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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原色咖啡館之一 —— 微笑咖啡

          在繁忙與喧囂的城市中,所有的腳步總是快到無法細心去關心周遭的事物。車子引擎聲、人們的吵雜聲以及充斥在大街小巷中的厚重空氣,讓這個城市總是籠罩著一股沈重而滄桑的氛圍。

在遠離喧囂的郊區,一間古色古香的咖啡館佇立在街角,對面是一間小小的麵包店,在早上六點與傍晚五點半時總會散發著麵包剛出爐的香味。咖啡館外頭總會停著一輛白色的腳踏車,以及兩台同款卻不同顏色的輕型機車,與那富有年代感的咖啡館招牌呼應著。不同於街道上總是用LED燈吸引顧客的商店,招牌使用的是厚實的檜木,上頭扎實的雕刻著五個娟秀又簡單的字體——蘲霏咖啡館。

經營著這間咖啡館的有三位女孩,留著短髮、總是笑咪咪的女孩名叫黃靜倪;長髮飄逸、出落凡塵的古典美女藍天吟;以及一直綁著馬尾、個性大剌剌的衝浪教練兼店長洪芯。

          這是一間滿載她們夢想的咖啡館,不同背景的他們一同烹煮著不同味道的咖啡,在人來人往的大都市中,探尋著自己憧憬的未來。

                                ✽✽✽✽✽✽✽✽✽✽✽✽✽

                                      第一杯咖啡——微笑咖啡

        外頭下起了雪。

        黃靜倪早早就起了床洗漱,打開了房間唯一的一扇小窗戶,殘存的睡意被灌入的冷空氣驅趕到半天邊,空氣中飄散著麵包剛出爐的香味。黃靜倪看著對面的麵包店已經亮起了店鋪的溫暖燈光,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忙碌的人影。

      「好,開工啦~」

        黃靜倪將簡短至耳際的短髮輸齊,換上了穿了好多年、卻依然柔軟的米黃色針織毛衣以及洗得有點泛白的牛仔褲,離開房間之前,不忘帶走掛在牆上、每天晚上都會燙的平平整整的圍裙。

        圍裙上頭繡著她的名字,黃色的細線在黑色的布面上很是顯眼,這是工作前輩藍天吟送她的禮物。

        來到了一樓的店面,黃靜倪將燈開啟,把每一張桌面都擦得乾乾淨淨,也沒有忽略每一盆放在落地窗前的小盆栽,這些小盆栽都是另外一位前輩洪芯的寶貝,雖然常常被藍天吟叨念將照顧花草的工作丟給黃靜倪,但黃靜倪自己卻樂在其中,畢竟當初是洪芯收留了自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獲得了這份工作。

        蘲霏咖啡館雖然座落在郊區,但卻有固定的客源。自從黃靜倪來後,客人又多了幾個新面孔,除了她總是面帶著可愛的微笑,雙主修室內設計以及建築系的她以最低的成本將咖啡館內部簡單的二次裝潢,現在店面使用的檜木招牌也是黃靜倪的點子。

        一樓的店面雖然不大,但黃靜倪使用了大片的落地窗,並用洪芯的盆栽點綴,以全木頭打造的咖啡館瞬間多了活潑的氣息,黃靜倪更是將擠在廚房內所有的烹煮器具以及各式的咖啡用具搬到了外頭的吧台。

      「這些東西都很漂亮,不擺出來太可惜了。」

        黃靜倪看著琳琅滿目的用具,想起當初自己對兩位工作前輩振振有詞的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冷好冷!」

        伴隨著門上的鈴鐺清脆作響,一個紅色的身影伴隨著白色的雪花進到了店內。

      「洪芯姐!」黃靜倪將剛熱好的牛奶端了上去,「今天下雪了呢!」

        洪芯脫下厚重的外套,抖下附著在上頭的白色雪花,接過了那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是啊,這種天氣誰還會想要去海邊啊?」洪芯有些喪氣,本職衝浪教練的她最討厭的就是冷颼颼的冬天,「倪倪你真的是我的天使,這種天氣要我六點就起床我一定不行。」

        黃靜倪笑了出來。

        這時,身後的鈴鐺又響了,藍天吟撐著一把漂亮的深藍色雨傘,穿著一件長大衣以及深咖啡色的靴子,出現在了洪芯身後。

      「天吟姐,早安!」黃靜倪熱情地打著招呼。

      「早啊倪倪。」藍天吟優雅的收起了雨傘,身上沒有沾到任何的雪花,有著典雅氣息的精緻臉孔在深色大衣的映照下更加閃閃動人。

        黃靜倪跑到了吧檯後方,端出了另外一杯熱好的牛奶,不同於洪芯的牛奶,上頭淋了一點點的蜂蜜。

      「謝謝你。」藍天吟揚起了優雅的微笑,輕盈的將那杯牛奶拿起,和洪芯一同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來喝著牛奶。

      「今天這個天氣大概沒有人會來喝咖啡了。」洪芯看著外頭不停下著的雪,「唉……冬天真是一個不容易賺錢的季節。」

      「以前冬天不賺錢是因為你總是睡過頭。」藍天吟瞥了洪芯一眼。

      「你自己不也一樣?明明都是八點上班啊!」洪芯埋怨地瞪著她。

      「沒辦法,我住的比較遠,下雪的話沒辦法騎摩托車上班。」藍天吟揚起了漂亮的眉毛,「要不是今年倪倪開始在這裡上班,咖啡館大概都要跟學校一起放寒假了。」

        黃靜倪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聽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偶爾輕輕地笑出聲音。

        蘲霏咖啡館一開始是藍天吟和洪芯一起集資經營的咖啡館,藍天吟想要存夠學費到國外進修美術,洪芯則是用她掙來的每一分錢,努力經營著她的小型衝浪教室。對她們來說,這間咖啡館是她們夢想的起步。

