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過神來，于花釀已經做好早餐站在他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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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站起身，想要開口道歉，她卻搶先朝遞出了一袋東西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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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陽只是不解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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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花釀抿著唇，頰邊漸漸泛起淡淡的粉紅色，視線在空氣裡飄來了好一會兒，才小聲答道：「剛剛、被我撞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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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撞倒的大冰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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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謝啦。」溫陽微笑著接過她手中的飲料，在他說話的同時，一邊抽出吸管，插進塑膠封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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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妳在這裡等我很久了嗎？」溫陽喝了一口奶茶，接著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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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做好而已。」于花釀用力搖頭，「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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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的欲言又止讓溫陽把注意力從奶茶移回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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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視線與她對上的那瞬間，她覺得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好像也全被他看見了，嚇得她趕緊移開視線，「看你想事情想得很認真，不知道怎麼叫你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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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溫陽並沒有察覺到這些細節，他一聽見她的回答，就把思緒全分給他從走進于花釀家就一直在思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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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他又開始一臉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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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花釀偏了偏頭，卻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朝他一笑，「如果有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儘管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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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溫陽低應，看了眼牆上的鐘，便一把拎起桌上十幾袋早餐往門口走去，連聲招呼都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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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被落下的于花釀望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真的有人可以隨心所欲成這樣，但眼看就要遲到，她除了乖乖跟上去之外也沒有別的選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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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之後，腳踏車騎到了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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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拿一下。」溫陽修長的雙腿撐著地，彎著身從置物籃裡拿出一袋又一袋的早餐放進于花釀的小手，「妳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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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花釀一愣，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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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她每天都在做的事。她在心裡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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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覺得溫陽的問題多餘，而是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沒有人再這樣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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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正在停腳踏車的溫陽，輕輕瞇起眼睛，那抹幾乎就要被她遺忘的身影漸漸拉長、拉長，再拉長，最後與他疊合在一起，一股熟悉的暖意就此流入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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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正要揚起的嘴角卻停在半空中，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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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停好腳踏車的溫陽一來就見她表情僵硬，不禁收緊了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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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于花釀尷尬地眨了眨眼，然後順勢將半空中的嘴角抬起，又是一道完美弧度，「可能早上太早起了，不小心恍神了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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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臉色看起不太好。」溫陽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似乎一開始就不打算相信她的說法，「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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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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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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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從于花釀的身後響起，硬生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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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溫陽的視線不再緊盯著自己不放，于花釀鬆了好大一口氣，趕緊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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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手又抓了抓已經整理過的棕色的髮絲，一張俊俏的臉龐本來就沒有太多情緒，在他打了個呵欠後，爬上的也只有滿滿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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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姍姍。」于花釀抬頭看她，笑得燦爛，一來當然因為她出現的完美時機讓她滿心感激，二來則是看見一段時日沒聯絡的朋友萌生的喜悅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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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嘴裡喚的名字卻讓偷偷打量著對方的溫陽止不住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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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個無論相貌身材都不可挑剔的逆天帥哥，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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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交男朋友了嗎？」似乎是感受到溫陽的目光，盧姍姍淡淡瞥了他一眼，又把視線移回于花釀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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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花釀聞言，連忙搖頭，小手不停擺動，一張臉漲得通紅，「不是，妳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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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瞎猜的啦，妳不要放在心上。」盧姍姍伸手揉了揉于花釀的頭髮，又打了個呵欠，「因為從沒看過妳跟其他男生一起上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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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了點小意外嘛……」于花釀有些無奈地看著盧姍姍，接著轉過頭介紹：「他叫溫陽，這學期剛轉過來，也是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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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到九班。」溫陽朝盧姍姍微微頷首，補充道，臉上掛著禮貌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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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姍姍，跟她同班。」盧姍姍還是一臉想睡，回答得簡潔有力，一副很想要趕快結束話題進教室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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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花釀很快就發現了這點，於是對溫陽提議：「一起走吧，九班和六班在同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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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拿走于花釀手中的早餐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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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們而言再熟悉不過的校園，在他眼裡卻是全然的陌生，有人主動替自己帶路，他沒有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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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陽安靜地走在于花釀和盧姍姍的後面，聽著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于花釀轉過頭對著盧姍姍笑的側臉，頻繁的映在溫陽的眼睛裡，不知怎麼地讓他有點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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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女孩。溫陽試圖用這點讓自己靜下心，但一張開眼看見盧姍姍高挑的身影就又開始了下一次的輪迴，因為怎麼樣也找不到她身上一絲女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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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去也不是沒有打扮中性的朋友，然而只要仔細觀察，總能靠著聲音、身型或臉蛋分辨出他們的生物性別，像盧姍姍這樣讓他完全看不出來的還是第一個。她就只是比其他男生瘦了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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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還在幫大家做早餐啊？」當他們爬上三樓，盧姍姍突然打破沉默，開啟了新的話題，連帶拉回了溫陽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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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無小補嘛。」于花釀倒是很習以為常地接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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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姑姑是真的不打算嫁人了喔？」大概是因為走路來了精神，盧姍姍半闔的眼睛終於張開了一些，餘光卻是鎖在後頭的溫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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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陽當然一下就發現了，包括于花釀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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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步愈來愈慢，步伐也愈來愈小，最後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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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于花釀聳了聳肩，語調輕輕的，臉上雖掛著笑，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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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是。」盧姍姍把手枕在自己的後頸，像是早料到她會有什麼反應一般，表情平靜得連眉毛都沒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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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站在一旁的溫陽，臉上早已寫滿了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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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姍姍根本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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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知道她的傷口在哪，怎麼能不以為然地踩過去，一點也罪惡感也沒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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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看不下去這齣莫名其妙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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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盡頭的，是九班嗎？」溫陽沉著臉，瞪向盧姍姍的眼彷彿隨時都會竄出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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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方卻沒想搭理他的意思，回答溫陽問題的人，反而是于花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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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們班在這裡。」于花釀指了指她的右前方，朝他莞爾一笑，唇邊還殘留著一絲無奈，讓溫陽怎麼樣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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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溫陽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把手裡的早餐遞給她，「今天真的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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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姍姍卻突然伸出了手，從兩人之間拿走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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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又想幹嘛？」溫陽警戒地瞅著她，周圍散發出濃濃的火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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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姍姍依然沒聽見似的，甚至連眼神都沒對上溫陽的，只是伸手摸摸了于花釀的頭，就自顧自走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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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花釀愣愣看著這一幕，半晌才回神，朝溫陽瞇起眼，燦爛霎時又佔滿了她的臉龐，「我才要謝謝你。」她說，笑意愈來愈深，開口說下一句話的同時鐘聲卻跟著響起，以至於他一個字也沒聽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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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什──」當他走上前想要再聽一遍，她卻笑著搖頭，旋身走進教室裡，乾脆俐落地將一切抹去，不留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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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陽的眼神閃過一抹錯愕，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十年這兩個字所隱含的意義有多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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