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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棋

                  木棉棋

      太行山以東,一處偏僻的村落,名共村。村落內一當地大戶,占地一畝,為名劍世家。當家沐秋雨,年七十有三,娶妻納妾,卻終年不得子。常自言:「年少不經事,自詡為俠。殺戮不分老少,自以為保護家園;單鋒不知輕重,老才知禍福相報。」

      一日入林練劍,見一嬰兒哭鬧在石頭上。沐秋雨向天問道:「這難道是上天賜給我的?」天忽陰,驟晴,似天之回應。沐秋雨再道:「我一定會將畢生所修傳授給他,並要他繼續保護這個村子,但不讓他自恃武力為非作歹。」話說完,嬰兒便停止哭泣。

      沐秋雨將嬰兒取名為沐酉,認為孩子是老天賜的,所以以當時時辰為名。一來是警惕自己不要忘記過往作為,二來酉有縮小之意,希望他能不要太過驕傲。

      共村名字源於戰國時期,當時許多避世之人來到此地,與原先的居民強奪地盤。中間經過幾代爭執後才取得和諧,為此取名共村,有共同接納對方的意思。沐秋雨年少時逢強盜行竊,身與腿各中一刀,躺了一年多。之後便努力習劍,自創一套劍法,授予親戚長輩以此防身。沐姓是共村內人數最多的姓,因習劍防身的關係,家族更加鞏固,擴大為現在的名劍世家。年少得志的沐秋雨開始肆意妄為,而立後與強盜掛勾,侵占其他村莊的財貨。沐秋雨的父親知道這件事後,要他跪在祖墳前,聲淚俱下要他重述共村名字由來。在眾人的視線下,沐秋雨如當頭棒喝,從此改過自新,除了修行更深的劍法,同時也想出其他簡單的防身術,教導整個共村的人。共村才承認沐秋雨,承認沐姓為名劍世家。

      無奈,沐秋雨雖是奇才,但終究不是自幼習武,當年腿上與身上的舊傷甚深,至今仍不能太過激烈運動。他感覺到自己老了,劍快揮不動了。雖然有了沐酉,但自己並不能親自教導他,而是透過共村內其他好手傳授。

      「走,我帶你去見你爹。」女子將劍收入鞘中,牽起沐酉的手。

      「我不要去見爹,他又不會陪我練劍。」七歲的沐酉賭氣的說:「你們都說他劍法很厲害,秋雨劍法是他創的,但我一次都沒有看過他使。」

      當時沐秋雨已經八十歲了,幾乎快走不動的他聽到這句話,馬上走出大門到沐酉的面前。

      他看著沐酉,回想起自己做壞事的歲月,然後笑了。「哈哈哈哈......」他心想,不愧是兒子,這麼小年紀就繼承了我的脾氣。「你說得對,我就讓你看看吧。不過不知道還拿不拿得動就是了。」

      「爹爹願意陪我練劍了!爹爹願意陪我練劍了!」沐酉開心地說,然後拔出腰際的劍。

      「拿木劍,你這樣會傷到人的!」今天負責教導木酉的女子一邊擋在沐酉的面前,一邊向沐秋雨示意。

      「不行,拿木劍就一點都不真實了。」沐酉死命地抱著劍說道。

      「哈哈哈哈......」沐秋雨又笑了,一旁的女子不知該不該阻止他們。「無妨,拿把木劍給我吧。」

      「是。」女子說。

      「沐酉啊。」在女子跑去找木劍的時候,沐秋雨對著沐酉說:「你爹我不是不想陪你練劍,是老了,走不動了。今天陪你練劍,如果你輸了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當然。」沐酉自信的說道:「要是爹輸了,就得每天陪我練劍。」

      「好。」沐秋雨接過女子的木劍接著說:「要是你輸了,從此不能再挑戰任何人。」

      「那簡單。」沐酉不知道,自已其實贏的勝算很低。

      沐酉拔出單鋒劍,秋雨劍法的最終招「秋風斷生斬春雨」馬上使出,並結合沐家防身術移動到沐秋雨的身後,馬上再使出「花柳過」,一點都沒有留手。

      沐秋雨笑在心裡,反手握住沐酉的手。劍落地,一招秋雨劍法的初式「單面藏鋒」生硬的打在沐酉的額頭,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好痛!」沐酉叫了出來,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輸了。

