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謊言

美麗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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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耳熟的旋律傳來，那是一段悅耳的鋼琴聲，音色如向日葵一般柔和動聽，但我一點也不想要聽到。鋼琴的陰影，是我永遠離不開的。兩年前，我再也無法彈琴，旋律在我腦中迴盪，但很快又像花瓣一樣，風一吹，就不知飄向何方，我聽不到鋼琴的聲音，那些音符，在一瞬間，就消失不見。我不知為什麼，無法再次演奏，音樂已經不屬於我了，或許這是懲罰……媽媽那麼希望我可以學好鋼琴，為的是讓我有更美好的未來，可是我無法忍受一天又一天的辛苦磨練，那樣的音樂一點也不有趣，只會帶給我痛苦。或許只要我好好地跟她說，就能快樂的演奏，可是我說不出口，漸漸的，我沒有真心看待音樂，也把拿到第一名當作理所當然的事，然後，我就被音樂拋棄了，我被音樂討厭了。我的人生，少了音樂的陪伴，變得空虛寂寞，可是，我也不想要回到那片黑暗。空虛，總比黑暗的時刻好，不如我就好好享受這空虛的時光吧。又一陣那我曾彈過好幾次的曲子傳進耳朵，令我感到厭煩。我起身就走，逃避音樂、逃避鋼琴的柔美聲音、逃避那熟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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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大門，走進家裡。我望向客廳，看到髒亂的沙發和歪斜的地毯，還有⋯⋯覆蓋著大量灰塵與髒污的鋼琴。我好久都沒去碰它，更不用說彈奏了。原本深咖啡色、有色澤的鋼琴，現在髒到無法看出它原本的樣貌。我又想起那個旋律，不自覺地瞪了鋼琴。音樂，如果要把它比喻成人的話，對以前的我來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現在呢？音樂如同陌生人，我一點也不了解它。它曾帶給我快樂；它曾陪伴我度過數不清的苦難，但辛苦磨練的音樂只是紙上的幾個黑點與線條、從樂器傳出的聲音擺了，不具彈性，像是刻在石頭上的圖畫一樣，不容改變。難道就無法把那些圖畫重新編造成更有趣的故事，不像以前黑暗又無聊的線條嗎？唯一能做到的人，應該只有她了，可是她不在我身邊，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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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邊放了一個相框，上面早已積滿灰塵，裡面的照片，正是她的照片。我輕輕地用手擦拭上面的灰塵，她可愛的臉龐和甜美的燦笑馬上映入眼簾，可是，她已經無法繼續陪伴我了。她從小體弱多病，可是她熱愛音樂，她每天演奏，沉迷得廢寢忘食，體力也一天天的削弱，她卻仍然笑著演奏，像是有了音樂她就什麼都不害怕……其實我不能彈琴，有一部分是因為她的死。她太過勉強，病逝了。音樂奪走了她，她是被音樂吞噬的。她一直認為音樂是美麗、色彩繽紛的，所以，她就消失在那美麗而殘酷的世界。如果沒接觸到音樂，她說不定還會在我身邊。我好想妳，春香。我又望向她的照片，一股無法克制的悲傷從心底湧出，淹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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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照片，走到了離我的家最近的音樂廳。春香常在這間音樂廳演奏，她去世後也被埋葬到這裡唯一一棵的櫻花樹附近，讓她長眠在她最愛的地方。她以前有時候會在表演結束後坐在這棵櫻花樹下，哼著歌，休息一段時間。春天時，她還會坐在樹根上，看著滿樹的櫻花花瓣隨風飄落，還是一樣的哼著歌。我蹲坐在春香的安息之處旁，望了這裡好一陣子。她就像櫻花的花瓣一樣，美麗卻脆弱，只要輕輕的碰一下，就會掉落。春香，妳現在過得如何？妳的心裡，一定還是充滿音樂，妳在的地方，也一定很燦爛奪目。可是，我沒辦法到跟妳一樣的地方。妳是怎麼做到的呢？妳是如此堅強，不管病痛，成天在音樂的世界裡，心靈是如此乾淨，所有事物都為妳笑、為妳哭，妳所認識的音樂，像閃耀的星星一樣，照亮了一切黑暗與哀傷，而妳是我的星星，陪伴我度過每分每秒，只有跟妳一起演奏時，音樂才會美麗燦爛。名為音樂的朋友，跟妳一起消失了。第一次聽妳演奏，我嚇了一大跳，這不只是因為妳的技術高超，妳眼中的樂譜，是如此充滿情感、動聽。妳是自由的。我上次這樣跟妳說時，妳搖了搖頭，笑著回答我自由的是音樂，不是妳。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是自由隨妳的到來隨妳離去。自由已不復存在，我也只剩下我與妳的回憶。春香，我不知道為什麼妳那麼的熱愛音樂，沈溺於此。它是自由、美麗動人的，同時也是啃食妳健康的兇手，是音樂促使妳掉進名為「死亡」的深淵中，儘管如此，妳還是愛著音樂。妳從來沒有抱怨、從來沒有表現出擔憂，妳心中都是音樂，每次妳演奏時，都會忘掉世界上的無情與殘酷，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妳在加護病房時，嘴巴也一直輕輕的唱著歌曲的旋律，還會把手放在空氣中，熟悉的彈奏起只有妳才聽到的音樂，鋼琴的聲音一直都在妳的腦海裡，它蓋過了一切病痛折磨。可是，我不希望妳因而忘記需要注意的事，更不希望妳搞壞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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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考了好一會兒，閉上了眼睛，彷彿回到了以前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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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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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要練琴了……比賽快到了，要是沒有拿到好成績，媽媽一定會生氣。我抱著沉重的情緒，回到了家徒四壁、只有一臺老舊鋼琴的家，雖然我們家很小，但還是勉強塞下了二手的電鋼琴，我已經用它快十年了。我已經幾乎把一切希望託付給音樂了，因為我的課業上國中後就沒救了，我也沒有長得特別好看，只能靠我唯一擅長的音樂了。可是壓力還是很大，要參加各式各樣的比賽，而且這樣下去我考不上大學，以現在的情況，我大概明年就會被退學。所以，我更是應該加油，保送音樂大學才行。唉…我的未來，充滿了可能性，但不知是好是壞。不過，我應該努力活在當下，這樣才能夠想辦法有更好的人生，不要停留在過去，也不要一直思考未來，這樣反而無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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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再努力讀書的話，我是否能選擇不練音樂？不，現在這樣就好了，讀書不會比較輕鬆，而且難得有我長處，一定要好好發揮，即使很辛苦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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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了已經快壞掉的鋼琴椅上，翻開了譜，彈了一遍又一遍，音符飄盪在空氣中，窗外流進一股冷風，旋律也流出門外，飛到不知何方。最近狀態越來越差了，時常心不在焉，應該說，沉浸在音樂當中後，就迷失了自我，跟著音符的流動，來到了一個神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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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問我愛不愛音樂，我小時候一定會回答愛，在媽媽發現我的天賦之前，音樂很幸福，可是現在，漸漸的音樂已無法給我快樂，可是我還是必須每天練習。不知道如何讓我像以前那樣，快樂的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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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前進和音符的飛翔，我漸漸進入夢鄉，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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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溫暖的陽光喚醒了沉睡的我，窗簾外的光芒照亮原本黑暗的琴房。我看了看四周，昨天彈奏「枯木」時，不小心睡著了。我起身走出破爛窄小的琴房，走到走廊邊幫盆栽澆了水，它今天仍然綠意盎然，十分有精神。我走到空無一人的餐廳，泡了一杯漆黑不見底的濃郁咖啡，烤了兩片吐司，塗上一層薄薄的草莓果醬，並煎了一顆不是很完整的荷包蛋。快速的吃完早餐後，我潦草的刷牙洗臉，穿上校服就出門了。還沒收好的譜，就那樣攤在鋼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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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認真聽，一直看著窗外，數著雲朵和鳥兒，希望我有一天也可以展開翅膀飛翔。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發出了不規則的嘎嘎聲，同學們睡覺的打呼聲，都清楚明顯，傳達到我耳中。窗外有些同學在練習慢跑，有些在一旁偷懶聊天，我很快就會離開這個看似和平的校園了。該說不捨也有點不太對，只是覺得有點空虛，在這個校園裡，我什麼有意義的事情都沒做過，也沒有交到任何朋友，因為多數時間我都被老師留下來。我的生活會變這樣大多都是因為我選了音樂這條路，我已經放棄了學業，全心全力在演奏上了。不知道別條路，會不會比較好走？可是回頭路永遠不會比較好，我只能不斷在心中期望著前方會遇到什麼好的改變，能成為我人生的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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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就到了午餐時間，我打算一個人到圖書館附近的樹下吃午餐。我看到樹下站了一個女生，只是我看不清楚她的臉。我靠近了一點，突然被她的美貌嚇到。她有著一雙大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溫柔和愛的光彩；一頭亮麗的烏黑長髮，柔順到可以反光；纖細的腿和苗條的身材，簡直就像美少女，原來她是學校的校花——立見   春香。我楞在那裡，而她似乎發覺了我的存在，笑了笑並讓出了一個空位，應該是願意讓我坐在旁邊的意思。我走到了她的旁邊坐下，心跳得好快。她沒有在吃午餐，而在用耳機聽音樂，她小聲地哼著旋律，那首歌似乎是蕭邦的小狗圓舞曲，輕快又好聽。她怎麼會喜歡聽古典樂呢？像她那種閃亮的美麗少女，通常都是喜歡趕時髦聽流行樂，可是她給人的氣質卻不一樣。突然，她放下了耳機，從包包裡拿出一個譜夾。她翻開來後，把手指放在上面，輕輕的動了手指，那首歌是塔朗泰拉第77樂章的第6首，正是今年全國鋼琴音樂大賽的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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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驚了一會兒後，抬起頭，輕聲問：「妳要參加全國音樂大賽哦？」她轉頭看我，先是跟我一樣的訝異，隨後露出笑容，點了點頭，用甜美的聲音說：「是啊，黑木同學。這次我會參加，你也要加油哦，我會全力以赴的。」她怎麼知道我的事情？難道之前比賽我們遇過？「妳認識我嗎？」我之前沒見過她呀。「嗯，認識喔。你是鋼琴界的名人啊，我之前在國外，所以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跟你一樣，是個鋼琴家。」她柔聲說。「原來如此，那麼，這次我們會是對手呢。」我用平靜的聲音蓋住心中的雀躍與好奇。「你是我的憧憬，我一直眷戀著與你一起參加比賽的那天到來。你很厲害，只不過，最近的音色，比以前精準正確但沒以前動聽了。希望這次，你可以用心感受音樂的美好，我可是在國外練了很久，才能在此有跟你一起比賽的機會呢。」她說的話很誠懇，可是，我不確定我還能不能用心演奏，應該說，我不確定聲音還會不會願意與我和平相處。「嗯…」我小聲地回答，心中是不確定。她看著我笑了笑，說：「這次的比賽曲目，你練熟了嗎？塔朗泰拉是舞曲，輕快又活潑，這次的曲子，是比較快的，譜不會很複雜，可是要彈得好聽很難，每一首歌都是這樣，因為沒有樂譜一開始就富有感情，是音樂家投入才會有的。」她看了一下樂譜。「嗯…」我仍然只能點頭附和，不知該說什麼。「所以，我們都要努力，好嗎？」「我會的。」非努力不可啊，如果不努力，我的未來，一定會很不好過，我一定得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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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放學後並沒有直接回家，反而繞遠路走到一個小公園，空無一人，適合我這個除了音樂都沒有長處的我。說不定音樂也會漸漸離開我，到時候我就是被世界放棄的蠢蛋了。所以，我更是要努力，至少留住音樂，至少還有人會跟我說加油，還會有人崇拜我這個無能的人。春香人真好，難怪那麼受歡迎，希望她並不是在安慰我，而是真心欣賞我、希望我能夠發揮我的全部。公園裡的風很強烈，把在長椅上已久的葉子吹了下去，讓它飄到了遙遠的地方。寂靜蓋住了我所有的心情，我坐上了長椅，然後慢慢的讓旋律從腦中浮出，那一瞬間好安靜，感覺世界只有我和音樂，但更詳細的感受是難以言喻的，我想，我也不必說出來，只要我和音樂懂就好了，不過，春香應該也懂吧，雖然是第一天認識，但我覺得，她一定會改變我的人生，我有預感，她能帶給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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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明天就要比賽了，不知道我有沒有準備好。對了，春香也會來，我很期待她的演奏。那我再練習一下，我可不想輸給她，我心裡暗想。我翻開的早已破爛不堪的樂譜，坐在快要變成一堆垃圾的椅子，把手放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開始彈奏譜上發黃的曲子。輕快的旋律從鋼琴響起，是上次與春香見面時​她手上拿著的歌曲，也是明天全國鋼琴大賽的曲目。我反覆的彈了一遍又一遍，很快的，三小時就過去了。我望向了那積滿灰塵，又勤快的顯示時間的時鐘，已經晚上十一點了。明天要比賽，必須養精蓄銳，在大賽中脫穎而出，順利奪冠。我躲進沒多溫暖的棉被裡，沈沈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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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些許緊張的看著上台的春香坐在鋼琴椅上從容不破的翻開樂譜，開始彈奏。她演奏的真的很美妙，即使所有參賽選手都彈同一首曲子，她彈奏出的聲音有著別人彈不出的感覺，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我沈浸在春香演奏的音樂當中，熟悉的旋律、好聽的歌曲和春香的微笑浮現在我的腦海，讓我有一種莫名的敬佩與愛慕。