      『叮鈴——』

        店門緩緩打開,走入店內的是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黃靜倪認得他們,他們總是在咖啡館開門沒多久就來這裡吃早餐的客人。三人都有些意外,在這樣寒冷的天裡,這兩位年邁的老人依舊來這裡用餐。

      「歡迎光臨!」洪芯沒有想到會有客人上門,見到是熟面孔,熱情又興奮地招呼他們。

        客人只是笑呵呵的揮揮手,走到他們最常坐的位置,並對著吧台的黃靜倪和藹的說:

      「老樣子。」

        黃靜倪熟練的磨著豆子,藍天吟在一旁俐落的製作餐點,這兩位客人很喜歡吃藍天吟作的蔬菜總匯三明治,最常喝的是簡簡單單的熱美式咖啡。當黃靜倪將熱水澆淋在了咖啡粉上,漸漸飄散的咖啡香讓黃靜倪總是忍不住揚起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這是您們的咖啡。」黃靜倪手端著托盤,穩穩妥妥的將杯墊以及兩杯熱咖啡送到了桌前。

      「謝謝你啊小姑娘。」老奶奶笑吟吟的說道。

      「我們啊,最喜歡喝這裡的咖啡了。」老爺爺輕啜了一口,微苦的味道讓他些微蹙起了白蒼蒼的眉毛,但滿意的笑容依舊讓黃靜倪感受到源源不絕的溫暖。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店裡的桌子一張接著一張的坐滿,洪芯站在吧台後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店內高朋滿座的景象。

      「洪芯,如果你要站在那裡發呆,就進去裡面休息,不要在這裡擋著。」藍天吟拿著收拾好的碗盤,走到了洪芯身旁,「你看倪倪多麽的勤勞。」

        洪芯無辜地攤開手。

      「嘿……你們真的很會冤枉我誒,客人都找倪倪點餐,我明明就站在櫃檯就沒有一個人要來我這裡,還忽視我的招呼聲。」洪芯不甘心的指向一旁忙於結帳的黃靜倪,「難道我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藍天吟無話可說。這就是為什麼她拒絕站櫃檯的原因,她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引人注目,而這不是自戀,而是從所有人的反應得到的結論。黃靜倪雖然長的普普通通,但手腳迅速,笑容也很親切甜美,反觀洪芯,常常算錢算錯,甚至對客人發脾氣。

      「客人的眼睛總是雪亮的。」藍天吟聳聳肩,拿起擱置在吧台上、泡好的咖啡,丟下一臉納悶的洪芯,送餐去了。

        黃靜倪恰好送走了一組客人,些微的休息喘口氣,發現洪芯盯著自己上下打量,整個人愣在原地。

      「倪倪,你覺得我兇嗎?」洪芯突然問道。

      「啊?」黃靜倪睜大了雙眼。

      「我會很兇嗎?你覺得我是恰北北嗎?」

      「不會啊。」黃靜倪真誠的回答,而這個不假思索的答案讓洪芯很是滿意。

       

        時間來到了中午,外面的風雪變得更大了。

        客人變得零零散散,有些人已經在店裡待了快三個小時,藍天吟從他們聊天的內容中,知道是因為電車停駛而選擇繼續留在溫暖的店內。

        黃靜倪呆呆的坐在吧台後方,突然間的悠閒反而讓她覺得很空;反觀洪芯,樂的坐在一旁看著電視,藍天吟則在廚房裡準備著三人的午餐。

       

      『叮鈴——』

       

        這一聲鈴響雖然再平常不過,但在這人潮稀落的時刻顯得格外突兀。

        有誰會在這樣的大雪中來到位於郊區的咖啡館?

        洪芯和黃靜倪互看了一眼,剛站起身,一位高大的男人來到了吧台前,頭頂上的黑色毛帽還沾著許多的雪花,身上的黑色羊毛大衣更誇張,幾乎都變成了灰白色。

      「先生,不好意思,請您先在門口那裡把雪拍掉喔。」洪芯說道。

      「啊?抱歉抱歉。」那位男人面帶歉意地快步走到了門口,有些笨拙的將身上的雪花拍落。

        當他再次走回了吧台前,只是看了看洪芯,又看了看黃靜倪,最後,站到了洪芯面前。

      「嗨,洪芯姐。」那位男人笑的自然,熟絡的和洪芯打著招呼。

       

      「……你誰啊?」洪芯垮下了臉,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壓跟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她最討厭不認識的人在自己的名字後加了「姐」字,擺明就是覺得自己很老。

        黃靜倪可以發現男人的尷尬,他的微笑瞬間結凍,僵硬地將手插回口袋,思索著該如何接話。

      「小洋?是小洋嗎?」藍天吟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見男人的臉,親暱的叫出他的綽號。

        發現藍天吟記得自己,男人終於再次放下緊繃的肩膀。

      「好久不見,天吟姐。」

      「你們兩個認識?」洪芯站在兩人之間,而這問題換來藍天吟的白眼。

      「徐洋啊!你還記得我們大學時總是跟在我們後頭的小鬼頭嗎?」藍天吟無奈的語氣中不忘調侃著眼前的男人。

      「啊!你說那個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要我們救他論文的小孩?」回憶在腦海中翻湧,洪芯將印象中的少年與眼前成熟的男人重疊,總算是勉強認了出來。

        徐洋苦笑著。

      「天啊,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變那麼多?」洪芯走出了吧台,盯著眼前的徐洋。大學的他還帶有些青澀,總是留著呆呆的平瀏海,掛著厚重的黑框眼鏡,因此被系上的稱為「小學弟」,現在的他少了當時保有的稚嫩,多了幾分成熟,清秀白淨的臉龐也變得更加有魅力。

      「出社會被磨出來的吧。」徐洋笑著說道。

        黃靜倪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三個人開始敘舊,剛從大學畢業兩年的她,無法介入他們三人的話題。

     