      「記得你答應我的事,不要再為難教你的哥哥姊姊了。」沐秋雨冷冽的望著他。「剛才要是我也拿真劍,現在你的頭蓋骨早就在地上了。」

      「好痛!」沐酉摸著額頭大叫。「爹爹耍詐!哪有人看破招不動作的!」

      「沐酉。」沐秋雨大了點聲道。「想雪恥嗎?」

      「想!」沐酉跳了起來,手還是摀著額頭。

      「陪我下棋吧。」沐秋雨說。

      進到屋內,沐秋雨的動作緩了下來。他走到桌前,緩慢的拿出了棋盤。沐酉則拿出了棋子,一口氣全部倒了出來。

      「不用那麼多,十七個就夠了。」沐秋雨說:「我教你下木棉棋。」

      「木棉棋?那是什麼?」沐酉問,沐秋雨沒有回答他。

      沐秋雨將棋子一個一個緩慢排好,紅色的就正向擺,黑色的就反向擺。每一個棋子上的字,都是正對著那個持方的人。沐秋雨把帥擺在九宮的中心,其餘五隻兵放在帥的四周,擺起來像是倒立的頭盔。黑方的將放在原本的位置上,從將開始往上,把士、象、卒、車、馬、包擺成一列,中間空了一格然後是紅帥。在將跟象的兩邊是四隻卒,置於九宮的四個角落。紅方加黑方總共是十七個子,擺成一個像是小孩畫花的圖形。

      「爹,這要怎麼玩啊?」沐酉從小跟村裡的老人下棋,玩過最常見的軍棋也玩過暗棋的,聽過三國棋跟滿州棋,但從來沒看棋擺成這麼獨特的一直線,一點都不像兩軍叫陣的樣子。

      「很簡單,你持黑,我教你。」沐秋雨擺完後伸了個懶腰。「兵卒可左右前進,不限過河,僅往前不能後退。一路線跟九路線雙方都不能走,你不能吃我的兵,但吃到帥就贏了。」

      「你才五隻兵而已。」沐酉聽到後大喜。「而且來到將前面要七步,我車、馬、包都在帥前了,怎麼可能不贏?」

      「試試看吧。」沐秋雨笑而不語。

      紅方先行,只見四路兵直往前行,礙於黑方不能吃子,紅方每走一步黑方就逃一隻,每走一步就逃一隻。逃著逃著,紅兵已到九宮,下一步就是絕殺。此時沐酉才發現,那四隻卒置於角落的卒別有深意。「這不公平!我的士根本沒路可走!將完全自困生路!」

