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虐戀】時空膠囊

湯米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一個裝著熱巧克力的馬克杯。他的膝蓋上擺著一個打開的鐵盒，邊緣鏽蝕，盒蓋上有一塊明顯的凹陷。他瞇起眼睛，伸手在盒子裡翻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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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邊的角落，豎立著一棵幾乎要頂到天花板的聖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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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看到這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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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從房間裡走出來。他剛結束自己的午睡時間，接下來的午後時段則屬於他和湯米，直到他要前往健身房上班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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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抬起頭看著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艾利搓了搓眼睛和鼻子，然後抓抓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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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讓我看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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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走到沙發旁坐下，他的體重讓沙發座墊稍微往他的方向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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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喝嗎？」湯米把熱巧克力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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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艾利說，「我不記得我有沒有說過。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煮的熱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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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湯米確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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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艾利微微勾起嘴角。他從湯米手中接過馬克杯，然後拿起那個鐵盒。鐵盒裡的東西都帶著潮濕泥土的氣味，混合著巧克力甜膩的香味鑽進艾利的鼻子裡。「這些東西真是年代久遠。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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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照片──」湯米伸手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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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從盒底拿出一疊有點發皺的相片紙。中間夾著幾張模糊的拍立得相片，隨著艾利的動作掉回盒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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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艾利拿起其中一張拍立得。「你看，閔皓那個蠢樣子。笑起來連眼睛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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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還是這樣。」湯米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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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想……」艾利說，「這是大四的時候吧。閔皓的生日派對。那天晚上我們把閔皓丟進學校的噴泉裡了，你看，他全身都是濕的，髮蠟都被洗掉了。」艾利拿起另外一張照片，「後來狄倫那個倒楣鬼也被他一起拖進去，你看他氣得頭頂都在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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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回憶讓艾利不禁微笑起來。他很懷念大學時代他們一起玩樂的時刻，那時候他們做過很多蠢事，把人丟進噴泉裡還不是最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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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時候還在天文館的星象廣場野餐，然後被警衛趕出來，」艾利搖著頭說，「媽的──那些警衛全都氣炸了。但是你做的鮪魚三明治很好吃，可惜他們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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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話，我現在還是能做給你吃。」湯米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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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今晚的晚餐就吃三明治吧。」艾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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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點點頭，他的眼神又回到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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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跑到好萊塢的標誌上面大喊『我們是世界之王』，正在錄影的時候被巡山的員警看到，」艾利說，「然後我們就在好萊塢上演了一場好萊塢式的飛車追逐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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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才沒有，」湯米反駁道，「那條山路根本沒有那麼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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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艾利承認，「我們只開了一分鐘，就被警察攔下來了，然後我被開了一張七十五塊的罰單。超速和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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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對這句話微笑，然後伸手指著盒子裡的另外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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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袋是瓶蓋嗎？」湯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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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對，」艾利拿起一個小塑膠袋，把裡面的瓶蓋倒在湯米攤開的手掌上。湯米低下頭，認真看著那些圓形的小蓋子。「這幾個，是閔皓帶回來的韓國啤酒瓶蓋，我們覺得上面的字很好看，所以就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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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起來很蠢。」湯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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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低聲笑起來。「是滿蠢的。我根本不知道我一開始到底幹嘛把它放在盒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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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們現在才有故事可以說。」湯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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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們可以一天講一點。這裡有很多東西，可以說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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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點點頭，艾利把熱巧克力的杯子還給他。他看著湯米把玩瓶蓋的模樣，然後仔細打量湯米的側臉輪廓。他的瀏海還和他認識他的時候一樣，亂糟糟地披在額頭上；不過這麼多年過去後，湯米的頭髮剪短了，而且後腦杓上多出一條長長的疤。他的頭髮幾乎完全蓋住那道疤痕，但是艾利不用看就知道它在那裡，佔據了湯米的一部份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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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發現他在看他，於是他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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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湯米問，「我的臉沒有洗乾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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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在心底詛咒了一聲。「不。」他遲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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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湯米看見他的眼眶開始發紅，艾利伸手攬過他的肩膀，把嘴唇印在湯米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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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想不起來，對不對？」艾利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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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很久很久都沒有回應。艾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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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湯米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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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道歉的，」艾利說，「那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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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覺得心底一陣空蕩。他其實不知道自己還能要求什麼。湯米就在這裡，而且湯米還是屬於他。只是艾利記憶中有兩個湯米，眼前的這個只是其中之一。另一個湯米已經死了，在那場車禍裡面死了。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湯米長著湯米的臉、帶著湯米的口音，可是他的靈魂只剩下一半。艾利曾經深深愛著的那一半已經不存在了，徹底消失了。現在的湯米是個殘影，少了一點顏色，少了一點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