春香是個美麗又富有感情的女孩，她非常投入地演奏，不過為什麼她投入的感情中，除了歡喜與期望外，好像還有一股悲傷？不知道為什麼，她眼中的音樂，好像非常了解她一樣，把她的情感都傳達了出來，可是我知道春香一定也有她的煩惱，因為她的音色中，蘊涵著哀傷與微微的憤怒。她為什麼會有這些感受呢？感覺她很失望。難道，是因為我？不，一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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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沉醉在她的演奏中時，工作人員把我從冥冥之中拉回現實，叫我去準備。快輪到我了，我好緊張。身上新訂做的西裝讓我好難受，我的手不斷地顫抖，我走到了後台，一段又一段的鋼琴聲蓋不住我的緊張與期待，只是不斷迴盪，樂譜被我用力的抓住，都快要分解了，但我沒有放開，等待著這段美麗的演奏結束。一瞬間內，聲音停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灑落在穿著水藍色禮服的春香上，掌聲此起彼落，時不時傳來歡呼聲。春香看起來很開心，她帶著一個美麗的燦笑，可是淚珠從她的臉頰滑落，我不確定那是感動的淚，還是悲傷的淚。她用纖細的手拉住有著蕾絲妝點的裙擺，敬了個禮，然後隨後離開臺上，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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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過去，雙腿很僵硬，我只能苦笑著站到臺上，敬了一個禮，然後做到椅子上。冷氣好強，好冷。可是我心中的熱情，卻是那樣燃燒著，內心有股熱焰，她大概是有身以來，我遇到最能讓我緊張佩服的參賽者了，她也是我最強的對手。燈灑在我頭頂，我望向了琴鍵，開始彈奏這首輕快的舞曲，現在，一切都取決於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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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後，我抱持著緊張的心情走到了公告欄前，我是……第二名，在我前面的，正是美麗又善良的春香。她就站在我面前，她轉頭看向我，又哭了起來，可是她很快又抹乾淚水，迅速的跑走了，連獎盃都沒有領走，就跑到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呆望她參雜著悲傷與少許憤概的背影，她明明贏得了這場全國大賽，為何有著淹飾不住的那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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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從我的皮製提包旁滑落，掉落到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水窪。我把我的提包放在我的頭頂上，盡量避開一滴又一滴的雨水，跑步跑到我破爛的家中。我打開了門，拖著濕淋淋的身體，直接躺在處處都有凹洞的地板，把裝著樂譜和獎狀的提包丟在牆角。我轉頭看著那二手鋼琴，它也跟我一樣滴著雨水，那從琴蓋滴下的水發出的滴滴聲使我陷入了我的思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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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為什麼那麼悲傷？她為什麼要流下眼淚？啊，我想起來了。聽說春香從小就體弱多病，原本就不適合上學、學音樂，但她勉強自己去。而且她是那麼的喜歡音樂，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擋她學音樂的熱情？可是，那份悲傷，讓人看了不禁心痛。她表現出來的溫柔，和音樂訴說的那份憤怒與失望，有著天壤之別，可是我選擇相信我雙眼看到的微笑與善良，我不想相信音樂，即便我知道那是事實。我在逃避呢。未乾的雨水混著我的淚水慢慢落下，我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我喜歡春香，可是，我卻輸給她，我不了解她的淚和心，我什麼都不懂，只希望自己可以跟她一樣，那麼努力、那麼熱愛音樂。但是，如果我一直停滯不前，是無法看到答案的，那個音色，是我永遠不會理解的女人心。全身上下都好無力，衣服濕透了，可是我哪裡也不想去，只想等待明天溫暖的陽光再度將我喚醒，給我新的動力與勇氣，去找春香，問出一切的原因，並磨練自己，成為用愛用心演奏的人。沉重的眼皮再次闔上，我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腦中都是春香的事，我真的好愛她，可是，又不知如何關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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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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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一上學，我就去找春香。第一節課還沒開始，我就站在隔壁班，也就是春香的班級的窗戶外。她看到了我，緩緩走出教室，她的背後跟著很多的人，都是她的崇拜者，也對，立見   春香可是校花呢。她對轉身那群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們就各自走去，臉上藏不住失望的表情。我和她四目交會，春香對我甜甜的微笑了一下，她真的好可愛、好溫柔。「恭喜你，在那場比賽中獲勝。你沒領走那獎盃呢。」我說。「謝謝你。我只是因為覺得那獎盃很重。」她的一抹微笑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淺淺的悲傷。我知道這不是原因，但我不打算繼續追究。「我問你一件事，可以嗎？希望妳不介意。」「當然好。什麼事情？」「我覺得妳那天有一點⋯⋯悲傷。妳彈出的曲子也反映出妳那時候的感覺，也有一股莫名的哀傷；妳彈奏完要敬禮時，也流著淚；妳在看公告欄時，明明是冠軍，還有眼淚流過妳的臉頰。」我輕輕的說，我不知道她會給我什麼答案。「這個……昨天有點冷，而且下著大雨，感覺心情也一起跟著陰沉了起來，什麼事也沒有啦。」她在說謊，她並不想要跟我說她真正的想法，那我也不能強求她告訴我。「是嗎…對不起，我表現得不夠好，讓妳失望了，但現在的我，真的就只有這樣。」我愧疚的說。「不會，這不是你的錯，有時候我也會失態，人都不是完美的，我們只要不斷努力就行了，未來永遠等著你……」她停頓了一下，用小聲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只不過，我大概沒有未來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看她悲傷的模樣，我好想要過去抱緊她，可是，我的勇氣被其他人的目光吞噬，只是靜靜的站在冰冷的地上，微風咻咻地吹過，捲走的是勇氣，帶來的是一陣沒有人出聲的寂靜。「我希望妳可以說出真相，但沒關係，妳準備好再跟我說吧，我等妳，無論是幾年還是幾十年，妳只要有什麼事想說，都可以找我。」我掩飾了心中所有的想法，若無其事的說。「好，你真溫柔。」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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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人走了過來，我知道他是誰，他是學生會長——霧隱   蘭斗，他外表帥氣，做事認真負責，而且總是從容不迫，很受女學生歡迎。他走進了春香，春香也看了看他。「春香同學，今天放學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圖書館？我記得妳上次請我教妳妳不會的功課和複習考試。」他用平靜的語氣說。「當然好了，謝謝你，霧隱學長。」春香臉上的那絲悲傷馬上消失，高興的回答，還露出了一股愛慕之意。「叫我蘭斗就行了，這也是學生會長的責任，那我們放學後見。」「嗯！」春香用力的點了點頭，大聲的答應，並轉向我，說：「那黑木同學，也快上課了，你快回教室吧。」她聲音充滿了雀躍，她該不會喜歡學生會長？向來嚴肅的蘭斗，好像也不排斥她……「嗯，好。再見。」我有點難過，但這也很正常，他們正是郎才女貌。「再見。」我走回了教室，心中的感受難以言喻，我覺得有點失望，但卻鬆了一口氣，看來，除了音樂外，也是有可以讓她快樂的人，那這樣，她會不會不要那麼勉強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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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下課的時候，我在走廊上遇到蘭斗。「黑木同學。」他叫了我一下。「什麼事？」我回頭問。「關於你要被退學的事，我會再跟學校溝通一下，請你接下來每一場鋼琴比賽都全力以赴，這樣我才有辦法跟校長說。」所以我可能不會被退學？「好，我會的。」我答應，我一定會努力，贏過春香……「嗯，還有……你可要小心我喔，因為我……也會參加鋼琴比賽，我也是演奏家。」什麼？我可沒聽說。啊，他之前也擔任過學校合唱團的伴奏，可是他沒有比過賽呀！「是嗎…我知道了。」其實我很不確定，一點也沒有把握，可是我也只能裝作懂了。他就這樣離開了。現在，敵人越來越多了。事情發展得快到我已經搞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必須盡我的全力，不然不好的事情就會發生。新的一場音樂比賽是舉辦在我家附近的音樂廳中，時間是下下禮拜六，下午三點開始。這次要彈奏的曲目是不知彈了多少遍的「巴哈平均律鋼琴曲集   第二集」，幸好我最近有練習。巴哈在這部作品使用了和聲理論和嚴密的對位法規則，追求在平均律之下，鍵盤樂器所能做最完美的表現。我一邊想著它的旋律，一邊走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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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走進教室時，鐘聲響起，低沈的聲音迴盪在我的耳邊。我坐在位子上，望向窗外，看著白雲慢慢飛揚在湛藍的天空中，看著一隻又一隻的鳥兒不時飛翔在無邊無際的空中，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與​在人行道匆匆忙忙的​行人。這時，我想起​蘭斗會長說的話。只要我再更努力、更積極的展現我的才華，我就不用被退學。雖然春香不愛我，但我至少能看到迷人的她。只要我一被退學，我在也無法見到她了，想到這裡，我的心就隱隱做痛。下下個禮拜的大賽，我一定要贏得，不管對手是誰。無論是春香、蘭斗學長還是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我在我的腦海裡不斷的重複巴哈平均律鋼琴曲集   第二集，還把手放在桌面上，移動雙手，飛快的輕彈手指，彷彿桌子是一臺鋼琴，是我人生的舞台。我上次究竟缺少了什麼呢？感覺彈出的音色，有種空虛的感覺，少了一股真誠的情感。可是，平均律不是那種有很多表情變化的曲子，有點單調死板，但我相信就連這種反覆無常的曲子，春香也可以把它彈得閃耀動人。不知道蘭斗會長的程度如何？我幾乎沒聽過他彈琴，所以完全不知道，他也沒有參加比賽，他平時就夠忙了。老師說的數學公式，彷彿不想跟我和平共存般，一下就消失無蹤，我記也記不起來，可是那些音符，卻不斷迴盪在我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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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上午又過了，我想要去學校的福利社買個午餐，此時卻傳來了平均律的旋律。那個聲音非常完美，一絲瑕疵也沒有，漸強漸弱非常明顯，節奏滑順輕快，含著大量的感情，很動聽。我一開始以為那是春香的音色，但後來又覺得不是，好奇心燃起，我走到了學校的鋼琴教室。彈奏的人是蘭斗會長，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手指不斷地敲打著琴鍵，那聲音是美妙且完美無瑕的，可是聽起來卻莫名的悲傷。那就是會長的心情嗎？紅色與黃色……憤怒與…寂寞。這音色令人聽得不禁想要流淚，一開始聽只覺得他很厲害，但仔細一聽，卻發現裡面其實充滿了感情，負面的情緒。他彈到一個部分後，輕輕的皺了一下眉，但音色仍然一樣。它和春香的音色差很多，可是有一個部分給人同樣的感受——非常美麗，可是那個美，又讓人感到同情與悲傷，他們的世界，是與眾不同的。快進入尾聲了，音色變得溫柔，非常柔和的，如水一般，但那股憤慨，仍然存在。他靈活地彈完最後一組音階，然後演奏就結束了。他站了起來，臉色還是蒼白沒血色，可是看得出他的英俊外貌，總覺得他很累了，眼神中微微的疲憊，就像他對世界的厭倦一樣。「黑木   透，你不必躲了，出來吧。」他似乎早就發覺了我的存在，用有點生氣的語氣說。「對不起，我忍不住偷聽了。」我一看事情不妙，就急忙道歉。「不，你沒錯。我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可以嗎？」他搖了搖頭，問。「嗯，請講。」我點頭。「你……喜歡春香，對不對？」他問。「嗯…」我只能誠實回答。「果然沒錯，好吧，沒事了。」果然沒錯？他早就知道了？「那個，你在生氣嗎？」我大膽的問。「……嗯，或許一直都在生氣呢。」他也跟春香一樣，總是把感受藏在心裡面嗎？他在是我敵人的同時，也充滿可憐之處，只是沒有人看得出來，在別人眼前，他是個高高在上的完美主義者。他走了幾步，但突然「啪！」一聲倒下。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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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他被送到了保健室，原來他為了處理學校事情和練琴，已經三天沒睡了，他跟春香一樣，那些強者，總愛勉強自己。下午第三堂課時，他終於醒來了。「這件事情，絕對不可以跟春香說。」他再三叮嚀，我只好答應。他肯定不希望讓春香擔心，也不想要毀掉高攀不起的形象，更何況春香自己也體弱多病。我一直覺得蘭斗總是向來嚴肅，做事很有效率且認真，同時又很會領導別人，但其實他心中多的是壓力與憤怒，他平時的寂寞與悲傷，都藏在他面無表情的臉後。我也該回去練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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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我馬上衝回家，把書包和鞋子隨手一扔，快速的坐到琴椅上，彈奏起那首曲子。巴哈在寫這首曲子時，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呢？這個旋律，又象徵著什麼？我心裡想著，手不斷的彈奏，看著琴上的樂譜，雙眼來回滑動，緊盯著黑黑的音符。春香眼前的音符，一定是色彩繽紛的，但我看到的世界，除了春香的笑容外，都只有黑與白，單調乏味。明明是同一種音符、同一首曲子，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如今音樂只是維持我在社會中的立場的輔助擺了，它變得很無趣，不像我小時候的音樂。蘭斗會長好像也跟我一樣，音樂就只是一種聲音，別無其他。但對我來說，它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只能靠音樂而活，這點與蘭斗學長不一樣。我在心裡苦笑著，把心思放回眼前的譜和手指下的琴鍵。