      「哈哈哈哈......你可以把卒移開啊。」沐秋雨說。

      「再一盤!」沐酉不服。

      「行、行。」沐秋雨心想,再下個十盤你也看不出端倪。

      第二盤沐酉把卒給移開,讓士有路可走,將有地方可逃。第一隻兵到時沐有心想這下拿我沒辦法了吧,但第二隻兵到時,沐酉發現自己又被困死了。

      「再一盤!」沐酉覺得自己快贏了。

      第三盤,沐酉發現不能吃對方的兵這一點,對自己實在太吃虧了。紅兵無敵,自己根本沒有子力應付,甚至還無法生根。沐酉邊退邊功,發現顧此失彼,既功不破又擋不住。

      「哪有人這樣的!這紅方也太霸道了!連車都得讓道!」沐酉破口說道:「這紅方根本必勝吧!我不玩了。」

      沐秋雨笑了出聲。「要不換我執黑方吧。」他提議,棋盤轉了向。

      「那我贏定了。」沐酉自信相當,全然不知這木棉棋的規則,沐秋雨已想數日了。

      「爹我告訴你,你紅兵一直往前走太慢了,要我就先站到中央,一股作氣衝到底啥都不怕。」沐酉把四路兵移到五路,擋在黑包前,勢不可當、銳不可擋。

      「唉。」沐秋雨嘆了口氣,看來再下個一百盤沐酉也不知這棋的奧秘。「你輸了。」黑包越過了紅兵,直接把帥給取下。

      沐酉抗議。「不算不算,再一盤!」

      再一盤,兵四進一,黑包五平七,前兵進一,黑馬五進七,前兵進一,黑車五進四,取帥,紅方敗。

      「啊!我又忘了!再一盤!」沐酉趕緊把棋擺回去。

      再一盤,兵四進一,黑包五平八,前兵進一,黑馬五進七,前兵平五,黑包八進二,死棋,紅方敗。

      沐酉氣急敗壞說道。「算了,我不玩了!」

      沐秋雨把棋子再擺好,問道:「沐酉,你知道單鋒劍為什麼叫單鋒劍嗎。」

      沐酉皺著眉頭,心想這他三歲就會背了。「劍開單鋒,直取心窩。一面藏鋒,視為刀背。單邊進攻,直搗黃龍。心初如一,無往不利。」

      「你果然不懂單鋒劍的真諦啊。」沐秋雨在內心嘆氣。「也罷,單鋒的另一層道裡,我也是快四十歲才明白。」

      「那你告訴我啊!」先是練劍被打敗,後是下棋連輸,再來又叫自己念口訣,念完又說自己不懂真諦。沐酉氣得跺腳,想趕快離開這個房間。

      「這是你對爹的態度嗎?」沐秋雨道。

      半晌,沐酉道了歉。「不是,沐酉知錯了。」

      「知道就好。這木棉棋是我三天前想的,當時看了你練劍的動作,發現你進攻太急躁了,於是就想出了這一套棋。」沐秋雨說道:「這棋的帥是木棉花的花芯,五隻兵代表的是花瓣,黑方那一直線是樹幹。木棉樹又稱攀枝樹,在將跟象兩側的四個卒是木棉樹的瘤刺。」

      沐秋雨在數年後壽終正寢,或許是老天認為他教子有方吧。沐酉在他去世的那年成為全村最會用劍的人。他不向任何人挑戰,只想追求更高的劍術境界。他離開了共村,而沐秋雨後面的話則成了他畢生追求的目標。

      「木棉,樹幹巨,其花狀如烽火,越群木而立,故別名英雄樹。樹幹粗而木質軟,鮮少為具。瘤刺密而動物避,人多不近。如果有一天你能領悟木棉棋的奧秘,那秋雨劍法在你手中,將大有進展。」沐酉離家的第二年,在小館裡遇到一名清美秀麗的女子。他把腰際上單鋒劍的由來告訴了她,還告訴了她木棉棋的玩法。

      「這棋聽上去很有趣,公子要與我玩一場嗎?」女子大家都喚她小麗,是琉璃小館著名的美女。與她認識的機緣,便是某次幫派鬥爭,打著打著打到了琉璃小館。沐酉人正好在館內,眼見一群人越來越靠近小麗,他便拔劍擋下了對方,從此來店內都讓當家招待。

      「嘿,這你也會啊?」離家後的沐酉雖然個性沉穩不少,但終究還是個青年,正經沒幾句話就恢復當年放蕩不羈的模樣。

      「小時候跟爹親學過很多棋,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小麗張著一雙大眼,望著沐酉。

      「真看不出來,那男人如此有內涵。既教妳識字,又授妳練琴奕棋。」沐酉拿起木桌上的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呵......」小麗輕笑道:「你太小看當家了。」

      「也是,今後得對他另眼相看了。」小麗從內取來棋與盤,在棋盤上照沐酉的說法把棋擺好。一邊是只有六子的紅方,另一邊是排成一列的黑子。

      「妳先吧。」沐酉本想讓小麗,讓她贏一兩盤比較不會那麼難堪,沒想到自己越認真卻是輸得越快,一連下了十餘盤皆敗。

      「公子,相讓了。」小麗露出了一抹微笑,加上原本姣好的臉蛋,這傾城的美貌使沐酉著迷,一時間忘了生氣。

      「沒......」沐酉恢復原本的性格,大聲嚷嚷的說道:「為什麼?為什麼?這棋不管我跟誰下都輸,下紅下黑都輸!」

      「公子你太躁進了。」小麗探頭看了看上方當家的房間,低頭靠近沐酉輕說:「公子今晚有要事嗎?丑時在琉璃河畔,與我一同秉燭夜遊如何?」

      「這......」沐酉本想說這要問當家的意思,但小麗只是抿嘴一笑就離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啊?」沐酉待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姑娘,這是為何?」入夜,星輝,燈火在遠方。

