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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集-手機也可以降妖除魔

今天也是個晴朗無雲的好天氣。

陽光燦爛,卻仍如往常般遺忘了我家所在的深巷。

深巷裡因為沒有陽光的照耀,陰暗、潮濕。幾戶人家定居於此,窗戶卻長年緊閉,只微透出室內昏黃的燈光,彷彿在昭示外頭的人們,還有人在,還有人頑強地居住在這,我們沒有死,也沒有離去。

可想而知,在這條深巷裡不會看見鄰居話家常的身影,更不會看見鄰居本人,處處滿溢詭譎壓抑的氛圍,讓人心情鬱悶,久久不能平息。

即使如此我也沒想過搬離這裡,因為這裡是我與媽媽的家……好吧,我得更正,應該說是「曾經」我與媽媽的家。

自從幾天前媽媽一聲不響地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我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手中握著從媽媽房間找到的一把奇形怪狀的鑰匙。

深深嘆了口氣後,我想,是時候該離開了,盲目地等待不是我的個性,再加上食物快消耗殆盡,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再繼續乖乖待在家等待媽媽回來了。

我早該接受事實,媽媽已經死了。

其實從媽媽離開的那一天起,不知為何我就有預感到她的死亡,只是我執意不去面對罷了,至於她是怎麼死的,不知道,我要去尋找答案。

我起身拿著鑰匙試了試家中所有可能的地方,門把、抽屜、衣櫃,甚至連牆壁裂縫我都插進去試過,可惜只吃了滿嘴灰。

「咳咳!靠,這鑰匙到底是打開哪裡的!」

我煩躁地抬起手,想把鑰匙重重甩到地上表達我的不滿,突然,腦中閃過一段陌生的記憶,我鬼使神差地走向大門。

打開門後,一輛未曾見過的電動滑板車赫然出現在眼前。

「……什麼鬼東西。」

我左右查看四周,不像是有人停在我家門口,於是大著膽子穿著室內拖鞋踩了上去,將手上的鑰匙插進去。

鑰匙孔吻合,找到了!我心中一喜。

不過將鑰匙左右轉動後卻不見滑板車發動,我皺了皺眉,像阿嬤修理電視機一樣對著滑板車重重拍幾下。

「喂,振作點,該不會是壞掉了吧。」

驀然,一條金黃色絲線從車體竄出,將我的手大力揮開,然後幻化成一隻手的模樣指了指我家大門,看模樣,它好像挺生氣的。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景象,一時沒回過神,於是它氣急敗壞地重重打了我的頭一掌,然後壓著我轉過去對著大門,似乎是要我好好看看。

我吃痛地摀著頭,那力道讓我不禁懷疑它是在報仇。

「呃、啊?要鎖門是不是?喔,好啦。」

它恢復成絲線的模樣後點了點頭,還做出手插腰的姿勢。

我一邊腹誹自己被一台電動滑板車指使,一邊乖乖地把大門鎖上,還滿臉討好地轉身對它展示「你看,門鎖好了呦!」,然後才回到車上。

回到車上後,金色絲線轉瞬間消失,我壓下心頭的疑問再次轉動鑰匙,終於成功發動了,於是我慢慢轉動手把,騎著腳下的滑板車離開自小成長的家,頭也不回地朝著身後的巷子豎起中指,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意。

「掰啦!」

身後倏然感受到眾多陰冷的視線向我襲來,如冰涼的觸手爬上我的背脊般,我下意識催動手把加速衝刺,直覺此地不宜久留!

