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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楊纖苒01

古剎靜靜地佇立在這大雪之中已有上千年,院內供奉著一尊降魔羅漢,是這座雪山信仰的中心。

傳說是佛祖派人制伏蟄伏在雪山的邪神,制伏邪神後佛以大山為牢,以冰雪封住邪神五官四肢,才平息了以人   獻祭的陋習。

院內只有十幾位僧侶,在方圓百里百姓的供奉下,生活無虞,也有不少窮苦人家想把孩子送進寺院,至少能換得三餐溫飽。不過這寺院有個特別的規定,每十年才招一次人,每次數十至百不等,可能撐到下個十年的人,卻連其中一二都不到。

因為傳說中羅漢制伏了邪神後,卻因為惻隱之心讓邪神的一縷神識逃出,而這縷神識就在這寺院徘徊,不少人被蠱惑犯了戒律被逐出寺院,有更多人卻是受不了蠱惑而發瘋。

「請你救救我的孩子!」婦人懷著抱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孩子,單手敲著緊閉的朱紅大門,孩童因為貪玩從山上摔落,命在旦夕。

孜一聲,門打開了,高僧面無表情,只是喊了聲,「明澄」

婦人抬頭想對開門的僧人道謝,卻在看見僧人的臉後禁了聲。僧人莫約三十來歲年紀,劍眉星目,是剛毅相貌,但看著母子的眼卻是毫無情緒,眼神冷得讓婦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高僧喊完,逕自朝內走去,沒多久一位小和尚才從院內匆匆而來,請婦人進入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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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都說我佛慈悲,一個八歲小兒渾身是血,靜慧大師倒是一點也不動容啊!」

靜慧,也就是剛才的高僧雙手合十低聲念誦,並不理會房梁上傳出的問題。

梁上那人,見高僧不為所動,從房梁一躍而下,落地時無半點聲響,一身紅袍鮮豔如火,他捻起手指,一簇火焰出現在他的手指頭上,彈彈指,火焰直接朝靜慧身上飛去。

靜慧眼微張,大手一揮就把火給拍滅了。

「我讓明澄去救治。」低聲說完,靜慧繼續閉眼念誦。

「那是因為應當這麼做,而不是你想這麼做。」他蹲下身,鮮紅大袍像是有生命似地,纏上了靜慧腿、腰、手臂,沒多久幾乎將人裹了去。

靜慧猛地睜眼,手捻法印,喊了聲:「去!」,霎時光芒大作,他也被震開數尺,纏在靜慧身上的衣袍自然也就脫落了。

「我看你是一隻靈獸,才讓你待在這兒,若是作亂,休怪我無情。」說完,又繼續閉眼念誦。

「沒情趣⋯⋯。」鳳凰哼了聲,袖子一甩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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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從人類文明開始前就已出現,與被鎮壓在此的邪神也算半個舊識。

不過真正讓鳳凰留下的,卻是靜慧這位平凡的和尚。活了也有上千年,自命清高的不少,不過真正無欲無求的鳳凰也只看過這麼一個。

這反而讓鳳凰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七情六慾本是人之根本,他不信有人能夠完全抽離。

「鳳凰叔叔,你怎麼又在屋簷上發呆了?」清脆的聲音從下傳來,鳳凰不用看也知道是靜慧的徒弟,明澄在喊他,整個寺院十數人也就這兩個看得見他而已。

「你師父又欺負我,叔叔只好躲在這偷哭。」邊說著還邊擤鼻,搞得好像真被欺負得很慘一樣。

事實上靜慧那一下也不過三成力,對鳳凰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可是師父說鳳凰叔叔的話只能信一半,我信你被師父打了,但是師父肯定沒有欺負叔叔。」篤定的語氣,大概也是因為習慣鳳凰每次都去找打,不完全相信對方的話語。

唉,到底怎麼教出這種徒弟的啊⋯⋯,說一是一的個性師徒倆倒是一模一樣啊。

「唉,不好玩不好玩,你跟你師父一樣都是榆木腦袋。我要去找別人玩了。」咻一聲,鳳凰又消失了。

鳳凰走得太快,讓明澄只好連忙大喊:「師父讓你溜達完去禪房!」望著空蕩蕩的屋簷,明澄也不知鳳凰究竟聽見了沒。

邪神名叫伽那什,這是古語意謂力量、黑暗處,而他的中原名字則為昊天。這個不知道哪條筋不對取出來的俗氣名字,鳳凰不予置評也不會拿來稱呼。通常鳳凰稱邪神為臭蟲子,邪神則稱鳳凰為老不死。