      「你怎麼在這裡?」藍天吟問道。

          徐洋拍了拍藏在大衣中的一個側背包,笑容爽朗的像一個小男孩。

      「拍照。」徐洋回答,「原本出來取景,沒想到雪越下越大,想到你們的咖啡館好像在附近就憑著印象走來了。」

          徐洋轉過身,瀏覽了店內的裝潢,視線最後停在了黃靜倪的身上。

      「我想你們最成功的裝潢就是這個孩子吧?」

          裝潢?對於這個名詞,黃靜倪一時之間無法做出反應,只能對他禮貌的笑了笑。

      「她是我的天使倪倪。」洪芯撲到了黃靜倪的身上,開心的介紹著,「她叫黃靜倪,今年年初剛來店裡工作。」

          面對著陌生的徐洋,即使有洪芯代為介紹,黃靜倪依舊很不自在,當徐洋朝她伸出了手,黃靜倪反射性地將他的手拍開。

          那一瞬間尷尬無比。徐洋的臉上閃過受傷的神色,而這表情令黃靜倪感到抱歉,卻又不知道怎麼表達。

    「倪倪比較怕生。」藍天吟出聲,「所以我們讓她站櫃檯。」

        雖然理由生硬,但總算打破了沈默,徐洋再次掛上了微笑,點點頭。

    「你們店裡的裝潢很棒誒。」徐洋說道,「是你們自己設計的嗎?」

    「是倪倪喔。」洪芯驕傲地說著,「不要看她這樣子,她可是雙主修室內裝潢與建築設計呢!」

    「真的啊?」徐洋驚訝地睜大雙眼,再次看向了黃靜倪,而她只是低頭磨著咖啡豆,避開了他的眼神。

    「你長這麼高就不要一直站在吧台前面,趕快點一杯咖啡吧。」藍天吟雙手叉腰,口氣雖然冷淡,但徐洋知道這是她一貫的風格。

    「你們不請我這個帥氣的老朋友喝一杯嗎?可以免費幫你們打廣告。」徐洋挑了挑眉,卻遭來藍天吟和洪芯的白眼。

          過了這麼多年,她們依舊很有默契。徐洋在心裡想著。

 

          黃靜倪將一壺水放在了加熱器上,等待水滾的同時,一邊偷偷的看向正和徐洋聊的開心的洪芯和藍天吟,隨後又低下頭,對著檯面發著呆。

          徐洋在聊天的同時卻忍不住看向黃靜倪的方向,卻只看見她的頭頂。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洪芯拍了一下徐洋的肩膀,藍天吟則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令他分神的原因。

        「你不要打倪倪的主意,我先警告你。」藍天吟的語氣如同冰塊般冷漠,卻又很鄭重,「你這幾年交往過的女人多到我都數不清。」

        「天吟姐,你這樣講也太冤枉我了。」徐洋無辜的將雙手一攤,從他清俊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是一位情場老手,若不是洪芯和藍天吟常常在雜誌上看見他每次約會女人都長的不同,她們才不相信當初的「小學弟」是一個花心男人。

          徐洋沒有否定自己和許多女人交往過,現在仍是有幾位「異性友人」與床伴。他年輕、帥氣、富有、有情調,只要是他想要好好「品味」的女人總是可以輕鬆到手。他覺得這是他的工作,捕捉到女人們因為愛情而盛開的美麗模樣,但他從來不覺得那是愛情,認為那些人只是看上了自己的身份與財富,所以總是她們凋謝前乾淨俐落的分開。

        但是黃靜倪太特別了。

        她顯然不知道自己是有名的攝影師,甚至對自己的親切與熱情回已拒絕。從來都是女人主動貼近自己,他鮮少主動的去認識一個女人。

      「可是她很特別。」看著黃靜倪端著咖啡走了過來,徐洋只是揚起了笑容,他可以看見黃靜倪有些顫抖的雙手,托盤上的咖啡幾乎都要灑出來了。

      「這是您點的卡布奇諾。」黃靜倪將咖啡放在了桌上,頭幾乎都要埋進托盤裡,但是她依然感受得到徐洋的視線。

       

          黃靜倪!你要跟他道歉!是你先沒禮貌在先的!

       

        鼓起勇氣抬起頭,殊不知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個堅硬的物體,除了自己吃痛叫出的聲音,黃靜倪也聽見一聲悶哼。

        捂著頭抬起臉,只見洪芯在一旁,臉因為憋笑而漲紅;藍天吟依舊端莊的坐著,但顫抖的肩膀以及僵硬的嘴角明顯表示她同樣也在忍著笑意。黃靜倪一臉「慘了」的表情,看向將臉埋在雙手中的徐洋。

      「那個……」黃靜倪怯怯的伸出手,就在她要碰到徐洋的肩膀時,徐洋也抬起了頭,讓黃靜倪迅速地收回手。

        徐洋的鼻子明顯的紅了起來,黃靜倪甚至可以在他眼角看見透明的眼淚。

      「你真是一個很難預測的女生。」徐洋搓了搓自己的鼻子,沒有料到只是要探頭看一下黃靜倪到底在看著托盤上的什麼東西,卻反被她的頭硬生生撞上了鼻子。

      「對…對不起…」黃靜倪結結巴巴的道著歉,「我沒有想到會撞到,你沒事嗎?」

      「你覺得我現在看起來帥嗎?」徐洋沒有回應她的道歉,反而將自己的臉湊近,看著黃靜倪些微泛紅的雙頰,他心裡有些小小得意。

      「喂,你臉靠那麼近幹嘛?」洪芯不等他得意完,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往後拉。

        黃靜倪卻專注地盯著他的臉,仔細審核他的五官。

      「很帥。」她回答。

        沒有料到黃靜倪會回答這樣自戀的問題,藍天吟和洪芯都愣了一下,徐洋的笑容卻更深了。

      「那就沒事。」徐洋說道,語氣輕快,瞇起了好看的雙眼,令人看不出吊兒啷噹的模樣,反而覺得是一位舉止休養很好的紳士。

        黃靜倪些微的卸下心防,徐洋可以看見她的表情不再那麼的生硬,當他看見黃靜倪揚起了微笑,一股成就感在他心中揮舞著成功的旗幟。

      「什麼嘛,原來你跟洪芯姐一樣是自戀狂。」

      「「你說什麼?」」

      「噗哧——」

        藍天吟忍俊不住,洪芯和徐洋則是垮下了臉。

        黃靜倪看著兩人不約而同的反應,對徐洋的防備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嚴重。現在在她眼中,徐洋就跟洪芯一樣是需要有人肯定的自戀狂,這樣想起來,只徐洋就是女版的洪芯,讓黃靜倪瞬間不再那麼的拘束。

