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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酒香,故人亡(二)

「琴聲悠然,只願盼君歸來,勝敗功名置身事外,只求相依相伴……」

凝霜閣內飄來陣陣悅耳的琴聲,優柔的曲調伴隨著相思的歌聲更是扣人心弦,聽者無不沉浸在令人為之動容的曲調中。連南宮譽入閣許久都無人通報,直至那沉重的踏步聲紊亂了曲調,宮女才突然意識到身旁來了個將軍。

「大將軍?恕奴婢疏忽,立刻替您通傳。」宮女見著宛若寒冰的南宮譽便急忙下跪恕罪,那煞白的臉色實為嚇得不輕,本急著通報的腳步硬生生被南宮譽攔了下來。

「不必。」

「願君長伴,此生不慕蒼天……」閣中,女子一身錦衣華服正坐于華美的桃木椅,雖隔著一層紗簾,仍不難瞧見那刻劃得完美的側臉,芊芊如玉的雙手輕撫那精美雕琢的琴,相輔相成好似一副天仙圖,一不小心便能深陷得萬劫不復。

「怎麼不喚我一聲?」軒凝停止撫琴,一雙冷不輸南宮譽的寒眸微微輕抬,在見著日思夜想之人卻又泛起滿溢的柔情。

「微臣參見殿下。」

「都說了,你我不需這些繁文縟節,宮人全退下了。」凝霜閣內場不分宮人、宮女,只要南宮譽入了閣中,眾人便會自動退下,無形中成了奇異的默契。軒凝歎了口氣,起身扶起南宮譽的雙手,迫使彼此視線交纏。

「殿下好興致,不忍打擾。」南宮譽有一瞬的蹙眉,隨即悄然的抽出長年征戰的雙手,面容才稍緩,那吐出的字句卻是不自在的生硬。

「你明知道我更掛心於你。」

閣中空氣彷佛凝結般,越發沉靜也就越發令人難以呼吸。南宮譽本就性冷,大多時都無言語表情,思緒也不容易有所起伏;軒凝不同,雖有張攝魂的冷豔面孔,待人也確實冷淡,但實則外冷內熱,有著較多情緒反應及豐富的情感,在南宮譽面前更是表露無疑。

「此戰,鄒軍攻下兩座城池……」

「夠了!我不願干涉政事,你無需向我稟報。」軒凝聽聞南宮譽的彙報突地提高聲線咆哮著,如蓮的柔荑拍向身旁的木几,力道大得都能見著如梅的緋紅綻放於雪的掌心。

「……是。」

「南宮譽,你離開軒國四年有餘,你可無其他話想說?」軒凝話中帶有怒氣,怎麼也沒想到朝朝暮暮盼回來的人,竟以如此相見。南宮譽深吸口氣,他不是不了解軒凝盼了他多久,只是此情他承擔不起、更是不願受著。

「殿下,頭疾無恙?」

又是殿下!難道他們之間只有君臣?她從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心意,卻換得他一句又一句的君臣!軒凝轉過身便開始砸毀閣中擺飾,盡朝那精美的琴砸去。       「南宮譽,我這病沒你就是治不好!你可想過我這四年如何熬過?如何殷殷切切的盼著你平安歸來?你竟是這般對我?!」軒凝赤紅的鳳眸溢滿晶瑩,喑啞的嘶喊著,縱使是泣不成聲仍不失軒凝絕美的姿態,更是一副我見猶憐的畫面。宮人、宮女聽聞閣內的動靜更是噤若寒蟬,自己的主子何等性子又如何不了解?

南宮譽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嘆,粗曠的大手一把抓住軒凝的柔荑,一手將軒凝給按在肩頭,南宮譽描繪記憶中頭疼鬧得厲害的女孩,猶記得當時御醫拿了許多方子,卻都不及自己護著來得有用。南宮譽又何嘗不明白,不過是軒凝的依賴罷了,而自己別無他法,只有如此才是軒凝頭疾唯一的處方簽。

「巧藇!」正在尚膳房忙得焦頭爛額的巧藇聞聲便轉過了頭,白淨的嬌面佈滿細汗,因灶火的炙熱燒得紅通的模樣看來十分討喜,褚天恒見著了更是回以如煦的笑靠了過去。

「奴婢給副將請安。」

「別請安了,妳來、妳來。」褚天恒本就是個粗魯性子,說罷便拉著巧藇往外走去,更別提巧藇手中還帶個勺子。

「副將,發生何事?」

「哈哈,瞧妳緊張的,也沒什麼大事,就找妳聊聊。」

「副將不需回府上報平安?」

「哎呀,別副將來副將去的,妳我什麼情分,多彆扭啊!方才在宮門前見著我爹,他允我晚上再回府。」巧藇放下手中之物笑了笑,就怕這總是隨性自在的將軍失了禮節,晚些又得討罵了。

