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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五章

第   五   章

      明天就是郭本堯要到部隊報到的日子。很不幸的,他抽中了外島。

      晚上九點,坐在自己的房裡看書,黎映心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發覺經過半個小時,她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原來那一行。

      掩書輕歎,就她自己一個人,她還假裝什麽呢?

      手機鈐聲響起,她比往常要迅速兩秒鐘按下通話鍵。

      「我是郭本堯。」

      「什麽事?」她努力維持聲音裡的鎮定,像往常一樣淡漠冰冷。

      「可以見你一面嗎?現在。」

      「你在哪裡?」

      「就在你家門口。」

      她沉默了五秒鐘。「好吧。自己進來。」

      黎映心下樓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她家客廳的沙發上,她的父母親切的跟他聊著。

      五年來,他已經跟她家人混熟了。有時候黎映心甚至覺得他比她更像她父母的小孩,因為他單純坦率的個性,和她那兩個寶貝父母如出一轍。

      「啊,映心下來了,你們倆多聊聊。明天就要入伍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黎家兩老很有默契的站起來,一邊還對郭本堯擠眉弄眼,努力作出鼓勵的眼神。

      沒辦法,他們實在太中意這個一直對他們女兒專一的傻小子了。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黎映心這樣冷傲加上有點封閉的個性,配阿堯這種熱血青年正好。

      林心蓮在經過黎映心的時候還對她嘻嘻的笑,眼裡的曖昧不言可喻。

      臉皮本來就薄的黎映心,此刻更是感覺一股羞恥感沖刷全身。

      「你來做什麽?」她的聲音因此變得更冷。

      「我明天就要入伍了。」

      「我知道。」

      「那就要好久才能見你一面。」

      「那又怎樣?」

      「我會想你。」

      笨蛋,這種惡心的話竟然可以這麽輕易就說出口,他臉皮厚也該有個限度。

      「如果我不在的話……你應該也會覺得不習慣吧?」他真正想問的是:她會不會想他。

      「不,我高興得很。終於沒有人再來煩我,我可以專心在研究所的課業上。」

      她的話有如一盆冰水,澆得他一身冰冷。

        郭本堯眼裡的最後一點希望之光熄滅了,他喪氣地垂下頭。

      黎映心別過眼,咬著下唇……

      「再見了。」他從沙發站起來,對她輕聲說。

      她沒說話,甚至連頭也沒抬,只是下唇咬的更緊了。

      「再見了。」他又說了一次。

      她還是沒反應。

      郭本堯終於死心,轉身離開。

      大門關上以後,黎映心走到窗邊,看著熟悉的身影跨上摩托車……

      他不知道黎映心正看著他,他更聽不到她的輕聲低語:

      「笨蛋……當兵可要小心一點……」

      **             **             **                 **

      「我聽見了喔。」

      突然從背後發出的聲音嚇了黎映心一跳。轉身,看見小妹映雪臉上賊兮兮的笑容,她耳根發熱。

      「幹嘛在背後嚇人?」

      「我不是故意嚇你的,要不是你太專心看著某人,又怎會沒注意到我?」

      黎映心索性閉緊嘴巴,不說話。

      映雪卻不肯放過這個嘲弄二姊的機會。開玩笑,哪能錯過。平常二姊都是冷冰冰的嚴肅表情,什麽時候看她流露出這麽好玩的反應了。

      「郭大哥不錯啊!這麽多年來忠心耿耿。二姊,你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吧?」

      黎映心咬牙沉思。

      她不是沒有想過她對他到底是什麽感覺。她不討厭他,當然他每次問她都說她討厭他,其實,也不是那麽討厭啦……

      看見他的時候她會有一種安心的感覺;要跟他分開了,她又感覺心快要死掉的難受。這就叫喜歡嗎?她喜歡他嗎?那個又呆、又單純、又固執的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

      這些年來對他的感情,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這麽簡簡單單就喜歡上一個男生。她的自尊跟驕傲不容許她表達自己真正的心意。她怕被人家笑,更怕愛他的心情被他看透。

