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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縫隙中的呢喃

蘿拉出生在獵人世家,父母都是獵人,但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她特別喜愛小動物,這點讓父親很著急。

某日,父親將一隻四隻肢被綑綁的兔子放在蘿拉面前。

「殺了牠。」父親將一把小刀交給蘿拉。

蘿拉看著眼前掙扎的兔子,兩雙烏溜溜的眼睛來回對視了一會兒後,她將手上的小刀迅速往兔子劃過。

「小兔子趕快回家吧!」

兔子甩開原本綁住四肢的繩索,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庭院裡。

那天晚上,蘿拉餓著肚子躺在房間的床上,父親訓斥她,說善待獵物的人沒有飯吃。

蘿拉摀著被狠狠甩耳光而腫脹左臉,卻微笑著。

隔天,父親將蘿拉帶到院子後面的柴房,他讓蘿拉待在柴房裡。

「殺了牠,不然沒飯吃。」

父親說完後,便放下一隻四肢被綑綁的兔子和小刀,然後離開柴房並將門鎖上。

蘿拉看到父親離開後,笑容滿面的看著活潑可愛的兔子。

「小兔子過來!」蘿拉對兔子友善的伸出手。

傍晚,父親打開柴房後,看到蘿拉抱著小兔子在柴堆裡睡覺,他大聲的將蘿拉喚醒,並將她懷裡的兔子粗魯抓起。

父親殘忍在蘿拉面前,用刀子把小兔子變成一堆沒有溫度的肉塊。

「妳不殺牠,牠一樣會死。」父親怒斥。

那天晚上,蘿拉一樣沒有飯吃,她餓著肚子用棉被將頭整個摀住,她發現自己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她的腦中只有一片鮮紅。

第三天,蘿拉與另一隻兔子待在柴房裡,她捲縮在柴房的一角,她沒有呼喚兔子,也沒有拾起地上的刀子。

「殺了牠,才能離開柴房。」父親離去時說。

睡著的蘿拉突然感到腳邊有些搔癢,她睜開眼睛,看到小兔子正聞著她的腳,她驚嚇的下意識將兔子踢到一邊。

兔子的身體猛然撞到柴堆,柴堆應聲落下,全部都砸在兔子的身上。

蘿拉呆若木雞的看著沒有絲毫動靜的柴堆,她動也不敢動的坐在原地,卻感覺有什麼從柴堆的縫隙往外看著她。

傍晚,父親打開柴房,看到蘿拉捲縮在一旁盯著柴堆唸唸有詞。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請原諒我、請原諒我、請原諒⋯⋯」

父親搬開柴堆,發現奄奄一息的兔子,他將兔子抓到蘿拉的面前,再次將牠變成肉塊。

「還不夠,蘿拉。」父親說。

父親讓兔子的血滴在蘿拉的額頭上,並順著額頭向下滑落,原本烏溜的眼睛開始變得血紅,她用血紅的眼睛看著父親。

或許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披著父親皮囊的東西。

晚上,蘿拉狼吞虎嚥的吃了一塊乾麵包配水,吃完後便頭也不回的進去房裡待著,她兩眼直盯著黑色的門縫。

感覺有什麼東西正準備從縫隙裡出來。

一樣的柴房、兔子和小刀。

蘿拉蹲坐在地上,看著眼前正在活蹦亂跳的兔子,她用前腳輕輕的踩著小刀的刀尖。

「殺了牠。」

「殺了牠,不然沒飯吃。」

「妳不殺牠,牠一樣會死。」

她重複著父親曾跟她說過的話語,連自己的聲音變得沙啞不清都沒發現。

她看向上次倒落的柴堆,感覺有東西正在從柴堆的縫隙裡看著她,並發出讓她打從心底生厭的笑聲。

「嘻嘻⋯⋯殺了牠。」

「快點殺了牠,不然沒飯吃喔。」

「嘻⋯⋯妳不殺牠,牠一樣會因為妳死掉喔。」

她將頭埋在手臂裡,告訴自己不要去看那個縫隙;她將手摀住耳朵,想要讓自己不要聽到那個聲音。

但是她發現,自己越摀住耳朵、越遮住眼睛,那東西反而靠她越來越近。

「嘻嘻⋯⋯還不夠喔,蘿拉!」

那東西從柴堆裡衝出來,搶走蘿拉踩在腳底下的小刀,並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兔子的面前,將兔子變成一團肉塊。

