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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之一•風乍起

烏夜啼

幕之一•風乍起

一護在山林中輕巧縱躍,便似一隻活潑的幼鹿,不但身姿輕盈,更片葉不沾。

他今年不過十歲,內力尚淺薄,武功招式用出來,便是毫無差錯,威力也是有限,只輕功一項,倒是得了快和輕二決,頗有可觀之處,加之他自小長在苗疆,對於這繁茂叢林極為熟悉,又不畏毒蟲,因此行進不但快捷,也極有經驗地不留下可供追蹤的痕跡。

要知道如今他身邊沒有長輩罩著,還被追殺,只能憑一己之力求得生路,不容他不謹慎。

跑了這半日,天色看著不早,也乏累了,他尋了個隱秘的樹洞,灑了驅蟲和去味的藥粉,鋪了些乾草,便歇了進去。

隨身帶得有乾糧,但不多了,水囊也快空了,一護啃了幾口乾糧便唉聲歎氣起來,他素日裏不說多麼奢華,卻也是精細養著的,這風餐露宿倉皇逃命,於他而言實在是辛苦,可為了活命又什麼不能忍呢?歎氣之後,不得不又拖著疲累的身子爬出樹洞,去取點水,采點果子什麼的。

能打個兔子獐子開開葷就更好了。

他辨認著地形,尋找水源。

不多時找到條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見底,更有些巴掌大的魚兒在水裏遊動,一護心下歡喜,上前灌了水囊,又捧起水大大喝了一口,水質清甜,慰了行旅的乾渴,他索性趴下來,將臉上的風塵好好洗了洗。

就在此時,一護聽見了人聲。

他面色一變,抓起水囊幾個縱躍就躲到了樹上,屏息靜氣。

看到服飾上熟悉的紋樣,一護眼前一亮,看到三人面貌之後,他更是身形微動——那是他們蠱門的人啊,還是平時對他十分和善的叔伯,但一護並沒有動彈。

因為那三個蠱門的人正在追逐一個白衣人,看那人穿的服飾,就知道那是個中原人。

中原人是敵人。

就算蠱門中人都死絕,一護,你也要記得保全自己,不可妄動!這是臨走時夜一大姐慎重叮囑的話,那時候夜一大姐的表情,一護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於是他反而躲得更嚴實了。

事實證明他的謹慎是對的。

那中原人只得一個,卻劍出如風,哪怕行動中似是受了傷,卻在蠱門中人的圍攻之下驟然暴起,劍花如雨,一陣銀光閃爍之後,蠱門中人踉蹌跌退,血花飛濺,他卻是得勢不饒人,劍光縱橫間,三個蠱門中人無一存活。

一護目齜欲裂。

那是他的長輩,他的族人啊!

混蛋中原人!

雖然三個蠱師都死了,但那白衣人也沒能討得了好,蠱師一倒,他立即搖搖欲墜,掙扎著前行了幾步,就支撐不住倒在了樹根上,吐出一大口血來,把衣襟都染紅了,人隨即暈了過去。

一護在樹上冷眼看著,耐心等了好一會兒,看著那人始終沒動彈,這才躍下樹來,小心翼翼上前查看。

戳一戳,沒動靜。

“喂喂,醒醒!”

喊了幾聲也沒動靜。

一護膽子便大了起來。

他雖然武功粗淺,但力氣卻也不小,堪堪比得上一個不諳武功的成年男人了,要將一個中原人翻個身來自然不費什麼事兒。

好俊。

縱然是心中恨意難抑,一護還是不由得贊了一句。

躺在他面前的是個非常年輕,也非常俊美的中原人。

長眉秀目,便是緊緊閉著,也窺得出那份優美又淩厲的輪廓,中原人比南疆人本來就要來得白皙,這人就更白得過分,膚色宛如瑩雪一般,生輝耀目,發自然很黑,白膚黑髮加上薄而銳的唇的紅,出眾的容色便如梅枝落雪,皎月破雲,堪稱清絕。

哼,生得再俊也是助紂為虐的混蛋!

就你了!

武功好,看腰上玉佩和手中長劍都價值不菲,家世應該也是不錯,年齡呢,應該還沒娶親,正正好!