一陣一陣耳熟旋律似栩栩微風飄到耳邊，我也努力把我粗糙的手指更精準、更輕快的​彈動在那黑白相間的鋼琴琴鍵上，發出​更響亮​的旋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但現在的世界，是屬於巴哈的，一切的旋律，都象徵著他，在空氣中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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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見   春香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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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邊要套用這個公式，這樣可得知X等於Y的兩倍，且Z為X的平方……」蘭斗學長說的話我有聽沒有懂，心中不斷重複輕快美妙的鋼琴聲。「春香同學？有在聽嗎？」蘭斗用有耐心的聲音問。「有！呃，抱歉，沒有。」我低下頭。「……唉，今天妳到底是來跟我約會，還是跟音樂約會啊？」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道歉。「春香……妳，喜歡音樂嗎？」他問。「嗯，當然！」音樂從小陪伴我長大，它帶給了我一切歡樂，每次我生病很嚴重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它都悄悄照亮我的心靈與黑暗。「是嗎…真好啊。在我眼前，音樂是懲罰，它帶來痛苦，但這都是我在贖罪，所以我不能離開音樂。」懲罰？音樂明明很美好……蘭斗學長看起來很痛苦又害怕，同時神情中的憤怒，也令人不了解，他做了什麼？「對不起，蘭斗學長，我實在是太愛音樂了，很難把其他的事情放進頭腦裡。雖然我已經努力騰出空間給課業，但我無法順利的記起來。」我苦笑。「好吧，那我們來練練音樂。反正音樂比賽也快到了。」他溫柔的微笑著，說。「好呀，要去哪裡彈？」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情緒，不禁興奮了起來。「學校地下室有個福利社，妳知道吧？附近有一台老舊鋼琴，雖然已經很舊了，但彈出的音色不亞於任何一台全新的鋼琴。我常到那裡去練琴，感覺它已經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們就去那裡彈琴，如何？」「當然好，我們快點去吧！」我馬上推開椅子站起來，拉起蘭斗學長的手，快步離開圖書館，越走越快，到最後還用跑的跑到學校，身後不時傳來學長有點氣喘吁吁的聲音。我一想到可以彈琴，開心的感覺竄滿我全身，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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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蘭斗學長走到他描述的那一台老舊鋼琴，我瞄了一下學長，用眼神問他要不要先彈琴。他深深地看進我眼裡，又遙遙頭。我興奮不已地坐在鋼琴椅上，緩緩推開琴蓋，把手輕輕輕的放在琴鍵上，開始演奏。旋律在我腦海中迴盪，手指也跟著旋律來回彈奏。這個時間、這個世界就只有我與音樂，其他的東西都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一片空白，包括前一秒站在鋼琴斜後方，溫柔地看著我的蘭斗學長。美妙的旋律飄蕩的空氣間，我沉醉在音樂中，閉上雙眼，更深的沈浸在無可取代的旋律中。我彈了一次又一次，半小時很快就消逝了。我把我的手從琴鍵上移開，不捨的站了起來，讓出空間給蘭斗學長。他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後舉起了雙手，開始彈奏。耳熟的旋律參雜著些許悲傷與憤怒，被蘭斗學長使用多年的鋼琴演奏出來。他到底在悲傷些什麼？他到底生氣些什麼？他彈奏時面無表情，只有眼神透露著異常的冷酷。如果彈琴帶給他那麼深的痛苦？為什麼還要繼續演奏？懲罰又是什麼意思？蘭斗學長……為什麼你不願跟我說？我只是不希望你一個人承受所以的痛，換作是我，我也無法忍受一切殘酷的事實，是因為有音樂陪伴，我才能熬過一次又一次的手術與治療，我們都需要一個心靈夥伴，我們應該要互相幫助，分擔對方遇到的困難。可是，我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靜靜的聆聽著完美而令人難過的音樂，一切的勇氣，都被地下室裡的陰暗，悄悄吞噬了。我一點都不了解蘭斗學長，我只欣賞他的英俊和用心，以及精湛的技術。   突然，那股旋律停止了。蘭斗從鋼琴椅站起，眼神中有著悲傷及痛苦欲絕的情緒，他走向我，露出了類似在逞強的苦笑，輕輕的說：「抱歉，在熱愛音樂的妳面前說這些話可能有些不重聽，但……我渴望自由、邂逅、臉紅心跳，但是音樂阻止了這一切，我卻擺脫不了，這是永久的束縛，也是一個心靈枷鎖。我討厭音樂，但其他人卻看中了我的音樂，要我投入，那跟走進一個漆黑且伸手不見五指的不知名世界一樣可怕，但大家強迫我進去，我也只好開始學音樂。這是我應得的報應，我以前做了很多傻事，如果尋死賠罪不了的話，我願意付出我的一生，在我不喜歡的音樂裡。」雖然不知道他曾經做過的傻事是什麼，他也不願講出來，但隱霧學長感覺很懊悔、很痛苦。有什麼事可以強迫一個人尋死呢？到底多悲慘？「那⋯⋯我先回家了，再見。」我拿起包包，小聲的說。「嗯，再見。」他也回了我一聲。我就一個人默默地走開了。打開門的瞬間，一道光透入了陰暗的地下室，灑落在琴鍵上面。蘭斗把頭轉了過去，似乎不想見到燦爛的光，我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踩著陽光照射得有點熱度的地板，慢慢的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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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在轉角處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正是透，他手上拎著一個紙袋，裡面裝滿了書，眼神訝異的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開口說話。「透，你好啊，真巧呢，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我尷尬的開口說。「嗯，我家就在這附近，我剛練完琴，去書店買書。妳和蘭斗學長忙完了嗎？開心嗎？」他問。「啊，嗯。我們還一起去學校的地下室彈了琴，很開心哦。」我露出僵硬的笑容。「妳也聽了蘭斗學長的音樂？」「嗯…」「是不是……有點感傷？」「不，是非常感傷。他彈得很綺麗，可是就是因為太過綺麗，美得令人想要流淚……」「是啊，我也有同感。他是我們的對手，可是卻會忍不住同情。妳現在有空嗎？要不要來我家？」「好……」我跟著他走到了一間小房子前，他每天都在這麼破爛又窄小的家裡生活嗎？我走了進去，裡面有些雜亂，可是鋼琴上堆滿了樂譜，看得出他的認真。「抱歉，我家很亂。」「不會……」我又望向牆壁，上面掛著一個照片，是他們家的全家福嗎？可是，其中一個女人的臉，被黑色的馬克筆塗掉了，我想我不需要管他的私事，這樣很不禮貌。透……你很堅強，居然面對的了這一切的困難，我第一次進入加護病房時，我才四歲，我可是哭喊到整棟的病人都聽得到，但我還是熬過去了，你知道我是怎麼撐過去的嗎？我媽媽給我聽你溫柔的演奏，我才慢慢睡去。「春香，我希望妳彈彈看這個鋼琴。」「咦？可以嗎？那好……」我按了一下琴鍵，可是……居然發不出聲音。怎麼會？看到我驚慌失措的樣子，透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說：「這台鋼琴已經五年沒有調音了，所以鍵盤變得很沉重，很難按出聲音來。」原來如此。「你竟然耍我！害我以為是我的問題。」我不甘心的說。「不過，我每天都用這台琴練習，我已經習慣了。」「咦？怎麼做到的？可以彈給我聽嗎？」我好奇的問。「可以啊。」他坐了下來，雙手放在上面，開始彈奏李斯特的暴風雪——超技練習曲。那個聲音參雜著少許的不準，可是彈出來的那個魄力與尖銳，別有一番特色，非常有趣，其實很動聽……他會我不會的事情，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即使是在如此克難的情況下，他也可以彈出屬於自己的音色，好厲害……不愧是我從小到大的憧憬，彈出的音色，是我永遠達不到的。雖然比賽時是我被看上，但我知道，透一定有比我強大的力量，只是他尚未發覺，尚未用心感受。他那麼努力不懈、認真，無論處境如何，都會堅持到底。我喜歡這個不標準的音色，這是剛剛好的不準，也是剛剛好的好聽。他只彈了一小段，就起身站起來，逗趣的說：「妳要不要再試試看一次？」「好呀！」我坐在已經破爛不堪的琴椅上，​比平常還要更用力的彈奏，可惜我一點也不順手。我很快的站了起來，看著他努力的隱藏竊笑，說：「你不必也笑得這麼誇張吧？我只是不熟悉而已！」看到他笑得快要肚子疼，又不甘心的加了一句：「我就演奏給你看，我保證我可以彈得比你厲害！」雖然這是不可能的，我想著。「喔，好吧！就看妳有多少能耐！」他已經不再淹飾竊笑，大聲的笑了起來，聲音多令人愉悅啊。我又坐下來，把手放在沈重的琴鍵上，開始演奏。​這次我有彈的較為熟練，但還是無法與透彈出的音色相提並論。我在快要放棄贏過他時，他在背後喊著：「妳一定可以的，畢竟妳可是全國音樂大賽的冠軍呢！」他的這句話給我了新的能量，使我繼續彈奏。透講的語氣充鼓勵與敬佩，還有一絲愛慕之意⋯⋯我忽視這股感情，只因為我不知怎麼面對。我是愛著蘭斗學長的，對吧？我想著連我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苦惱的皺了一下眉頭。突然在我右方響起啪​一聲，之後我在怎麼用力都彈不出聲音來了。我轉頭過去看剛才聲音的來源，沒想到是透把電源關掉了。他一看到我看到他的搗蛋行為時，就連忙替自己辯護：「​對不起！我只是不甘心妳彈的比我還厲害！」「……沒關係啦，哈哈。我也沒有比你厲害呀！我很害怕這次我會被你打敗，還有被蘭斗打敗，擔心的不得了呢。」我露出笑容，想打破我們之間的那道牆與沉默。「……妳，喜歡蘭斗會長吧？」他突然問的問題，我一時給不出答案，我也思考了很久，我欣賞蘭斗的強大與溫暖，我想成為跟他一樣的人，可是，透雖然不帥氣，他的琴聲和笑容，卻深深的吸引著我。我明明只要說我不確定就行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笑著說了一個謊言：「嗯，最喜歡了！」就是這個謊言，邂逅了一個悲慘的故事，但是，那個故事，卻非常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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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   透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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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她喜歡蘭斗會長。我剛剛在期待什麼呢？居然期待她說「不喜歡」，明明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所有的女生都喜歡蘭斗會長，我是沒有機會的。「那……有比音樂喜歡嗎？」我又問。「討厭啦～不要問這麼無情的問題嘛！沒有答案，蘭斗就是蘭斗，鋼琴就是鋼琴，我都喜歡，不行嗎？女孩子都很貪心的，難道你不知道？」她露出天真可愛的笑容。「那我呢？」我本來想要這樣問，但又吞了下去，還是算了，春香是不會喜歡我的。「咦？嗚⋯⋯！啊啊啊！」她突然抱著她的肚子尖叫了起來，怎麼了？「趕快⋯⋯帶我去⋯⋯醫院⋯⋯拜託你⋯⋯了⋯⋯」春香講了一連串斷斷續續的話語後，就昏迷了。我馬上打了電話給醫院，沒多久，救護車就停在我家門口附近。陸續就有幾位醫護人員下車扛起春香，搬到救護車上，它也很快速的開往最近的大型醫院。我呆望著救護車的離去，混雜種種情緒的感覺湧上心頭，淹沒了我，把我帶離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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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我接到了來自醫生電話。他說春香的病情比大家想像的還嚴重，請我儘速來醫院，他會解釋春香的病況。我借了一台自行車快速騎到那間大型醫院，心情是擔心又是焦急。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吧……拜託不要，她一定要活下去，我還想再次聽到，她感傷而美麗的音樂。想到這裡，我停下了腳步，有點不想向前，因為我從來不知道，在我前面等待我的是好是壞。我只想停留在美好的瞬間，不想離開，在只有我和春香的房間裡，鋼琴聲好清晰、燦爛，她的笑容好甜美，總是用那份笑容與溫柔，拉近我們的距離。我覺得好奇怪，我和每個人之間，總是隔著一面牆，怎麼打也打不破，我以為我也習慣了，習慣被其他人疏遠的感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我和春香之間，沒有那片牆，原來是因為，她美麗的笑容與琴聲，輕鬆地打破了那道牆。春香對誰都一樣，溫柔親切，她也對我這個不起眼的人很好，所以我就得意忘形了，我以為只有我獨占她的笑容，可是其實大家都看過了，包括蘭斗學長，他大概已經看過幾百遍了，春香在任誰面前，都是一樣的，不是只有對我。要是失去了，我一定會痛苦不堪，我不希望她離開，即使她不愛我……此時，看似慌亂的蘭斗會長跑進了醫院，他的臉色蒼白，肯定受到了驚嚇，他也很擔心春香吧。「透，站在這裡做什麼？快過去啊！春香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應該是你啊！」我？不可能的啦，怎麼可能是我，一定是蘭斗會長啊，畢竟她喜歡他。看到我原地不動，他又說：「你要讓她一個人痛苦地等待嗎？她一定很害怕，難道你要讓她自己一人面對那片黑暗嗎？她需要幫忙！」他大叫，快嘶吼破他的喉嚨了。「那你去不就好了……」我這樣一說，他就愣住，什麼也沒說。停頓了很久後，他又跑向病房，離開了。我心中是無數的難過與痛苦，我什麼也幫不了春香，我好懦弱……一陣子後，蘭斗學長又走了過來，臉色好了很多，似乎冷靜下來了。「春香沒事，她清醒了，住院兩天應該就會好了，不過，她還有很多疾病在消耗著她的性命，還需要好好治療，不過這次應該還可以，手術完後她就去休息了，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是她這次的音樂比賽恐怕去不成了。她應該好好休息的，不能那麼勉強自己啊…」他理性的說。「你沒資格說她，你自己不也一樣，只是還沒病而已，你遲早有一天也會像她一樣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來的話犀利刺耳，我把氣自己無能的份，都怪到蘭斗上了。「你…！算了，沒關係。我覺得你好像對我們有點誤解，你覺得我們在交往嗎？」「當然啊，她那麼喜歡你，我想要介入，根本不可能。」「可不可能這種事，要由女孩子來決定啦。你……果然不知道吧，不過你先別死心，一切都還有希望，女孩子是很善變的，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要不要相信，取決於你自己的選擇，而你的選擇，象徵著你真正的想法。「有了喜歡的人後，會讓一切看起來多彩多姿。這是我的初戀情人說的哦，你喜歡春香的話，就大膽嘗試吧，我們才幾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呀，好好把握吧，在你還能有幸福的時候，像我…已經犯下了無法反悔的錯了。」他笑了笑，那個笑容有點不自然，可是，他說的話卻很有道理。我也不想要相信，我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春香不愛我啊！等等……如果我真的不想相信，為什麼……還要在這裡哭泣呢？這是我的選擇嗎？我其實在逃避，我只是不想面對春香。不……就用這次的比賽，把想法傳給她吧，其實連我都不知道正確的答案，就讓音樂去傳遞吧，她收到的……一定會是我真正的想法。「我……要回去練琴了。」說完後，我連忙跑開，今天，發生了好多事情，但我知道這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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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回了家，地上還是一樣凌亂，積滿灰塵的鋼琴、被自己拔掉的電線、丟得滿地都是的雜物……咦？這是什麼？項鍊？應該是春香掉的吧，等她好一點後，拿去給她吧，可是會不會打擾她休息？還是請蘭斗會長拿給她吧。我又在逃避了。是藉口。沒辦法，春香不可能喜歡我的。「可不可能這種事，要由女孩子來決定啦。」我再度想起蘭斗會長的話。春香…妳覺得這有可能嗎？妳覺得會有人喜歡我嗎？好想要把一切……傳達給妳！傳過去吧，傳過去。