      「你看這河。」小麗把燭火放近,在河面映出閃耀的昏陽色,似一隻大魚的魚鱗。「很美對吧?」她穿一身白袍,寬鬆而隱藏姣好身型。

      「姑娘,妳我相識也不過數日,這麼晚了妳還是快回琉璃小館吧。」沐酉雖放蕩,但不下流。會應約而來,純粹是為了勸她回小館睡覺而已。

      「放心好了,我常常半夜跑出來,這不算什麼的。」小麗說。

      「姑娘,要是妳爹知道了......這、以後不讓我去光顧了怎麼辦?」沐酉有些緊張,自己身上從家中取出的盤纏已快用盡,要是琉璃小館不讓去,那可得上街賣藝了。

      「他不是我爹。」小麗把燈放下,落寞的坐下來。

      「妳......妳是說魏當家他......」

      「是,他不是我爹。只是收留我的罷了。」小麗低頭不語,沐酉也不敢開口。

      波光粼粼,燈火明明,夜色清清,月影冰冰。小麗說道:「我爹以前是太行山以東的望族,後改朝換代,朝廷派人抄家,我便流落街頭。魏當家是我爹的結拜,擁有一套『東雲劍術』,在舊地找到我後便收留我,開了間琉璃小館,想用我來招攬客人。」

      「竟有此事......」沐酉握緊單鋒劍。「怪不得,我看那當家一點風度也沒有,怎麼能教出妳這樣的女子。」

      「我小時也學過一點武術,但因為爹親不允許,所以僅是基礎而已。」小麗望向沐酉,楚楚可憐道。「當天你在強盜刀下救我,我就看出公子氣度非凡,武功蓋人。魏當家雖收留我有救命之恩,但在我安逸時便拿刀挾持我,要我......嗚,我的冰心早已......」

      沐酉差點拔劍衝進琉璃小館。「竟有此事!但......我終究是一介外人,爹親雖囑咐我要拔刀相助,可我沒法單憑妳的話便行兇殺人啊!姑娘......」

      「別叫我姑娘了,叫我清麗吧。」她握住沐酉的手說:「爹親姓翠,我本名翠麗,因與母親同名,家裡都喚我清麗。」

      「清麗......」沐酉再次失了魂。有道是:「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

      就在沐酉游移不決時,遠方燈火,近了。

      魏當家大聲吆喝著。「那邊有燈火,想必人就在附近!來人啊,往這邊搜!」

      聽到魏當家的聲音,小麗頓時站了起來。「不妙,被他發現了。公子,你快帶我離開。」

      「但......好吧。」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豪傑不闖峨嵋峰。」沐酉一時鬼迷心竅,犯天下男人皆所犯之錯。牽起小麗潔白的手,起身欲逃,但四面已全是琉璃小館的人。

      「小麗啊......」魏當家緩步走到二人面前,手持一燈籠。

      「魏當家。」看了看四周,沐酉陷入了難題。他不想把小麗交回去,但也不想就這樣打出去。父親生前交代的仁心、俠心一直是他做事的準則,但現在仁心與俠心卻矛盾了。

      魏當家越走越近,最終停留在沐酉的面前。「沐酉,你為何要三更半夜帶著我家的小麗到河邊來呢?」

      「魏當家,沐酉在此向您致歉。」最終,沐酉做出了選擇。他不知挾持之事正確與否,也不願讓事態發展更糟,再者自己與小麗交情未深。因此,沐酉把握住小麗的手緩緩的提起,慢慢的往前,像是物品一樣遞了出去。「是沐酉一時鬼迷心竅,私約當家之女夜遊,在此將她交還。」