一護看了看那幾個蠱師的屍首,眼裏不忍,但為了不惹人懷疑,卻是不能去動的,他能做的,只是將這人挪走,不在這裏行事罷了。

於是他便頗為艱難地將人架到肩上——那人身量頎長,一護卻只是個十歲的孩童,便是架起來還有一半拖在地上呢,一護也不管,就這麼半架半拖,把人挪到了他之前找到的歇宿的樹洞的所在。

這才幫人檢視了一番。

傷勢並不重,重的是中的毒,因為強行運功而壓制不住,發作了起來。

果然是被毒王脅迫來攻打蠱門的中原人。

就算是被脅迫,也是仇人,所以算計他,也沒什麼可內疚的。

一護的指尖撫上了中原人的唇。

一個細小的黑點從他指尖爬出,鑽入了那人的唇中,很快消失不見。

受傷昏迷加上毒發,一護感覺到子蠱順利在這人體內安頓下來。

然後他才從行囊裏取出一把小刀來,在指尖劃了一個小口,因著力道掌握得好,傷口極淺,一滴血慢慢滲出。

一護將那人下頜掰開,昏迷中牙齒咬得不緊,任他將血滴了進去。

在指尖抹了點藥粉,血就止住了,既然要利用人,當然得這多爭取點好感,於是他還十分周到地幫這人把肩上腿上的傷處也灑了藥粉,撕了衣帶包紮好,然後也不忙著找東西吃,只靜靜守在那人身邊,等著人醒來。

仿佛一覺睡了很久很久,白哉醒來的時候,一時間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然而呼吸間卻甚是輕快,中毒之後時時刻刻壓在胸口的疼痛和沉重不知何時不翼而飛了。

他驚訝地睜開眼睛。

所處之處甚是狹小,卻頗為乾燥,身下鋪著柔軟的乾草,而濃密的枝葉掩映著,在這黃昏十分中令視野顯得越發陰晦。

是個樹洞。

白哉隨即感受到了腿上的重量。

他撐起身體——並不沉重,之前受傷的肩膀和腿也被妥善地包紮了起來,疼痛中傳來陣陣清涼,想必是上了藥,這時他看到了趴在自己膝頭的一抹亮麗橘色,橘色中央,一張粉團團的小臉闔著雙眼睡得正香。

孩子?

白哉一動,那橘色長髮的孩子就醒了,他睜開雙眼,眼瞳居然也是橘色的,比發色更深一點,寶石一般明麗而清澈,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圓潤的小臉就像剛出爐的包子一樣光潔無瑕,粉唇中玫紅的舌尖顫動著。

看起來就……很甜……

“你醒了!”

孩子明媚的瞳凝視著他,讓他心頭恍然掠過一抹由衷的歡喜,“太好了!”

“你救了我?”

他應該警惕的,受了傷,毒也發作了,這麼個孩子突然出現在這苗疆危機重重的大山之中把他給救了,怎麼看也不尋常,但白哉卻絲毫升不起懷疑和警惕。

“嗯,我看你倒在那裏,還中了毒,就把你搬這來了。你別擔心,”孩子的聲音和表情都還帶著一份叫人憐愛的稚氣,“你中的毒已經解了,沒事了。”

“解了?”

縱然有所感覺,白哉聽到他這麼說依然萬分錯愕。

要知道他中的毒乃毒王出品的“傷心綠”,中原武林近來為了這個毒可說是人仰馬翻,就是醫仙出馬,也沒能配出解藥來,多少人不得不放棄了希望,咽下滿懷憎惡憤懣,甘願為那毒王所驅使,就為了得到解藥,結果這一個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開口就說幫他解毒了?

“是啊,我體質特殊,是天生的藥人,血可以解百毒。”

孩子垂下眼簾,“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白哉更是驚訝。

他遲疑了片刻,緩緩道,“可……你告訴了我。”

孩子眨了眨眼,橘色的睫毛突然被晶瑩染濕了。

“我……我在苗疆無處容身了,毒王抓到我的話,一定會把我的血全抽幹拿來做藥……大哥哥,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你的毒也解了,不用聽毒王的話,你帶我去中原好不好?拜託你!”

他抬起眼,雙手抓住了白哉的手臂,一雙色澤明媚的琉璃般的瞳蒙著水光,明明是孩童天真純澈的眼,那色澤卻在暮色中夕陽般冶豔,“大哥哥如果有親人中了毒,我也可以幫他解的!我……我不想死!”

