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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玄鳶(一)

      玄鳶宮中,偌大的屋內一片白色,可見房間的主人是怎樣的偏愛白色。雕刻精美的白玉床上躺著一個女子,紅色衣衫顯目於白色之中,格外引人。面對女子蒼白的臉龐與緊閉的雙眼,宮離綻完美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焦急。

      「宮主,此女中的可是斷魂呀!」瘦骨嶙峋的老頭微瞇著眼睛,語氣中是無奈,山羊般的鬍鬚隨著講話顫動,頑劣的笑容明顯揭示了他的無奈純屬玩笑。

      「我知道你會解。」宮離綻淡瞟他一眼。

      「那是自然,只是解斷魂需要扎針數百。」天人神醫不樂意地撇嘴,佈滿皺紋的臉龐顯得分外好笑。

      「我知道你會解。」宮離綻雖把話重複說了一遍,卻已是十二萬分地不耐煩。

      「唉,你和你爹一樣,就會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天人像孩子一樣抱怨著,世人眼中,宮悲月和宮離綻是他的徒兒。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們之間的情誼怎是師徒這兩個字可以概括的。

      宮離綻的眼中是明顯的憂鬱。

      他爹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玄鳶公子卻是那樣早離開,只留給他整座的玄鳶宮與萬千武學心法。他說,他一生對得起天下,唯獨對不起兩個女子,一個是薛初染,一個是他娘。

      宮離綻很早就知道他爹不愛他娘。只是他不知道他爹與薛初染的牽扯之深已達靈魂。薛初染憤怒的一刀直插他爹的心臟,流年草也只維持了他二十年的生命。

      他永遠忘不了爹死前的話:「我不怨她,最恨的不是被深愛之人殺死,而是聽深愛之人說不愛自己。我先對她說了不愛,幸而她沒有說,不然我何能活這二十年?」爹口中的她顯然是薛初染,那個使他爹愛到說不愛的女人,那個曾經使天下豪傑傾心不已的女人。

      爹死後,娘也傷心欲絕,含痛而死。於是,真的只剩他一人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他。從小到現在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就是寂寞,陪伴他的只有侍女,恭敬地伺候著他,因為他高貴的身份。但她們不會明白他的寂寞。

      宮離綻深深望著床榻上的端木淺,雖然是尚且稚嫩的臉龐,誰又能預言成熟後的妳會不會和妳娘一樣傾盡天下?

      端木淺睜開眼睛的時候,滿目都是白色,呆愣看著空曠的大屋,渾身有種說不上來的痛。

      這是什麼地方?她的記憶只停留在昏死前的那一刻。那麼她是死了嗎?

      事實證明,她在的並不是修羅殿,因為就在她發呆的時候有人一把拉起她,猛地把一口藥汁灌進她口中。苦澀蔓延,端木淺吐出來大半,硬生生地嗆咳起來。

      「喝!」坐在身旁的女人一身白衣,把藥碗遞到她面前,直勾勾看著她,分外清冷的說著。

      「這是哪裡?」端木淺自動忽略掉褐色的藥汁問道。

      白衣女人卻也不答話,一張似乎她欠了她銀兩的表情,一抬手,握住端木淺的下顎,也不管她喝不喝,硬往她嘴裡灌。

      喉嚨漸漸有些血腥味,端木淺一個憤怒,拍掉白衣女人的手,「妳謀殺!」

      藥碗從女人手中脫離,打了個旋,「叮咚」一聲落地,碎成了片片。

      「宮主吩咐,請姑娘喝藥!」女人臉色有些青白,一字一頓道。

      「我管你什麼狗屁公主皇帝,這是哪兒!我要回寒隱門!」她明明被困火海,就算被救出也萬不會在這陌生的地方。

      猛地反應過來,宮主?她說的該是宮離綻?

      只是端木淺還未來得及細想,女人猶如利爪的手便向她襲來。「休得侮辱宮主!」

      說時遲那時快,白衣紛飛間,女人的手腕已被宮離綻握在手中。端木淺咽了咽口水,心跳漏了一拍,全身便癱軟下來。

      「殺了她,妳便陪葬。」宮離綻淡然地說著,放開手,沒看女人一眼。

      女人神情有些戚戚然,不平的話語沒掠過大腦便脫口而出:「玄鳶從不缺女人,殺了她再找便是!」想來她來玄鳶很多年了,盡心盡力,從未上過宮主的心。

      宮離綻的眸光冷冷地看向她,夾雜著一絲嗜血的殺意。白衣女子一個哆嗦,與之前的囂張判若兩人,「奴婢知錯,宮主饒命——」

      「下去。」宮離綻斂了神,淡淡道。

      「奴婢告退。」女人說罷連滾帶爬消失在他們眼前。

      靜默了一陣,「這裡是玄鳶宮?」聽到方才女人的話語,端木淺篤定地詢問著。

      宮離綻點點頭,卻不答話。

      「你把我弄玄鳶宮來做什麼?」

      「解毒。」宮離綻微微側身,眸光迷離在白色帷帳之上。

      端木淺一愣,她中毒了?驀地想起全身疼痛的感覺,神色一緊,腦中只充斥著大火有沒有危急她爹娘。「我爹我娘呢?」

      宮離綻微微蹙眉,淡瞥了她一眼,「他們沒事,尚在寒隱門。」

      「我要回去。」她掀被下床,動作一氣呵成。

      「妳回不去。」話語剛落,一陣樹葉颯颯作響聲,端木淺只眨了下眼,宮離綻便消失在她眼前。門「碰」一聲關上,發出沉悶聲響,一如端木淺此刻的心情。

      她回不去?這是什麼意思!

      端木淺推門而出,快步向外走去。她有手有腳,尚且有正常人的智慧,怎麼會回不去!

      奈何這玄鳶宮實在是大,怎麼走都找不到出路。她惱怒地站在某處高牆邊,這來來往往經過的女人男人,沒有一個肯理睬她,完全地對她視若無睹。

      暗咒一聲,她的目光落到牆邊的大樹上。她的眸中閃現出躍躍欲試的光芒,走不出去爬出去也是一樣的。拉著粗壯的樹枝,端木淺準備上樹。

      她奮力奮力再奮力,終於雙腳落到了圍牆之上,正準備開懷地大笑,放眼望去,徹徹底底的呆了。

      圍牆對面是另一座屋殿,高高翹起的屋簷泛著清冷的光。她拼命揉著眼睛,不明所以,怎麼會不是外面!?

      「妳沒有看錯,爬過去並不是外面。」淡淡的聲音從樹下傳來,提醒著她爬錯了牆的事實。

      端木淺僵硬地低下頭,只見宮離綻站在樹下,風揚起了他的衣衫,陽光鋪染了他的髮絲,翩翩舞出一絲魅惑之感。

      端木淺語塞,這一刻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妳的樣子很難看。」宮離綻睇了她一眼,最終對她蓬頭垢面的樣子下了定論。

      「你管我難看好看,誰好看你找誰去,讓我回去!」端木淺揚著眉,一臉挑釁且煩躁地看著他。

      「好吧,我不管妳了。」他攏了攏微亂的髮絲,不帶任何表情地轉身,舉步就走。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端木淺眼睛都直了。低頭看了眼地面,腿有些發軟,大叫起來:「喂喂,等等——帶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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