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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森林童話日常

黎明有個秘密。

三題故事:森林   失明   玻璃球

自從她的雙眼被剝奪視力之後,她就被棄置在這個不著邊際的森林裡,就像夜晚降臨時間著色黑暗那樣,她想,森林外的世界多半也用同樣的速率和力道,使勁塗抹什麼都沒有的白,遮掩一切的白,遺忘,或許更冷酷一些,口中說著「流放」、說著懲罰,卻毫不遮掩的期待著她的死亡,腐爛。

但黎明有個秘密。

即使雙眼被硬生生摘除,即使眼框的位置被暴力的嵌上玻璃珠取代,她依然「看」得見這個世界。

「來,我們走。」刷地一聲,俐落的聲響,粗礪的觸感,草繩固定好柴木,她背起木頭。空著的右手依然空著,而握著石斧的左手卻同時牽起了虛無。

看不到,聽不見,摸不到。

但「他們」在這裡,她能夠感受,並且,通過他們,摸索這個世界。

曾經黎明看得見他們的存在,這是她被同類放棄的原因,卻諷刺的也是她沒有放棄自我的原因。

事到如今黎明沒有離開森林的慾望,自從失去視力以後,周遭、自己、你、我、他、活物、死物、無機物——一切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模糊了界線。

感受的到日夜,她卻能感受到人為制定的所謂「時間」從她的身體一點一點流逝,或許人的部分,社會的部分,曾經學習到的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身外之物,她發現失去了外界標定的價值,擔憂思慮便同樣空缺了天秤兩端那些比較衡量的意義。於是她不去思考,一點一點洗去流失身為人的定義,‘生理本質卻永遠都是「人類」的自己,正逐漸成為什麼樣的存在。

沒有壓力。

就只是活著,真真切切地活著,存在著。

腳下踩著乾涸死去的樹根絆了一下,黎明有些驚訝,卻並不緊張,就如她的直覺所感,下個瞬間虛無帶著她,在空中彎曲著前滾翻,輕飄飄的落地。

黎明哈哈笑了起來,感受到手心傳遞而來相同充滿意外的快樂——再來一次?再來一次。他們倆手牽手前後左右又胡亂的亂滾一通,因為動作帶起的微風颳亂了黎明的頭髮。

「不行不行,再繼續就沒辦法又煮飯又在想睡前睡覺了。我們先回家,吃飽再玩?」

虛無像是麵條一樣有些不情願的拉長,黎明承認自己口中這麼拒絕著,內心卻跟麵條虛無一樣想要瘋玩到過癮為止。

多虧虛無的不情願,龜速移動的同時,她在路上便能留心又多順手牽了幾隻虛無,有像鵝卵石一樣光滑的,停在黎明肩膀上搭便車,一點重量都沒有,有像是霧一樣猶豫不決快速來來去去,最後塌縮緊貼在她的每根髮絲上頭——這下好,剛剛玩亂的鳥窩頭直接拉直整齊了,最後終於走到小木屋門口的時候,總計還有另外三隻沒有拉長的麵條虛無,一手一隻一手兩隻,脖子上纏了撒嬌的另一隻。

「我回來了——」吱呀一聲推開房門,這是人類留給她的最後物件,她使用起來豪不客氣——反射性停下腳步,展開雙手,什麼都沒接觸到,雙臂胸口卻全都滿當當的,黎明甚至被熱情的撞後退了一步。那些試圖傷害、滿腦子只有算計與利用的人不知道,所謂的罪孽所謂的懲罰,才是她自從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意外得到的最美好的祝福。

黎明與這些不存在的家人打了招呼,那些佔據了「身體」的,這時才用正常生物移動的速度趕了上來,在她的腳邊圍了一圈,一隻踩著另一隻爬了上來,黎明笑著覺得癢,心理感覺自己像是兒童的遊戲木架或者滿身猴子的樹木。

「哇哇哇別擠要掉了,」她趕忙將柴木從肩上卸了下來,避免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土石流』,不『木頭流』滿客廳亂滾的慘劇,她笑瞇瞇的感受一日一夜不見得家人們的歡迎與好奇,同時也檢查那些自己縫製好的『身體』是否完整。

「唔,你等等我吃完飯,幫你修一下腿。」

「還真的脫線了。」對於主動將布絨手伸過來的乖孩子,她彎腰摸摸對方的頭。

「等等你回來兔耳朵從誰身上偷來的,我做天絕對是縫了熊耳,怎麼多出三隻圓的這什麼??」

吧蹬吧蹬吧蹬,布料以及棉花、生物絨毛的輕量摩擦聲,腳步聲讓除了黎明一人之外,其實沒有半只溫體動物的室內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黎明滿足的喟嘆,撐著下巴,從虛無們無盡延伸蔓延以及互相沾黏的感知裡悄悄『看著』周遭的場景,她的家人們。

這座無盡虛無神秘,擁抱黑暗的森林才是她的家,她的棲息之地。她與任何的『真實』與的『虛無』一樣,存在與消亡對這座森林沒有價值也沒有意義,所以被同等的包容,渺小的求生。

「我去做飯了,」黎明猛吸一口氣,「要吃的坐好喔!」吆喝,只是因為她享受這麼做,在森林外,其實黎明一次也沒有這麼大聲的在人面前說話。不然任何的聲音語言其實通通都不需要,他們之間仰賴的是感知這種難以言喻、所謂第六感的東西。

嘩——虛無做鳥獸散,有怕熱的,怕火的,絕大多數是完全不進食,或者對她的食物成分不感興趣的。是啊,忌憚畏懼了這麼久,虛無大多根本不會「吃」人,人類不是他的糧食,就像人類拿他們沒輒,碰觸不到,也感受不著,只能看見虛影一樣。一切都是白費力氣,人類總是害怕自己的幻想。例如霧狀虛無——黎明拍了拍透過寄生將鍋子運送到她眼前的虛無——甚至沒有進食的概念,   不如說人類侵犯了他,想想看如果有人走進自己的身體,那會是什麼詭異的經驗——進入虛無的體內,自然會暫時消失在這個空間,等他嘔吐出來就一切沒事了,但不信任、排除異己,果然是生物的天性吧。

沒辦法,她也是人,警惕確實是求生之道最省力的第一選擇。

但是真正會吃人的,白害怕也沒用。作為現實的預先練習,人類最大的敵人首先總是腦內的形象。

那些還懸吊在柴火堆正上方的虛無,像鐘乳石一樣,一點一點將自己滴進火源裡泡澡。

「等下湯裡有馬鈴薯喔。」虛無的角角聞言瞬間收縮。

黎明笑了笑,戳了戳捲起的影子,「你怎麼這麼可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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