      映雪看黎映心不語,不放棄的繼續追問:「二姊,你為什麽總是要對郭大哥這麽凶呢?」

      沒有回應。

      「這很不尋常喔。如果是真的不在意他的話,根本就不會理他,對不對?我沒有看過你對任何一個追求者動過怒喔!只有對郭大哥你才老是這麽凶。」

      黎黎映心臉上有些被看穿心事的尷尬。

      「拜托啦~二姊,你說嘛,說嘛!」

      承受不住映雪的纏攻,黎黎映心有些動搖了。

      「一直憋在心底也很難受吧?說給我聽沒關係啦!我是你妹耶,我一定站在你這邊的。我發誓,誰也不說,好不好?」

      映雪的話說中她內心深處的感受。憋在心裡這麽多年,真的……好難受……也許,就說給一個人聽,她不會說出去的,她是她的妹妹……

      「誰叫他做了那麽過分的事。」黎映心終於開口。

      映雪有些訝異。「你說郭大哥?他對你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他敢嗎?」

      黎映心咬著下唇。想到這裡她還是很生氣。「他不認識我。」

      「姊,你說什麽?」

      「他不認識我。從進高中開始,我就注意到他了。可是他不認識我,一直到兩年以後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所以呢?」

      「所以我要報復他。」

      「我還是不懂。他犯了什麽錯?」映雪問號滿天飛。

      「他錯在沒有『先』注意到我。」他錯在害她『先』喜歡上他。

      映雪紅豔的小嘴張開,慢慢的……吞了口口水。

      她以為家裡最會記仇、心機最深的人是大哥,看來她錯了,二姊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太可怕了吧!就因為郭大哥沒有『先』注意到二姊,就要遭受這樣的懲罰。唉……可憐的郭大哥,喜歡上這麽麻煩的女生,以後恐怕還有罪好受囉!

   **             **             **                 **

      兩年,是很長的時間。

        兩年,讓黎映心自研究所畢業,郭本堯也服完兵役。

      「映心,我回來了。」

      那睽違了一年十個月的身影,又再次出現在黎家大門口。

      面對一張熟悉卻又更加黝黑、陽剛的臉,黎映心仔細的把他看清楚,心裡激動著,臉上卻依舊面無表情。

      「你是下部隊就直接到我家?幹嘛不先回家?」

        「我想你。」他咧開嘴笑,答的毫不猶豫。「你想不想我?」

      她感覺到一陣熱潮轟的一聲衝上腦門。這男人……這男人真是……居然問出這種問題,她的答案當然是……「不想!」

      她的回應顯然讓他的情緒稍稍低落,他的笑容黯淡了些。

      黎映心的心有些不忍,「進來啦!站在那裡做什麽?」

      「你要我進去?!」他眼底彷彿又重燃起希望的光芒。

      給他一個「廢話「的表情,黎映心轉頭撇下他走開。「不進來就算了。」

      他當然不會就這麽『算了』。懷著一顆重新雀躍起來的心,郭本堯跟著她走進黎家。

      在黎家吃了午餐,又跟黎家父母聊了些近況,郭本堯知道黎映心畢了業就進人黎氏,擔任財務副總的職位,她讓映雪閒暇時間就到公司跟在他身邊實習,方便當她的代理人,黎家老大黎映宸擔任總經理,黎家二老漸漸退出公司經營。

      在回家的路上,他也開始思索他的未來。

      郭本堯在告知父母他的決定的時候,面臨了家裡不同的意見。

      「到黎氏去當保安主任?」

      當郭本堯宣布他的決定時,他的父母全都傻眼。

      「兒子啊,你是最好的大學,最有前途的法律系畢業的!」

      「對啊!我跟你老爸盼了這麽多年等你畢業、當完兵,無非是想讓你處理我們家的這些田地。想說你念了這麽多年書,應該對這些什麽土地、租約、跟人家合夥蓋房子這些事情比較了解。」

      王美麗沒有說出口的是郭家雖然有很多土地,可是這幾年跟那些大企業大財團交涉,往往吃了暗虧。事情已經不再像當年賣地、租地這麽簡單,幾個合建的案子牽涉太廣太雜,早已不是他們這對只知道耕田種菜的老夫婦能夠應付的了。

      「你想進黎氏,只是想跟黎小姐在一起吧?」王美麗對這個獨子還不了解嗎?