剔透的淚從眼眶成串淌了下來。

看著那淚,和孩子紅了的眼角,白哉心口一痛。

他攬住了孩子那小小的肩膀——好窄,身子軟乎乎的,幼貓一樣,因為哭泣而在懷中輕顫著,叫人不由得生起滿心的憐愛,“別哭,我帶你去中原!”

這不是什麼費事的事情,白哉此來苗疆,本就是為了得到自己和妹妹的解藥,而這個孩子不但為他解了毒,還能救治妹妹,帶他走,既圓了此行目的,又能報這救命之恩,壓根不會為難。

“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且安心,有我在,我必護你不被毒王所害!”

他鄭重許諾,斬釘截鐵,孩子滿目歡喜,破涕為笑,“謝謝你,大哥哥!”

他笑起來就像金色的葵花在眼前盛開,明光耀目。

小小軟軟的身子信賴地挨住了白哉的胸口。

胸口登時泛起奇妙的暖意和滿足。

奇妙的沉默被一陣咕嚕聲打斷。

孩子面色發紅地按住了肚子,不好意思地瞅著白哉。

“餓了?”

“餓,乾糧快吃完了。”

“我去弄點吃的。”

“我陪哥哥去!”孩子跳了起來,“苗疆毒蟲很多的,哥哥,有我在,什麼毒蟲都奈何不了你!”

他急於證明自己有用的模樣逗樂了放下憂思的白哉,“這麼有用啊?”

“當然!”孩子一挺胸膛,“我可有用了!”

“你叫什麼名字?”

“一護!哥哥呢?”

“朽木白哉。”

“白哉哥哥!”

叫一護的孩子大概沒聽說過名劍山莊朽木家的名聲,只是甜甜笑著立即叫上了白哉的名字,把手放在了白哉的手裏,“我們走吧!”

遞進手中的,不單是柔軟溫熱的小手,還有他的信任和依賴。

白哉不覺放柔了聲音,“嗯。”

樹洞外面又被搭了些寬大的芭蕉葉,火光便不會洩露出去,獵物串在樹枝上,被烤得泛黃,油脂滲出,滴落在火焰之上,嗤嗤作響中烤肉的焦香溢出。

一護凝視著火光,幽幽問道,“白哉哥哥,你為什麼來苗疆,也是被毒王脅迫的吧?”

白哉點點頭,“是,也不是。”

苗疆潮濕多山,自然便多蟲豸毒草,生存艱難,因此蠱術和毒術都極為高明,這是兩條不同的道路,然一山不容二虎,毒門和蠱門不合已久,一直爭鬥不休,終於在半年前釀成了大戰。

原本戰況相持,誰勝誰敗也跟中原無關,只是那毒王卻是喪心病狂,他不顧後患只看眼前,譴了門下前去中原,無論正邪,只要是高手,就給人家重要的親人弟子下了劇毒,脅迫高手來苗疆助戰,這當然讓中原武林恨他入骨,卻為了家人弟子的性命,無可奈何,前來助他攻打蠱門,這生力軍一加入,戰局頓時傾斜,蠱門節節敗退,眼看傾覆就在眼前。

這時節出現在苗疆的中原人,都是被毒王脅迫,而來對付蠱門的。

因此一護對他的答復十分不解,“啊?”

“那毒王陰損奸邪,給我,還有妹妹下了毒,只是即使是為了妹妹的性命,我也不能受他脅迫,去攻打蠱門。”白哉解釋,“害我的人是毒王,不是蠱王,我跟蠱王無冤無仇,如何能幫著仇人去對付她?因此我跟幾位志同道合之士來了苗疆,想著若能幫蠱王對抗毒王,或能尋找到解毒之法。”

“可……可你之前殺的那幾個……可是蠱門的人啊!”一護愣住了。

“是啊……”白哉歎氣,“我們之前假裝受了脅迫,跟著毒王的人來了苗疆,然後尋機脫離,由我冒險闖入村落尋找蠱王蹤跡,不想苗疆人極為排外,加之這段時間中原人幫著毒王到處打殺蠱門中人,我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圍攻了,他們痛下殺手,我為求自保,也只能反擊。”

一護混亂了。

這人……他不是來對付夜一大姐而是想幫她的?

聽起來是個恩怨分明很有原則的人啊!