      「沐酉!」小麗生氣的叫道,但馬上被旁邊的人給拉住,摀住了嘴。

      沐酉轉身準備離去,前方的人卻不打算讓道。

      「小麗啊......」魏當家一手抱住小麗,一手握住腰間的劍柄。

      月光下,單鋒出鞘,沐酉的背滲出一道朱紅。

      「啊!」小麗閉起眼尖叫。

      波光粼粼,燈火明明。夜色清清,月影冰冰。

      沐酉張開眼時,自己身在一處監牢。監牢外是駐守的人,再往外是樓梯。旁邊是另一個監牢,監牢內是小麗。

      「小麗!」沐酉放聲大叫,但小麗倒在地上,沒聽到沐酉的聲音。

      且不論小麗是否受到魏當家的迫害,自己被魏當家背後砍了一刀,這就有理由救小麗出去了。沐酉看到牢外自己的佩劍,心想,只要單鋒劍到手,這破舊的鐵籠可關不住他。不過這魏當家是什麼人?琉璃小館內竟還有這樣私刑的場地,該不會其實是什麼山賊強盜吧?

      「兄弟,幫個忙好嗎?」沐酉叫了那駐守的人。

      駐守的人穿著一身素衣,跟昨晚圍殺他跟小麗的那夥人不同,樣子看上去也不像忠於魏當家的模樣。「魏當家有交代,牢內的人不管說什麼都不能理會。」那人頭也不回地說。

      「兄弟,我就只是無聊,想找個人聊天而已。」沐酉攀在欄杆上說道:「兄弟,你是哪裡人啊?怎麼會在這幹這差事?缺銀兩的話,你幫我個忙,等我出去後肯定能給你更多。」

      「魏當家交代,不能回應你任何話。」那人轉過頭來說道:「不過魏當家算什麼東西,誰給我的銀兩多我就聽誰的。」

      有道是:「若有銀兩不能解決的事,更多銀兩便能解決。」

      「現在還太早,等入夜了咱在來細談。」

      入夜後,那人到戶外看四周無人,趕緊回到牢邊。一走到監牢旁,二話不說便跪下來,道:「先生可是沐秋雨沐大俠的後代?」

      「你怎麼知道?」沐酉一楞,不記得自己說過自己的名字。

      「小弟唐平申,自幼父母離異,年少不懂事,逞凶鬥惡,加入魏當家門下到處劫財劫色。所幸多年前受到沐家幫助,傳授我一套秋雨劍法才得以脫離魏當家。」

      聽唐平申自言,沐酉又是一楞。「你認識我爹?」

      「非也,僅聞大俠盛名,未見其人。」唐平申道:「大俠早年與魏當家相識,改道歸正後,便派人前來營救我等被迫入門的人。」

      「原來魏當家與爹相識,難怪他能使單鋒劍法。」沐酉摸了摸自己背後的傷口,確實是秋雨劍法的延伸變招「花柳過」。

      「無奈小弟技不如人,脫離魏當家不久又被抓回來,只能一直在此替他賣命。」唐平申說到此,不禁感慨萬千。沐酉觀他年紀也當結婚生子了,卻仍在這琉璃小館內幹這蠢事,暗自發誓必當殺掉魏當家,救出小麗與唐平申。

      沐酉道:「兄弟,能否幫我一個忙。幫我把單鋒劍拿來,我必出牢替你殺掉魏當家。」

      聽到沐酉的話,唐平申興奮不已。「當然當然,我這就把鎖給打開,把劍物歸原主。」

      離開監牢的沐酉,轉過頭看向小麗,向唐平申說道:「這女子你幫我把她抱到琉璃河畔的樹林,待我殺掉魏當家,就前去與你們複合。」

      「是。」唐平申馬上去解開小麗牢籠的鎖。

      有道是:「百招藏一身,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徒留血中痕。」月光下,單鋒劍無所畏懼,連過數道防衛,連傷數位手下。

      魏寅茂,琉璃小館所有者,人稱魏當家。早年與沐秋雨共同闖遍太行山以東,名震八方,威懾四海。在山上行兇的那些年,他已經習慣把單鋒劍放在枕邊,以防隨時有人突襲。

      身為強盜的直覺,魏寅茂總是能在危險逼近時有所警惕。雖現在體力不如當年,但直覺還是很準的,尤其是房外不時傳來尖叫聲時。

      「吵死了!」魏寅茂提著燈籠走出來,一樓的大廳已是一片屍體。

      「魏寅茂,給我出來決一死戰!」沐酉在看到魏寅茂時馬上大叫。

      「哼......」他熟知沐秋雨的秋雨劍法,精通江湖上的單鋒劍術,甚至自己融合各家優點,獨創一套「東雲劍術」。「果真不該留你的。」被仇人找上門的那天,沐酉出手救了小麗。魏寅茂從那時便想納沐酉為己用,若不能則必當殺他,否則終究會惹上麻煩。

