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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姬──蚺姬篇

鬼姬之詞,為民間流傳,確切名詞不詳。依照其名,是有著神通廣大之力的人間美色。

從何而來?無從得知。曾有猜測為神仙賜予凡間的,也或許純屬發瘋,那些法術全為虛像。不過人人都曉得,凡是她們經過之地,無一不熱絡起來,她們即是個傳說。

也是帝君手下的棋子。

可誰又明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是倒過來的。

其中一位以舞蛇為名的鬼姬──蚺姬。

更得民間寵愛,吃的睡的用的全都上等品,連比她大的姊姊也被拋諸於腦後,要是問原因,無非為過於婀娜撫媚,深棕色髮絲落在白皙的膚色形成對比,濃密睫毛顯出擁有胡人血統的象徵,無擁有家世顯赫的人生,也沒有衣冠赫奕的生活,靠的是藉著阿諛官人達到榮華富貴,但也只是旁人眼裡所看見的,實則為當城名主看上她,從僕役到入宮,忍了多少閒言雜語,那些讒言妄語聽不下數萬遍,從清新脫俗的女孩成為足以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中間有太多太多的苦說不清,這一番努力她得了「醉芳姬」之名。

明眸皓齒的美貌曾讓不少歷代君王為之傾心,就算哭的梨花帶雨,莫非得來更多同情,彷彿全江湖都是為她打下。又使自身的自大妄為惹來不少血光災,傳聞宮中有不少女人對她動過殺心,她們下場可想而知。要是說國色令香的人選,她鐵定收取了所有人的芳心,不是出水芙蓉也非沉魚落雁,更貼切她的是妍姿艷質夭桃穠李,然而她迷惑得了君王,卻永遠蠱惑不了葉立青。

當時她正在煙城遇一場大雨,無情的雨水拍打在新裁縫好的錦衣,濕透而服貼在紅嫩的香肩上,那種濕黏觸感讓她不禁嫌棄一番。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尋得一處好落角,伸向腰際摸著才驚覺身上錢袋早已離她而去,落入不知羞恥的賊人手裡,比肩繼踵下也沒注意曾有誰與她擦肩而過,應該說是全煙城的人都能懷疑。如今顧不得這些眉眉角角,要緊是手上的奏章,若是三日內尚未入蚑姬手中,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此時的她心急如焚,年僅七歲就得從誕生地奔向主子所在之處,說是神通廣大,不過才剛學會初階法術,只是憑著一股裝神弄鬼搞出名堂來。望著人來人往的春街,早知道聽阿娘的話帶把傘出門,也不會惹得一身落魄,這場雨會下多久?想起臨走前曾聽聞煙城是雨都,一下就連著好幾天,這次恐怕不為過。

「東隅誠已謝,西景懼難收......」輕誦聲於旁響起,獨特聲嗓增加不少吸引力,彷彿晨霜曉露般澆熄了她的火燒眉頭,頓時莫名地冷靜下來,她瞥向一處尋找聲源。溫文儒雅的齠年正捎著書微聲朗誦著,縱使熙攘人群蓋過他的聲音,正位於在側的她仍清晰可聞,頓時飛了魂似的沉浸於鶯聲燕語中,直到對方喚醒失魂的自己才羞赧的別過頭。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距離目的地仍有一段距離,現時雨已經變小點,決定要再衝出去的她又被那道聲音攔住。「妳──就這麼淋雨嗎?」他蹙著眉歪頭道,在這一時雨驟然變大,那些撐不住傘的全都鳥獸散,只剩空蕩蕩的街道。要不是對方叫住了她,否則濕的還不夠,這也代表著件事──今天是到不了的。

她急得都快哭了出來,兩頰都泛起紅暈,朦朧大眼開始出現水氣,身子因方才大雨淋得一蹋糊塗而顫抖著,兩旁的垂髫黏在臉上,滴滴流至下頷,此時說多落魄便有多落魄。剎那感覺到背後多了份溫暖,原來是那位韶年褪下外衣披在自己身上,並道:「這兒一落雨就宛如冬天般寒冷,不多穿點會受風寒的。」

