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錯過的美好

      「那是魔女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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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總有一群喜歡打打鬧鬧的好兄弟……或姊妹。反正同年的朋友們都這麼稱呼那裏，對當時的他們而言魔女就是邪惡勢力的手下，所以自認長大後要當英雄的他們，總是在午後拿著小石子躲在電線杆後面想像著自己怎麼打擊正義，然後往那個魔女在的屋子丟出小石頭，丟完後就是拔腿一跑。跑到秘密基地後，可能會為了偶爾打中的玻璃向自己的朋友們炫耀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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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他在丟完石子後碰巧看到了屋內閃過金髮，那肯定是魔女的真身，所以有好一陣子他以此為傲，因為他可是第一個看到魔女的真面目的人，雖然只有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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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這種「打擊正義」的行為被大人知道後不免被好好教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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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後他們被家長壓著去跟魔女屋主道歉，那也是他第一次真的看到魔女的真面目，同時他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因為眼前的人比起魔女更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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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髮碧眼、白皙肌膚的女性帶著笑容，好像一點也不生氣，她的表情很溫和。果然比起魔女，更像天使。雖然長大後知道了她是人，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更不可能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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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為什麼她對於他們那種屁孩的行為一點也不生氣。等長大後，基於好奇他問了她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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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訝異了一下，接著笑了，「沒有為什麼，只是因為很有趣。你們可是我漫長歲月中少數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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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的答案，但也說不出哪裡奇怪。所以他也草草結束這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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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或許從這時候起他就知道她哪裡不一樣，只是假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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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怎麼辦！」嘎搭一聲，木門被十五歲的小夥子推開，大大的嗓聲讓原本在擦拭的金髮女性差點不小心打破架上的皿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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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又怎麼了？」帶著好氣又好氣她回過頭，語氣沒有責備，有的只有大人對孩子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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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其實就是當初被孩子的他們認定為魔女的巢穴的屋子，而事實上不過是間骨董店的地方，而當初的金髮魔女也不過是這間的老闆，不過有趣的事當初問她名字時她說：「既然都被稱作魔女了，那麼就繼續這麼稱呼下去吧，反正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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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人。那是繼天使後的第二個印象。而那之後也過了十年，這十年發生了很多事，他從小孩長大、他開始天天往這跑，把當年的魔女當成自己的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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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她一如當年不曾變過，不論是長相還有那笑容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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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想告白，但是失敗了怎麼辦？」一屁股窩在那張店裏頭的舊沙發，他向魔女發出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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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他面前與他目光其高，接著伸出手示意他握著，等他握個她才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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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你需要勇氣，怎麼樣要不要跟我這個魔女做交易，只是我的代價很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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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騙小孩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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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但我覺得你需要，順便告訴你一件事，你握住我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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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他想抽手，但是魔女握得很緊他無法抽回，只好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她，「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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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有不卑鄙的？」帶著笑她反問，不過接著她放開了他，「罷了、不鬧你了，不然你等等哭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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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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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我知道當年會丟石頭的男孩長大了。」帶著寵溺的笑容，她接著道：「總之交易完成，你獲得的勇氣，而我要的代價就是『你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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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可以很貴的，所以別後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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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總是這樣。他看著她有種這樣的感覺，或許不論過多久像是大海一樣溫和的她都不會變，他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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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點了點頭，離開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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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我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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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需要魔法，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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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冰箱裡拿出了一袋酒精飲品，她關上店門，拉著他去附近的公園看星星。夜晚的公園很冷，但他不介意，至於她更不介意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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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飲了口只覺苦澀如同他的心，所以他抬頭看星星，在孤寂與傷痛侵蝕心的時候，他才悠悠開口：「魔女當時的魔法肯定失效了，所以我才會失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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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了那個像是騙小孩的交易，但同時也是因為如此他才鼓起勇氣告白，但是現在卻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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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澀，沒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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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輩子不想再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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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鬼、話不能這麼說吧。」她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他看向她，他才發覺很少見的她沒有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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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當初我只說了『給你勇氣』，別亂砸我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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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來，什麼不想再談戀愛了，人的一生這麼短總會有機會遇到對的人，我相信上蒼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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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道這，她恢復了笑容，同時也伸手拿過一瓶酒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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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你知道嗎。在這漫長人生中，遇到你對我而言就像看到黑夜中的煙火，雖然短暫卻絢麗，所以我再幫你施個魔法吧。」