      「男子漢大丈夫,我已經知道你過去作惡的行為了!勸你趕快出來面對,我給你公平決鬥的機會!」沐酉繼續在樓下大喊,就像當年一直吵著沐秋雨跟自己決鬥一樣。

      「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魏寅茂自言,單鋒上手,從三樓一越而下,兩人馬上打了起來。

      一記「花柳過」一記「單面藏鋒」。一招「梅雨落」一招「單鋒搶桃」。魏寅茂全面攻擊,完全不怕沐酉的招式,兩人從屋內打到屋外,從屋外打到河上。視線昏暗,僅憑幾個燈籠與月光照看對手。

      「哼。就算你會秋雨劍法又如何?我的可是正統的!」沐酉用輕功踏在水面上,馬上再使出一記「梅雨落」。

      「你又不是沐秋雨,何來正統?」魏寅茂拆招同時,劍鋒突擊。「東門落雪雲底白!」東雲劍術,在昏暗燈光下不見鋒芒,直到劍至眼前沐酉才驚覺。轉身欲閃已來不及,在臉上留下一道傷痕。

      「哼!」沐酉像個小孩一樣一直哼哼哼地叫,心裡卻是不斷叫苦。自己的招式不是被破就是被斷,對方的招式自己又不曾見過,想把他當秋雨劍法來拆解,卻常常差之半吋,身上已多處受傷。

      兩人從河上打到岸上,沐酉使出了秋雨劍法的最後一招。「秋風斷生展春雨!」一招下去,馬上再接「花柳過」,與當年初次對上沐秋雨時一樣的手法。這是沐酉最熟練的招式,也是最容易得手的連環記。

      「東風拂月破浮雲!」面對秋雨劍法的終式,魏寅茂也使出了東雲劍術的最後一招。魏寅茂佔盡上風,在沐酉的右肩劃過一道傷痕,但隨即被沐酉的花柳過傷到背。

      數百回合過去,魏寅茂只有留下一個淺淺的傷口,沐酉全身已多處滲血,甚至傷到了最重要的右肩。

      「可惡......」沐酉心想,如今能破魏寅茂只剩一法,那就是破解木棉棋的謎底,領悟出秋雨劍法的奧秘。但木棉棋自己苦練多年都還敗在小麗手上,這還要一邊應敵,哪還有心力去想棋局跟走法。

      「大俠加油啊!」愕然,唐平申的聲音從樹林間傳來。

      糟了!沐酉千方百計就是要讓小麗跟唐平申離開,沒想到他卻自暴地點,讓沐酉連打不過就逃跑的選擇都沒有了。

      「哈,看來你是救不走任何人了。」聽到唐平申的聲音,魏寅茂也不戀戰,直接朝那邊跑去。沐酉在身後用輕功急追,無奈傷口太多,沐酉痛到無法專心前進。

      魏寅茂一記「深竹曲」打在唐平申的腿上,再一招「秋虎嘯四方」廢了唐平申的一隻手。

      「啊!」唐平申痛得倒在地上,一旁剛清醒的小麗馬上嚇得魂不守舍。

      魏寅茂露出淫笑,笑道:「小麗啊,跟我回琉璃小館吧,別讓更多人為此受傷了。」

      「你......」小麗拿起身旁的樹枝,以為才過了幾分鐘而已,完全不知自己已經被抓了回去又被帶出來。「......休想!沐酉呢?他在哪?」

      小麗話一說完,沐酉衝了過來。「啊!」沐酉大吼一聲,毫無招法的打向魏寅茂。魏寅茂不閃不避,單鋒直取小麗。沐酉見狀趕緊改變劍勢,回過頭用另一邊劍鋒擋下魏寅茂的攻擊。

      鏗。一銳利的劍鋒與鈍了的劍鋒交擊,發出一聲不響亮的敲擊聲。這一個剎那,過往下的每一盤木棉棋在腦海中重現。「兵,四進一。」幾乎不變的第一步,不是勝負的關鍵。「兵,六進一。」變化重重的第二步,才是勝負的關鍵。這一步,就決定了勝負。