      「剛剛很抱歉,打了你的手還撞到你的鼻子。」黃靜倪再一次道歉。

      「『那個』沒關係。」徐洋抽著嘴角,覺得黃靜倪最該道歉的應該是說他是自戀狂。

        但是沒有聽見徐洋的言外之意,黃靜倪眼角瞥見進來的客人,隨意的應了一聲後就離開了,留下一臉呆滯的徐洋。

      「我看我們是不用擔心了。」藍天吟悠閒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洪芯的肩膀。

       

        在那天後,徐洋幾乎每一天都會來蘲霏咖啡館報到,也漸漸有一些客人認出他的身份,引起不小的騷動,只要他有踏入店裡,那天店內一定高朋滿座。這種現象當然樂的洪芯拍手叫好,卻累了藍天吟和黃靜倪,尤其是黃靜倪,在吧台後方忙得不可開交。

      「洪芯,去櫃檯支援一下倪倪。」藍天吟才剛收完一桌的杯子,餐點完成的靈想讓她扭過身,急急忙忙趕回吧台。

        洪芯難得沒有在一旁納涼,幫了黃靜倪收了錢之後,也協助遞送餐點。三個熟人都在忙碌的情況下,徐洋當然沒有時間跟他們聊上半句話,只能坐在吧台前賣笑,實際上雙眼一直追逐著黃靜倪。

     

    「聽說你才剛畢業?」徐洋趁著空擋,問道。

    「沒有,畢業兩年了。」黃靜倪對徐洋也不再那麼的排斥,一邊擦著工作台面,一邊回答。

    「洪芯姐說你是雙主修,竟然沒有延畢,你的成績應該很好吧?」

    「也沒有到很好啦,只是我朋友比較少,建築系又要做很多模型和評圖,只能認命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情。」黃靜倪失笑。

    「可是你的室內設計真的很厲害誒。」徐洋環顧著咖啡館的內部,這已經不是他第一天來到這裡,但依舊對這裡的擺設以及裝潢感到愛不釋手,即使他不是內行人,但很清楚黃靜倪的能力一定不止於此。

    「沒有想過要自己開工作室嗎?接接設計案子,如果是我我會希望你幫我裝潢一下的我的新公寓呢。」徐洋把玩著手中的杯墊,對黃靜倪建議著。

        原本期待的是黃靜倪充滿夢想的話語,但換來的卻是一陣的沈默,讓徐洋疑惑的盯著她,卻只看見一張錯愕、受傷、慘白卻又強顏歡笑的臉。

    「你還好嗎?是不是太累了?」徐洋擔心的站起身,黃靜倪卻倒退了幾步。這樣的反應讓徐洋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

        恰巧回到吧台的藍天吟和洪芯也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並看見黃靜倪的表情後,洪芯對藍天吟示意了一下,將黃靜倪帶離了吧台,走到樓上的小套房,而藍天吟則沉著臉,來到了徐洋面前。

    「我先說,我沒有對她怎麼樣,我只是想和她聊聊天。」徐洋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辜。

    「你對她說了什麼?」藍天吟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徐洋,他只能吞吞吐吐的說出事情的經過。

        藍天吟聽了,只是嘆了一口氣。

    「這不是你的錯,畢竟你不知道在倪倪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徐洋好奇的問,卻換來藍天吟的白眼。

    「這是倪倪的隱私,我沒辦法跟你說。」藍天吟說這話的同時,眼神閃過一絲憐惜,「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可以解釋為什麼倪倪在第一天會對你那麼防備,也是她現在會在這裡工作的原因。」

 

        黃靜倪待在自己房間裡,看著窗外的招牌燈光熄滅,接著是藍天吟和洪芯陸續走到店外的身影,心裡只覺得萬般抱歉。

        視線移到了擱置在角落的紙箱,上頭已經積滿了灰塵。那裡滿載著她的夢想和她的心血結晶,甚至有著許多甜蜜的回憶,但現在卻變成她的噩夢,甚至沒有勇氣將它丟棄。

        桌子上的手機螢幕突然亮起,並想起了提示鈴聲。黃靜倪打開一看,是藍天吟在群組裡傳了一條訊息。

 

      『倪倪,明天你休假一天吧,出去外面走走。』

        看見這則溫暖的訊息,黃靜倪的眼框瞬間盈滿了眼淚,但她只是粗魯地抹去淚水,接著回絕她的好意,畢竟來這裡工作不到一年,甚至將樓上的空房給她當作住處,不收房租,黃靜倪覺得自己不努力工作會對不起藍天吟和洪芯。

      『不要擔心店裡會很忙。』藍天吟回覆。

      『可是這幾天客人都很多,你們只有兩個人忙不過來的。』黃靜倪知道這幾天徐洋都會到店裡串門子,而一堆的客人就是跟著他來的。

      『唉呀你放心啦。』洪芯突然在聊天室裡冒了出來,不等黃靜倪回覆,打字向來都很迅速的洪芯又傳了兩句話過來。

      『我們請小洋明天陪你一起出去走走,所以不用擔心啦!』

          隔天一大早,作息規律的黃靜倪早早就在店裡等著,只是不同於以往,她沒有穿著那件黑色的圍裙,而是一件深咖啡色的牛角釦大衣,裡頭則穿著一件深色格子羊毛連身裙,踩在腳上的白色牛津靴讓她看起來神采奕奕。

      「其實我可以自己出門的。」黃靜倪對著洪芯說著,徐洋不是普通人,而是常常刊登在雜誌上、受人吹捧與崇拜的大明星,她一介小小平民怎麼夠格走在他旁邊?

