑地哼了聲,盤算如何利用這一驚人發現,是賣給最慷慨的美國人,最迫切的中國人,還是老顧客阿拉伯人?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等別雅克回過神來,霍洛維茨已經引領樂隊進入曲目最困難的段落,情緒的變化非常劇烈,暴風驟雨、和風細雨,排山倒海、風平浪靜,高潮迭起、輕聲絮語。霍洛維茨的處理方式令人大開眼界,他一改先前大開大合的動作,變得如山嶽般凝重,連手臂都不再張揚,只是手指的跳動,豐滿的琴聲從指尖噴湧而出。鋼琴儼然成了他手指的延伸,身體的一部分,他舉重若輕地駕馭它,讓它發出魔幻般的聲音,樂句自然地流淌,宛若娓娓道來的傾訴。音樂從急到緩又到急,疏密有致,絕不偏離主調,以不斷變幻的偽裝一再重構著相同的和聲。世界似乎消失,天地間只有巴赫的音樂潮起潮落,撫摸、搖撼、慰藉著每個人。

當霍洛維茨彈奏完最後一個音符,全場一片寂靜,似乎還沉醉在嫋嫋餘音中。旋即掌聲雷動,大多數人齊聲歡呼,向一位音樂大師致敬。霍洛維茨矗立在屋子中央,驕傲地看著眾人,仿佛回到以前如日中天的歲月。其他樂手站在身後,同時鼓掌。

“實在太美了,太壯觀了,太感人了!”西蒙擦去眼角的淚水。

“你需要先喝一杯。”別雅克為她倒酒,“讓我們為這美麗的世界乾杯!”

西蒙喝下紅色的液體後,情緒稍微緩解。“如果我能演奏出這麼美麗的樂曲,此生無憾!”

“西蒙,你本來就沒有遺憾,因為你就是最完美的藝術品!”

“騙子。”

別雅克眼角餘光看到霍洛維茨,在幾個樂手的簇擁下坐在吧臺,一群崇拜者圍在周圍,拍照和索取簽名。但小提琴手已經拿著樂器消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一陣恐慌湧來,別雅克想要追出去,但明白自己得小心行事。如果有關魯笑的傳聞屬實,任何冒險的舉動都將帶來殺身之禍。

“我們可以走了。”西蒙身體向前傾斜,露出豐滿乳溝。“謝謝你陪我,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他的演奏。”

“哪兒的話?我應該謝謝你,讓我有機會見識大師的風采!”別雅克拉著西蒙的手,“來,我們過去給他買杯酒,說幾句話。”

“你確定?”西蒙看看周圍,低聲說,“這裏有規矩不能打擾他喝酒。”

“不要擔心,大師不會在意的。”

霍洛維茨和兩名樂手坐在吧臺最遠端,他脫下了白色晚禮服,身材顯得更加臃腫。

“霍洛維茨先生,你的演奏太棒了,精彩絕倫!”別雅克插話說。

霍洛維茨還轉過身去。旁邊的酒保咳嗽一聲,招手示意說,“先生,我們這裏有規矩,不能打擾霍洛維茨先生,請你坐到另一邊!”

窘迫的西蒙轉身要走,別雅克拉住她的衣袖,大聲對酒保說,“這是我聽過最美妙的音樂,請告訴霍洛維茨先生,我一定要請他喝酒,拿出你們酒吧最好的酒!”

“我們最好的酒價格四萬法郎。先生,你還打算請酒嗎?”

“當然,再貴的酒對霍洛維茨先生來說也便宜!”

酒保愣住,重新打量著別雅克,又偷眼看向霍洛維茨。霍洛維茨坐直了身體,顯然聽到了這番對話。

“他說的是四萬法郎!”西蒙耳語說。

“先生,我沒聽錯吧?你請霍洛維茨先生喝四萬法郎一瓶的Romanee-Conti!”酒保聲音微微顫抖。

“這是我的榮幸。”

“也是我的榮幸!”酒保頜首說,“先生不介意的話,請先付錢。”

別雅克遞上信用卡。西蒙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別雅克,你沒有昏頭吧?”

別雅克微微一笑,轉向霍洛維茨,後者正好奇地看著他。“霍洛維茨先生,您是一名真正的音樂家,遇到您,我三生有幸!”

霍洛維茨不再冷漠,熱情地和別雅克握手,更熱情地親吻西蒙面頰。

酒保送上Romanee-Conti,讓別雅克檢查。他象徵性地看看,示意酒保倒酒。霍洛維茨用略微顫抖的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歎息說,“曾經有一陣子,這是我喜歡喝的酒!”

當夜別雅克買了三瓶酒,另外兩瓶價格便宜許多。霍洛維茨果然異於常人,喝了三瓶酒的大部分,還保持清晰的思維。

別雅克敬最後一杯酒前問道,“霍洛維茨先生,你的小提琴手是哪里人?他最後一段演奏很不錯。”

“你果然懂點藝術,那傢伙豈止是不錯?他靈魂裏流淌著音樂!”霍洛維茨似乎想到什麼,皺眉說,“可惜他接觸音樂太晚,又不願全身投入。”

“他還來嗎?”

“下周同一時間。”

別雅克露出微笑,小提琴手魯笑的演奏生涯不會太長。

目錄      下一章節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