      「我懂了......」沐酉提起單鋒劍,氣勢不比才強烈,卻多了一股游刃有餘。

      沐酉踏步向前。「單面藏鋒」的起手式,收起劍芒,蓄勢待發。

      「你懂什麼了?」魏寅茂雖仍看不起眼前的少年,但內心有一股不安悄悄蔓延。

      「喝!」沐酉一招單面藏鋒向自己而來,但劍招中卻隱隱含有一絲怪異。

      「深竹曲。」魏寅茂見招拆招,卻發現對方的招根本不是「單面藏鋒」而是「花柳過」。

      「什麼?」驚訝之餘魏寅茂一時亂了陣腳,連忙快攻沐酉空門,卻發現對方看似破綻百出,實則有所防備。每一下不是撲空,就是被另一面劍鋒擋下。

      「秋風斷生展春雨。」沐酉劍鋒普普,招式也沒有非常犀利,但卻招招直擊要害,逼得魏寅茂步步退後。

      「東風拂月破浮雲!」魏寅茂急忙換招去擋,但沐酉劍鋒再轉,不出招而是直接斷了魏寅茂的招式。

      「你!」驚嚇不已,魏寅茂已方寸大亂。沐酉不疾不徐,單鋒銳不可當,先打掉魏寅茂手上的單鋒劍,再底住他的咽喉。

      「結束了。」沐酉平靜地說:「雖然你的招式比我還純熟,你的動作比我還順暢。你能通曉秋雨劍法,能另創東雲劍術。但,你不懂單鋒劍的真諦。」

      劍落,魏寅茂身傾,倒地,屍首分離。

      「木棉棋的奧秘,不在它有很多變化,也不在它規則特殊。而是,紅先且必勝。必勝的方式,不在進攻,而在防守......爹,原來您一直說我太過急躁就是這個意思。」沐酉想起沐秋雨生前總總,不由得有些感慨。

      年少時,沐酉以為「劍開單鋒,直取心窩。一面藏鋒,視為刀背。單邊進攻,直搗黃龍。心初如一,無往不利。」的口訣是唯一,以為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但始終忘了,防守也是招,所有的劍招只要換成不鋒利的那面劍鋒就是防守。多了一個「守」,動作也更多變化。每一招都不急於出手,發招的時間拉長,變化也更多了。原來這就是當年沐秋雨所指,單鋒劍的另一層境界。

      而爹親當年不直接點名,就是為了讓劍招不流於口訣,而是讓自己從實戰經歷去醒悟。體會到沐秋雨的用心良苦,剛打敗對手的喜悅也無法激發了。「唉。」沐酉嘆了口氣,單鋒劍入鞘。轉過身走到唐平申的面前。

      波光粼粼,燈火明明......愕然,一道身影拿起了魏寅茂的單鋒劍,筆直砍向沐酉。

      「小心!」唐平申大叫,用盡全力將沐酉推開,自己被單鋒劍砍破了腦,血流不止,不出半刻便斷了氣。

      「小麗......」沐酉呆站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既然你不打算帶我離開,那我就在這裡殺了你!」小麗邊喘邊說:「這傢伙根本不是我爹的結拜!我家也不是被抄家的,而是被這傢伙給殺光的!五十年前那天兩個帶頭的強盜來到我家,搶走了所有的珠寶殺掉了所有人,只有我娘活著!娘來到這琉璃小館,整天不知被做多少骯髒事!生下我後,教我各種技藝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派上用場。她告訴了我我的身世,告訴了我那兩個強盜的名字,要我有一天要殺了他們替她報仇!那一個強盜就是魏寅茂,另一個就是沐秋雨!」

      「我......」沐酉低下頭,不知所措。

      「納命來!」小麗跨步衝向沐酉,沐酉不閃不避。

      沐酉閉上了眼,心中一片平靜。原來,自己領悟再深的劍法,還是有武力無法解決之事。

      波光粼粼,燈火明明,夜色清清,月影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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