隨著滑板車的加速,狂風呼嘯著刮過臉頰,微微發麻,我好奇地轉頭看向身後,才驚覺一直以來是我誤會了一件事。

原來並非陽光忘記了我家巷子,而是巷子彷彿有股力量排斥著陽光的照入,刻意讓巷子裡的居民永不見天日。

我停下車,看著陰暗潮濕的我家深巷,感受戶外陽光漸漸溫暖我的身軀,卻止不住我內心湧起的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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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騎著滑板車漫無目的地前進,沿路花草爛漫,一抹白色晃進視野。

身穿白色T恤和灰色短褲的男孩,頂著一顆圓潤的平頭,騎著腳踏車攔在我面前。

「妳是誰?為什麼來這裡?」他眼神警惕地看著我。

「我是來觀光的,到處看看。」我對他聳聳肩,「然後不小心迷路了,怎麼知道這是哪?」

「快離開!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這裡是……」

我看著男孩,靜靜等待他的下文。他躊躇了一會後皺眉繼續說道,「……反正不關妳的事!妳又不是那個女人,沒辦法處理這件事,快離開!」

那個女人?誰?

我心想男孩怕是腦子跟頭髮一樣沒長齊的傻子,自己一股腦地說出這麼多訊息給我一個陌生人做什麼?

忽然,身下的滑板車一動,一縷金絲緩緩纏繞我的手腕,一陣暈眩過後,腦中又出現了一段不屬於我的陌生記憶,跟先前在家中時一樣,腦中產生的不適感讓我十分煩躁。

我抬頭看向男孩,皺眉說道。

「我就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別廢話了,帶路!」

我的態度突然轉變,男孩的表情卻沒有想像中的錯愕或驚訝,反倒一臉平靜,像是早就知道般,只是面容多添了些惆悵。

隨後他踩著腳踏車對我大喊一聲「跟上!」,之後頭也不回地騎走了。

我騎著滑板車跟隨在他身後,進入了一條和我家深巷幾乎一模一樣的巷子。

剛剛腦中出現的記憶告訴我,上一個來到這裡的「那個女人」正是媽媽,所以我必須來一探究竟。

我們在一戶人家的大門前停了下來,不出我意料,這裡跟我家也是一模一樣,唯一差別只有這裡的大門是大剌剌敞開的。

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被一個陌生人邀請進我家了,不禁失笑出聲。

少年如一隻白色小狗般迅速衝進了房裡,而他也真的變成了一隻小狗。

我愣愣地和眼前的馬爾濟斯對看。方才我打開門跟著少年進屋後,便看見少年眨眼間就變成了馬爾濟斯。

可愛是可愛,但想到剛剛一路站著騎腳踏車的平頭小屁孩,和眼前睜著圓潤雙眼看著我的小狗是同個生物,就有些難以接受。

接而連三的怪事發生,我心想「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是中邪了嗎?」

我晃了晃腦袋,回過神,轉身要將身後的大門關上,男孩,啊不,馬爾濟斯突然吠了一聲,嚇得我手一哆嗦。

「馬爾……算了,太拗口了,狗你怎麼了?」我下意識開口問道,但想起對方變成狗應該無法回話,回了我也聽不懂,於是抬手想直接關起門來,卻聽見腦中傳來一道聲音。

「別關,阿嬤會回來。」

「啊?原來你還會說話啊!」我異常震驚地看著狗,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是在腦中和我對話,「但這樣不安全吧?」

狗搖搖頭,「我要等阿嬤回來,妳和阿嬤見面,她想見妳。」

「阿嬤?所以你是阿嬤的孫子嗎?那你到底是狗還是人啊?」

「不重要。」

顯然,他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反對,於是將門維持敞開的樣子,跟著狗一起在屋中四處看看。

雖然屋子的外表和我家一模一樣,但至少屋內陳設卻是不一樣的了。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眼望到頭的小客廳,空間不大,僅擺著一張單人座和一張兩人座的酒紅色老沙發。牆上掛著幾幅復古畫,有些褪色,畫下是一台老舊的電漿電視,其他地方則林林總總擺著些日常生活物品。