音樂，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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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已到了音樂比賽的那天。現在春香的病情好轉了很多，好像根本沒有病倒似的，她臉上甜蜜的笑容也回來了，跟以往不同的是，春香看我的眼神變了，多了一絲我不了解的神情。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應該就是蘭斗會長所說的「女孩子都很善變」吧。我緊抓著放著樂譜的提包，穿著不怎麼整齊的西裝，走到音樂廳。音樂廳旁有個櫻花樹，因為現在是秋天，樹上的葉片顯得枯黃而脆弱。我常看到春香坐在櫻花樹下吹著微風，拿起樂譜哼著歌，烏亮的頭髮被涼風吹拂得飄散開來，非常迷人。我緩緩走進有些老舊的音樂廳，坐在被指定的位子上，等著我被叫到舞台後方。很快的，就輪到我了，春香，希望音樂能幫助我把我真正的想法告訴妳。忽然，我眼角餘光看見有一個身影悄悄走進音樂廳，我瞄了一下，是春香！她雖然看上去有點虛弱，但那溫柔的笑容依舊很燦爛。她是來看我的表演的嗎？一絲希望一閃而逝，她應該是來看蘭斗會長的，畢竟他也有比賽。我連忙把注意力放回發黃的譜和鋼琴上，盯著眼前黑白相間的琴鍵。我現在不指望春香喜歡我，只希望我所彈奏的音樂可以傳達我心中的一切給她。我抬起我的手，開始彈奏我心中的感情，是我最真誠的愛。平均律……之前我所彈奏的這首曲子，不是這樣的，這首規律、反覆無常的曲子，會變成這樣，我自己也很驚訝，樂譜中洋溢著愛情，訴說著美麗的故事……可是，我沒有信心可以循著巴哈的想法，把它彈奏出來。現在的平均律，是屬於我自己的，我要投入什麼感情，它就會染上什麼顏色的樣貌，我要彈奏出自己的平均律，讓大家看到音樂美妙的一面，也看見音樂無情的一面。我對春香，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超喜歡！我已經墜入愛河了，回不來了，現在不管是多麼殘酷的事實，都打不破這種心情，我對她的感受，永遠不會改變，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我心裡也明白這是非常困難的，不過我想要聽蘭斗會長的，讓女孩子來決定就好，也讓音樂……了解我的感受。情網的大人世界，是難以反悔的，有時遵循命運，是最好的選擇。我對她的愛洋溢在音樂間，在音符與音符的銜接處，豐富了旋律、豐富了感情、豐富了人生。我彈完了最後一小段旋律，如今已不是之前無聊的平均律，而是一封完美的信件，把我心中的所有，都表達給我所愛的人——春香。不知道她會怎麼回答我，但我很開心，今天能站在這個舞台上，我很開心，能遇到春香，我真是太幸福了。謝謝妳，充實了我的人生，音樂讓我發光發熱，而妳讓我的人生更完美，我愛妳。春香的音樂，真的好美麗，圓圓的，如星星般美麗形狀的音符，我明白，她能彈出這種音色的原因。因為她，總是那樣地玩著音樂的遊戲，聽起來輕快流暢，也是多麼地美麗。我也想要像她一樣，可是，那個過程，一定不會很輕鬆愉快，因為就連春香也是經歷一夜又一夜的病痛折磨，經歷了風吹雨打，但卻還是很堅強地，綻放那股美與力，和光芒。春香此時的眼睛閃閃發亮，炯炯有神，她笑了笑，我合格了嗎？我撐過了嗎？掌聲此起彼落，大家紛紛發表想法，一陣吵雜聲後，我走下來舞台。我完全不行啊，拍子都亂掉了，表情也全搞錯了啦。不過，我彈出的東西，是我出自內心的想法與感受，我已經盡全力了，或許不會得獎，但我已經很用心了。春香，這就是妳所說的嗎？用心感受音樂，音色真的就會改變呢，都傳達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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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後，我走到公告欄前，冠軍是蘭斗會長，也罷。可是在最下方，觀眾推薦旁，寫了「黑木   透」，所以我也得到了參加決賽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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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斗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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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我生氣的大喊。「哥哥，你不是已經拿到冠軍了嗎？」陪我一起來的妹妹早希不解的說。「妳不懂！我第三小節和第十五個小節失誤了，居然犯下了那種錯誤。」這樣一點也不完美，我不接受。「哥哥……我覺得你已經彈得很好了，不需要那麼在意。」早希不斷的想要說服我。「不……」「蘭斗會長？」突然春香出現了。「啊，春香……」「你在生氣什麼呢？不滿意嗎？我覺得很棒啊。」糟糕，讓她看見我生氣的樣子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透的演奏，好像比較好。」「你覺得自己不夠投入嗎？」「嗯。」「用心看待音樂，就會彈出美妙的音色，把你全部的感情，都寄託給音樂就行了。」「可是，我怕觀眾會嚇到，因為我真正的感受，彈出來一點也不悅耳。」「沒關係啊，我想聽，可以嗎？」「呃…」「跟我一起去一間咖啡廳吧，那邊的鬆餅很好吃哦，而且……那邊的鋼琴，很幸福喔。謝謝你上次帶我去地下室的鋼琴，這次換我帶你去，好嗎？再跟我……約會一次。」「嗯…好。」無法拒絕呀。「那個…我也可以一起去嗎？」早希問。「咦？蘭斗，她是？」「我其中一個妹妹，霧隱   早希，也有在彈鋼琴。」「原來如此！跟蘭斗很像呢！真是可愛的女孩。好啊，一起去吧。」春香爽快地答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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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春香一起走在人行道上，一旁的妹妹是小學三年級，一副等著要看好戲的表情，調皮的眼神緊盯著我們。我們三個沈默無語，在耳邊響起的只有輕微的腳步聲，我討厭這種尷尬的無聲。春香突然把頭轉向我，像烏鴉般墨黑的長髮差點甩到我的臉孔。「快到了，就在那裡的轉角處。看到那淺藍色的屋頂了吧？就在那裡。早希，還可以嗎？等一下就可以休息了，在走一點點的路就好。」「嗯，我可以。」她用力的點了點頭，純潔無邪的笑容讓人生氣不起來。我其實不是很想去，可是我不能讓春香失望。終於，我們走到了那間咖啡廳，它的門前掛了一個寫著「Welcome」的牌子，店內精緻可愛，白色的桌子和整潔的擺設。裡面的鋼琴非常顯眼，它看起來被保養的很好，琴鍵反射出一道光芒。「來吧。我們先點餐吧，早希，妳要吃什麼？姐姐請客。」春香拿起菜單，高興的說。「真的嗎？那我要吃冰淇淋鬆餅，草莓口味的！」真是的，一看到吃的就活力滿滿。「好，那蘭斗呢？」春香又看向我。「呃，我都可以，妳就隨便幫我點吧。」沒什麼興趣。「嗯，知道了。」春香快速的填寫完後便交給店員，走到了鋼琴面前。「蘭斗，你彈吧。」她笑了笑。我也走了過去，坐到了琴椅上面，開始彈奏一首輕快的曲子，拉威爾的「戲水」。我感受到所有顧客的目光，心中有點緊張，春香和早希也看著我，露出淺淺的微笑，唉…這是我的音樂，跟水有關的曲子……那麼，這應該是聖馬羅閃閃發亮的海……感覺心中有一片海，上面有著炙熱的陽光，就像是從深海挺出水面，那一瞬間，感受到的陽光與熱情，是多麼美好。這就是「投入」的演奏嗎？想像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在大海中玩耍，波動熱情與涼意，用心感受，這就是拉威爾的戲水，一首美麗又活潑的曲子。最後一小節結束後，掌聲傳來，是顧客和春香及早希的拍手聲，總覺得……在這裡，比在鋼琴比賽時還要開心，雖然回響沒有那麼大，可是我希望我的音樂，也可以像春香和透一樣，打動人心。那很難吧，不過沒關係，慢慢來就好，或許某一天，我也能啟發別人，彈出美妙的音色，彈出屬於自己的音樂。拉威爾的曲子，總是美麗輕快，但總是能給人那個感覺，看到那首曲子背後的意念，以及想像到那個場景，沉浸在那之中，好厲害……「哥哥，很厲害哦。」早希笑了笑。「我……演奏出了嗎？拉威爾的戲水，是要給人這種感覺嗎？」我擔心自己想太多，彈出不符合原先意念的音樂。「別管那麼多了，現在你是演奏家，想怎麼彈就怎麼彈，這首戲水，現在是你的哦，海面為了你，閃閃發光，對吧，早希？」春香用甜美的聲音說，並轉向早希。「嗯！哥哥跟拉威爾一樣是演奏家，所以……不用去想誰該造誰的，這首曲子，分明是演奏者想怎麼彈，就是什麼樣子的，不分對跟錯。」我……也是演奏家嗎？和那些過往的偉大鋼琴家一樣嗎？不，就算不一樣，我也想要成為值得大家尊敬與學習的人，彈出那種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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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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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必須要準備決賽呢，要有出色的表現才行，不過春香沒有參加初賽，所以決賽沒有獲得參加資格，好可惜。所以現在最大的對手是蘭斗會長吧？總之要加油才行。對了，聽說最近新開了一間賣音樂小品的店，去逛逛看吧，也可以去CD店買些古典樂的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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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了那家小店，它的門是木製的，旁邊還放著貓頭鷹的擺飾，地上鋪著小石頭，也擺了很多盆栽，牌子上寫著「magasin   de   musique   」，應該是法文吧。我打開門時，鈴鐺搖晃出清脆的聲響，裡面的冷氣很強，小桌子上的音樂盒發出輕快的旋律，是卡農的旋律。好可愛的店啊，春香一定會喜歡。桌子上放了許多譜夾，它是黑色的，上面有音符的圖案。我買一個譜夾給春香好了，順便送她那個淡橘色的音樂盒⋯⋯「老闆！我要買這個譜夾和音樂盒，多少錢？」老闆從小店角落的收銀台探出頭，那光頭在從窗戶透進來的強烈陽光下看起來有點像一個大燈泡。「啊，那些啊，我看看喔⋯⋯是四百塊。」「嗯，好。」我從我的口袋拿起我破舊的褪色錢包，掏起四張百元鈔票，放在收銀台上。他順手拿起那些鈔票，放進收銀機裡，滿意的對我點了點頭。我從小桌子上拿走一個譜夾和音樂盒，離開了那家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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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時，我用我家裡勉強不丟我面子、形狀大小都剛剛好的盒子，把我剛才買的​黑色譜夾和音樂盒放進去。它是淡藍色的，印著小花的圖畫。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放置在鋼琴上方，並確保盒子不會掉下來。我為了準備下個月星期四的決賽，坐在琴椅上，擺出樂譜，彈奏「蕭邦，敘事曲第一號，G小調op.23」。從有故事風格之意的敘事曲這個標題就能想到，這是有起承轉合的、戲劇一般的作品，也是以大受古典樂迷歡迎自豪的名曲。在蕭邦所做的四首敘事曲裡，第一號是唯一一個有激烈燃燒般的片頭曲，卻能讓人預感到悲劇的結尾。據說這部作曲的靈感是來自波蘭詩人密茨凱維奇所做的敘事曲，一邊由戰爭、悲哀與和平的歡樂交織而成，一邊有讓人眼花撩亂的展開。在片頭曲之後，變成了籠罩著悲傷沉穩氣息的樂曲，但是慢慢地變得激昂，一直持續發出能讓人感受銅管的嘹亮喇叭的和音，在這首曲子裡最為人所愛的美麗旋律也就此出現。右手的幅度廣大且快速的音型，與左手之跳躍等隨處可見的高度演奏技巧凝聚在一起。再加上被當成身為演奏家的真正價值是開頭和中間平穩的部分。音符少又簡單的部分才正能讓鋼琴家追求音色的多彩多姿或精神性之深淺。這首曲子充滿了深度與內涵，象徵了許多，且美麗悅耳，卻隱藏著一股憂傷，這首曲子很適合拿來表演或比賽，而且要彈得好聽，真的必須投入很多情感，非常困難。這會是一個挑戰，但我想要大膽嘗試，既然都獲得資格了。啊，對了。都忘記還給春香她的項鍊了，連同禮物一起拿給她吧。唉…今天就先休息吧，也十二點了，出去吃中餐吧。最近打工賺了不少錢，去吃那間義式餐廳為自己慶祝一下入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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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上錢包，並走了出去。外面很涼，只有微微的陽光照射著。好久沒有出去吃飯了，不過一個人有點空虛……平時我已經習慣孤單一人了，但今天卻寂寞得不得了，好難受……不，沒關係的，這種寂寞也好，就讓全部的話語，都停留在空氣的寂靜中吧。也只能這樣了，畢竟，沒有人真正的關心、喜歡過我。我拖著沈重的心情，慢慢的走進義式餐廳，預約完後就靜靜的呆坐在角落，很快的，我被叫到一個座位上，因為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所以碰的一聲坐在椅子上，不知發出了多大的聲響。我掃視了菜單一下後，叫了一位服務生點了幾道我常點的菜。沒過多久，三盤豐富的義式料理送上來了，以前的我一定會大口吞嚥，享受著自己不常接觸到的美味，但今天的我只拿起叉子戳了戳料理，把少許的食物放進嘴裡，連咬都不咬的直接吞下，根本無法嚐到義式料理的味道。一切都被寂寞吞噬了，快樂與美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股冷清和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料理。好希望春香就在旁邊，陪伴我……「那個，不好意思。位子已經滿了，這位小姐可以跟您坐同一桌嗎？」服務生問。他身旁站了一個年輕女性，她看起來成熟穩重，外表像明星一樣漂亮，穿著黑色的洋裝，看起來很時尚，上面還有著鮮紅色玫瑰。她淺淺的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跳得好快？她真的好美麗。我連「可以」都緊張得說不出來，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她就坐到了我對面的位子，拿起菜單翻閱。她看完之後，叫了服務生過來，把她要點的料理名稱說了出來。服務生馬上就去忙了，只剩我和她。「你會不希望我跟你說話嗎？」她很有禮貌的問。「不會……」我回答。「你一個人嗎？」「嗯…」「跟我一樣呢。我從演奏會裡逃出，累死了。」「演奏會？」「嗯…我是小提琴家——井川   繪見。」什麼？她就是知名小提琴家本人？「原來如此！妳長得好漂亮哦，像法國娃娃一樣。」我直接說了出來，感覺音樂帶來的認識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冰塊。「謝謝。對了，鋼琴決賽前，可以來我的小提琴表演擔任伴奏嗎？拜託了，黑木   透。」她懇求道。她認識我？哦，之前有一次我有幫一個人伴奏，那時候她也有參加。「咦？可以啊，這是我的榮幸，這將會是一個很好的經驗。什麼曲子？」我問。「柴可夫斯基……睡美人的玫瑰慢板和華爾滋。我想要在那個重要的場合內，演奏這兩首浪漫的曲子，可以嗎？」她笑了笑。「可以，沒問題的。但我最近要先練決賽曲子……」「沒關係，反正表演是在下星期日，還有一個月才是鋼琴決賽嘛……」後來我跟她加了Line，第一個女生的Line友……。我滿心歡喜的看著我才剛加的Line，興奮的期待著下星期日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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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表演要開始了。我們在舞台的後方，繪見穿著水藍色的禮服，脖子上穿戴著鑽石項鍊，迷人至極。我低頭看著我不整齊的西裝和缺了一角的譜，羞愧頓時竄進了我心裡的每一個角落。繪見抬頭挺胸，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等著表演的時刻來臨。很快的，表演就開始了，我緊張的走在舞台上，前方的繪見則自信滿滿，優雅而高貴的拿著小提琴走到鋼琴的前右方。我也坐在椅子上，準備開始彈奏。從繪見的小提琴中傳出了旋律，美妙而動人心弦，我一時忘了我的責任。我驚慌的開始演奏，音調也慢了點，我還彈錯了許多部分，繪見的音樂也隨之改變，拍子亂掉了，旋律也可聽出她的慌張與羞怒。