傍晚,父親回來後打開柴房,看到滿身是鮮血的蘿拉,以及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

他開心的將蘿拉抱在懷裡,並大聲呼喊:「哈哈哈!我的乖女兒,妳終於成功了!」

蘿拉木然的說:「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父親將蘿拉放下來,並微笑看著那團血肉與兔毛攪成一塊的東西說:「還可以更好!」

晚上,父親煮了一鍋香氣四溢的火鍋,蘿拉閃亮著眼睛,並開心的大快朵頤著。

「這鍋是兔肉火鍋喔,是用妳今天殺的兔子做的,雖然血和兔毛都黏在一起不好處理,但爸爸還是努力做出來了喔!」父親說。

蘿拉馬上停下舀著火鍋的手。

她很快的跑到廁所裡,並將火鍋吐了出來,她看向廁所窗戶角落的黑色縫隙,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嗚嘔嘔⋯⋯」她再次痛苦的低著頭。

當她抬起頭來時,發現那東西已經在鏡子裡用血紅色的眼睛看著她。

「嘻嘻⋯⋯真的好好吃喔。」

父親看到蘿拉站在客廳外面看著他。

「謝謝爸爸,我要先回房間休息了。」她笑著對爸爸說。

「好,明天再繼續練習喔。」

蘿拉毫無異狀的走回房間,就像剛才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

蘿拉和數隻兔子待在柴房裡,手裡還拿著一把父親送給她的刀子。

「一隻兔子、兩隻兔子、三隻兔子⋯⋯」她喃喃數著。

從那之後,那東西又不知殺了幾隻兔子,父親說以後都先讓她在柴房裡練習狩獵和解剖,等到她再長大一點,就可以和大人一起去打獵了。

父親送給她的是一把銀色刀柄的短刀,上面還有美麗的雕花,似乎是特別拜託工匠訂製的,這上面有著父親無盡的期許。

蘿拉將短刀插到土裡。

她蹲坐在短刀旁邊,等待著那東西從柴堆的縫隙出來,但她卻赫然發現原本倒塌的柴堆,已經被父親堆放整齊。

蘿拉開始覺得焦慮。

「縫隙、縫隙⋯⋯縫隙在哪裡?」她在柴房裡歇斯底里的呼喊。

她開始用四肢在地上爬行,並漫無目的的左顧右盼,她的雙手雙腳沾滿了泥土,卻絲毫找不到一點縫隙。

蘿拉開始感到害怕。

她整個人縮成一團球,將頭埋在手臂裡。

「殺了牠。」

「殺了牠,不然沒飯吃。」

「妳不殺牠,牠一樣會死。」

「還不夠,蘿拉。」

她開始像錄音機一樣,重複著父親的話語,就連喉嚨都乾涸到出血,她也絲毫沒有察覺。

「還可以更好,蘿拉!」

傍晚,父親走到柴房外,發現柴房的門被撬開了,他走到柴房內,見到了一個殘酷的景象。

柴房裡的十隻兔子全部死去,牠們的腸子全部被打結成一塊兒,然後被戲謔的排列在地上,內臟和骨頭散得遍地都是,就像是孩子在亂丟玩具一樣,兔肉反倒是突兀的被整齊包在一塊布裡面。

