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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時空膠囊】末路荼蘼

「直到今日,我依舊為匆匆而去的韶光年歲感到惋惜。」

「但你說後悔嗎?不,我不後悔。」

我抬眼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放下一束盛放的淨白荼靡,半跪下身在男孩的前方,自顧自的笑道:「好像是好幾十年前吧,第一次找到你時,你還是跟從前一樣,充滿警惕、不相信任何人,表情漠然的盯著我,像要看穿我到底有什麼懷心思一樣。」

「小小隻的你倒是剔透,早看出來我這人“不安好心”。」

我想起曾經與小時候的他一同鬧騰的往事,不由得勾了勾唇:「但小孩就是可愛吧?你雖然防備得很,卻也在相處久了後慢慢的卸下心防。」

「小時候的你總愛黏著我,雖然表情仍舊冷漠又看似不在乎,說話卻總小心翼翼,也總會旁敲側擊他人我在哪裡,整夜不睡就只為了見我一面、牽緊我的手就怕我又消失。」

「長大後的你倒是沒那麼含蓄了,直接撕開我們似有若無的隔離,巴不得我說出塵封在你記憶裡的一切。」

我抿唇一笑,伸手輕觸上他的照片,眉眼彎彎的看著他:「不過還是算了吧,既然身而為人了,就別在意那千百年前的過往雲煙了。」

畢竟我和你的過去,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愛恨情仇”就能概括的。

神明總自詡看淡塵世愛恨,可其實放不下的往往是我們。

被過去捆綁住的是我們,固執的在回憶的洪流尋找對方的身影、輪迴裡追憶對方的模樣,孤獨又漫長的等待下一個百年、甚至千年時光的,也是我們。

最後再經過一輪輪荼蘼花開、曼珠沙華綻放時,找到不再記得我的你,重置我們的相遇,一如既往的笑著和你再說一句,“別來無恙,小傢伙。”

我站起身來,垂首看向他帶著淺笑的照片,在轉身而去時說了一句:「好了,等等見了,小傢伙。」

我將人間的常服幻化回了原本神明型態的紅黑將軍服,立足於一片鮮紅色的花海中,花海朵朵盛放著閃爍光芒的曼珠沙華,許多小朵的彼岸花正閃耀著紅光蕩漾在空中,環轉幾圈後又消匿而去。

我看向紅霞暈染天邊,緋雲沾染上夕陽色的蒼穹,傾聽著鏗鏘的鳳鳴,靜待著小傢伙的到來。

跑步聲如約而至,有雙手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腕,來人正是我的小傢伙,他容顏不復蒼老,變回曾經最少年氣的模樣,俊氣的臉龐還是一樣漠然,唯獨那雙熟悉的眼瞳不同,洩漏了他無法掩藏的熱烈情意。

「這次又要拋下我去哪?」

「別再消失了,好嗎?」

他慍怒又委屈的啞音傳到我的耳畔,千百年前、千年前、百年前、兜兜轉轉到了今日,都不自覺讓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明已經獨自活了千百年,心卻仍為“他沒有消失”這件事而絢麗的跳動,一下又一下譜出連我自己都失笑的心音。

我將他的手鬆了開來,在他面前呼喚出紅雷漫天,一道瑰麗又熱烈的紅雷落到我的手心中,盛放出一朵豔麗無比的荼蘼花和曼珠沙華。

我抬首朝他勾唇一笑,將兩朵纏繞著彼此的花遞給他:「我來帶你走了,我的小傢伙。」

他愣了愣,眼神中非常明確的表明了拒絕離開的態度,乾啞的說道:「妳就沒有一次想對我誠實嗎?說是帶我走,不就是要我再一次進入輪迴,讓妳一個人等遠遠沒有盡頭的日子。」

我並沒有否認,凝視他那雙我眷戀如斯,不帶任何一抹塵硝的眼眸,伸出指尖摩挲著他的臉龐,雲淡風輕的笑了笑:「神明的永生不就是如此嗎,因為踽踽獨行在亙古不滅的時間線上,只能在期待輪迴新生亦或是長生中迷失擇一。」

「小傢伙,你就是我不曾迷失的理由。」

小傢伙這回倒聽話了,他同離開人世時一樣微微泛紅著眼眶,伸手接過了交纏在一起的兩朵花,沉啞的說了一句:「我不是小孩,沒必要像從前那樣哄我。」

我輕聲一笑,張開雙手作出一個擁抱的姿態,凝視向他流淌愛意和不捨的瞳眸,朝他說道:「要不然換你哄哄我?」

男孩抿緊唇線,像是在壓下什麼即將湧出的情緒,紅著眼眶伸手緊緊抱住我,似是想要把他靈魂滾燙的溫度傳遞給我,朝我嘶啞的說道:「不論轉生多少次也好,記憶被消弭到一無所有也好,我都會朝妳奔赴而去。」

我輕聲嗯了一聲,看著他的靈魂在我懷中化成粼粼光芒,與曼珠沙華和荼蘼一同消散在我手心中時,抬首凝視向像是一成不變,卻又似是幻色萬千的空際。

我伸手接過環繞著雷光的彼岸花,釋然的笑了笑:「我們啊,在孟夏相遇,仲夏相識,季夏分離。」

「小傢伙,百年後的十里荷風時再相見吧。」

末路荼蘼,彼岸殊途,終會歸根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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