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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抄

我住在燕府一座名喚「晴園」的院子裡。

晴園是先生的妻子生前住的地方,也是先生和他妻子留下最多回憶之處。

自女主人走後,先生便甚少來這園子了。他遣散了家僕,獨留一個小僮在身邊,並將前院改建成私塾,開始招攬學生--

這些,我不曾親眼看過,是先生告訴我的。

每日他結束了授課,便會回到晴園,將一日所見所聞悉數說與我聽。

我不知他為何要同我說這些,只靜靜地聽著,每回他靠近水池邊時,我便奮力的,再向前游一段距離,好聽清他說些什麼--即使是一知半解。

先生見我此舉,不禁啞然失笑:「你還真是條有靈性的魚。」

其實先生不知道,我本是鯉魚成精,在先生的妻子過世後,我被人輾轉送給他。

所有將我送出去的人都說,我是一條會剋主人的鯉魚,收到的人最初都不相信,但隨著時間流逝,我已無法不吸食活人之陽氣,否則我便會死!

幾經波折,我落入了先生手裡,本以為,他會和其他主人一樣,因被我吸取陽氣而有所感覺,但幾次吸食後,他除了說話氣息略有不穩,看起來依舊精神钁爍,我不信,連續試探數日,仍未果。

正當我以為先生是除妖高手,而對他心生警惕時,先生卻日復一日來到水池邊與我說話,甚至將那些學生們讀的詩詞歌賦、四書五經,全數「授予」我。

我心想:這個先生好生有趣。

若有朝一日我能化為人形,定要報答他這段恩情,也算是……為我的予取予求贖罪吧…

燕府平日無甚親戚走訪,先生似乎也沒有其他朋友,只有一個平日看著冷冰冰的小僮,兩人素來互不搭理,先生卻一點不嫌悶,反而日日和我這條無法開口的鯉魚說話。

久而久之,旁人自然覺得奇怪……

某日,有一大批官兵闖進了燕府,領頭的那個展開一卷金黃色的布軸,口中念念有詞,意思是先生被府中養的一條鯉魚妖精附體,並向學生傳達滅世思想等等……還說若先生的意念尚未被吞噬,要親手放一把火燒了晴園,在鯉魚還未完全成精前將之殺死……

這是誣陷!

誣陷了我,也誣陷了先生……

但彼時的我,只能痛苦的蜷縮在晴園的一角--就剩下魚尾了…

待魚尾完全褪去,我就能正式化作人形……

霧濛濛的目光中,我看見先生被人摁在地上,卻拒不接旨,他的眼睛,也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的方向……

那領頭的手上的鞭子一下又一下落在先生身上,先生的衣服被劃破,背上多出一道道血痕--

但他堅定的眼光沒有半分動搖。

忽然,鞭子停在半空中,兩個士兵架起先生,他面無表情的接過那卷被稱為聖旨的卷軸……

他已經決定了麼?還是……已經發現了我做的一切?

也罷…我做的事,是時候該償還了。

我還未徹底反應過來,晴園的門「啪」的一聲被關上,緊緊拴住,先生靠在院門上喘氣,我從未見過如此狼狽不堪的他,只定定地望著,卻在他眸光掠過的瞬間,猝不及防的,和他打了個照面。當他看到草叢中已有大半個人形的我時,表情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隨即我在他臉上讀出了放鬆--就像最在乎的人沒事那樣的,鬆了一口氣。

門外,方才那個領頭的,便開始叫嚷了--

他要……放火燒了園子!

既然先生寧可抗旨……

先是乾草味,再來是焦油、火把引燃,四周溫度逐漸升高,濃烈嗆鼻的煙味瀰漫,先生早已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我恨自己……臉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滑落,落地清脆,是兩顆晶瑩的珍珠。

晴園被漫天火光籠罩,花木皆因熱氣而枯敗,我腿上那些尚未褪去的鱗片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彩色光芒--

而先生……我還是第一次這樣靠近他,先生的臉龐是極好看的,即使如此凌亂,也依然是所有女子會動心的,若說先生不好看,我也想不出…世上還有哪個男子有這副樣貌了……

這樣好看的先生一定會活下去的,而且會長命百歲……

可我……我再也沒能力、沒資格陪著他了……

妖精最忌對凡人動情,若是功德未滿,卻因人而失去生命,將永生永世,入不得輪迴……

我看著自己那若隱若現的魚尾--

我曾自詡為最無情的妖。

先生,我想和你說,我為了修煉,偷偷吸取了你的陽氣,你可會怨我?

但我現在用畢生的修為救你,算不算功過相抵了?

只是……你再也見不到我了,我走後,你可還會想起我?會不會很孤單、很害怕?

先生,謝謝你……對不起……

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吧?

我也覺得……我是世上最最傻的一條魚……

晶瑩的珍珠落了一地,我隨手拾起幾顆,塞進他掌心。

然後,從他懷中拿走了一支彩鳳金釵--那上頭的鳳凰,光彩奪目,作工精細,是他妻子生前之物。

先生,原諒我再大膽一回,不過這樣的交易……你應該也不虧。

若有來生,再物歸原主吧……

後記:

寧帝時,恆郡城南有一私塾先生燕溪,於園中日日與鯉魚精為伍,擾其心智,欲傾天下,恆郡郡守得皇命,圍剿之,溪抗旨,為鯉魚精所惑,復入園中,兵士不敢近,遂以火燒園,迨火盡,人未出,言溪與妖皆死矣,然,遍尋數日,未獲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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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1)

小9有話說
先在此對廣大支持小9的各位說聲抱歉~~
神隱了這麼久,一來就給各位遞刀子了
這篇短文有偷用一點<錦鯉抄>這首歌的文案,不過主要的幾個設定還是有修改過滴~(大大們勿噴
閱讀時可以搭配<錦鯉抄>一起食用(挑戰一下淚點
順便預告這將會是未來某坑的番外唷!敬請期待!
By the way 正文的最後一句藏了一個虐點,大家有找到嗎?可以往前面的內容找哦~~
祝大家新年快樂!
2022-01-19 16:54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