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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孩子

    從前從前,有一個小孩,我們叫他戴維斯。

    戴維斯是一個幸福的孩子。他有溫柔的父母、和藹的祖母、愛護他的兄姊以及一位無所不知的家教老師-肯頓先生。

    但…戴維斯一點都不快樂。

    他總是覺得胸口空空落落的。就像是宇宙裡的黑洞,不時地有冰冷從中溢出,令他十分難受。

    戴維斯翻遍了他的玩具箱,將積木全都倒了出來。可沒有一塊能將他胸口的冰冷堵住。

    於是戴維斯偷偷地去問了他那無所不知的家教老師-肯頓先生:「該怎麼做,這裡才不會難受呢?」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有些事,是需要你自己去了解,而別人幫不了你的。」

「爸爸媽媽他們不能嗎?」

「有時候,家人,也是別人。」肯頓先生向戴維斯解釋。

「那又是在甚麼時候呢?」

「那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時候。」說完,肯頓先生便起身離開。而在他轉身走向大門時,他又再一次回頭看向戴維斯:「如果想要快樂,你必須正視你自己的心。答案,就在那裏。」

    在肯頓先生打開大門離開的那一刻,戴維斯覺得他就像是身處在光的世界,而那道光使他覺得刺眼。”碰”的一聲門關了起來,也將他阻隔在了與光背道而馳的世界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戴維斯還是沒有找到答案。而他胸口的黑洞也越來越大,自那之中溢出的冰冷就像是藤蔓般將他束縛著,使他無法下床,終年裹著床厚被子。

    在一個深冬的夜晚,戴維斯蓋著一床又一床的厚被子,直把他壓的喘不過氣。但即便如此,也還是抵擋不住那份冰冷。

    就在戴維斯低頭審視時,他看到了那黑洞似乎正以肉眼可看見的速度擴大。這時,一個小小光點出現在黑洞之中,似是一隻小仙子在向他招著手。於是,他陷進那黑洞之中,開啟了他的旅程。

    小仙子的名字叫做小奇妙,戴維斯卻叫她小叮噹。因為當她說話時,總是伴隨著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就像是嬰兒的第一聲笑語。

    小叮噹帶著戴維斯來到了夢幻島,並告訴他這是從前由一位叫做彼得潘的小男孩所創造的空間。

「那彼得潘現在在哪呢?」戴維斯好奇地問小叮噹。

「不知道,他找到答案後,就長大離開了。」

答案嗎?那會是甚麼呢?是有形還是無形?戴維斯不禁想著。

    忽然,小叮噹像是想起了甚麼興奮道:「我們現在去夢幻湖吧!那裏有美人魚和鱷魚哦!」戴維斯一聽,連忙高興地點頭應好。

    當他們來到了夢幻湖,戴維斯一看到清澈的湖水,便迫不及待地想往下跳。”滴答…滴答…滴答…”一陣時鐘的聲音響起。「啊!!!今天還有肯頓先生的課,我必須要回去才行!」戴維斯慌張地轉身便走。

    「肯頓先生是誰?你又要回去哪裡?」清脆地鈴鐺聲在戴維斯耳邊響起,他看著小叮噹困惑的小臉,混亂了起來,只覺得記憶漸漸模糊:「那這時鐘聲是?」

「是你腳邊的時鐘啊。」小叮噹笑著,並示意戴維斯看向他的腳邊。

    戴維斯順著小叮噹的視線望下看,一隻巨大的鱷魚正張著血盆大口將他腳邊的時鐘給吞了下去。只見鱷魚的一雙眼睛隨著時鐘聲,每響一聲便跳一下,有趣極了。

    戴維斯哈哈大笑起來。可在他笑的同時,他彷彿也將甚麼給拋棄了,只覺得身體不再沉重,十分舒暢。

    日子一天天過去,戴維斯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甚至可以飛了起來。

    一天,戴維斯與小叮噹在天空中與雲朵們玩著追捕遊戲。戴維斯翱翔著且自在地咆哮著,急速衝進了一片巨大的黑雲中。「好痛。」像是撞到了什麼,戴維斯痛呼著。在緩和了幾秒後,他抬手將那厚重的雲堆撥開。一艘古老的海盜船出現在他的眼前。

「哎呀,是虎克船長的海盜船呢!」小叮噹驚訝地看著眼前雄偉的海盜船。

「虎克船長?」戴維斯感到困惑,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曾在那兒聽過這名字。

「虎克船長他啊,跟彼得潘是敵人。不過自從彼得潘離開後,他就消失了。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啦。」小叮噹說完,看向戴維斯:「你想上去看看嗎?」