      「你自己出門我們不放心。」藍天吟說道,「啊,他來了。」

          黃靜倪看向店門口,徐洋背著他的相機,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衣服走了進來。

      「早安。」徐洋笑著打聲招呼,外頭似乎很冷,他的鼻子有點發紅。

      「早。」不知為何開始感到緊張的黃靜倪,只是簡短的回應,接著在洪芯和藍天吟的陪伴下,她坐上了徐洋的車。

          車?

      「洪芯姐,你沒有跟我說他要載我出門啊!」黃靜倪緊緊巴住洪芯的手不放,她以為只是搭搭電車到處走走晃晃,誰也不會想到竟然要上一個男人的車子讓他載著自己到處跑。

      「電車多不方便啊。」洪芯看出了黃靜倪的恐懼,但她只是柔聲的勸說,「我們很信任小洋,你不用怕他把你吃掉啦!」

      「是你們自己說他很花心……」黃靜倪反將了洪芯一軍。

      「倪倪,小洋就是跟洪芯一樣的自戀狂,你只要這樣想就好了。」藍天吟出現在一旁,對著黃靜倪說道。

            目送著車子離去時,洪芯只是生著悶氣,瞪著藍天吟,以及漸遠的車牌。

      「我說,以後不準在說我跟小洋一樣是自戀狂,誰想和他一樣啊!?而且倪倪竟然聽完這句話就被說服了!倪倪啊!」

            徐洋哼著輕快的小調,熟練的轉著方向盤,在馬路之間穿梭著。

            黃靜倪有些意外,她以為徐洋會帶她到繁華的市中心,那裡各式各樣的商店與餐廳,也有許多不同的藝文空間;看著外頭開始出現一排又一排的行道樹以及開始變得有些窄的道路,黃靜倪知道他們離市中心越來越遠。

    「我從來都不喜歡去市中心的。」徐洋突然開口。

    「因為你很容易被認出來?」黃靜倪猜了一個最簡單的理由,而徐洋只是笑了出聲。

    「這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為市中心的東西不是我愛拍的。」徐洋說道,「太多顏色了。」

        黃靜倪了解徐洋口中的「太多顏色」,除了五花八門的招牌,形形色色的人是他在工作時需要碰上的,徒有優秀的拍攝技巧是不夠的,交際手腕也是成功的原因之一。這通常都不簡單,而且很辛苦。

    「要應付那些眼中只有錢的人真的很累。」徐洋嘆了一口氣。

    「跟你應付那些漂亮的女人一樣累嗎?」

        黃靜倪的問題沒有讓徐洋感到不滿,他知道藍天吟和洪芯一定對她說過自己的風流史,在各式各樣的社交場合,也常常被問到自己的感情狀況。

    「我以為你對我的感情沒興趣。」徐洋瞥了她一眼。

    「因為洪芯姐給我看的都是這些,我沒看過你的作品,只看過你交往過的女人的照片。」黃靜倪如實以報。

    「果然是洪芯姐的作風。」徐洋抽著嘴角,「對我來說那不是交往,只是我在蒐集的作品的素材。」

    「作品的素材?」黃靜倪疑惑的問道。

    「女人總是在談戀的時候最美,她們的舉手投足都令我著迷,但是一旦時間到了,就會開始想要掠奪我所有的東西。」

          黃靜倪可以感受到徐洋語氣中的不屑以及喪氣,或許他也曾經在這些戀情中尋找過真愛,但那些女人愛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錢。

          車子緩緩慢了下來,停在一處的鄉間小路邊。

          外頭白茫茫的一片,雪覆蓋了周圍所有的休耕農地,一望無際的白十分的壯闊。黃靜倪下了車,迎面而來的寒冷空氣令她忍不住打了一陣哆嗦。

      「很冷嗎?」徐洋來到她身後,發現黃靜倪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嬌小,他可以清楚看見她頭頂的髮旋。

      「不會。」黃靜倪顫抖著回答,開始沿著路邊走著。

          這條路從剛剛就沒有看到任何一輛車子經過,看不到盡頭。

      「繼續走。」徐洋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往前走,有我想要給你看的東西。」

 

          走了一小段路後,黃靜倪開心的看著眼前精緻的景色。

          兩排高大的路樹雖然沒了綠色的葉子,但上頭沾滿了白色的雪花,細細的冰柱從枝條垂下,在陽光下閃爍著冰藍色的光芒,而這一排夢幻的路樹一路延伸到,似乎和這條路一樣沒有盡頭。

      「這裡好美!」黃靜倪高興的轉過身,對著徐洋說道。

          徐洋則早已拿出了相機,專注地捕捉這裡的一景一物,入神的模樣讓黃靜倪也安靜了下來,盯著眼前這位認真的年輕攝影師。

          喀擦!喀擦!喀擦!

          黃靜倪一邊數著相機的快門聲響,一邊看著徐洋,而徐洋也在同時發現了她的視線。

      「抱歉,雖然說是要帶你出來走走,其實我只是想要來這裡取景。」徐洋不好意思的說著。

      「不會,這裡很美。」黃靜倪笑著說道,「雖然只有白色。」

        徐洋也回以笑容,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他原本以為黃靜倪不會喜歡這樣偏僻的地方,畢竟這裡沒有暖氣,沒有好吃的食物也沒有漂亮的衣服,甚至連坐下來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他見過無數美女,手中的相機也拍攝過她們綻放的姿態。徐洋不知不覺地將鏡頭對向了黃靜倪。她正可愛的抬起雙腳,一步一步走在積雪上,踢著雪花,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並抬頭望著一棵又一棵高大的路樹,深深呼吸著每一口雖然寒冷,卻又清新的空氣。

       

          喀擦——

          他今天第一次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快門。

          那天之後,幾乎每隔幾天,徐洋便會徵求藍天吟和洪芯的同意,帶著黃靜倪到處走走,黃靜倪踏青的同時,徐洋也會悄悄地將這位女孩放入他的相機膠卷之中。

 