完了，我害了她……許多的人專程來聽到演奏，我卻拖累了她，只因為我太忘我了。突然，她停了下來，我也停下手指的動作。觀眾們非常不滿的大叫，一定很失望吧，都是我的錯。「再來一次。」她露出了自然的笑容，看向我，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輕輕的說。後來她又再次演奏起玫瑰慢板，意思美麗動聽，一點也沒有受到剛剛的影響，感覺從新開始了。我也跟著重新開始，我這次比較穩定。觀眾們安靜了下來，繼續聽她表演，又沉浸在此。繪見好厲害，不愧是天才小提琴家，從頭開始也顯得沒什麼，而且音色仍然像花朵般動聽。拉小提琴的她，特別美麗，彷彿能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粉色花瓣飄在她旁邊的空氣中，為她跳著美麗的搖搖舞，她和音樂這樣和平相處，把對方當成玩耍的對象，跟春香一樣。我好高興那天有去那間餐廳，今天才有機會在這裡，才能認識她。玫瑰慢板就這樣結束了，但玫瑰的花瓣仍然飄散著，燦爛絢麗。就這樣，又進入了下一首曲子——華爾滋。輕快的舞曲，流暢的旋律，之中充滿著浪漫的情境。好美麗……繪見和華爾滋，都閃耀動人，可是現在……是我和她的華爾滋，我好開心……居然與知名的小提琴家，並肩合作，演奏華爾滋。希望有一天，也可以與春香一起彈奏聯彈的華爾滋……這首曲子很快就結束了，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台下傳來掌聲，他們為繪見拍手叫好，她的表演很成功，如果我沒有害她的話，一定更完美。「在這裡做什麼？敬禮呀。」她悄悄的說。她把手伸了出來，我也握住了她。她拉起裙擺，敬了個禮。真的，真的好開心，我感受到了好多不一樣的感受，但最後，我們還是有了算順利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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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了休息室，繪見真的好厲害，可以在這裡伴只有短短幾分鐘的表演，這裡很豪華呢。她換好衣服後走了過來，笑了一下，說：「謝謝你，黑木先生，謝謝你願意當我的伴奏。下個月的音樂決賽，加油哦。」「啊，好……」「要跟我聯絡喔，下次再一起出去，順便帶你喜歡的女生一起去吧。」「不，我沒有……」「明明就有，鋼琴是那樣說的。」「啊…是啊，一個喜歡我熟人的女孩子，一個熱愛音樂的可愛女孩。」「呵呵，大概知道是誰了。」這樣就知道了？「那麼，再見了，我們後會有期。」「嗯，再見。」我離開了表演廳，今天……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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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拖拉拉的走到學校，眼睛因為睏得太厲害微微閉上，遲到也沒關係。下個禮拜就是決賽了，昨天也練了八小時，只睡了五小時，根本不夠。我勉強走進校門，以龜速向三樓的教室前進。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我拖著疲困的身軀爬了三層的樓梯，終於走到了教室，已經​上課五分鐘了。有些同學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好像​我是一頭猛獸還是什麼怪物似的；有些人懶得理我，一直盯著墨黑的黑板和發瘋的老師。腦海中拋不開的敘事曲旋律，讓我無法專心。我放下了只裝樂譜的書包，趴在桌子上，回想旋律和鋼琴黑白的鍵盤。決賽其實沒過也無妨，我連初賽入選都很驚訝了，畢竟彈得那麼不穩定。可是既然都入選了，總不能什麼都不拿就走吧，也要認真的練。今天放學要留下來練習運動祭的項目，我是足球隊的。好麻煩，我明明是個體育白痴，為什麼不能讓我練琴就好？算了，也要休息一下。而且我很倒楣，被選上運動委員，還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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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到了放學時間。我早已累壞，精力也耗盡，去幫忙時順便睡個覺吧。我走到了運動廣場旁，躺在有點刺的綠色草皮上休息，反正等一下才是足球練習。腦海中依然迴盪著那個旋律，敘事曲的音符出現在我腦裡，但我很快就睡去，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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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後，我被一個聲音叫醒，剛醒來的我聽不清楚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但只能不甘願的睜開厚重的眼皮。眼前站了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我知道他們是誰，他們是典型的陽光男孩——風早   翔太和隔壁班的班花——胡桃   梅，他們兩個都是體育委員。「黑木同學，我們要去搬器材，壘球和排球練習都已經結束了，等一下就要換足球了。」叫梅的女生說，那個多餘的笑容非常甜美。「別再睡了，打起精神來，等一下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翔太用充滿熱情的聲音說，並搖醒了還想倒頭就睡的我。「好啦。」我勉強起來，跟著他們到了體育器材室，搬了三角錐和足球，它們似乎比平常沉重個十倍，我快倒下了。「黑木同學，你還好嗎？」梅關心的問。「看起來很吃力的樣子，我來幫忙吧。」翔太拿起我一半的東西，扛在手上。「謝謝。」搬完器材後，我已經不行了，於是教練同意我不練習足球。我要躺回草地上，繼續休息。「黑木同學，你真的很累欸。」梅走到了我旁邊，輕輕的說。「嗯…昨天練琴練了很久。」我回應她。「好辛苦喔，也對，鋼琴決賽快到了，你的演奏很棒喔，之決賽我也會去聽。」她笑了笑。她個性還不爛，長得也很可愛，是僅次於春香的受歡迎女孩。「嗯…現在我什麼也不想做，我快死了。」不知道為什麼，跟這個女孩說話可以卸下心防，完全不用顧慮。春香也一樣，可是跟她說話的時候，心跳都會加快，總是很緊張，所以無法好好的說話。自從她昏倒的那件事後，我都沒有見到她。「呵呵，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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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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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遠處看著胡桃跟透有說有笑，不知為什麼心中不是很滋味。最近我都沒有跟透往來，他也不會主動找我搭話或打招呼，感覺有點疏遠。我都還沒恭喜他入選，可是他正在休息，改時間再說吧。他之前好像有跟繪見合作，聽說感情不錯……該不會他喜歡繪見吧？也是，她那麼漂亮，人又好，跟她合作後愛上她也不意外。可是我希望不要，不知道這個感覺是什麼，但總覺得看到透跟其他女生在一起，就不是很開心。透在學校人緣很差，交情最深的人就是我吧？要是胡桃藉由這次的運動委員會，跟透感情很好怎麼辦？不，我在想什麼呢？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也沒差啊！心裡好扭曲。此時，蘭斗會長走了過來。「啊，蘭斗，你好啊。辛苦了。」蘭斗身上都是汗水，他剛剛去練習壘球了，聽說他很厲害，真是文武雙全又帥氣。「嗯。妳在這裡做什麼？妳是排球的嗎？」他問。「對，已經練習完了，現在在休息。」其他人看到我和他在講話，紛紛湊過來。「哇，隱霧學長在跟立見說話耶，真是般配，他們是情侶嗎？」有人好奇的問。糟了，會製造謠言和誤會的，可能造成蘭斗的麻煩。「那個，我們不是……」「嗯，她是我女友。」正當我想要解釋的時候，蘭斗在大家的面前說。「呀～太配了！」他們又興奮了起來。「蘭斗……」「春香，跟我來一下。」他拉住我的手，帶我到沒人的樹下。「對不起，擅自說妳是我女友。」「我是沒差啦，只是如果消息越傳越大……」「就是要讓大家知道，以免又有一大堆女生來告白，我會很困擾的。」「也是，那就先這樣吧。」「而且我想要刺激某人……」「嗯？」「沒事，那再見了。」「再見。」他就這樣離開了，所以我現在是他的女友？也好，如果可以幫他的話。但如果透聽到了怎麼辦？不對，我已經跟他說過我喜歡蘭斗了，可是怕他更絕望，放棄了我，去追繪見或胡桃。算了吧，蘭斗會長那麼完美又帥氣，一定是最好的選擇，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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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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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從繪見小姐那裡收到訊息，沒想到透喜歡春香！哼，春香不就是那個校花嗎？她表面上喜歡蘭斗會長，但其實喜歡透吧！呵呵…等不及搞破壞了，我要讓春香生氣，透露出自己喜歡透的心，然後讓蘭斗會長跟她分手，落到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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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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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上了些許沈重的背包，走回家。蘭斗學長剛才所說的「刺激某人」是什麼意思？那個「某人」又是誰啊？「刺激」那個「某人」後又有什麼改變呢？我實在是摸不著頭緒，就放棄了這些疑問。我走著走著，竟看到透和梅在不遠處的人行道走在一起，說說笑笑。我感覺得到一股嫉妒充斥在我的心中，強烈到快壓垮我的心靈。我努力隱藏自己的那個悲憤與妒意，趕上他們。我想知道梅有什麼地方吸引了透，使他疏遠了我。「哈囉！你們在聊什麼啊？」我從他們的後方問到，不忘面帶笑容。梅轉過頭來，回答我，語氣中有一絲冷漠。「喔，你好呀，春香。我們在討論說以後要在哪裡練足球。因為我們想練久一點，所以提早開始，只是那時候會和排球的時間重疊，妳們又在使用操場，所以就在想說要在哪裡練習。」我瞄了一下透，他好像覺得有點尷尬與疑惑。「真的只有那樣嗎？你們看起來很開心。」我忍住憤怒虛假的笑著。「嗯，就這樣，不過有稍微聊了一下天，僅此而已。啊！對，沒想到妳和蘭斗會長在一起了，恭喜妳。」她像是刻意的說。透聽到後臉上有絲訝異，但很快就消失了。「春香，我有東西要給妳，就是上次妳留在我家的項鍊和一點小禮物，可是今天忘了帶。」透鎮定的聲音中一絲難過也沒有，他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喜歡他，因為他不愛我。「哦，沒關係，我不用。」不是真心送的東西，我收幹嘛？「咦？收一下嘛，這是我的好意，而且有東西是要還給妳的。」我不要，什麼東西嘛……我只想要透一句誠懇的話。「不，我……」「透，你就別為難春香了，她是別人的女友，擔心被誤會嘛。」「我必須要給她，別干擾我，好嗎？胡桃同學？」他強硬的語氣嚇到我了，梅也受到了驚嚇。「喔……好喔……」她結結巴巴的回答，笨拙的離開。「妳現在有時間嗎？如果有，來我家吧。我要送妳禮物，妳不想要嗎？」透轉身面對我，說道。「……嗯，好，走吧。」透好像不怎麼喜歡梅，那那些禮物是否也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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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透走在人行道上，沈默不語。我​偷偷瞄向了透，他也回望我，眼裡盈滿了敬佩和愛慕，溫柔的笑容融化了我的心，那股溫柔遠勝過蘭斗學長的微笑。蘭斗學長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我原本就知道了，只是那時愚蠢的我還不懂「放棄」這件事。我嘆了口氣，把目光從透移開。可是，透大概也被繪見迷住了，而且他真正的想法我根本不確定，或許他不愛我。所以，我想要繼續用那個謊言，讓透以為我喜歡蘭斗會長，因為我一個快死的人，如果跟透在一起過得很快樂，他在我死後一定會傷心難過，我不希望那樣，所以我要一直騙他。其實蘭斗人也很好，雖然總是非常完美又認真，但他其實心腸很好，我之前看到他在雨天給被棄養的貓咪撐雨傘，以免牠感冒，結果淋了雨，溼答答的跑進教室，那次引起了很大的騷動呢。但他有時會突然變得很冷淡，都不說話，而且眼神中有股害怕與憤怒，和一絲冷漠無情，讓人不知該怎麼辦。透喜歡繪見也沒辦法，就讓他們幸福吧，不用我這個多餘的人介入，也不需要讓他們知道我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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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了透的家，他的房子還是一樣雜亂，堆滿了東西。裡面的窗戶也很老舊了，一點也不堅固，無法關緊，一股強烈的冷風吹了進來，窗簾就隨風飄動。透走到了一個房間，拿出了一個小巧可愛的盒子，輕輕地拍掉上面一點點的灰塵，拿給了我。「妳收下吧，裡面裝了一些小東西和之前的項鍊，抱歉這麼晚還妳。之前沒有跟妳往來是因為有點忙，而且有點不方便，對不起。」他口氣很真誠，但或許是裝出來的。「沒關係，畢竟你前陣子在跟繪見合奏嘛。」我故意提到她。「啊，嗯。」我接過了盒子，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很難自然地笑，只能輕輕地笑一下示意。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對透的感覺就不一樣了，不只有尊敬，還有一絲想要接近他、更了解他的感受。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戀愛的感覺，不過我發自內心地祈禱著，希望這是戀愛而不是虛假的愛。……不過，以我的身體狀況，不要留戀比較好，以免哪天死了，無法安心離去。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我，已經沒辦法在這個世界待太久了，我不想要留給其他人痛苦，而且何必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才開始感受戀愛呢？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如果我的壽命長一點，就可以大膽追求透了，可以跟他在一起比較久，可以看到更多世界美麗的一面，可以把謊言下的真相說出口。不，就算我身體健康，我也沒有那個勇氣說出口，所以……還是得用音樂傳遞呀。「春香，即將到來的音樂決賽，妳會來聽吧？」他問。「嗯，會啊，很重要嘛。」透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一個特別的存在。那他呢？我在他的心裡，是怎麼樣的存在？對他來說，我特別嗎？特別又是怎麼定義的？一個特殊無法替代的？那我又是什麼時候發覺自己心中他是特別的？不……當我回過神來，目光就已經落到他身上，打從我第一次聽到他演奏時，心裡面……他就已經是特別的了，我也已經……愛上他了。愛讓人蠢蠢欲動。真的吔，愛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但我想要擁有它，我想要讓它為我創造幸福。怎麼辦？胸口刺刺的，好不舒服，每次看到透，都覺得好緊張，胸口痛痛的，可是我並不討厭……這個感覺。「是嗎？會看我吧？要幫我加油哦。」「嗯，我會的。」「那⋯⋯你可以聽聽我的演奏嗎？就現在。」我問。「好呀，彈什麼？」我在腦海搜尋「愛的歡樂」，想起旋律，就開始彈琴了。柔美的聲音傳達，似陣陣微風吹拂進耳朵，手指也跟著節奏輕快的彈了彈。我把全部的感情、全部的感受都注進音樂中，像件情書一樣，​把情感包裝好、用細膩的字跡，傳達給透。不，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喜歡他，可是要強迫自己假裝喜歡別人真的好難受。我逼迫自己不要再把我的戀情用音樂傳達給透，彷彿我不再擁有任何感受、任何情感，取代而之的是難受和痛苦，充斥了我的心和我彈出的旋律。