「可…可以嗎!?」戴維斯驚喜著。

「恩,可以喔。」

    戴維斯和小叮噹飛躍進了海盜船裡,更令戴維斯感到驚奇的是這艘船竟是無人駕駛的:「真是酷斃了!」他讚嘆著。

就在戴維斯讚嘆時,一道低沉聲音自緊閉的船長艙傳出:「是彼得潘嗎?」

戴維斯聞聲湊近:「不是,先生。我是戴維斯。」

「不是彼得潘?」

「不是,先生。」

「這樣啊…。」

聽出那難以掩飾的失望,待維斯忍不住擔心:「先生,您還好嗎?我可以進去嗎?」

「門沒鎖,進來吧。」

披散的漆黑捲髮、蒼白消瘦的臉龐、布滿血絲的眼球與黑青的眼袋。戴維斯一進去,看到的便是頹喪地坐在椅子上的虎克船長。

「小奇妙啊...好久不見。聽到你的鈴鐺聲,我還以為是彼得潘回來了呢。」虎克船長看著小叮噹,嘆息著。

「她叫小叮噹。」戴維斯不滿的插嘴道,小叮噹則瞪著他哼了一聲,小聲說了句頑固的傢伙。

「小叮噹…?」

「是的,先生。因為他說話時,總伴隨著鈴鐺聲。而且,我聽說仙子都是從嬰兒如鈴鐺聲般的第一聲笑語中誕生的。」道維斯解釋道。

「喔?聽誰說的?」虎克船長好奇道。

「是....。」戴維斯張口便要將那名字說出,但卻發現他甚麼都說不出來:「我忘了。」他只得這麼說。

      "你跟彼得那孩子,說了一樣的話呢。"

夕陽西下,戴維斯與小叮噹穿梭在晚霞中,他不斷地想著虎克船長最後說的話與他掛在臉上的那一抹淡笑。

「吶,小叮噹。」

「怎麼了?」

「虎克船長跟彼得潘,真的是敵人嗎?」

「是啊,他們的確是敵人喔。」

「是嗎...?」

"敵人一開始是朋友;朋友一開始則是敵人。"戴維斯忽然想起了這句話,但他卻不再記得是誰說的。

      在夢幻島的日子裡,戴維斯有時會跟小叮噹一起去夢幻湖,與美人魚聊天或是跟那吃了時鐘的鱷魚玩耍;但更多的時候,他都會去虎克船長那兒,聽他說關於彼得潘的事。

"橘金色的捲髮,每當展開笑顏時,總是會露出的小小乳牙,永遠不會長大的小小身軀。"虎克船長是這麼形容彼得潘的。

「可是小叮噹說,他找到答案後就長大離開了。」戴維斯提醒道。

「對,是有那麼回事。他跟溫蒂一起離開的。」

「溫蒂?那又是誰?」

「嗯...那又是另一個很長的故事。」像是知道他不會久留一樣,虎克船長含糊帶過,只微微笑著摸模他的頭。

與其說是回憶敵人,不如說像是緬懷著好友。每當戴維斯聆聽虎克船長說話,他總是這麼想。

「小叮噹,你知道溫蒂嗎?」在夕陽的光輝下,戴維斯向小叮噹提問。

「溫蒂?」小叮噹像是甚麼都不知道地望著他。但戴維斯知道,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忘記了。記憶就像是被抽離了一般,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戴維斯知道,他也是一樣地在將一切慢慢忘記、拋棄。但小叮噹與他不同的是,當戴維斯每忘掉一些記憶,他便會變得更加快樂;而小叮噹則彷彿是要消失般,變得透明起來。

於是,某一天,當戴維斯醒來時,小叮噹消失了。過了沒多久,戴維斯將她忘記了。而過了更久之後,戴維斯也將自己忘得乾乾淨淨,只留下名為快樂的情緒,存在於他的體內。

那是在一個溫暖的春日的午後,戴維斯躺在柔軟的雲朵裡,享受著陽光帶給他的舒適。

微風夾帶著馬蹄蓮、康乃馨和雛菊的花瓣,吹拂在他的臉龐。

此刻,戴維斯感到平靜。他心中的一切都成為了過往;他的時間則是在黑洞中以銀河為軌的列車,快速地、平穩地消逝著。五年、十年、二十年就像是站牌一一略過,被拋在了腦後。

此刻、終於、平靜,戴維斯這麼想著,並細細感受著。"答案,就在那裏。"孰悉而陌生的嗓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是嗎?原來這便是他的答案啊。

然後,戴維斯遵循著9.8的加速度,從雲端墜落,他輕輕閉上雙眼帶著微笑,這是屬於他真正的快樂,戴維斯是這麼想的。

最後,他落入了另一個舒適的柔軟裡。

      戴維斯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他那無所不知的家教老師-肯頓先生。

「歡迎回來。」肯頓先生對戴維斯說,並肯定道:「你找到答案了。」

「是啊,先生。這麼說,也許很矛盾。但我仍是覺得,少年到少年,看似不變,卻走了好久、好久...。」

「嗯...我也是啊。」肯頓先生拍了拍戴維斯的手,起身走向門口。

戴維斯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問:「先生,您不問嗎?」

肯頓先生站立在門前,並未離開,但也並未轉身:「問甚麼?」

「關於虎克船長、小叮噹。」

「我不問。」

「為甚麼?」

肯頓先生側身看向戴維斯,此時的他就像是虎克船長所形容的那個有著橘金色捲髮與乳牙的男孩。良久,他低壓著嗓子:「因為,我知道。那個夢幻島,就在我的心中。」

當戴維斯回過神,肯頓先生已經離開了。這次,那扇透著光的門不再關閉、不再刺眼。

於是,戴維斯下了床,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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