但就是沒看到蘿拉。

父親急忙的尋找,並叫村裡的大夥兒一起幫忙,最後在一條河旁邊看到蘿拉的蹤跡。

「爸爸,等我清理完就回去了。」

蘿拉在河邊清洗兔子的毛皮,她將毛皮放在河水裡搓洗著,兔子的鮮血從毛皮上暈開、褪去,並露出雪白的兔毛。

但河水,已經被血染的鮮紅無比。

父親決定開始帶著蘿拉出去打獵,她的腰上配著父親贈與她的小刀。

這次的目標是野鹿。

「野鹿出現了。」父親壓低著聲音說。

他們躲在草叢裡,但蘿拉站突然了起來,並迅速的射出了一箭。

野鹿拔腿就跑。

父親生氣的走到蘿拉面前,並扇了她一巴掌。

「妳是蠢蛋嗎?竟然讓獵物逃跑了!要是今天什麼獵物都沒抓到,晚上妳就沒飯吃!」

「縫隙,草叢裡到處都是縫隙⋯⋯」她摀住紅腫的臉頰細語著。

父親困惑的看著蘿拉,心想她是因為覺得太丟臉才開始胡言亂語。

突然間,父親聽到一個聲音,他仔細一瞧,發現是一頭野鹿,他專心的看著野鹿,暗自期許今天能滿載而歸。

「披著人皮的東西,不需要兩個。」

父親過於專注在獵物上,以至於他沒有聽見這個聲音。

自從上次的捕獵後,父親就消失了蹤影。

但是蘿拉卻因為自己捕回了一頭野鹿而被鎮上的獵人嘉許,獵人們也開始找她去森林裡捕獵。

但還有另一派獵人跟她出去狩獵一次後,就決定不再邀請蘿拉。

「住在鎮西的蘿拉真的是打獵高手,連處理獵物的技術都是一流!」那人拿著酒杯高談闊論著。

「啊啊,是啊。」另外一個人說。

「你以前不是也跟她一起去打過獵嗎?怎麼現在都不邀請她了?」

「這是⋯⋯有點原因的。」

「什麼原因?」

「跟你說的一樣,不管是打獵技巧還是處理手法都是一流,但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那人放下酒杯。

「過程不對勁。」

另外一個人繼續說:「一般而言,我們出去狩獵,獵到獵物都會覺得很開心。」

「這不是很自然的嗎?」

「但她除了開心以外,好像還有另外一種情緒。」

「什麼意思?」

「若要用言語形容的話,應該就是⋯⋯狂喜。」

「這有哪裡不對勁嗎?」

「對射殺獵物感到狂喜,對解剖內臟也感到狂喜,不覺得哪裡奇怪嗎?」

「嗯⋯⋯對於獵人來說,有獵到獵物應該就是好事吧?」

「也可以這麼說,但我個人倒不是這麼樂見。」

一日,那人邀請蘿拉和幾個朋友一起去森林狩獵,但在途中意外的打擾到了野熊的巢穴,母熊因此憤怒的殺害了他的朋友們,最後只剩下重傷的自己和蘿拉。

「蘿拉,趕快逃吧!」那人對蘿拉吶喊。

這時,蘿拉的雙眼竟開始閃耀著詭譎的光芒,臉上也露出駭人的微笑,她毫無畏懼的站在母熊的面前。

「蘿拉!妳有在聽嗎?」

母熊一掌撲來,蘿拉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將那人一手拖到自己面前來,母熊一掌將他拍成了肉餅,蘿拉趁著母熊攻擊的空隙,拔出腰間父親的遺物,朝母熊的心臟刺去,母熊應聲倒地。

蘿拉將刺向母熊心臟的短刀拔起,血液瞬間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但她卻一點也不避諱的任由鮮血淋在自己的身上。

森林終究歸於寧靜,死屍雜亂無章的倒臥在地,遍地的鮮血染紅了兩旁的枝葉,只剩下一人依然矗立著。

她看著血泊中自己的倒影後,突然發出戲謔般的笑聲,她終於發現那東西原來一直都在。

那東西一直都在她心中的縫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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