我停下手，看著透，我不知道他的臉上掛著的是困惑還是⋯⋯憐憫和同情。他不喜歡音樂嗎？喔，我現在沒時間想這些問題了，我笑著說：「這次彈琴也好難哦，好不習慣。你很厲害，可以每天用這種⋯⋯呃，狀況沒有很好的鋼琴練琴。」「喔，妳直接講『很破爛』就好，畢竟這是事實嘛。妳看啊，踏板也已經有點小裂痕了，琴腳也被磨的高低不平均，有點歪一邊。整體看上去也褪色的很厲害，『狀況沒有很好』未免也太委婉了吧！」他打趣的說，那笑容也再次深深吸引了我，我也快擋不住我強烈的情感了，但我一定要隱藏的好好的，不然會招來很多很多的「悲傷」。這時，突然一陣抽痛襲擊了我，我忍不住的高聲尖叫了一聲，眼角餘光看到透嗚住耳朵，很是驚嚇和擔心，接著我的視線就完全漆黑，微微感覺到我的身體正陷入昏迷，從嘴咳出大量的鮮血。最後的感覺，就是我腳下黏稠又溫熱的血慢慢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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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   透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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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麼一回事呀？「春香，春香！妳還好嗎？」我驚慌的大叫著，用手試著搖醒她，回應我的只有她咳血的聲音和一片可怕的死寂。我舉起剛才碰到春香的手，手染上鮮紅的血，正從手腕緩緩滴到地板。我打了119，叫了救護車，現在只希望救護車能趕到，搶救春香。這是第二次了，希望她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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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送醫後，我到了附近的公共廁所洗掉手上的血，心中還是充滿恐懼。她的身體狀況真的很不好，我好擔心，要是很嚴重怎麼辦？要是她再也無法睜開眼睛怎麼辦？沒了她的世界，音樂還是那麼美好嗎？決賽快到了，希望至少那天她能到現場聽我演奏，我有好多心情，想要透過音樂分享給春香，我想要跟她一起感受音樂。她絕對不能死，我不想要失去她，即使她不愛我，我也深深地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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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隱   蘭斗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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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傳來了一封簡訊，上面寫著：「快到XX醫院附近的公園來。」發生什麼事了？哦，我有預感了，是春香的事吧？「那個，千奈美，我有急事，可能要先走了。」我跟坐在對面的千奈美說。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笑著說：「快去吧，再見。」「嗯，再見。」我走出了咖啡廳，借了一臺腳踏車，用力且快速地踩著踏板。我得趕快到才行，春香又昏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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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奈美（未知人物）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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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斗看起來好匆忙，是發生什麼事了？不管怎樣，我還是不要問吧，以免蘭斗覺得我很多管閒事。升上高中後，我就很少跟蘭斗好好的聊天，畢竟已經分手了，學校也不同。聽說他的新女友是個校花，一定漂亮又優秀吧，很適合完美的他。會被甩掉這件事我也嚇了一大跳，我什麼時候讓他生氣或不滿意了嗎？國中畢業前，我們的感情明明就很好，還是他的新女友比我更有魅力？或許吧…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而且當蘭斗的女友真的很累，雖然他是好人，是所有人敬佩的對象。那個身為他新女友的女孩，撐得住嗎？蘭斗對一切的標準都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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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   透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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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蘭斗騎著腳踏車過來的身影了，真快呀。我趕緊跑過去，正當我要開口說明時，他搶先地說：「我知道，春香的身體又出了什麼狀況是吧。」「嗯…看起來很嚴重，還咳的滿地都是血。這次比上次在我家裡昏倒的那一件事還嚴重多了⋯⋯」蘭斗學長臉色蒼白，一定很是擔心吧，畢盡他們倆是男女朋友。我決定把從上次春香昏倒後的疑問透露給學長，他應該也很擔心這件事：「春香不會死吧？她會熬過來吧？有音樂和學長你的陪伴，一定能撐過來的，對吧？她能贏過病魔和死神吧？她絕不會這樣子就喪命黃泉的，是吧？我們還會再見到她的身影、她的笑容；我們一定還能與她聊天、說說笑笑的，你說是吧？春香⋯⋯她還會活過來的！她一定要活下去！音樂比賽快到了，到時候她就會康復，再次來音樂廳觀賽的！她也還沒收到我要送她的東西，她⋯⋯」我只講到一半，就有一珠眼淚滴到腳邊，講不出話來了。我微微抬起頭，看著蘭斗學長，他語帶悲傷的告訴我：「唉，這也只能看她幸不幸運了。從你的描述看來，她病的真的不輕，好像是我一個妹妹染疫過的病，連醫生都束手無策，是一個致死率很高的一種疾病。你能做的也就只有乞求多福了。我的妹妹⋯⋯也死了。她繪畫能力極高，她咳血而死的那一天⋯⋯是她繪畫比賽的前夕。」他重重了嘆了一口氣，望著遙太陽沈默的西方，眼神好像回想到以前遙遠的痛苦記憶。一道夕陽餘暉從山巒縫隙中照耀著整個大地，連餘暉都感覺很悲傷，很絕望。啊，上帝啊，請再給春香一次活命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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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放在我口袋中的手機響了。「喂？你好。請問是誰？」我問那位未知人物。「我是繪見。透，春香還好嗎？我剛剛有點事情去了一趟醫院，結果看到春香被送進急診室，好像很嚴重。」繪見溫柔的聲音傳來，關心的語氣中含了一絲慌亂。「嗯…真的很嚴重，恐怕會因此喪命。」我擔憂的說，心中的焦急更多了，我只希望趕快聽到春香好起來的喜訊，能夠再度看見她溫暖燦爛的微笑，掛在充滿生氣紅潤的臉上。「不，春香一定會撐過的，我相信她很堅強，打得過病痛，戰勝試圖奪走她性命的惡魔。」她的語氣十分堅定，但我知道她也很難過，手機傳來微微的啜泣聲。「希望如此。」我也只能相信上天會保護她，讓她繼續活著，讓她能繼續照亮我的人生。不，我不能這麼自私，只要她能醒來我就很開心了，我願意花費我餘年的陽光，讓她能繼續看到燦爛千陽。「透，你現在在哪裡？」她突然問。「我在醫院附近的公園。」我回答。「你可以等我一下嗎？我現在就去找你。」「好。」我掛掉了電話，坐到長椅上，閉上了眼睛聆聽風吹、葉子落下的聲音，我希望我有機會聽完那首愛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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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繪見的聲音出現在微風中，她臉上的神情泛出一絲疲憊，但硬是努力擠出微笑。「透，你好啊。」她輕輕地說。「妳好。繪見，妳認識春香嗎？」我問。「當然，是你喜歡的女孩對吧？我之前也跟她合奏過，在國外時還組成一個樂隊。」她怎麼知道？哦，她那時的「大概知道是誰」就是代表她已經看穿一切了吧？「原來如此。」「她是個開朗的女孩，，溫柔又熱愛音樂，認真看待每一個音符每一個記號。」她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後繼續說：「可是有點太熱情了，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那不是好事，你懂的，那會害她身體應付不了。」我只能輕輕地點頭，那都是真的。「音樂，是我們最愛的事物，但它卻有可能成為殺人犯。我不希望如此，我想要春香活下去，我寧可……」講到這，我不禁心痛起來，但還是繼續說：「我寧可不讓她接觸音樂。」我不要讓那麼美麗的事物腐蝕她的性命，我希望她能高興地活下去，或許有音樂外的事物能讓她快樂。「是呀，我懂。我們都不想看見……音樂殘酷的一面，那是多麼無情。」她也懂我的感受，她也想幫忙，也想讓她能夠繼續活在這世界上。「我們來想辦法吧，讓她遠離音樂。雖然很殘忍，但非這麼做不可。」這是我想到的唯一一個辦法。「好啊，讓她看看其他美麗的事物吧。」繪見認同。「不，我建議你們不要這麼做。其他事物未必能帶給她真正的快樂，她只熱愛音樂，其他事漠不關心。也許她會在你們面前顯得很快樂，但事實上，我們看到的那些笑容，很多都是假的。」沉默已久的蘭斗會長出聲，口氣嚴厲。「可是，沒有其他方法了。」我和繪見一致認為。「……那好吧，隨便你們。」蘭斗會長嘆了一口長氣，似乎放棄說服地說。他那麼隨便讓我不太開心，但也沒差。他轉身就走，背影在雲霧中消失無蹤。「那我們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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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春香似乎比較好了，幸好沒有生命危險，但可能要住院好幾個月。去找她吧，和繪見一起。我們走到了醫院，去探望春香。她現在病情比其他病患還更嚴重，所以有一個專屬的小房間。我打開了門，看到春香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我不禁心驚了一下，幸好春香眨眨眼，望向我和繪見。她的笑容出現了，只是多了一絲苦笑。「春香，你還好嗎？」「嗯，比昨天好多了。謝謝你來探望我，透。繪見，也很感謝你願意撥出時間來看我。等到我完全康復了，我們三個在一起演奏吧。啊，忘了說，我會彈完那首「愛的歡樂」喔！」她笑了笑，但我並不希望她繼續彈奏了，我希望她能顧好自己的身體，不要讓疾病纏身。「春香，妳有其他喜歡的事物嗎？要不要暫時停止彈琴一下？」繪見的口氣意外的自然，彷彿沒有特別想要什麼答案，讓人能放心的回答。「嗯…確實需要，住院的期間，我就不能彈琴，一定會閒得發慌。」「那，看書怎麼樣？閱讀很好喔。」她想了一下，不確定的說：「看跟音樂有關的書應該可以吧。」她笑了一下，又接著說：「只要跟音樂有關的興趣，都喜歡！」我轉頭面向繪見，在她耳邊喃喃低語：「看來春香和音樂無法分開了。」「唉，是呀。等到她康復後，一定會很賣力的練琴，到時候又會昏迷，她再次出院之後又會沈迷於音樂⋯⋯是一個惡循環。」她也回應我。「那⋯⋯我們就先出去了，讓你有時間休息片刻，再見。」「嗯，好唷，再見。」春香跟我揮揮手，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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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繪見並肩走在公園裡，望著微風拂動樹梢上的碧綠葉片、望著鳥兒在空中翱翔，其中一隻還叼著幾根小樹枝來回奔波，好像要築巢。雖然公園中有一個這樣的小小大自然，但還是改變不了我和繪見之間的陰沉氣氛。該怎麼辦才好呢？即使是綠樹或花草，都無法把春香從音樂奪走；即使是文學或書籍，都比不過音樂帶給她的快樂；即使是蘭斗會長……咦？蘭斗會長或許能幫忙？​我連忙​從快要破洞的口袋拿起手機，傳了簡訊給蘭斗學長。不知道這個方法有沒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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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隱   蘭斗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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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子上的手機顫抖了一下，我拿起手機一看，是透傳來的簡訊。我滑到了簡訊的頁面，讀了內容，簡單卻泛著希望。是有關春香和音樂的事，他說因為我是春香的男友，所以有可能可以從音樂把她拉開⋯⋯？唉，怎麼可能呢？我冷笑了一下。我和春香原本就不是男女朋友，是因為我不想收到更多的情書或表達什麼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愛意的東西才當的，就像防蚊液一樣，趕走那些惹人煩的蚊子。我和她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擺了，春香和音樂簡直密不可分，如果真有人可以讓春香不再沈迷於音樂，應該也是透呀。我打了打了一些字回傳給透，內容簡單來說是這樣的：我是不可能成功的，透比較有可能性，加油。後來，他只傳了幾個字：別開玩笑了。他不願意相信自己，那還有誰能幫忙？他明明就行的。我刺激到他了嗎？他以為我和她是情侶？雖然成功刺激到了，但這和我的目的不同呀。我又打了一封簡訊：春香根本不喜歡我。沒想到沒幾秒他就回傳：她喜歡你，她親口跟我說過，她愛你，她最愛你了，還說音樂和你無法比較。她真的說過？唉…這下麻煩了，找千奈美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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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奈美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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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滴打到屋簷時發出清脆的聲音，窗外又是另一個景象。我啜飲了幾口手上的熱拿鐵，好像格外苦澀，這場雨蘊含著淡淡的憂傷。此時，電話響了，上面寫著霧隱   蘭斗。以前的我一定會開心的接起，但今天我有預感這不是什麼好事，蘭斗一定有什麼煩惱，但為什麼訴說的對象是我呢？「蘭斗，發生什麼事了？」我問。「千奈美，有件讓我困擾不已，我朋友愛著一個女孩，卻認為那個女孩愛我。現在那個女孩出了事，他卻以「她愛你」為沒有勇氣幫忙的藉口。我是幫忙不了的，只有他可以，但他遲遲不肯也不敢，我該怎麼做才好？」原來是這種事，確實很困擾呢。「讓他知道自己不做就太懦弱了，讓他知道自己的愛勝於恐懼，讓他知道自己非有那個女孩不可，讓他知道只有相信自己把答案留給那個女孩才能向前嘗試，讓他知道這一切，他就會幫忙了。不要讓他逃避，這種事情要殘酷地做，用各種手段。愛情，是很困難的。」我說。「好，謝謝妳。」嘟一聲後，電話掛斷了。蘭斗……我希望我能幫上忙，因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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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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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蘭斗會長又傳來了一封簡訊，是：「好吧，透。