往屋內深處走去,會先經過一條狹窄灰暗的走廊,經過走廊時會看到一扇房門,狗說那是阿嬤的房間。

接著我們來到廚房,唯一一扇小小的窗戶設立在洗手台前,瓦斯爐髒髒舊舊的,卡滿油垢,上頭的老式抽油煙機也是遍佈髒汙。

我不禁皺眉,由於我和媽媽都是愛乾淨的個性,家中不可能看見這樣的景象,所以比起一台莫名其妙的電動滑板車還有一隻會說話的狗,眼前髒亂的環境反倒令我渾身僵硬。

我抬手招了招狗,讓他隨著我的步伐離開廚房並回到客廳,順勢開口提問來轉移注意力,不再去想讓人感到不適的一幕。

「你叫什麼名字?」我承認,一直狗啊狗地叫他確實不太禮貌,還是叫名字來得好些。

狗正想說話之際,白色小巧的耳朵倏地動了動,朝著屋外直奔了去,我好奇地往大門口的方向瞧。

只見一隻佈滿皺紋的手抓住了門沿,而另一隻手則拎著狗的後脖頸出現在我眼前,看不見門後的人。

接著,老人緩緩將頭伸進屋內,睜著雙眼如巡視般看了一圈,先看向沙發,再看向畫和電視,最後看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的我。

老人溫柔的對我展開微笑,一腳踏入屋內,說著「我來了。」

想著此人應該就是狗說的阿嬤了,見狗在她手中一動不動,而我是客人,於是客客氣氣還帶著些拘謹地回覆道,「您好,歡迎回來。」

老人笑得更開心了,將另一隻腳也踏入屋內,顯露出佝僂的身形。

老人放開狗,狗頓時掉落在地,像暈過去般癱軟,彷彿死了般。我看了看狗,再看了看老人。

老人緩步坐到沙發上,對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旁。我乖巧地坐下後,她的笑容更加和藹了,對著我點點頭後說了句「真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看著老人如此歡迎我,我只好拉扯出一個自認為也很和藹的笑容,朝著老人哈哈地傻笑。

老人頓時收起笑容,我錯愕地止住笑聲,正感到緊張時,卻見老人抬起她枯槁的手指著我身旁的方向。

轉頭望去,她指的是倒臥在一旁的狗。

雖說我沒養過寵物,分不出狗的喜怒哀樂到底是什麼表現,但此刻卻能清楚地看出狗醒過來後十分疲憊無力,且深深畏懼著老人。

我捏了捏手心,緊張地看著狗。

「好孩子,別被騙了!這隻狗是妖魔變的,妖魔闖入我家後殺死我的狗,奪取了牠的皮囊。」老人先是一臉悲傷,隨後睜著眼睛怒視著狗,「快!把牠抬過來,放我腿上!」

我不知所措,趕緊將狗拎起來後放到老人腿上。老人緊抓著虛弱的狗,看著我說道,「妳有光,對吧!拿妳的光來對付牠。」

我避開老人逼視著我的目光,一臉害怕地退後。

「什、什麼光?」

「光!白色的光,黃色的光也好!只要是妳製造出來的光就能殺死妖魔!快!」老人壓制住狗掙扎的動作,「牠殺死伴了我幾十年的狗,我要讓這隻妖魔一命償一命,讓我的狗回來!」

「光?光……」

我皺眉苦惱著我又不是天線寶寶的寶寶太陽,從哪裡生出光來啊?忽地靈光一閃,我拿出口袋裡的手機,「這個!手機的手電筒可以嗎?」

「可以!可以!快對著牠的眼睛照,把妖魔的污穢從狗的身體裡照出來,靈體離開了形體,就可以殺死牠了!」

老人惡狠狠地盯著狗,沒有看向我。

「真的嗎?」

「真的!快啊!」老人興奮地死死抓緊狗柔軟的身軀,像是要摳出十指血洞般。

我拿起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對著老人冷冷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老人愣了一瞬後抬頭望向我。我抓住老人腦後高高盤起的白髮,將手機的手電筒往她眼上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像是握緊我的心臟。