「此戰……你和將軍的傷勢可有大礙?」巧藇如月的蛾眉微攏,撫著褚天恒臂上包紮得粗糙的白綾,靈動的杏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這沒什麼要緊的!幸虧有弟兄們的掩護,令我倆都只是輕傷,南宮的戰略可也當真使了成效,比起鄒軍雖仍有傷亡卻也已是少數了。」

「那鄒軍啊,雖取得兩座城池卻也花了大把人力,壓根兒也沒想到我們非但輕易取下城池還殺他們個片甲不留!瞧他們嚇得夾著尾巴逃跑呢!」

褚天恒滔滔不絕的說著,巧藇也不打岔的聽著,只見褚天恒談笑及眉眼間皆充滿對兄弟的激賞,可想而知兩人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默契及英姿。

「想想便是如此呢,怕是敵軍被你的氣勢給嚇得給沒了魂魄呢!  

「對了,這次怎麼不以茶代酒了?往常不都是這樣?」」巧藇如鈴的笑聲迴盪於溫暖的夏風,抬著頭望向褚天恒的杏眼笑得如弦月般彎著,卻在聞言褚天恒後頭的話時,神情稍有一瞬黯然,聚焦於褚天恒面容的眼神突地失了焦,並未回應褚天恒。

「巧藇?怎發起愣了?」

「嗯?那、接風酒滋味可好?」褚天恒面對巧藇的答非所問並不是相當在意,想起接風酒便笑了起來。

「可好了!令人回味呢!不過等會兒我要去嘗那全城裡最會釀酒的姑娘所釀制的美酒呢!」一旁樂不思蜀的褚天恒自顧自的說著,那貪嘴的模樣實在令人頭疼,而巧藇心思也不在此,又是走了神,仍在自喜的褚天恒自然未覺巧藇神情的變化。

「天恒。」兩人聞聲同轉過了頭,迎面而來是一身寒氣襲人的南宮譽。

「奴婢給大將軍請安。」

「事情處理完了?府上呢?」沒料到才不過兩個時辰,南宮譽已打理好事情。

「嗯,府裡通傳我爹娘去佛寺參拜還未回府。」南宮譽這話雖是對著褚天恒說,如寒雪的視線卻有意無意地掃過巧藇。

「那咱們趕緊入城!巧藇,我晚點再尋妳敘舊吶!」

「兩位將軍請留步!」褚天恒宏亮的聲音傳來,急促的腳步絲毫不給巧藇應答的機會,巧藇也顧不上禮儀,忙不迭地突出聲留住了兩人。

「怎麼?雖說許久不見,必定十分掛念我……」

「別鬧。」南宮譽察覺巧藇神色有異,不如早些見著的沉著與冷靜,便厲聲制止褚天恒的胡言亂語。   

「奴婢……可否耽擱兩位將軍些許時間?奴婢有些話必須和將軍們說。」

「咦?可是我現在要去喝美酒…」

「允,到將府吧。」南宮譽也不多言,說完便逕自朝宮中將府走去,更別提問過褚天恒。

「欸!怎地沒人問我啊?」

將府離尚膳房的路徑不遠,三人一路無語好似走了大半個皇宮,如此讓直性子的褚天恒早是全身不對勁,一入將府便拉著巧藇討個說法,如此不顧男女有別的親暱舉動,令南宮譽難得瞇了瞇眼瞅著。

「巧藇妳趕緊說什麼要緊事?」褚天恒雖在意著美酒,但來到將府的路上也隱約感到不對勁。

「煩請將軍們稍待。奴婢需要請人幫個手。」巧藇親手將一旁茶櫃的淺盤擱置几上,再喚了兩名宮人入府,一旁耳語幾句後便靜待著,巧藇性穩,縱使兩位將軍於前也能不動於衷,而南宮譽性冷,身旁之人皆能視若無睹,冗自斟起茶水啜飲,只是淺嚐便皺著眉將茶水放下,一旁的褚天恒早浮躁得跳腳,正要開口之際卻聞那輕柔明亮之聲。

「大將軍可是不喜淡茶?」南宮譽面對巧藇的唐突有些意外,本覺眼前的小姑娘做事風範有著超齡的穩重,卻因為他一個小動作而忘了禮儀,南宮譽也不惱,好看的薄唇輕啓,難得的回答了巧藇的疑問。

「太輕。」

「呵呵,您也是懂品茶之人呢,褚副將則不然,這茶水老是灌著入喉。」

「大爺我可是男子漢大丈夫!這是豪邁!可懂?」褚天恒聽聞自己的不是更是急得很,話又是沒經腦的一溜煙全說了,直至見著南宮譽鐵青的面容和巧藇的忍俊不禁後,才驚覺自己說岔了話。