      「一部分是這個原因,一部分也是想我從沒有工作經驗,而黎氏又是有名的大公司,我想在裡面可以學習到不少事情。」郭本堯不諱言,但他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阿堯,爸媽從來沒有反對過你追求黎小姐,她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只是家裡真的需要你……」

      「老太婆,不要說了,兒子說的也有道理,是該先讓他見見世面,累積一些經驗。」郭勝雄打斷她。

      「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麽決定吧!」他對郭本堯說。「兒子你好好幹。雖然是在黎小姐底下做事,可是一個男人只要肯認真做事,一定可以贏得女孩子對你另眼相看的。」

      「我懂。謝謝爸。」

      「可是兒子啊!」王美麗還是沒有百分之百同意父子倆的決定。「如果家裡的事情需要你的話,你可得回來幫忙喔!」

      「我會的。媽,我只希望你們給我一些時間。」

      「好吧。」

      有了兒子的承諾,王美麗才點頭。

      **             **             **                 **

      那傢伙,今天早上怪怪的……黎映心咬牙沉思。

      自從他退伍後,就恢復每天送她上下班的習慣。可是在上下班之間的這段期間,他究竟在做些什麽呢?對於不能掌握他所有的行程,黎映心感覺到有些煩躁不安,尤其是她今早覺得他似乎想跟她說什麽。到底是什麽呢?

      「黎映心、黎映心!你在想什麽?」黎映宸喚了好幾聲,黎映心才突然回過神來。領悟到她剛剛居然想著那傢伙想到失神,連正在跟大哥開會都忘記了。

      她的耳根紅了起來。大哥那雙洞悉人心的雙眼,並沒有讓她好過一些,她輕咳了一聲。

      「對不起,我只是昨天太累了,沒睡好。我們討論到哪裡了?」

      「沒關係。」黎映宸仁慈的微笑。「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只是有關我們公司的保安部門,原來的王主任離開了,我想找個人來遞補他的位子。」

      當他的妹妹二十幾年了,黎映心哪裡不知道這男人笑的越『慈祥』,背後的陰謀就越可怕。不知怎地,她就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大哥已經找到人了?」

      「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而且對方很積極爭取這個位子。這個人以後在你手下做事,所以我先知會你一聲,可要好好『照顧』人家喔!」

      不祥的預感隨著大哥的笑音越大而越來越濃!……

      「我要這個人的基本資料。」

      「那倒不必,我相信你對他己經夠了解了。」

      「到底是誰?」

      「郭本堯。」

      黎映心陡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行!」

      「恐怕來不及了,我已經要他明天來上班了。」

      她眯起眼看著那個坐在皮椅裡,對著她微笑的男人,那微笑讓她聯想到一條詭計多端的毒蛇。

      以她對這個人惡劣天性的了解,她越是激動,就越是落入他的陷阱。她可不想讓這男人『以為』她就這麽輕易的被看透了。所以她命令自己冷靜下來,恢復淡漠的表情,她說:「既然大哥已經決定了,那就這樣吧。」

      什麽嘛!就這樣?真是太不好玩了。黎映宸沒好氣的看著黎映心優雅的轉身離去。

      好傢伙!他太小覷二妹那有如銅牆鐵壁般的鎮定了。

      等著吧!下次……下次他一定要想辦法戳破她的冷靜。

   **             **             **                 **

        黎氏是從事貿易起家的,這幾年更涉足國內大型量販店的市場。憑藉著多年的國際貿易經驗與累積的人脈,黎氏的商品進價總比同業還來的低許多,也因此讓他們可以在一市場上保持領先的地位。近年來的不景氣更讓以低價為號召的大型量販店生意蒸蒸日上,黎氏的店也一家一家的開。

      郭本堯進了黎氏企業之後,他與黎映心的關係依然沒有改變。他還是每天一早就去接她,中午就去找她吃飯,晚上不管黎映心加班到多晚,他都會在辦公室裡陪她,一直到目送她平安進到家門才放心。

      黎映心早上是絕對不會坐他的車的,因為她打死也不肯讓公司的人看見,她是跟郭本堯一起來上班的。不過如果加班到很晚,公司裡的人都走光了。

      她會『勉勉強強』同意讓他載回去。

      每當這個時候,就是郭本堯最開心的時光。因為沒人在場的時候,黎映心感覺上沒有那麽冷傲,她甚至會和他聊聊天。幸運的話,他還會看見她的微笑,而那會讓他高興好幾天。

      因為有這樣的時刻,讓郭本堯有理由相信黎映心對他不至於是沒有感情的。她只不過太驕傲了、太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情感。