邪神的神識幾乎遊走於整個寺院,鳳凰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遊蕩到後花園的邪神。

「已經能到這般遠了啊。」本體還壓在大殿之下,神識能移動的範圍有個限制,移動範圍越大代表神識越強大。第一次來的時候,臭蟲子還只能在大殿附近遊蕩,現在都能出去兩三個別院的範圍了。

雖然這裡是遙遠的西北,但邪神的打扮就像江南公子,一身墨色襦裙,頭髮用帶著民俗風格的簪子綰著。

「人類是很愚蠢的,簡單的幻術便能輕易奪取魂魄。」邪神冷笑,他隨手往附近枝枒一摸,枝枒如同烈火焚燒後轉瞬化為焦炭。

「下次祭典大概就能夠出來了吧,等出來了我一定要血洗這座寺院!」依舊是沒有任何憤怒的語調,如同小兒在逗弄蛐蛐,生殺大權盡握於手,對邪神來說,人類本就是如同蛐蛐的存在吧。

平日總是順著邪神話語接下的鳳凰,這次卻意外地不想邪神如此做為而開口,「何必再造殺孽,這寺院眾人與你無冤無仇,殺了他們也不過徒增困擾罷了。」

未想鳳凰如此回應,邪神驚訝地頓了頓,而後低聲輕笑,「你該不會對這些人起了惻隱之心?他們對我不過如同魚肉,至多百年,這些人便不在於世,而百年對你也不過彈指之間。」

「......不是壽命的問題,」邪神的話鳳凰並非不懂,百年對他的確只不過是彈指之間。他想著慧靜、明澄這寺院中唯二看得見他的兩人,他不想這兩人死於非命。

見鳳凰氣勢弱了下去,邪神斂起笑容,「你該知道,你保下這寺廟也保不下所有人。我以人為食,乃天道所允,你看似不需滿足口腹之慾,實則以天地之氣為食,在這點上並無貴賤之分,別來插手我之事,我不在意多犯條戒律。」

鳳凰很苦惱,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告訴靜慧,凡塵俗事他本不該管,說了靜慧那榆木腦袋應該不肯信,不說他喜歡的寺院就要被血洗,兩難啊!

晃著晃著,他又晃到了禪房,靜慧依舊跪在那低頭誦經,不同的是旁邊多了一個小矮桌,矮桌上擺了一盤糕點。

靜慧是不吃甜品的,那這盤糕點該不會⋯⋯,

「要就吃,吃完快滾。」

鳳凰並不會餓,但是他非常喜歡甜食,捧著糕點,他坐在一旁吃了起來。入喉的糕點依舊是他喜歡的甜得牙酸的味道,這次不同的是甜中卻又帶著一絲苦澀。

「慧靜......」

不似平常調侃的語調,慧靜停下了誦經,偌大的禪房頓時靜得彷彿窗外落雪聲都能聽得分明。

良久慧靜才開口,「何事?」

鳳凰咬著牙,幾欲出口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最終又被吞回肚子裡。

「......沒事。」他不能介入這事,這不是他的因果,就算他介入,業果也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報應在他們身上。

慧靜沒有追問,繼續專心誦經。

聽著平穩的誦經聲,鳳凰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不少,他起身邁出禪房。

果然,他還是不希望邪神毀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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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澄被譽為千年難得一見的術法天才,五歲進入寺院,同年底就被靜慧收為座下弟子,成為鎮守邪神的接班人。

要鎮守邪神需要摒除七情六慾,因為邪神最會蠱惑人們來破除封印,也因這原因,歷代鎮守邪神的住持死亡時都還很年輕。

慧靜算是接任住持後活得最久的一個了。

邪神也曾試圖古惑慧靜,不過古惑不成,反倒被打掉了二成功力,落得只能在大殿附近遊蕩,也是那時候鳳凰來到了這寺廟,又過兩年,明澄才進入寺院被慧靜收為弟子。

四人看似毫不相干,事實上因果線早在那時便纏在了一起。

———分隔線

故事預計三篇,錯字用詞有問題歡迎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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