「呃,南宮啊……我就嘴笨!你懂得啊!」

「   嗯。」

南宮譽如扇的濃睫低垂,最後捕捉進眼底的仍是辛苦憋笑的那個姑娘,自己又是難得好興致。歡聲笑語中,方才離去宮人已返,宮人手上捧著個外表略有塵土的酒罈,將其擱在另張桌上便退了出去。巧藇開了酒罈,替兩位將軍斟起酒來,隨即而來的是撲鼻的香氣,令將府不久便彌漫滿室芳香。

「這是將軍們今入關所飲的接風酒。」

「我知曉,雖說滋味可好,但特地請我們留下就是為了再請我們飲一次?不過就是酒莊進來的酒嘛。」褚天恒不明所以,更不懂巧藇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看著淺盤的南宮譽並未吭聲,待褚天恒說完話後,像是意會什麼的緩緩問道。

「這酒應是不同,哪來的?」

「回將軍的話,是倪漾姑娘所釀制。」

「倪漾?咱們城中的釀酒姑娘!沒想到她如此心領神會,明白我一入關就想飲接風酒……」褚天恒笑了個開懷,又是一飲而盡。

「是酒娘。」

「是啊,是酒娘……等等,巧藇妳是怎知她本名?這酒,又是怎麼得到的?」聽了南宮譽冷冷吐出的話,才讓褚天恒驚覺事情並不如他想。

「出征後三日,因朝中所需糧食縮短,尚膳房無須多做軍糧。陛下想藉此嚐鮮,便命衛公公領奴婢前往市集採集。」巧藇垂眸訴說著與酒娘結識的過程,一雙小手此時正揪著自己的衣裳,方才的穩重早沒了影,襲來的像是滿滿的不安。

「天氣嚴寒,奴婢請衛公公至客棧休憩,而自己在市集逛了起來,因緣際會下遇到了倪漾姑娘,她便托我必定讓將軍們入關即可嘗到接風酒。」

「也因此,才知曉倪漾姑娘因釀酒手藝甚好,城中百姓皆稱她為酒娘,而她也從不任意對外說出自己本名。」

「原來如此,本就想讓妳們結識,並和她提及妳多次,好讓妳把美酒給入佳餚,看來我是省了一道功夫了!」褚天恒笑得歡快,開心的暢飲了起來,見了南宮譽淺嚐放下的淺盤便奪了飲下,南宮譽見狀,只將褚天恒又遞回來的淺盤向前推了推。

「可妳是如何將酒帶回宮中?」南宮譽對著巧藇有太多疑問,離城幾年竟多了個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子。

「回大將軍的話,這回頭奴婢便請衛公公向陛下引薦,此戰是大事,若是軍隊凱旋而歸必然值得犒賞慶祝,那不如就將接風儀式中的茶水替換為酒,入關小酌,無傷大雅。」

「再由奴婢去向陛下請求許可,至倪漾姑娘那學釀酒,便可輕易將酒帶回了。」

「陛下當真准許?這豈能令陛下欣然答應?」褚天恒終於從美酒中回神,溼透的衣襟令巧藇也不禁搖了搖頭。

「奴婢和陛下說明了釀酒之意,若是迎賓時能獻上宮中自釀美酒,他國必定會多讚歎幾分,如此一來面子裡子都顧全了!」巧藇笑顏逐開的模樣全進了南宮譽幽黑如墨的深淵裡,竟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真不愧是咱們家巧藇,天資聰穎,三兩下就將美酒入了關!」褚天恒將滿懷的笑意付諸行動,一杯杯瓊漿全給下了肚。

開懷的褚天恒瞧在巧藇眼中更是無比欣喜,發自內心的笑意全從一雙杏眼滿溢而出,渾然不知南宮譽的眼神始終未從她的身上挪去,順著巧藇眼光而去的南宮譽看了眼褚天恒,便垂下眼簾再度開口問道。

「那麼,如何區隔這酒及其他將士的酒?」

「接風酒的酒罈都是相同的,此酒從土裡挖出時,奴婢便用磚瓦在酒罈邊劃個痕跡,運回來宮中後也並未挪動。接風時開封的第一壇便是將軍們的接風酒,奴婢自然就先朝那壇開封,他人也不會有所懷疑。」

「嗯。」南宮譽也開始暢飲起來,心裡雖仍有諸多疑問但更多的是對巧藇的欽佩,心思如此縝密還成了女官。

「哈哈哈,幸好有巧藇接應著,令我可好好痛飲一番!說這酒滋味可真是好,待會可要好好的謝謝姑娘!」褚天恒滿臉通紅的大笑著,毫無個將軍的模樣。

「將軍……無需進城了。」

「言下之意?」南宮譽和褚天恒同時望向垂首無語的巧藇,不明為何阻止兩人進城。

「倪漾姑娘……」巧藇攢眉,一雙水靈的大眼頓時黯然無光

「已病逝三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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