好像不是他之前想的那麼壞!

“既然有了你,我也不必去尋找蠱王了,”年輕俊美的男人眉間清凜,凝視著一護的眼神卻誠懇而柔和,火光映照下宛如溫潤的黑珍珠,“放心,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洩露你體質的事,包括家人師長,還請你取一些血,我會將之和入藥中,就說是從村中偷來的解藥,可否?”

“可,可以的!沒問題!”

一護還有點發愣,一聽也沒什麼不妥的,這人想得十分周到,對他懷著保全之意,沒什麼可不滿的。

“多謝。一護,我會保護你的,等去了中原,你就跟我一起吧,我會教你武功,教你讀書,你只管好好長大,再不必捲入這等紛爭之中。”

“我……謝謝白哉哥哥,我會好好學!”

“乖孩子!”

夜很黑。

遠遠有蟲鳴和獸吼。

但他被朽木白哉摟在懷裏睡,渾身卻暖洋洋的,安全又舒服。

一護百味陳雜。

他是天生的藥人,從小就被苗疆蠱王夜一養在身邊,十分疼愛。

他的血可解百毒,有了他,毒王研製出什麼毒都不頂用。

因此本來蠱門是占了上風的。

可誰知道毒王孤注一擲,幹出脅迫中原人參戰的陰損事。

雖然知道他以後定會被中原人恨毒了,絕沒有好下場,但目前,卻是毒王步步進逼,占了上風。

夜一認得清形勢,“這一局我們輸了。”

“那怎麼辦?”

“一護,我不會有事,毒王縱然贏了,他也用得著我的養蠱之術,我能忍,將來一定有機會翻盤,但我最擔心的就是你。”

夜一純金般的瞳中滿是擔憂和憐愛,“你若是落到毒王手裏,定無活路,所以你一定要走。”

“可是……我走得了嗎?”

一護才十歲,功力淺薄,又從來未離開過村子,縱然機靈聰敏,卻哪里懂得外面的彎彎繞繞,在苗疆他沒有活路,可去了中原,萬一他的藥人體質暴露,武功卻又不足以自保,後果豈不更加嚴重?

“你一個人當然不行,因此你得找個靠山。”夜一摸著他的發細細叮囑,“毒王這次找來的都是中原武林的大人物,而且這一次之後肯定跟毒王不死不休,你看准一個,給他下蠱,讓他帶你回中原護著你。”

“下蠱?”

“嗯,諾,這是我養的情蠱,你將母蠱養在體內,催生出子蠱來給你看中的人下了,他就會對你有情,自會護著你,為你著想,隱瞞你體質之事,你且跟他去中原,放聰明點,這幾年洗去身份,學好武功,等你有了自保之力,就可以回苗疆來了。”

“可是……那個人喜歡我的話……”一護看了看自家的小身板兒,“不就是夜一姐你說的變態嗎?跟他去……”

“放心好了,你還這麼小,那人再喜歡你也得忍著,慢慢養大再說,等你大了就可以落跑了嘛!以我的本事,三四年也夠了,定能扳倒毒王,重新取回蠱王名號!”夜一信心滿滿地保證,“雖然算計感情有點糟糕,可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了。”

權宜之計,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一護知道夜一大姐說得對。

他已經懂得是非,也並不喜歡騙人,用情蠱操控人當然不是好事,因此他選擇了殺害族人的這個中原人,讓自己能夠心安理得利用對方。

可剛才一席話,他仔細想了想,如果是他站在對方的立場,他或許也會為毒王賣力,卻未必做得到像這個人這樣,選擇這麼一條危險又後果難料的路。

事實上,要不是遇上自己,他中毒又受傷,武功再高,也差點就交代在這裏了。

這人不是壞人,還是個很有原則的君子。

一護在黑暗中無聲歎氣。

對不起了。

就當是,救你和家人的命所要的代價吧,幾年時間的庇護和教導,也當得起吧。

可這人已經喜歡上自己了,因為情蠱……

知道真相後肯定會很生氣吧……

那就別讓他知道……

沒辦法,我只是要活下去……

不下蠱,我沒辦法把關係到身家性命的秘密相托……

到了時候我會解除情蠱的……

他壓抑住內心的不安和不適,閉上眼睛迫自己快點入睡。

於是在白菜不知道的時候他變成了戀童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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