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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入魔》

「師…師弟,去找師父來,為兄的心魔……」  

他迅速盤腿打坐,手指翻飛掐著手訣,咬緊牙關又瞪大雙眼,表情有些扭曲。  

瞪大的雙眼中,一隻眼神翻滾著痛苦悲傷和抗拒,另一隻則是平靜無神,眼底藏著一絲沉淪其中的滿足。

走火入魔。

我面色一沉,快步走向眼前之人。  

「快!找師父!唔…啊啊……」他連手訣都沒法分心,全身微顫,汗水凝結滑落下頷,雙眼緊閉著想要抵禦心中之魔,嘴裡囁嚅著念念有詞。  

我一手搭上他的肩。  

「徒……」   「師!…師父?」  

他怔怔看著我,幾乎有一瞬眼裡只剩茫然,隨後心魔卻是更加強盛。  

我長年冰冷無表情的臉罕見的眉頭緊促,我能清晰感受到他那微濕的單薄衣物下的劇烈顫抖。

前方忽有一道黑影竄出,逐漸凝實,最後竟是成了我的樣貌,是我被逐出宗門之前的衣著打扮。  

同樣冰冷的臉龐卻是有著不同樣的神情。  

「哼,你這廝偽裝成我的樣貌,豈是欲奪走我的徒兒?」黑赤色心魔微抬下頷,斜眼睨視我。  

我竟是進了他的眼界?  

意識到這,我看向身旁的徒兒,他肩上的手微微縮緊。  

他不再顫抖,眼神也可稱是清明,本是蒼白的面色和我視線交接後略有些紅。  

我一挑眉,轉眼看向心魔。  

「心魔,還不速速消散。」我緩緩開口,壓低的嗓音藏著情緒。  

「消散?」心魔又冷哼一聲。  

他一閃身便出現在徒兒跟前,一把攔過徒兒,手撫上他的腰際向自己攔。  

兩人就像是道侶一般站在一起,徒兒身體無法控制的依畏在心魔懷裡,眼神卻滿是驚懼及掙扎,直直投射到我的眼底刺痛我的心。  

原來…徒兒這幾年一直都……   我突然感到抱歉及愧疚,都是我的懦弱才讓他形成了心魔。  

「你瞧,我徒兒喜歡我,你能予他這份承諾嗎?」  

「不…」徒兒艱困的吐出一字。

我眸色更沉幾分,髮絲因心中憤怒而洩漏出的強大靈力飄起。

握緊了拳頭卻是無法動彈,因為那該死的心魔攔著徒兒,我沒法攻擊,會傷到他。

我閉起眼,緊緊的。

他是我心中所缺的那一塊,是我此生誓死要保護的……

突然,我睜開眼看向心魔,眼裡寒光和殺意迸發。

「愛人。」我唇瓣微動,嗓音低沉,像是積蓄著什麼。

霎時,飄逸的髮絲猛的墜落,手指錚錚彈撥眼前發著幽微紫光的琴。

此琴乃是一上方寶氣,可撫人之燥心,平人之浮氣,凡聽者無不感到通體舒暢,宛若飄於雲海之中般,無憂纏繞心頭。

此刻對付徒兒之心魔絕佳,不傷人肉體卻傷人歹心。

隨急促幾個弦音自指尖散出,徒兒痛苦的神情緩了幾分,心魔卻是不自覺鬆了禁錮的手,微皺眉頭倒退幾步。

「徒兒!」我急急呼喊。

徒兒雖仍臉色蒼白,身子卻不再顫抖,冷汗不流了。

他聞言,雙眼重新瞪向不遠處的心魔,其中神色不再迷離,反而滿是堅定之情。

見此景,我微鬆口氣。

「是!」徒兒剛變音的嗓子氣足的喊著。

接著,心魔臉部扭曲,笑著的嘴角裂至耳垂,雙眼閃著非善類的血色紅光。

五指化成尖銳利爪,狂笑著衝過來。

「嘻哈哈!徒兒背叛為師了!徒兒見死不救!」心魔刺耳的尖叫著。

一閃身躲過直取咽喉的利爪,我急速退至徒兒身旁,果不其然的看到徒兒一瞬的驚慌。

「我在這。」

我雙眼直盯心魔,手指飛舞在琴弦間。

「……師父……」

徒兒哽著的聲音傳來。

「別廢話,心魔。」

「是!」

他隨即坐下手指翻飛著打淨心手訣,逐漸一層色潤涼如水的藍光薄薄覆於其身。

「啊啊背叛背叛背叛背叛!徒兒背叛師父!哈哈哈哈!」

心魔狂笑,十隻手指伸長如藤鞭,邊緣鋒利如刃,盡數朝他心口去。

徒兒入定無法反應,我手一翻收了琴,二指併攏。

「術式,斬。」

指尖凝聚森寒白光,一劃一泛著冷光的白刃飛出。

隨著削肉聲響起,心魔十指盡數被斬斷,但下一刻,心魔手指冒出黑煙,不一會兒又恢復如初。

意料之中,因此心魔乃徒兒所生,就算我入了徒兒眼界也無法造成心魔任何實質傷害,只有徒兒本人能完全將其消滅。

心魔本來看著手指的視線移開,脖子卡拉卡拉的轉向我,表情平淡到一個極致,本該是俊俏的臉龐被一雙腥紅的雙眼襯得陰邪。

「你?對,是你。一切,都是因為你開始的,都是因為你徒兒才會變成這樣!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心魔突然發瘋似的仰天大喊,下一刻五指再次化成爪,高速往我的臉衝來。