她側過臉笑著，沒拿酒的手伸了過來，「你會遇見對的人，而代價就是眼淚，請傷心的時候別忘了哭泣，意下如何，要跟我這個魔女簽訂契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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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他不禁哽咽，因為她真的不曾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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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破涕而笑，他住握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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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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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莞爾，目光溫柔，而他不想說破那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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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他十八歲，比她高上一顆頭。然她一樣不曾變過，二十幾歲的外表、依然帶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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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開那扇曾經習以為常的門扉，許久沒有整修的木門發出嘎著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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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魔女。」低啞的男聲，裡頭承載著思念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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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放眼望去，果然都沒變。不論是那矮桌還是架子上永遠賣不出去的皿器抑或著那個坐在吧檯看書的金髮女性，一個都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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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好久不見。」放下書，她微微一笑。金色長髮、碧色的眸子，白皙的肌膚，還有那笑容。從他五歲那年看到她，她真的一點也沒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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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十年沒來了吧，這次又怎麼了呢？」淡淡的笑著，她一如他年少時那般，像著長輩帶著幾分寵溺看著他，所以他不禁哽咽著，內心的情感無從發洩，只能在百感後化淡淡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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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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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魔法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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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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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一臉很寂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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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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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怎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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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長大了，而妳看起來比我還要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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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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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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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你們叫我魔女，我允你們那麼叫，那麼你口口聲聲的魔女是我，那麼我是魔女，這話反過來說並沒有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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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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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以前你有這麼優柔寡斷嗎？魔女又不是人魚公主，並不會變成泡沫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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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妳要走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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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也沒錯，所以你才露出這麼寂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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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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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的，能在漫長歲月中遇到你，我真的很高興，而你還會遇到更多值得你珍惜的人，所以你要幸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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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淡淡地笑著，不曾變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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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那麼我們還會再見嗎？」滴滴淚水從他眼睛滑落，明明決定不要哭了，但是一看到她，他宛如自己還是那年十幾歲的孩子，一種像是不捨的心情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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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不過到時我將我真名告訴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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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魔女的交易？我已經不是孩子了。」聽著她說的話，雖然還是有著淡淡的憂傷，但他又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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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長大了。」淡淡笑著，「所以相信我會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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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相信。而代價就是我這生都相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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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既然比我開的代價還要昂貴，不過罷了。那麼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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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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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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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褐色的木門嘎嘎作響、掉了漆的藍綠色窗框、積滿灰塵朦朧的玻璃，有點破舊又有點古老的屋子，那是從什麼時候就存在的？或許打從他有記憶以來就有了吧，或著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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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實情怎麼樣，這都是間破舊又古老的屋子，也是曾祖父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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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祖父總說這屋子的主人會回來，所以在那之前他會看好這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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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祖父是個怎麼樣的人他不知道，因為在他出生之前曾祖父就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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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看著這屋子，他卻能體會曾祖父說的寶物的感覺。是因為血緣嗎？欸、怎樣都好，反正這屋子目前是他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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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往日一樣準備前往秘密基地玩，他卻看到了一個金髮的女性站在那屋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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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女性在注意到他時，睜大了眼睛，接著緩緩一笑，看著她的笑容，他竟然有種懷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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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樣貌、不同的名字，相同的靈魂是嗎。」淡淡的她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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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遲了，但我回來了。我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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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遷移，魔女的魔法不曾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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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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