她微頷首回:「多謝相助。」小巧的雙手緊握外衣,深怕一點風灌進身子裏頭。接著對方繼續說:「妳的口音不是來自煙城,想必是來旅行的吧。妳的爹娘呢?」話一出,她想起這位書生說不準能幫個忙,這是天大良機絕對要把握。「我想到湘城去辦事,今日就得到那兒。」一陣冷風吹進,說的話都抖得要命說不清,對方一句不說拉著她入後方食館坐。

「湘城……離這兒可是相隔一座嬰城,最少乘車也得花上兩日──是有何急事?」只見女孩遲遲未開口,書生便換了個話題。「不然──敢問芳名?」聽見更難以回答的問題她越不敢直視對方,畢竟鬼姬的規定即是在被選上的那一刻,就得捨棄原本的名字,直到蚑姬賦予新名為止。書生尚未得到明確的回應,不知所措地撓著頭道:「我曉得從這兒到湘城最快的路線,但是道路崎嶇不平鮮少人路過,妳行嗎?」

終於有了對策,她說什麼也要答應。「行!能越快越好。」

「小生的名字是葉立青,立契的立青荇的青。不妨的話至寒舍換套衣裳再出發──」她搖頭,已經沒有時間讓她拖泥帶水,即將垂暮,心跳跟著加速。頻頻被女孩拒絕,書生也不敢再問什麼,看來對方是真趕忙,哪閒的了時間聽他唱戲。

書生將她帶至一座村莊,裏頭村民一見訪客便是滿面笑容,和藹氣氛讓怕生的女孩感到些許不安,然而書生就像熟人般,一點兒也不陌生,看上去就是自己的親兄,這是第一次自己如此放心地待在外人身邊。繞過後山前方有條似路非路的小徑綿延至另一邊的山,兩旁樹林被淡霧包圍,有種神秘且危險的氣息。

「從這路不停走,便能到達湘城──」未落語音女孩不顧什麼望遠處走去,過不下三秒又折返,往頭上摸去遞給書生一樣物品。「真的很感謝你的幫助,這支髮簪贈與給你,有朝一日若能再次相見──便以此物相認吧。」語畢她即匆忙地消失於霧中,手上的髮簪如琉璃般晶瑩剔透,和她的潸然淚下成了橋上一場夢,是如此之不真實。

沉甸的簪子提醒著立青做下什麼事,琉璃簪並不是隨手可得,想必是大戶人家小姐,如此之急或許遭到了追殺逃亡中,放她一人實在是過於危險,正當立青暗叫不妙遠處傳來呼喚聲,竟是阿娘追來這兒,咋辦到的?偷偷溜出家門已為大事,如今被發現連自身小命也不保了。

另一面的女孩施點小手腳,不到半個時辰湘城即在眼前,一切都要感謝那位書生。「葉立青嗎……為何不簡潔點稱葉靖算了。」在市井街衢中不禁小聲嚷嚷,這壞毛病到臨終前也沒改過,調侃能力愈發愈強。阿娘送她的琉璃簪已在他人手中待著,只剩下書生替她披上的外衣及奏章,罷了。一無所有地從頭開始也不錯。

兩人再次見面已是十年後,當時蚺姬正值二八年華,才剛從柳帝那兒封了「醉芳姬」,名聲如日中天無一不知曉她。在宮中待膩的她決定到外晃晃,於午時從後門溜出,見到她的宮人紛紛避開不敢違逆,可見權威之大。只記得身著素衣薄紗罩面,這一溜便溜了小半年。

她還記得當年的書生,可如此之大的煙城該從何找起?他會在同個地方捎書朗誦嗎,若是景物依舊人事已非──不,她不能這麼想。煙城飄起纖纖細雨,春街仍是車水馬龍熱鬧不已,蚺姬漫無目的四處亂晃,菜攤叫賣聲孩子哭鬧三姑六婆的八卦,各種聲音如細針般刺入耳中,那些宮人太監讓她逐漸麻痺,多久沒聽聽外面的聲音了?