      在此同時,全公司上下的人很快就習慣了他跟在她身邊的畫面。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分為兩派。一派是公司所有男性,他們認為郭本堯傻的可以,幹嘛浪費時間在一個沒有希望的目標上,另一派是公司所有的女性,一致對黎映心霸占住條件這麽優的男性感到氣憤。

      只要是公司裡的末婚女孩,全都幻想自己能安慰郭本堯因黎映心的拒絕而破碎的心靈,進而晉升為郭太太。

      不過這樣的幻想也只是幻想。因為郭本堯眼裡除了黎映心,就再也沒有別的女孩。那些辦公室裡打扮的花枝招展、妖嬌美麗的女性生物,一律被他當成辦公室裡的家具一樣,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這天郭本堯一早就很興奮。不!嚴格說起來,應該不是什麽應該覺得高興的事情。因為中部的某家店昨天收到黑函,郭本堯身為保安主任,應該要感到憂心。

      令他高興的是黎映心,身為他的上司,因為事情的嚴重性,要跟他一起到中部解決這件事情。那也就是說,今天一整天他都可以和黎映心在一起了。

      「你在傻笑什麽?」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開心啊!」

      「店裡接到黑函你還感到開心?」音調提高了。

      「是因為可以跟你在一起,所以開心。」他接的毫不猶豫。

      「笨蛋,專心開車!」原本的低溫現在變成了有溫度熾熱的氣憤低吼。

      這一聲吼叫終於讓他回到現實。郭本堯尷尬的輕咳了聲,決定這時候還是什麽都不要說的好,專心開車。

      不多久到了店裡。店經理立刻迎了上來,他們在辦公室裡跟幾個主管商討對策。

      「我看我們還是依照歹徒的要求,把五百萬匯給他們吧!他們說要在十點以前匯錢的,現在都已經十二點了。好可怕呀!萬一真的像他們信上說的要帶槍來砸店,那……」店經理說。

      「不行!對付這種人,如果我們妥協了一次,以後就沒完沒了。」郭本堯堅持反對的立場。

      「副總,」店經理焦慮的看著她。「你說怎麽辦啊!?」

      黎映心知道這時候她應該作最後的決定,可是不論她平常處理事情有多明快果決,面對這可能危及店裡員工生命安全的問題,她也不禁猶豫。

      「五百萬對公司而言不是問題……」

        「我不贊成!」郭本堯以嚴厲的語氣對黎映心說。「就算有錢,也不可以給這種人渣!」

      很少看見他展現強勢一面的黎映心,因他的氣勢而不禁震懾住了。這個時候的他跟往常不同,有一種令人心折的男性魅力……她的心跳得有些亂了。

      「放心。」對黎映心的心理狀態毫無察覺的郭本堯,以無比認真的表情注視著她。「我會把事情處理好。」

      當他用低沉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是相信他的。回望著他的眼睛竟轉不開視線……

      良久,才發覺自己似乎失態了,黎映心別開臉,僵硬的開口。「好吧,這件事就交給郭主任。」

      不一會兒,警方的代表到達,他們又討論了各種因應方案。確定了警方這邊已經做了周詳的防護措施,黎映心等人才比較安心。

      「我再去店裡各處巡一巡。」郭本堯這麽說。

      黎映心開口了:「我也一起去。」

      賣場裡的氣氛還是同往常一樣熱鬧,最近的促銷活動吸引了比平常多許多的人潮。

      黎映心抿緊了唇,身體不自覺的緊繃起來。

      「不會有事的。」彷佛能夠看透她的心思,郭本堯的大手搭在黎映心肩膀上。

      平常她不會允許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動作,可是奇怪的是,今天她並沒有推開他,他的手帶給她一種奇妙的安全感。

      突然間,賣場的入口傳來尖叫聲,原本熱鬧的賣場突然間陷入恐慌。

      郭本堯與黎映心對看了一眼,迅速地朝混亂處衝過去。

      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神情緊張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一把手槍。

      「為什麽不給我錢?為什麽?為什麽要逼我做這種事情?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的錯……」男人尖聲吼著不連串的字句,再加上握槍的手頻頻顫抖,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是很正常。越是這樣的人,就越危險,因為他的舉止是常人無法預測的。