      「哈啾!」

          黃靜倪揉了揉鼻子,徐洋則又加強了車子暖氣的強度。

      「你沒事吧?你打的噴嚏都比我按下的快門多了。」徐洋擔心的問道。

      「我才打了五個噴嚏而已,你今天快門至少按了十次以上。」黃靜倪認真地反駁著,讓徐洋失笑出聲,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出門只在意自己按的快門次數。

          因為黃靜倪不停打著噴嚏,徐洋在午餐前就把她載回了蘲霏咖啡館。當藍天吟看到不停流著鼻水的黃靜倪時,只是匆匆忙忙的拿出一條厚毯子,並迅速煮了一碗熱湯給她暖暖身子。

      「看來沒有我你們店裡的生意一樣好嘛。」

      「你不要以為我不會打你。」藍天吟瞪了他一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看她一直打噴嚏。」徐洋說道,「最好去看一下醫生。」

            洪芯剛煮完一壺咖啡,從吧台後方走了出來,看見流著鼻涕的黃靜倪立刻衝上前關心,徐洋被晾在一旁,只能無奈的苦笑著。

        「留下來吃午餐吧?」洪芯轉過身,對他說道。

        「我很想,可是我想要馬上回去看看我的照片。」徐洋舉起了背在一旁相機,「今天拍了很多不錯的照片。」

            黃靜倪聞言,不知不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徐洋沒有點明,卻只是露出了寵溺的笑容。

        「下禮拜的今天我可以找她出來吃飯嗎?」沒有問黃靜倪本人,徐洋卻反倒先徵求藍天吟和洪芯的同意。

        「為什麼要下禮拜三?」洪芯納悶的說道。

        「好。」藍天吟迅速點頭答應。

        「「咦?」」黃靜倪和洪芯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呼聲,徐洋只是笑了出聲,隨後消失在店門口處。

        「天吟你是哪根筋不對,你不是很反對小洋接近倪倪嗎!?」洪芯錯愕的問道,「讓他帶倪倪出去玩也是因為我們經過一番考慮才讓他帶出去的誒!」

        「你自己去查查下禮拜三是什麼日子。」藍天吟瞥了她一眼。

            洪芯和黃靜倪拿出了手機行事曆,這才終於恍然大悟;黃靜倪的臉上不自覺地浮現紅暈。

            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也是黃靜倪的二十六歲生日。

            時間飛快來到了下禮拜三。

            為了慶祝黃靜倪的生日,蘲霏咖啡館店休一天,三個女孩聚集在咖啡館的一樓,開心的聊著天,藍天吟和洪芯則送出了自己準備好的禮物。

      「今天晚上被小洋預定了,所以我們就用這三分之二天的時間來幫你慶祝生日吧!」洪芯開心的說道,「倪倪,快打開我們的禮物!」

          黃靜倪看著眼前兩件禮物,只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向來都很少在慶祝生日的,帶著微笑打開了兩樣禮物,她只是愣愣的盯著靜靜躺在盒中的東西。

          藍天吟的禮物是一件手工織的圍巾,由各種不同的黃色交織做成的,在這樣冷冰冰的冬天,這樣的配色看起來非常的溫暖。洪芯的禮物則是一副耳環,上頭是用串珠做成的向日葵花朵,由於黃靜倪沒有耳洞,洪芯很貼心的選購了耳夾款式。

        「這些都好漂亮。」黃靜倪倒抽一口氣,去年她們一同去了一間高檔餐廳吃飯,所以都沒有送禮物,今年雖然沒有美味的大餐,卻有這兩樣貴重的禮物,「這些都很貴吧……」

          黃靜倪知道她們兩位都很節儉,尤其是藍天吟,為了籌措去留學的學費省吃儉用。

      「花在有價值的東西上就很值得啦。」藍天吟笑著說道。

          在三人的說說笑笑之間,來到了黃靜倪和徐洋約定的時間。

          徐洋同樣開著他的車來到了店門口,而黃靜倪則圍上了藍天吟送她的圍巾,在店門口等著。

      「出門要小心喔!」洪芯依舊叮嚀著。

   

    與上禮拜行駛的方向不同,徐洋這次帶著黃靜倪來到了市中心外圍,兩人一同走進了一間小小的店裡。店內空間不大,但是裝潢很溫馨,牆上掛著一幅又一幅漂亮的畫作,如同一間小小的畫廊。

  「這裡是我來到這就一定會吃的店。」徐洋坐了下來,對著對面的黃靜倪說著,「他們的食物都很好吃,你可以盡量點沒關係,我請客。」

  「誒?這不太好意思。」黃靜倪尷尬地擺擺手,「況且我也吃不多。」

  「是我約你出來吃飯的,加上是聖誕節,就當作是我送你的聖誕節禮物吧?」徐洋說道。黃靜倪聞言,只是愣了一下。

    看來徐洋並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雖然她知道徐洋不知道很正常,但一股失落感逐漸侵佔了她的內心。

    徐洋專心的看著菜單,在心中思考著哪幾樣菜黃靜倪會喜歡,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所幸,這家小店的廚師手藝真的很好,一碰上這些美味可口的食物,黃靜倪的壞心情馬上飛到九霄雲外,話匣子也打了開來。

  「你常常帶你的女朋友們來這裡吃飯嗎?」幾杯小酒下肚,黃靜倪說起話來沒有之前的拘束。

  「沒有。」徐洋很是驚訝黃靜倪是會喝酒的女孩子,但想到現在的大學生也很多都已喝酒作為一種成年禮的儀式,「我通常都自己來這裡。」

  「誒?好意外。」黃靜倪又喝了一小杯,想要在盛滿,卻被徐洋阻止。

  「別喝了,不然我回去會被你的兩位姊姊毒打一頓。」看著黃靜倪變得通紅的臉,眼神已經開始迷離,徐洋知道要開始為自己的頂上人頭著想。如果藍天吟和洪芯看到自己帶著醉醺醺的黃靜倪回去,自己的小命會不保。

    黃靜倪沒有發脾氣,只是點點頭。

  「是不該再喝了。」黃靜倪笑著說道,「太久沒喝酒量都變不好了。」

    太久沒喝?