既然你如此膽小，大概是不喜歡春香吧，你只是不想為她努力吧，你根本沒有真心對待她，不然你肯定會花費一切，想辦法讓她能夠好起來。也因如此，我要你提早退學，反正你已經不需要待在那所校園了，因為等春香死後，你也什麼都沒有，音樂也會放棄你。我沒差啦，但如果你真心希望她好起來的話，就快點動作，停在這裡推卸責任也沒用。」不，我愛她呀！我不希望她死，絕對不可以！好，我試試吧。我回覆：「請不要，我會努力的。」然後關掉手機，雙手插在口袋裡，跑到沒有雨的地方，即使全身濕透了，我也為了自己下定決心而感到一股暖意。春香，我愛妳，請求妳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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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去了醫院找春香，我輕輕地敲了被冷氣吹涼的門，直到她說了一聲「請進」才進去。她用一個微笑跟我打招呼，我也點了點頭。一陣寂靜後，我終於開口說：「春香，我不希望妳再接觸音樂了。我知道妳非常喜歡音樂，妳把它當朋友，當玩耍的夥伴。但妳的身體已經負荷不了這個朋友了，妳跟它在一起只會讓妳忘記自己需要活著，妳不能被音樂奪走呀，妳屬於世界，不屬於樂譜。這個朋友很美，也能夠治癒人心，但無法治癒身體，它治癒妳的心，也只是讓妳不害怕也不在乎地慢慢向掉下去只有死亡的懸崖前進，那不是好事，那會害了妳失去性命！」我還想繼續說下去，但春香打斷了我：「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我都知道！我知道音樂會害我，但我已經無法回去了！我寧可讓音樂陪我度過最後一段美麗的人生，而不是痛苦地、沒有音符與幸福的慢慢走過一大段無趣的路。我明白，我明白你們的感受，但……我無法離開它呀。我跟它可不是泛泛之交，我們是刎頸之交，我願意為它死，什麼也阻止不了我們之間的情誼。音樂充實了我的一切，而你……為什麼要我離開它？這太殘忍了！」她眼神中有著憤怒與失望，她第一次如此大吼著。「是嗎？好，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強求妳了，反正以後我們也不會再見面。我們只是關心妳，希望妳好起來，可是妳……妳這種人，死一死算了！」我也很生氣，我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只頑固地想要留住音樂，她不能同時留住音樂和命啊！我愛她，但這不關她的事，她眼裡只有音樂。我大步走開，不管她現在的表情如何，我真的好愛她，但是時候放手了。走出門後，我仍聽到她的哭聲。再見了，我愛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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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見   春香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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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透失望又悲憤的背影，​後悔自己剛才對他大吼大叫，用身上的被子擦拭眼淚，​克制不住從喉嚨深處傳來的嗚吟。我愛音樂，但同時，我也愛著透。怎麼辦？我想為音樂而活，為音樂而死，反正我快死了，有個伴侶是不行的。從我的生命開始起，音樂就存在著，彷彿如果我沒了音樂，就不是一個人，只是個物體。我無法沒有音樂的陪伴，但⋯⋯透！我是如此的愛你，但你試著把我和音樂分開。我知道這是為了我，不然他一定不會強迫我。我始終選擇音樂，我知道透以為我不愛他，甚至覺得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你不懂，我的生命已走到了盡頭，即使我選擇了你，也無法造就幸福，只能給你悲痛。既然如此，就讓你誤會下去吧，至少你能放棄我，去追求新的幸福。不過，透，我愛上你可不是為了失戀哦，請不要說那麼殘忍的話，會讓我更加難過、更加絕望，永遠離不開生命的幽谷。我是真心的，但我希望你別注意到我對你的深情，是為了不讓你悲痛，不讓絕望與悲憤溜進我們的心靈，佔據了一切。是啊，我今日死去也毫無悔意。有一種愛，叫做「已見到了值得愛的人」，而我已經看見了，也滿足了。我快速的抹乾淚水，努力對一個人也沒有的房間笑了笑，心中還是有一絲難過，當然了，被自己喜歡的人說死一死算了，心中一定會很難受。我又望向窗外，腦中浮現一首輕快的圓舞曲旋律，願我能就這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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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斗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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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收到了一封簡訊，是透傳來的。我看得出字與字之間的縫隙，充滿了出自無能為力的悲憤與絕望。內容也猜得出來，他失敗了，失敗說服春香不再接觸音樂。我好像聽的到透的哭喊，看的到在他眼眶中轉動的眼淚，遮著頭半躺在地板上，還沒準備好面對為從死亡之地爬出來要接走春香的死神。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機上的文字，一陣嘆息混雜著恐懼悄悄從喉嚨跳出，房子裡瀰漫的只有連我都搞不懂的情緒。是恐懼？還是失望？或著憤怒？我放下了我手中的手機，起身離開家，大步走去透的家，會是怎麼樣的情景呢？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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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透的家的門，在房子的最深處的角落蹲著的透抬起頭，似乎是沒想到會有一個訪客。「透，對不起打擾你了。」「喔，沒關係。」他心不在焉的回答，目光不知飄向何方。​​就這樣，我們沈默了好一會兒，透才終於開口。「對不起⋯⋯！蘭斗學長，我已經盡力了，只是⋯⋯還不夠！很對不起⋯⋯我無法說服她啊，但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的看著春香在痛苦中死去嗎？⋯⋯不，一定不是啊⋯⋯但我們又能怎麼辦？」他好像在自言自語，聲音很小很小，看著我的眼神很空洞。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我一直在逃避的記憶，是跟我的妹妹——​霧隱   奈月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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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隱   蘭斗的記憶，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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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為突然聽到了奈月刺耳的尖叫聲，嚇得跳起來，正在看的漫畫被我丟到桌腳旁。「怎麼了？​奈月？」我邊喊著，邊小跑步到聲音的來源，也就是客廳。我看到這副景象後，一時不敢相信。奈月正氣喘吁吁地跪倒在地毯上，顫抖的很厲害，嘴邊有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滑下她的下顎。她身下的地毯原本應該是亮藍色的，但現在​竟然被鮮血染成一片血紅，完全看不出原來的色彩。奈月穿的衣服也和地毯一樣，鮮紅一片，還不時滴下血來。她眼神盈滿痛苦，把眼淚和鮮血都甩向我，發出求救信號。我頓時呆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切景象，但我很快就回神過來，叫了救護車。我在等待救護車的搶救的同時，​扶起虛奈月坐上沙發，拿了杯水，把水靠近她的​嘴角，是因為咳了這麼多血怕她脫水，也是因為想清掉嘴裡的血跡。我能想到的緊急照護也就只有這樣了，我苦笑著想。奈月半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虛弱的看著我，喝了一點水之後，抽蓄了起來，又開始咳得滿地都是血，沙發也遭殃了。我生氣著我的無能，我的不可靠，我的恐懼。奈月應該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氣憤，縮小了那沾滿血的身軀，害怕的看著我。「喔，我不是在生妳的氣，放心吧。」我溫柔地講，用手撥開垂在她臉上的瀏海。奈月的恐懼消失了，安全感取代而之，看著我，甜甜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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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有一世紀之久，救護車才來我們家接奈月去醫院。我心中除了恐懼外，什麼都沒有，只剩一個痛苦欲絕、空虛的心靈。奈月不會離開我的。我心想，但那只是自我安慰。我那天真無邪、冰雪聰明的妹妹啊，她一定能克服難關，對吧？突然，一個身影出現，是早希，她眼角含著淚，微微喘氣著，神情充滿了害怕與驚嚇。「早希，過來。」我隱藏心中的疲憊與難受，輕輕喚了她。她手不斷顫抖，走向了我。「蘭斗哥哥，奈月姊姊不會死吧？」她抱持著一絲希望的看著我，似乎害怕我即將給出的答案。「當然不會了，奈月會堅強地活下去的，她不會就這樣丟下我們高飛遠走的。別擔心，這只是個惡夢，回家睡覺吧，隔天睜開眼醒來時，一切都會好很多。」我拍了拍她的頭，希望她不要感受到我自己的手比她抖得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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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家，確認早希已經睡著後我走到了書房，看了一本書，叫做「如何戰勝病痛」，然後又翻了翻「音樂，是有去無回的世界」這本小說，看完後，我眼皮無力厚重，躺在舒服的床上，卻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我一夜難眠，只能聽著時鐘指針移動的聲音，慢慢的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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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兩本書裡，都沒有我想要、我所期盼的答案，只有密密麻麻的黑字。奈月⋯⋯一定能活下來的，會的，一定能！我好像是在大海裡溺水的人，看到在海裡漂浮的一根稻草就緊抓著它不放，明知這樣無法得救；我好像是在地底隧道迷路的人，前方看到微微透進來的光，但那個光非常微弱、細小，從遠方望去就知道是岩石與岩石之間的縫隙照射進來的，明知我爬不上去卻懷抱著不可能的希望跑到光線下；我好像是個被困在牢房裡的犯人，明知不可能逃出監獄卻用拳頭一夜復一夜敲打鐵門，最後手就流了血。我知道奈月有可能活下來，但機率非常非常小，就像地球和螞蟻一樣的差距，一樣的巨大與渺小。我的難過、氣憤和悲痛在心裡翻騰，形成複雜的情緒淹沒了我，像個難喝的飲料被我嚥下。一想到我有可能失去我的妹妹，就心如刀割。奈月從小就很機靈，而且也很有美術天份，作品細膩，看得出她的用心。明天就是繪畫比賽了……明天是她唯一能夠完成她夢想的時候，我知道她很期待，也苦練了很久，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因為她知道她完成後心中會是多麼愉悅。但恐怕無法了。我一點也不想要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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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醫院傳了最新的消息：「霧隱   奈月不幸在搶救中失去呼吸，死亡了」。我的淚水已經無法強忍下去，但又深怕會讓旁邊的早希更加難過，更加害怕，我必須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必須堅強、守護妹妹。但我一點也沒有做好呀，奈月還是死了，我不能讓早希跟著一起絕望。那天，我沒去學校，晚上時千奈美來我家找我，不斷安慰我，但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一滴淚也掉不下來，我已經習慣無血無淚的生活了，即使悲痛再深，也無法表現出來。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所以大家總是會誤以為我很冷漠無情。我很痛苦，我是多麼喜歡我可愛的妹妹，我不捨她離開，也痛恨自己的弱小。但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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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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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一口氣，又輕輕甩了甩頭，好像這樣就能把不愉快的記憶甩開似的。透還是捲縮在角落，擺脫不了陰沈的氣氛。他抬頭看著我，眼裡盡是絕望，憂愁不已。我需要試試看說服春香，即使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愛過她，但我還是要以朋友的身份勸誡她。我低頭看了看透，輕聲說道：「我會試看看的。」他的雙眼頓時出現希望之火光，但很快的就暗淡下來，只剩下空洞的墨黑眼珠和佈滿血絲的白眼。我離開了透與透的家，慢步走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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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春香，是在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裡，應該有得到醫生的允許吧。「嘿，春香，妳看起來好很多了。」她坐在一個長椅上，手指不斷在空中彈來彈去，看得出來出來她是在彈隱形的鋼琴。春香好像是現在才發現我的存在，轉頭悲傷的說：「喔，蘭斗學長，你也是來說服我的嗎？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放棄音樂的。」我沒想到她會直接切入正題，但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嗯，是的。但我還是得試試看啊，誰忍得住心看朋友在痛苦中受著折磨，慢慢的變虛弱，最後屈服與死神？」我對她苦笑，接著說：「妳必須放棄音樂，即使這代表妳必須放棄妳所熱愛的興趣。不光是為了妳自己，也為了我，為了透，還有更多更多關心妳的人。世界上還有很多快樂的，不一定來自音樂。妳之前還沒接觸音樂時，也是好好地活下去，也很幸福啊。」「但那些比不上音樂帶給我的快樂，即使加上未來如果我活下去的每一天，也比不過，音樂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她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我知道，但妳必須活下去。就當作是我的任性請求，請妳答應我一次就好，這是我最深的願望。」「哦，這是你第一次這麼說，但任性的人是我呀，我不願離開，無論你如何請求。何必為我這麼努力呢？你又不愛我。」她的眼神就這樣看穿我的一切。「妳是我重要的朋友，懂嗎？我不像透，能深深吸引妳，我不懂他哪裡好，但我知道妳真心愛著他。」「我何時說過我愛透了？」「妳的音符，是這樣說著，妳的音色裡，洋溢著愛情。」