      幾個便衣警員已經悄悄將那名男子圍在中央。

      「誰是負責人?他媽的!把你們店長叫出來!」

      店經理,正是那個此刻縮在角落裡發抖的人,怎麽可能會出來。

      黎映心深吸了口氣,正打算走上前,一只強有力的手拉住了她,將她拉到身後。

      「把槍放下來,有事好商量。」郭本堯出聲了。

      「你就是負責人?」

      「對。你不要衝動。你要什麽,我們都答應你。先把槍放下。」他走向那男人,沉穩的聲音有著令人安定下來的力量。

      黎映心看著郭本堯離那個持槍的男人越來越近,她的心臟縮緊了。

      「真的……真的我要什麽……你們都可以答應我?」男人的聲音有一絲動搖的跡象。

      「對。你先把槍放下。這裡人多不好說話,我們去辦公室裡談,好不好?」郭本堯跟男人的距離縮小到只有一步之隔。

      男人握槍的手漸漸垂下來,卻在此時,賣場外傳來警車嗚嗚的聲響。男人瞪大了眼睛,瘋狂的吼:「你騙我!你們騙我!」他將槍口指向郭本堯。

      郭本堯在男人大吼的時候就一步衝上前,緊緊扣住男人握槍的手。

      「放開我!啊!啊~」男人殺豬似的大叫,因為郭本堯的腳毫不留情的用力一頂,準確地命中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男人抱著下腹倒了下來,郭本堯眼見他再沒有反抗的力氣,放開了他。正準備奪走他手上的槍時,男人突然發出受傷野獸般的怒吼:「去死吧!」

      男人舉起槍來,對著郭本堯遙,扣下了扳機……

   **             **             **                 **

      「黎映心,黎映心……」

      她的眼張的好大,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腦海一片空白。

      砰!那一聲槍響回音一直在腦海裡重複著……一遍又一遍……

      「黎映心,你還好吧?」

      失神的雙眼終於慢慢對焦,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那雙關切的眼睛,還有那她再熟悉不過的陽光笑容……

      「年輕人,真有你的!」一個警官走到郭本堯身邊,拍拍他的肩。

      「呵呵,那一腳真不留情,我看這個神經病的命根子恐怕以後也沒用了。」彎腰將地上的男人扣上手銬的警官笑著對郭本堯說。旁的假槍被另一名警察放進了證物袋裡。

      收拾完混亂的場面,警察們陸陸續續的往外走。

      最後,執行這次勤務的小隊長對黎映心說:「很高興這次危機平安的解決了,不過我們沒有做什麽。貴公司的保安主任表現的相當優異,擁有這樣的員工真是你們的福氣。」

      聽到這句話的黎映心低下頭,緊緊捏住拳頭……

      終於警方的人都走了,賣場也恢復平常的樣子。

      「映心,你怎麽了?」郭本堯注意到她不尋常的沉默,還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擔心她是被剛剛的場面嚇到了,郭本堯拍拍她的肩。

      黎映心甩開他的手,壓抑的憤怒決堤而出,她瞪視著他,怒吼而出。

      「你以為你在做什麽!?」

      「我……」他愣了一下。黎映心看起來好生氣,而且那怒氣是針對他而來的,但是……為什麽?

      「你以為你很勇敢是不是?你以為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是不是?你有沒有腦袋?對方有槍!你知不知道!?這、不、是、在、拍、電、影、你、知、道、嗎?」她氣炸炸暈了。

      「那只不過是把玩具槍。」

      「萬一真的呢?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是真的呢?」

      「我沒想那麽多。我只想到要保護這個店,還有你。」

      「放屁!」黎映心從來沒想過這種話會出自她的嘴裡,可是此刻她真的好想罵髒話。「我不需要你。有這麽多警察,他們不會處理這種事嗎?非要你逞英雄嗎?笨蛋!你以為你做這些我會感激你是不是?我告訴你,正好相反!如果你就這麽死掉了,我一滴眼淚都不會為你流的!一滴都不會!」

      「黎映心~」

      「你走開!」

      她大步走出店外,一直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她終於再也忍耐不住,所有的自制、冷靜、偽裝全部消失不見了。

