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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草篇.侯硐神社04

      淺草從來沒跑這麼快過。

      他順著家門前的斜坡一路往下奔跑,如同每一天上學總要經過的路線,繞過前面轉角那棵鐘萼木,步伐一步快過一步,一直到通往猴硐神社的一百階進入了他的視線。

      淺草大口大口地喘氣,突來的激烈運動讓他腦袋一時有些發昏,他搖搖晃晃地走近階梯,扶住階梯旁的護欄,試圖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淺草眼前的一百階安靜地立在原地,並沒有隨著他暈眩的視線而有半分動靜。

      淺草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

      「一,二,三,四……」淺草慢慢地一步只踩一階,等到雙腳都站上同一階後才又再往上爬一階。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小時候他最喜歡和深樹以及深花賽跑了,於是他們都會約在這裡,比賽誰先爬上猴硐神社,可是一百階的階梯不算寬,而且台階又淺並不適合奔跑,反而有點危險,只是那時候還小,根本不會想這麼多。

      當他對深花和深樹說,我們來比賽吧,輸了請吃冰,深樹和深花彼此會交換一個眼神,然後才回應他說,好啊,淺草你輸了不要哭。

      而淺草數不清自己究竟哭了幾次。

      「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淺草穩穩地踩著階梯,不再像以前那樣不怕死地衝上衝下。人長大後果然會顧慮很多事情呢,就像自己再也無法坦率地對別人微笑,然而能夠讓他展現出真性情的人,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樣,將他也視為一個很重要的對象。

      為什麼呢?淺草覺得自己就快要放棄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百。我贏了。」淺草注視著地面,氣聲般地說,眼眶裡滿溢的淚水吞沒了他的視線。

      那一瞬間,淺草以為自己又發暈了,因為他眼裡的世界突然急遽地扭曲起來,視野被一股強大的壓力狠狠壓縮,一百階的階梯就在他眼前崩解,像拼圖一片一片被拆掉一樣失去完整的模樣。

      「唔……!」淺草發不出聲音,雙腳也動彈不得,腳底好像被什麼吸住了似的,他直覺地閉起眼睛,想蹲下去好維持平衡,以躲避世界崩毀的暈眩感。

      一隻手強行地將他拉起身來,淺草猛地睜開眼睛,看著那隻白皙又寬厚的手掌緊緊抓住他肩膀。

      「深樹……哥……」淺草好不容易發出聲音。

      深樹鏡框下深邃的瞳孔盯著淺草蒼白的臉頰,皺起了眉,「你不是回家了?怎麼又跑出來了?」

      為什麼呢?淺草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

      「深樹哥你和深花……好像都很好奇神社的情況,」淺草低下頭去,「所以我想到神社附近晃晃。」

      「……神社只剩兩座鳥居,沒什麼可以好奇的。」深樹不以為然地說,注視著淺草低下頭去的窘態,不自覺地放輕了語氣,「然後爬到一半就爬不上來嗎?」

      淺草抬起頭來,「我剛剛只想爬到第一百階而已,還特別數了一下……」

      他確實是因為深樹和深花的關係,而想到神社附近看看,但是他踏上一百階的時候,只想著要到階梯的第一百階……

      深樹的瞳孔又更黯了一些,「淺草,你多久沒來這邊了?」

      「很久了,自從深樹哥你說這邊奔跑很危險,不在這裡跟我們比賽以後……」

      淺草看著深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長大後常常圍繞自己的寂寞感此時又包圍住他,「深樹哥,你……」

      「好了,回家。」深樹不由分說地拉著淺草的手臂走下階梯,淺草只得跟在深樹的後面走,踩著深樹踏過的腳步一路到家。

      「對了,深樹哥,你剛剛在上面嗎?」進門前,淺草突然問起深樹,他想深樹應該是下來的時候才碰到他的。

      「不算是……」

      「不算是?」

      深樹推了推眼鏡,「淺草,我去的地方,跟你要去的地方,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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