我看著老人的瞳孔瞬間放大,轉眼間幻化成漆黑不詳的色澤,流出不明的液體,死死地盯著我。

我忍住雙腿的顫抖,將先前從廚房偷偷拿走的筷子死命地往老人的頭上插去,一下又一下。

不能怪我沒拿菜刀或砧板之類的防身,主要是這兩個東西太大了,無法藏進衣服裡,恐怕還沒攻擊到目標我就先往天堂報到了。

鮮血噴湧在我臉上幾乎遮蔽了所有視線,半截筷子沒入老人的頭顱,我卻沒有刺入肉體的實感。老人奮力掙扎,我見狀立即用肉身壓制,繼續朝頭上攻擊,順勢嘴上逞能,給自己壯膽。

「阿嬤?阿嬤個頭!死妖魔!你就是殺死我媽的兇手!去死吧!還給你的狗償命咧!我才要你給我媽償命!啊啊啊啊!去死!」

我如野犬發瘋般地朝老人身上持續攻擊,臉頰濕潤。

其實離開家前,竄入腦中的陌生記憶就是媽媽生前的記憶。記憶傳達給我,滑板車是媽媽準備給我的禮物,以及媽媽死前想對我說的話。

如果說這份記憶是溫暖、美好的,那麼之後在我裝作偶然迷路來到這條巷子後,見到男孩時腦中所竄入的記憶,就是殘忍、絕望的。

我看見媽媽來到這條巷子後使用她的特殊能力幫助受妖魔侵擾的居民,卻被早已將居民殺死並套著其皮囊的妖魔偷襲殺死。

那一天,也是我在家中感受到媽媽死亡的那天。

現在這副老人身軀,應該也是殺死原本居住在這裡的阿嬤而奪來的吧。

一直以來,我就像被媽媽保護在溫室內的花朵,直到我賴以維生的溫暖陽光不再,才知道陽光日復一日肩負的是什麼,可惜為時已晚,我已經永遠失去了媽媽,只能趕緊振作起來,將她生前的遺願完成,繼承她的能力。

身下的妖魔奄奄一息,我心裡卻沒能得到撫平。

我緩緩站起身,一身是血地看向不知何時坐在我身旁的狗。

我知道他從一開始就想拿我當誘餌殺死妖魔,先是像說溜嘴般提到了「那個女人」,而後又因愧疚感迅速反悔,卻反被我推進了事情的發展。

我呸出一口血,對著他說「你也是妖魔吧,就不怕我剛剛真的被欺騙,用光束殺死你嗎?」說完後我無力地笑出聲,「哈哈,這樣你就變成世上第一隻被手機殺死的狗了,好蠢。」

我直盯著狗,等待他回話。只見他垂下耳朵,連尾巴也垂了下來,一臉悲傷。

「……就算那樣也是我罪有應得,是我太無能了,沒能保護好妳媽媽,害得她被妖魔殺死,對不起,現在甚至還讓你得獨自處理這一切。」

我嘆了口氣,蹲下身揉一揉他的頭。嗯,手感真好。

他靜靜地任我擺弄,滿頭毛髮被我手上的髒血汙染,變得和我一樣滿身是血了。

「代替我媽守護這裡直到我來,一隻馬爾濟斯能做到這樣已經可以說是狗界奇蹟了。」他抬起頭看著我,我繼續說道,「回家後給你吃牛肉罐頭。」

「……」

「你回答我『旺』就可以了,不用客氣啊。」我愣了一下,皺眉看向他,「你可別挑三揀四啊,我沒那麼多錢,到現在連自己都還沒吃早餐欸!」

視線不自覺地緩緩瞥向了身下漸漸從血肉模糊變成漆黑爛泥的妖魔屍體。

「……呃,算了,還是吃素食罐頭吧。」

我一把拎起狗後將他抱在胸前,開門離開這間屋子,發動了滑板車。

一路上,狗乖順地窩在我懷裡。

「話說,之前問你話還沒回呢,你叫什麼名字?」

花草清香撲鼻,我看著遠處的夕陽,和懷中的狗一起離開了這裡,離開了我自小成長的地方。

前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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