      她雙手抱住自己不斷發抖的身體,眼淚不受控制的墜落。

      他差一點就死掉了!他差一點就死掉了!他差一點就死掉了……

      這個念頭不斷的在腦中盤旋,讓她的淚怎麽也停不住。

  

**             **             **                 **

      事件過後幾天,黎映心在辦公室裡加班。六點剛過,財務部的人也幾乎都下班了,因此這一層辦公室裡有幾個區域是暗的。

      她剛處理完一份文件,習慣性的抬起頭,看向透明玻璃外的另一頭,一間空蕩蕩的辦公室。

      他還沒回來吧?會不會直接從店裡回家?不,不可能,不管再怎麽樣,他都會回辦公室接她才回家的。

      她在想什麽!?突然察覺到自己居然在想著那個傢伙,黎映心氣憤的抿緊唇。

      哼哼!她還沒有原諒他呢!前幾天他做了那樣的事,害她……

      輕輕的敲門聲讓黎映心回過神來。

      「請進。」

      進來的是黎映宸。

      「大哥,有什麽事嗎?」

      「沒事。我要下班了,看看你要不要一起走。我送你一程,順便回家吃個飯。」黎映宸不住在家裡,而是在市區另外買了一間公寓,用意是方便『招待』他身邊不時更換的女伴。

      「不用了,我還沒忙完。」

      黎映宸看著她乾淨整齊的桌面,勾唇一笑。「該不是在等某人吧?」

      「我沒有在等什麽人。」黎映心的雙眸變冷了。「是真的有事要忙,大哥你可以先走了。」意思是下逐客令了。

      故意裝作沒看見妹妹眼中的不悅,映宸大大方方的坐在她對面的沙發椅上,一副打算促膝長談的模樣。

      「嘿,我聽說了,你把郭本堯減薪了。為什麼呢?他剛剛公司立下這麽大的功勞,卻反而處罰他。」

      「這算什麽功勞?如果不處罰他,公司的員工會以為我們鼓勵這種有勇無謀的行為。」

      「我倒不認為本堯是有勇無謀。相反的,我很佩服他的勇氣和即時的反應能力,你應該對他更有信心一點才對。嗯?」黎映宸的眼中閃過一絲詭光。「你對這件事之所以會那麽生氣,該不會是因為……你為他擔心吧?」

      「誰會為他擔心!?」黎映心嗤道。

      黎映宸看著二妹的耳根紅了,樂的咧嘴而笑。因為當她靦腆的時候,只有耳根會發紅,會害羞表示她被說中心事了。

      大哥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看在黎映心眼裡,真是礙眼極了。

      她眯起了眼。「你可以回去了。」

      「好~不用趕我,我自己會走。」黎映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不過映心,」以為自己終於擺脫這個瘟神的黎映心,沒想到黎映宸沒走幾步又轉過身來對她說。「別玩的太過火了,聰明的獵人會知道何時該收網。世事難料,當心後悔來不及。」

      他的話一棒敲醒了她,黎映心怔住了。那之後大哥何時走出辦公室的,她完全沒察覺。

      如果說這次的事件帶給她什麽影響,也就是她突然領悟到……

      她有可能失去他。

      那一刻的懊悔跟害怕,是她怎麽也不原意再重複經歷的。

      也許,她應該聽大哥的話……也許,該是時候了……

      **             **             **                 **

      郭本堯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黎映心還在不在公司。

      她辦公室還亮著,這點讓他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那盞燈就像家的溫暖,吸引疲憊的旅人。這點純粹只是他個人的想像,基本上,一般人是很難把黎映心跟溫暖聯想在一起的。

      總之,她還在。他寧可當作她是在等他。他的想法很傻嗎?呵!不傻的話,他又怎會追她這麽多年。

      敲開了她的門,那一刻郭本堯有些擔心,因為這幾天她都還為上次店裡發生的事生他的氣,對他比平常更冷淡。

      她的樣子讓他覺得有點奇怪。她既不是在打電腦,也不是在看文件,視線投向遠處的某一點,身體一動也不動……她看起來像在……發呆。

      發呆?黎映心會發呆?怎麽可能!