    徐洋挑了挑眉毛,並向服務生要了一壺熱茶。

  「喝茶吧,醒醒酒。」他將茶遞給了黃靜倪,看著她緩緩喝下的模樣,又繼續說道,「你是覺得我帶你去的地方,都一定會是我帶我那些『女生朋友』去過的嗎?」

  「嗯……是正常人的話都會這樣想吧?」黃靜倪喝下了茶,覺得醉意開始漸漸消退,慶幸那些小清酒並沒有讓自己過醉。

  「那如果我跟你說我帶你去的地方,她們都沒去過呢?」徐洋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認真的盯著黃靜倪。

    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的黃靜倪,也只是愣愣地注視著他。

  「你在……勾引我嗎?像勾引那些女人一樣。」黃靜倪吞吞吐吐的說道。

    徐洋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身體有些僵硬。

  「我或許…會很高興。」黃靜倪給出了答案,「但是也會很難過。」

  「難過?」

  「因為我只是那些女人中的其中一個,就算你對我很特別,但我並沒辦法獨自擁有你。」黃靜倪有些笨拙的解釋著,隨後尷尬的笑出聲,「阿,對不起,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如果讓你不高興的話我很抱歉……」

    兩人最終在沈默之中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小餐館。

  「……要不要去走一走?」徐洋猶豫了一會,還是先開口,「這附近有很多滿可愛的小店。」

    黃靜倪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走在徐洋的身後。一路上,兩人之間的氣氛幾乎降到了冰點。黃靜倪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看著印在地上的腳印。

    他現在要帶自己去的地方都是那些女人去過的嗎?是因為那些女人喜歡所以才帶自己去的嗎?之前的行程也都是他詢問過那些女人才規劃好的嗎?他拍過多少的女人?多少女人又坐過了那台車?

    腦海中充斥著一堆問題,導致黃靜倪一時的走神而沒注意到行人號誌已經變成了紅燈,徐洋更是沒有料到黃靜倪就這樣略過自己走到了大馬路上。

 

「叭叭——叭——叭——!」

「黃靜倪!」

  一道刺眼的光讓黃靜倪回過神來,緊接著手臂被用力一扯,   徐洋和她一同重重的往後摔到了地上,徐洋的頭撞到了一旁的柱子,吃痛的叫出了聲音。

「你沒事吧!?」黃靜倪驚魂未定,只是看著眼前的徐洋關心的搖晃著自己的肩膀,發現她不應聲,甚至掏出了手機要打電話。

「我沒事!我沒事!」好不容易擠出了聲音,黃靜倪連忙阻止了徐洋,「對不起,我剛剛在發呆,倒是你,你的頭……」看著徐洋右邊的額頭上撞出了一團烏青,黃靜倪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徐洋沒有顧慮自己的傷,反而站起身,順道緩緩的一同將黃靜倪拉了起來。

「我覺得還是去買冰塊冰敷吧?」黃靜倪看著那塊烏青開始腫了起來,不放心的說道,「然後去醫院檢查看看有沒有內傷。」

「噗,不會那麼嚴重啦!」徐洋笑了出聲,「況且我有戴毛帽,以前我都從樓梯上滾下來過也沒事,這樣撞一下不會有內傷啦。」

「可是——」

「我可不想在聖誕節去住院,絕對不要。」徐洋突然像小孩一樣賴皮,「但是我接受冰敷,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去逛超市了。」

「什……」黃靜倪突然停下,看著眼前的徐洋。

  他一直在嘗試著。

「我想我是第一個陪你去逛超市的女人?」黃靜倪笑著說道。

  徐洋沒有回答,只是回以燦爛的笑容。

  當每個人都在市中心的聖誕樹下合照時,黃靜倪和徐洋兩人討論著行道樹上的積雪。

  當每個人都走入了奢華的餐廳或是琳琅滿目的精品店,黃靜倪和徐洋兩人則在超市裡爭論著哪個牌子的洗碗精比較好用。

  兩人來到了靠近是中的一處休息區,那裡有著幾套的桌椅讓行人們可以坐在那裡休息或是享用從小攤位買來的食物,兩人找了一處空位便坐了下來。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天氣,還在外頭冰敷。」看著黃靜倪從塑膠袋裡拿出了一包冰塊,並用剛剛買的二十塊毛巾包住,徐洋莞爾。

「哈哈哈哈。」黃靜倪也笑出聲來,輕輕的將那包冰塊貼上了徐洋的烏青處。

「我去買個飲料好了。」黃靜倪讓徐洋接手,站起身。

「我跟你去吧。」徐洋作勢要站起來,卻反而被黃靜倪壓回了座位上。

「不行,你坐在這裡冰敷,我很快很快就回來。」

「可是……」

「天吟姐和洪芯姐有告訴過你要讓我安全回家,可是我已經是大人了,走幾步去買東西不會危險到哪裡去的。」黃靜倪無奈的說道,徐洋也不好在說什麼,只能讓她離開。

  黃靜倪的目的當然不是要買飲料。

  她步入了市中心的購物商城,在裡面快步走著。

  有多久沒有來到這裡了呢?曾經這裡也是她和朋友常常來逛街遊玩的地方。循著印象來到了一間裝潢簡單卻又時尚的店前,黃靜倪很意外這裡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踏入了店內,裡面的擺設有著中性簡約的風格,在裡面的客人多半都是男性,但店員卻全是年輕的女孩子。