「你真是一個完美的人，聰明靈敏，我明明已經試圖隱藏的。」「音樂不會管的，它會自動傳達出去，即使妳多麼希望它不要。」「你瞧，音樂多美好。」「我知道它很美好，但是時候放手了。我答應妳，等妳痊癒後，我會讓妳回到音樂，只要妳不要勉強自己。妳再繼續堅持己見，我可無法保證我不會做出什麼。」我笑了笑，心裡已偷偷拿起一把刀。「哦，會是什麼可怕的事情？好啦，我投降，我暫時離開就是了……」「真的嗎？」「當然是假的。我死也沒關係，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夠了。怕的是留給朋友、家人們悲痛，包括你和透。我會盡量減少悲傷的。」「妳知道如果妳就這樣離去我們會多自責嗎？」「那就對不起你們了。我會死是一出生就決定好的事，而我並不後悔，我希望能把一生奉獻給音樂。」「喔，是嗎？那妳忍心看著你身邊的人為妳流淚嗎？妳不能自私，儘管妳很任性，就像妳所說的。妳​別再接觸音樂了，這只會帶來悲痛和自責。」「不，我絕不會離開音樂，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音樂⋯⋯曾是我的唯一的安慰啊。​很對不起你們，但我不會放棄音樂，但我不會讓你們感到太多悲傷的。」「妳不會。不管妳是怎麼喪命黃泉的，我們都會很自責，很悲傷的，這一點絕對改變不了。妳只要離開音樂，好好的活下去，這些事也不會是我們要煩惱的事情了。」「​蘭斗學長，你不懂！音樂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是不會永遠離開它的！」她大吼。「⋯⋯好吧，如果妳不改變主意的話，我在這裡也只是浪費時間，跟妳講道理也只是白費唇舌而已，再見。」我冷漠的丟下了一句話之後，就大步的轉身離去，隱隱約約感覺到春香的目光裡盈滿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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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氣憤的走去透的家，心想我把這個壞消息轉達給他後，他的反應是什麼。我走到他的家，慢慢地開啟老舊的門，走了進去。我瞄了透一眼，他跟我出門的時候一模一樣，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她真是太自私、太任性了。」我嘆了一口長氣，吐出來的是冷空氣。一聽我這麼講，他就知道結果了，他消沉的說：「我想，我們該不該忘記她。她選擇了音樂，我們心裡留住她，也只會帶來更多痛。我愛她，但她不會答覆我的，她眼裡只有音樂，她離不開。那我們……是不是該離開她呢？」那感傷的語句，是我們不想承認卻只能承認的事實。「是呀，也只能這樣了。總之，好好準備音樂決賽吧。腦子裡不要都是春香的事，這樣你無法專心一致的好好演奏。想一點快樂的事吧，忘掉煩惱後，生活還是多彩多姿，美麗燦爛。」「蘭斗學長，我想要放棄音樂了。」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竟是在說他不要再練音樂了。「為什麼？你很有音樂天份，是其他音樂家求之不得的，只要好好發揮，你肯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鋼琴家。你竟然想離開音樂，真是浪費上天所賜給你的才華啊。」我驚訝地說。「是因為春香快死了。」他在講出「死」這個字時，​語氣藏不住痛苦。他又接著說道：「在遇到春香之前，音樂總是單調乏味、很是枯燥，練鋼琴對我來說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我也不怎麼熱愛音樂。儘管別人稱讚我說我彈奏的非常好，我也無法喜歡上音樂。我開始彈琴是我的媽媽希望我有一個才能，因為我的課業爛到不行，做其他事也從來沒做出什麼好東西來，只有音樂是我唯一能做得好的事情。當我遇見春香之後，音樂總算然上一層淡薄的色彩，不像之前枯燥乏味，但還是提不起興趣。但現在帶給我的音樂色彩的人，一腳已經踏入鬼門關，你說我怎麼面對音樂？」沒想到……他有這樣的感受。「其實，我也一樣。我早就厭倦了音樂，對我來說，音樂是最嚴苛的懲罰，我一點都不適合音樂，因為我從來沒有真心看待音樂，所以彈出來的音色，總是只有黑與白。但是，我遇到春香後，一切都改變了。我才發現，音樂其實可以很繽紛燦爛，只要用心投入。而我也看見你也漸漸改變，我們都是因為遇到了春香，才逐漸改變。雖然我還無法那麼投入，但我再努力了。音樂從敵人變成朋友，這都是春香的功勞。我絕對不要放棄，我想要變得更厲害。」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我又說：「不要放棄，好嗎？春香……已經把想說的都放進音樂裡了，那些美麗的感受，我們幫她傳播，好不好？即使春香會死，她在音樂中的靈魂也不會消失，那個美好永遠存在。那是她留下的，除了悲傷外的東西，她把我們眼前的音樂，轉化成美麗動人的音符。別讓她永遠消失，好嗎？」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後掉下，他用顫抖的聲音回答：「好。」透是多麼愛春香呀，這個精神、這個耐心，他知道，自己需要春香，也發覺了自己正在感受的情感是戀愛。春香也愛著他，但我不能說出口，不然他們又會哭著笑著最後面卻只剩眼淚，結局也不會好。等透自己發覺吧，一個少女脆弱的心，明明愛著願意一輩子守護她的少年卻不知情，只會苦等期待下輩子能夠幸運地在一起，而少年也沒發現少女真正的心意，以為對方愛著在遙遠望著她的事物，以為她眼前沒有自己。他們的愛戀真苦澀，但如果春香沒有說出那個美麗的謊言，事情會比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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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   透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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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來，對蘭斗學長微微鞠了躬。他也直視我，然後默默走出了家門。我輕輕把門關上，望了早已褪色的鋼琴。音樂，是有多美好，又有多殘酷？我以前搞不懂春香為什麼瘋了似的熱愛音樂，但我現在好像略懂一些了。音樂是天使，同時是惡魔，天使可以給予人們幸福和快樂，惡魔能使人們墜入名為「死亡」的深淵；音樂是海洋，有時賜給我們豐富的資源，有時帶來可怕的水災；音樂是太陽，它照耀大地的一切，同時也是旱災的來源。春香，請不要為音樂賣命，即使妳的眼中只有音樂、鋼琴和音符。我和蘭斗會長會永遠維護著妳的音樂和靈魂，至少我們會盡力，我們只希望妳好好的活著，我不指望太多太多。我坐在破舊不堪的椅子上，翻開樂譜，又把譜闔上。我想要彈一首自創曲，就在這一刻。把我對春香的思念與愛戀，全都載進這首曲子裡。音樂是橋樑，但橋樑總有一天會倒塌。我想了一下，隨即彈奏起來。拍子​忽快忽慢，表示著我以前不穩定的情感，有點哀悽又有點幸福的旋律，是代表著我不可能的愛。但是……我想要留住這份愛，這個音色，我很喜歡，因為音樂……是一個實際而美好的東西呀。我不會放棄，看著吧，音樂決賽中，我會彈出屬於自己的音色，引人矚目。我喜歡妳，真的、真的好喜歡，但是，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其他的……就交給音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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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賽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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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悄悄地過去了，轉眼間，已到了決賽那一天。比賽會場充滿緊張的氣氛，有好多跟我一樣是音樂家的選手，我們是敵人，同時也是一樣了解音樂的朋友。我從人群中找到蘭斗會長，他臉色似乎不太好，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安穩的表情。「透，一個壞消息，昨天春香情況不好，進入了加護病房，今天要做手術。手術的成功率不高，生與死就在一線之間，而聽說她在加護病房搶救時，口中仍默默地清唱著曲子的旋律，音樂一直陪著她。她準備好上戰場了，一個生死決鬥。我們也去吧，輪到我們上前面對了，用音樂幫她暗中加油打氣吧。」他說。很嚴重嗎？不行，我不能因此讓氣勢被削弱，我要更加油才行，因為現在有人比我更害怕，有人也在垂死掙扎，我不能服輸。「好，謝謝你告訴我。」突然，有三個女孩出現。一個是梅，她面帶微笑的看著我和蘭斗，神情無比溫柔，卻一點也不自然；另一個是繪見，她似乎特別打扮了一番，比往常更加美麗，塗上了鮮豔的口紅；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可愛女孩，她好像是來看蘭斗的，高興的眼神中充滿了愛慕。「千奈美，胡桃同學，和井川小姐，妳們是來幫忙加油的嗎？」蘭斗問。「當然了，蘭斗，我會看著你的。」似乎叫千奈美的女孩馬上回答，興奮不已的樣子。「蘭斗同學，黑木同學，加油哦。」胡桃也說。「加油，春香也在努力奮鬥，你們一定也要好好表現。」只有繪見聲音堅定平淡，從容不迫中有股掩飾不了的擔心。「嗯，會加油的，對吧？透。」蘭斗真厲害，引來了三位美女。「嗯…一定要，透過音樂，把感情告訴春香！」我努力蓋過複雜的情緒，說。「那麼我們先走囉？蘭斗，要好好演奏哦！」蘭斗點了點頭，隨即她們就離開了。蘭斗要上台前，口中念念有詞，好像是在說：「奈月、早希，我……會努力的。」蘭斗學長的演奏非常完美，音色優美、感情明顯，染上了繽紛的色彩，這首敘事曲變得美麗精彩。那是他們的故事，而我，現在要創造自己的故事了，我與春香……悲痛而美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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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我時，我走上臺，微微的彎腰鞠躬，小聲的掌聲結束後，我坐上了鋼琴椅上。我一坐上去時，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聚光燈感覺特別無情。如果我說我不緊張，那絕對是假的。我心臟不斷跳動，手和身體也嚴重抖動，但我知道害怕也沒用，我得去面對，面對音樂和我真正的心意。我要把全部都告訴妳，春香。我的心意，我的情感，我的愛……我開始彈奏，那首「敘事曲」。我用了簡單的手法，把悲傷彈奏出來；我用左手的跳躍與圓滑，表現出時而興奮時而痛苦不堪的心情；漸強與漸弱，說著我與妳的記憶，聲音慢慢往高處爬。音響效果很好，大小聲的明顯、節奏的明顯。音符中有著我們的哭喊聲、我們的歡笑聲，我們經歷的酸甜苦辣，全部都要透過敘事曲，說出來了。對不起，我說了過分的話，讓妳一個人在悲傷與寂寞中消失，我知道妳是多麼愛音樂，但我是多麼愛妳。我沒有勇氣說出口的話，希望妳能聽見，我要把我的感情，透過我的音色，傳達給遠方正掙扎著的妳——「好きだよ!（我喜歡妳！）心の中にあなたがいます！（我心裡有你！）」再見了，我愛的人。我不知道妳離去之後，我會多麼痛苦、多麼難過，也不知道那會是多可怕的日子，我只知道我愛妳，而這絕對不是能夠草草了事的東西，我會愛妳一輩子，即使妳先離開了。我心知肚明，是這個愛戀毫無可能性可言的，但我想現在，沈浸在一段很快就會消逝的情感。我彈完之後，緊緊閉上雙眼，聽著在我耳邊繚繞的餘音。春香，我真的很愛妳，但妳一直固執地想留住音樂，我們之間之間的曖昧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往後的人生，會變得如何我已經不在意了。我下了臺，心裡明白，一切都結束了。打從一開始，我的愛就不會回覆我，但我已經滿足了。之前謝謝妳了，謝謝妳感動我、陪伴我，讓我的生活變得多彩多姿，一直以來……謝謝妳，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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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速穿梭人群，跑出比賽場地，結果如何我不管了，什麼都沒差了……明明我已經傳達出去了，但淚水還是掉下。也對，正因為我傳達出去了，才會流淚。如果一開始我就沒有勇氣做出至今的一切，現在恐怕……也不會這麼難過吧。好痛苦，明明我已經無遺憾了呀。一想到春香隨時都可能跨出這個世界，走到彼岸那，心裡就好難受……春香愛的是蘭斗，我沒機會的啦，但是……如果她討厭我，我會很難過，如果她死了，我會更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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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家裡，東西亂丟，衣服也不換就撲到床上，先痛哭了一場，再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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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收到一封訊息，上面寫著：「立見   春香   十七歲的年輕少女   在二O一九年   十二月二十一日，即使手術勉強救回一條命，卻拒絕治療，死前五分鐘說：「我死後沒有任何遺憾，除了那天被我喜歡的男生說：妳死一死算了。但願我已把一切託付給音樂，幫我轉告名叫黑木   透的男孩：我喜歡你，對不起。我知道這會帶給你更多悲痛，但我已經壓抑不住了，我想告訴你。」我立刻關閉手機，什麼嘛……春香，這是真的嗎？我真的、真的好痛苦，感覺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要告訴我？剩下的一生，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妳死了，光明一起消失了，不要，為什麼要說謊？回答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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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五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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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那個謊言，似乎讓我見到了很多美麗的景象、讓我努力，即便知道一切都不可能……或許那個謊言幫助了我成長，現在的我，也已經頹廢、什麼事也做不好了。為什麼呢？為什麼我會那麼久都振作不起來，而蘭斗卻早已在音樂界出人頭地，娶了高中時那個總是面帶笑容、已成為明星的梅呢？也是，因為我絕對比他更愛春香。我這個人還有什麼用呢？一切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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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人走向了我，是多年不見的井川   繪見，她比以前更漂亮、更有成熟魅力，唯一不變的是那美麗深色的眼睛。「透？你怎麼在這裡？」我無法回答，嘴巴被記憶帶來的悲痛堵住了。過了一陣子後，她開口說：「透，跟我交往好不好？」我嚇了一大跳，動作卻沒有太大，一個這麼閃耀動人的女人，竟然想要跟我這個什麼用處也沒的男人？「妳明知即使很痛苦我也會一輩子愛著春香。」我用疲憊不堪的低沉聲音說。「我不管，我也是從很久很久以前跟你合作開始就喜歡你了，請跟我交往。」咦？真的嗎？不可能，為什麼會看上我？「……好，但我已經頹廢了可幫不上妳什麼喔。」我只能答應，如果現在的我也有機會的話……「沒關係，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好了。」沒想到……等著我的，是新的一份愛，繪見……能帶給我幸福嗎？她能跟春香一樣嗎？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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