      「映心。」

      她的目光轉向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天黎映心看他的表情似乎沒有了以往的冷漠。她的視線停留在他臉上的時間久了一些、也柔和了一些。

      那讓郭本堯有勇氣開口:「這麽晚了,還沒回家?」

      「嗯。」

      「那也還沒吃飯嗎?」

      「嗯。」

      「那……我請你去吃晚餐好嗎?」

      「好。」

      「咦?什麽?!」他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瞪他一眼。「什麽什麽?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我說好,難道你後悔了?」

      「不、不是!怎麽會呢?我只是太高興了。」

      望著他傻傻的對自己微笑,黎映心覺得耳根熱的發燙。她咬著下唇,別開臉。「走吧。」

      她輕咬下唇的模樣讓郭本堯看傻了眼。他懷疑自己為什麽從沒注意到,她挽起的長髮下露出來的小小耳垂,粉紅色的,好可愛。

      「好!我們快走。」他跳起來,主動走到她身邊幫她拿外套,幫她提公事包。

      「這麽急做什麽?」她倒有些抱怨起他的倉促。

      「我怕把你餓著了。」他認真的說。

      黎映心圓睜著大眼。

      「笨蛋!」

      她又罵他笨蛋了。可是此刻聽在郭本堯耳裡,卻感覺到一種淡淡的幸福。

        大樓空空蕩蕩只剩下她倆的腳步聲迴盪,等兩人走到地下停車場,郭本堯才想起來今天他的車子壞了,他是騎摩托車來上班的,一臉窘樣。

      「對不起,我今天車子拋錨了,所以騎摩托車。」走到公司樓下,郭本堯才想起來車子壞了的事情。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黎映心肯跟他吃飯,他居然要委屈她坐摩托車,郭本堯怎麽不扼腕。

      「那麽,坐計程車吧?」人家千金大小姐的,坐車太委屈,他是不可能讓映心受到一點委屈的。

      「不,沒關係。騎摩托車就好了。」她也不是這麼狠心,看她騎機車來就不跟他去吃飯,交通工具而已,現在計程車很方便走到一樓隨手招就有,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跟郭本堯共乘機車一起出去。

      這又是另一個讓郭本堯喜出望外的回答。

      郭本堯的摩托車上一直多準備了一頂安全帽,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始終幻想黎映心會再次坐他的摩托車,始終忘不了,年輕時候那第一次與她貼近的悸動……

      穿著套裝的黎映心上了摩托車,很自然的抱住郭本堯的腰,好讓自己不至於跌到車下。雖然知道她是不得不這麽做的,但感覺到腰腹間柔嫩的小手、感覺到背後玲瓏有致的身軀,郭本堯還是一陣暈眩。

      「笨蛋,你發什麽呆,走了!」直到她不耐煩的輕斥,他才回過神來。他以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想得發呆嗎?他以為她沒有感覺到他感覺到的事情嗎?這又大笨鵝!黎映心幽幽的歎了口氣,輕輕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背上,嘴角卻又忍不住揚起一朵嬌媚的微笑……

      摩托車停在夜市外的停車場。

      「來,我帶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意麵。」

      夜市的人很多,郭本堯為了怕她被人群擠散了,一直牽著她的手。奇怪的是,她也沒有抽回手,就這麽讓他握著。

      穿過一堆賣衣服、飾品的攤販,和一條擁擠的小巷子,來到後面的小吃街。各種食物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吆喝聲,鼎沸的人聲,讓不習慣這樣氣氛的黎映心有些頭疼。可是她沒有說什麽,任由他將她帶向其中一個攤位去。

      「張媽!」他呼喚那個忙進忙出的老板娘。

      「喲~阿堯啊!今天怎麽有空來。」老板娘是個胖胖的、滿臉笑容的中年婦人。再看見郭本堯身邊的黎映心時,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喔?」

      「呃……呵呵!」郭本堯尷尬的搔搔頭。看了黎映心一眼,見她臉上沒有不悅的表情,也就沒有否認了。

      「坐吧!」他招呼黎映心坐下,黎映心卻久久不動後時候郭本堯才發覺四周沒有一個稱的上乾淨的桌子,更別說地上了。當然因為是夜市嘛!很難跟一般餐廳相比。看著黎映心一身昂貴的名牌套裝,郭本堯懊惱的簡直想一頭撞死。該死的!他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麽會帶她來這種地方。

      「還是我們去別的地方?」

      「不用了。」黎映心說。

      她從PRADA的皮包裡拿出一張面紙,將鋁製的椅子擦過一遍,坐下來,再拿出一張面紙,開始擦桌子。

      郭本堯張大嘴巴看她的動作,等她開始擦起桌上的調味料瓶的時候,他回過神來,搶過她的面紙,「我來就好了!」

      「吃什麽?」胖胖老板娘走過來,看見黎映心與郭本堯的動作時,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開玩笑,這簡直是汙辱她沒把店弄乾淨,想她張媽意面可是全夜市最乾淨的勒!