山珍海味促使胃只能容下華麗,多麼希望能夠再次嘗到那份粗茶淡飯;奇珍異寶重新定義了審美觀,此刻一瓣花片就足以全心保護著,當年的夢想如今也無所謂,這是她第一次感到疲乏,什麼宮鬥在眼中僅是麻煩,柳城城主一昧出兵北伐,卻曾未看見民不聊生的死城,她勸過念過求過,哪次是成功的?醉芳姬只是世俗替她上的標籤,名聞天下能如何?最後還不都該離開凡世。

只有一絲念頭──去找葉立青。十年前那間餐館仍生意興隆,還改了不少裝潢,當年伙計小子也變得玉樹臨風,依舊只有那塊經歷滄桑的招牌。「路見寒屍骨,朱門酒肉臭……」霎那間那道熟悉朗誦聲在耳中盤旋,左顧右盼也尋不見聲源,蚺姬等不住衝向鬧街,有的是熙攘人群,虛的是冷清蕭條,蚺姬心中街道亦是如此。

萬念俱灰。

誰又說不能死灰復燃?葉氏為煙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向旁人打聽循著線索找到他或許不難,蚺姬隨便抓個路人甲追問著:「敢問有葉立青此人嗎?」之後一而再再而三問了幾個,統一回答全是:「沒聽說過這人。」蚺姬再次陷入低潮,難不成葉立青是個無從生有的人嗎?此時她特別心切,腦子總是出現他的容面揮之不去。

路邊一位舞蛇人吹奏著笛子,甕中之蛇探出頭隨樂起舞,惹旁人不禁露出佩服的眼光,蚺姬長嘆一口氣,對於蛇她瞭若指掌,蛇的聽覺非常不靈敏,跟著節奏搖擺簡直不切實際。其實自己也半斤八兩,擺明厭惡那些貪婪食淫的君王,卻不得讓他們捧於手心任由擺布,這跟甕中之蛇有何差別?

越過坊市後,前方即是葉府,氣派豪邁的格局赫顯出葉氏生來的落拓不羈,煙城君主身邊大部分的官員幾乎葉家出世,方圓幾里米全為君主賞賜給他們的土地,生人不敢靠近。萬萬沒想著葉立青的身世如此顯赫,蚺姬著實晴天霹靂劈頭一擊,不過當著大官的面詢人也不大好,因此她決定先從僕人下手。

官門前有幾位家僕正掃著地,蚺姬靠上前詢問:「請問此處有葉立青這人嗎?」說完拾起一根樹枝於地上寫出那三個字,那些家僕左看右看互看,不出乎意料地搖著頭,此時望上去年紀稍長的其中一人似乎憶起何事,也在地上寫了二字。

『葉靖』

「葉靖少爺是葉建巡撫的長子,原居於湘城,不曉得原因遷來這兒了。」

正當蚺姬想問居住地點時,對方如有著讀心術般道:「至於住哪的話……記得沒錯是東側城門下的某個村落…」家僕詳細說明之下,又被女子打斷了,這次蚺姬只給一袋銅錢長辭而去,連句道謝也來不及說。

她終於可以找到葉郎了!欣喜若狂的表情連薄紗都掩不住,柔順的棕髮隨著奔跑而凌亂,柳帝獻上奇珍異玩、古文真跡全換不來蚺姬一抹莞爾,如今光家僕一句話便能惹她滿面春風,讓柳帝不禁顏面掃地,或許他自己也不曉得愛妃早已離他遠去,尋找心中真正的那棵桃花。

再過沒多久便能見到葉郎,蚺姬可不想臉紅氣喘地找他,有失身為傾國女子的禮儀,於是在附近的小茶館稍待休息,方才過於興奮導致全程奔馳過來,心上小鹿差點沒撞死。成年的他也許是個為人正義的君子吧,當年贈給他的琉璃簪還在身邊嗎,萬一認不出自己該怎麼辦。蚺姬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斜眼瞥過去,一名高挑的男子擦身而過,蚺姬正眼望過去時對方已走遠幾公尺,但向來觀察仔細的她絕對錯不了,那顆眉頭下的痣使自己錯忘不了,是費上心力也要尋到的人。那位書生盤起頭,垂下的白帶隨風搖曳著,素色花紋象徵低調的個性,愈發愈確定。蚺姬走至他身後,喊出腦中不斷盤旋的那道名。

「葉立青!」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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