「術式,護。」

在徒兒四周立起阻擋光壁,一閃身便接下心魔招式。

我揮起附有薄薄白光的衣袖阻擋攻勢,反手用白刃斬向心魔的腰。

「哈哈沒用!」

心魔不顧腰上一個大窟窿,又一爪朝我臉襲來。

「術式,破。」

我握起手掌,漂浮在其中的一小片光影破碎,瞬間,心魔腰部殘留的刃光爆炸,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咚的一聲歪斜的倒在地上。

「我、我生氣了,生氣了!」心魔咆哮「你妨礙了我的計畫!殺了!通通都殺了!哈哈哈哈哈!」

心魔迅速接回身體,我雙眼死盯著,準備接下接下來可能更兇猛的攻擊。

誰知,心魔的目標竟是徒兒。

還未反應過來的我,眼睜睜看著自己設下的防護被心魔猛烈攻擊撞碎。

「不!」

我大聲撕喊,喉嚨嚐到一絲血味,灼熱的疼痛蔓延上喉道。

就在心魔狂笑著五指只離徒兒幾吋時我才向徒兒撲去。

來不及,來不及了!

「徒兒!!」

「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心魔指尖已觸到徒兒額頭,心魔忽然靜止,獰笑也被詭異的嘎然而止。

徒兒睜開了雙眼,平靜的、堅毅的雙眼。

「到此為止了,心魔。」

我因驚恐而瞪大的眼瞬間覺得腫脹。

「不、不要!!!!」

心魔從腳開始,被一層藍光覆上,隨後化為屢屢黑煙消失了。

心魔完全消失後,徒兒像是耗費所有力氣般吐了口氣歪斜著像旁邊倒去。

我趕忙伸手攔住,順勢將他攔進自己懷裡,臉埋在他的頸間。

「師、師父……」

徒兒軟弱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我感到他不知所措的將手環上我的腰。

雖然有點無力,但是和以前一樣。

和以前一樣。

鼻子發酸。

「師父?你……唔!」

唇與唇相觸。

他的臉瞬間攀上紅暈,反應過來後笨拙的回應。

一吻後,我隨便擦了把臉上早已停止的淚。

「徒兒,為師對不起你。」

「師父……」

換成他的淚爭先恐後的流出。

「不,我才是對不起,當初我如果……」

我搖著頭伸手摀住他的嘴。

「你已經盡力了。」我眼神柔和「你沒有錯,相反,錯的是我。」

我撫上他的臉,懊悔道「如果我當初沒有這麼懦弱,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當年,我還在宗門裡時名聲顯赫,引來小人嫉妒,他們發現我和徒兒的關係後以此為把柄,陷害我殺了一被小人收買而欲刺殺徒兒的宗門弟子。

宗主知道後直罵我狗心狼肺,偽君子暴露本性,不管我如何解釋皆不聽,一味認為我不仁不義,仗權勢隨意殺害普通弟子。

我迅速理解是小人賄賂,從此死了心,即使徒兒努力收集證據也不嘗試反抗,反而阻止徒兒去見宗主。

在他人的惡言惡語和被陷害的陰影之下,我越來越心灰意冷,直到要被逐出宗門了才反應過來,但到那時什麼都來不及了。

流落人間的每一天都想著他,想的柔腸寸斷,日裡思夜裡夢,心裡痛苦萬分。

後來,千辛萬苦的打聽到徒兒退出原本宗門,轉入其他門派,我偽裝著進入此門派以免被原本宗門針對,就此成了徒兒的師弟,看著他有了新朋友、新師父和其他師弟,我只能默默的保護著他。

但這樣也讓我滿足了。

直到今天徒兒走火入魔,我才發現。

「一切都是我的錯。」

對不起現在才發現你心裡的煎熬。

我低垂著頭,心裡像是被萬鈞重壓,愧疚鼓漲心頭,撐的心一抽一抽的痛。

「師父,往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的重逢。」他抬起臉,一如既往溫和的神情撞進我的心裡。

看著他比以往更展開而愈發俊秀的臉,我這才感到了失而復得的真實,心裡所有懊悔散去,只剩溫暖洋溢,我緊緊抱住他,像是害怕又被奪走般。

「嗯,不分開了。」

他閉起眼,嘴角勾出好看弧度,聲音淡淡的,笑意滿溢。

「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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