      「兩碗意麵!豬舌頭、滷豆腐、燙青菜。」郭本堯當然看見張媽陰沉的臉色了。可是他又能說什麽呢?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黎映心有潔癖他知道,卻把她帶來這個地方。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想如今他跟黎映心都已經在張媽的瞪視下穿了好幾個洞了。可是偏偏黎映心卻毫無所覺似的,連免洗筷她也要擦上好幾遍才肯罷休。冷汗滑下郭本堯的背脊……

      黎映心是很聰明,在處理公務上明快準確,在學校念書的時候也都保持第一名,可是不知為什麽在人際關係上,卻常常顯露出一種令人啼笑皆非的遲鈍,這種遲鈍往往被解讀為傲慢,可是那樣的反差卻更加吸引郭本堯,讓他更加為她著迷……

      張媽回來的時候把兩碗麵砰砰兩聲放在桌上,顯示她有多麽不爽。

      郭本堯只有苦笑。

      「映心,吃吃看,味道真的不錯。」

      令他鬆一口氣的是,黎映心並沒有拒絕,她低頭安靜的吃麵。郭本堯總算放了心,食欲也大開,能跟心愛的人一起吃麵,他覺得東西分外好吃。

      「怎麽樣?還合你胃口嗎?他問黎映心。

      「不錯。」黎映心說。她抬起頭來,對他淺淺的一笑。

      這麽一笑簡直就讓他看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跟黎映心可以像這樣相處……就好像……好像一般情侶一樣!

      「這不是作夢吧?」他一個不留意,竟然就把心裡的話講出來了。

      「笨蛋!」她罵他,卻大有嬌嗔之意。

      那樣的眼波流轉,讓他都癡了。算錢的時候,郭本堯整個人好像還漂浮在空中,沒有真實感。

      「張媽,多少錢?」

      「喂,小子。」張媽有力的手把他拖到一旁,嘀咕。「那真的是你女朋友?哼!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不是張媽愛囉嗦,娶妻娶德,那種驕縱又沒有吃過苦的大小姐最難伺候了,你這傻小子跟這種女孩子在一起一定很辛苦的。要我說啊!最適合你的應該是那種乖巧聽話的女孩子。你好好想想,張媽是把你當成晚輩才提醒你……」

      「張媽,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討論這個。」郭本堯尷尬的說。張媽的嗓門大,雖然是『悄悄話』,音量也不小。他蹙眉看向黎映心的方向,只見她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到。

      「我走了。下回再聊。」匆匆擺脫了張媽,郭本堯牽起黎映心的手,逃離了這個麵攤。

      回程的時候黎映心一直很沉默。也不能這麽說,她本來就不多話,只是郭本堯隱約感覺到她好像有心事。整個晚上的好心情,也都因為她的情緒,而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到了她家門口,黎映心下了車,她的手不再輕輕纏繞著他的腰,讓他感覺到失落。

      她沒有馬上轉身回家,兩個人就這樣站著,氣氛很怪異。

      最後,他說:「那我走了,你快進門去,今天晚上有點涼。」

      「喂……」黎映心開口,卻又咬著下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麽事?」

      「你……」她吸了口氣,張開嘴,想說什麽,可是臨時又猶豫了,片刻後,她才繃著臉,昂起頭,「你真的覺得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嗎?」

      原來她真的聽見了!

      「不,一點都不會!」郭本堯反駁的又快又急。那怎麽會是辛苦呢?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就覺得很快樂了。

      他認真的表情讓她先是一怔,然後露出像是鬆了口氣的表情。低下頭,她抿著唇笑了!

      沒見過她這樣嬌柔的一面,郭本堯覺得自己好像一顆充飽氣的汽球,輕輕的往上飄啊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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