「您好,請問需要找什麼樣的商品呢?」一位長髮的女店員帶著笑容迎了上來。

「請問你們有賣裝著相機的皮套嗎?」黃靜倪問道。

「有的,請問是什麼牌子跟型號的相機呢?」

  這問題倒是問倒了黃靜倪。她只知道徐洋總是相機不離身,卻沒有問過或觀察過相機的模樣。

  店員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依舊態度親切的說:「還是要打電話問一下你的朋友?」

「呃……不好意思,我沒有他的電話……」黃靜倪既尷尬又不好意思,整張漲紅得像一顆蘋果一樣。

  店員看著她,心理推斷黃靜倪大概是在暗戀一個男生,這個男生喜歡攝影,但是怕自己的心意太明顯,所以偷偷的來買禮物。

「既然這樣的話,要不要選相機造型的吊飾?是我們的設計師用牛皮下去製作的,不但很可愛,而且價錢也便宜很多喔。」

  店員的推薦讓黃靜倪雙眼一亮,在店員的介紹下,她很快就選了其中一件,店員手腳俐落的將吊飾包裝好,並附上了一張小卡片。

「歡迎下次光臨喔!祝你告白成功。」

  黃靜倪雙臉一紅,雖然不是店員心中所想的那樣,但她已經出來有點久,徐洋可能已經在找她,所以只是點點頭便離開了店裡。

  緊緊握著手中的小提袋,黃靜倪已經開始想像徐洋收到這件禮物的表情,或許他也是第一次收到價值不到五百塊的禮物吧。

  市中心的人潮開始多了起來,人來人往的吵雜讓她想要趕快回到徐洋的身旁,然而,就是這麼的剛好,肩並肩的擦撞,讓從未見過的兩人又再次對上了雙眼。

「黃靜倪?」

  熟悉的聲音,卻令黃靜倪的耳朵疼痛無比。

「嗨,葇宣。好久不見。」黃靜倪急急忙忙收起自己慌張的表情,努力揚起笑容,和對方打招呼。

「真的,好久不見,我以為你不會再來這裡了。」廖葇宣揚起嘴角,笑容卻不盡友善,「畢竟這裡的東西價位都滿高的。」

  「葇宣,不要這樣。」

  黃靜倪聞言,那是多麽懷念的聲音,曾經自己也在那渾厚沙啞的嗓音之中沈淪,一同渡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

  「好久不見,靜倪,最近過得好嗎?」

    趙啟倫,她的前男友,也是黃靜倪的初戀,現在則是廖葇宣的未婚夫。

  「嗯,不錯。」黃靜倪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完美無瑕。

「不錯?」廖葇宣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紙袋,「你還在去那一間店?你不知道啟倫是如何嫌棄那一間店的嗎?做工粗糙又沒質感,連皮革都是仿冒的。」

  黃靜倪咬緊下唇。

「我不是要送他的,所以你不用這麼關心。」黃靜倪反擊,然而廖葇宣熟知她與世無爭的個性,冷冷的笑聲立即打破了黃靜倪的防備。

「那你也是換男人換的挺快的。」

  三個人僵持在原地的情形讓路人側目,甚至有些人紛紛停下來,打量著他們。

  黃靜倪並沒有想要引人注目,想要離開,卻反而被廖葇宣抓住了手。

「喂!你撞到我不用說對不起嗎?」廖葇宣拉高了聲音,「啟倫現在已經不愛你了,你到底為什麼要一直這樣子?」

  周遭的人開使議論紛紛,看著黃靜倪臉上的驚慌失措,廖葇宣則是揚起了得意的笑容。

「廖葇宣,你……」黃靜倪的聲音開始發抖,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曾是自己深交多年的閨蜜。

「你看看你,曾經多麽的風光,現在卻因為沒錢了要來巴著啟倫,我早就說了啟倫看不上你。」廖葇宣繼續演著戲,逼真的演技將黃靜倪塑造成了一位眼中只有金錢、不要臉的女人。

  黃靜倪氣得全身發抖,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除了感到恐懼,什麼都做不了。

「靜倪,原來你在這裡。」

  突然間被摟進溫暖的懷中,黃靜倪抬頭一看,徐洋正巧低下頭,盯著自己,雙眼中滿是關切。

「你…這裡……為什麼?」黃靜倪語無倫次地問著他,換來的是徐洋寵溺的摸頭,這樣親密的舉動讓黃靜倪再次愣住了。

「你說要買飲料,買的有點久,我擔心你就來找你了。」徐洋的語調比平時更加的溫柔。

「這是你男朋友?」問出這個問題的不是廖葇安,而是趙啟倫,徐洋可以看出他的表情,那是某種寶物被搶走、不甘心的表情。

「靜倪,那是你的朋友?」徐洋悄悄的帶著黃靜倪退後了幾步,但語氣和舉動依舊親暱,兩個人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就像熱戀期中的情侶一樣。

「呃……」

「你好,我是廖葇安,靜倪的大學朋友,現在在方塊設計公司擔任設計總監。」不等黃靜倪說話,廖葇安卻搶先一步來到他們面前,笑容可掬,朝著徐洋伸出了手。

  廖葇安怎麼會認不出眼前的這位俊俏的男人。以細膩的攝影技巧和光線捕捉著名的年輕攝影師,作品時常以各式各樣美豔的女人為主題,在他的照片中,即使在妖嬈的女子也都會有種清爽的氣質;因為時常接觸不同的美女,她的情史也像照片一樣攤開在世人的面前,但徐洋對女人很有一套,只有看過他和女人交往或出入旅館的新聞,卻從未有任何感情糾紛出現。

  黃靜倪知道廖葇安的心中再打著什麼樣的算盤,緊緊抓住了徐洋的雙手,而徐洋可以感受到她加重的力道,因此也沒有伸出手,只是釋出善意的點點頭。

「靜倪,我們該回去了。」徐洋輕聲說道。

「嗯。」黃靜倪依偎在他懷中,這一幕讓廖葇安看得很不是滋味。就在兩人轉身要離開時,她不顧趙啟倫的阻攔,在他們身後大叫著:「徐洋!」

  霎時,購物中心所有的人都將視線放在了黃靜倪身上。

  是的,是黃靜倪,那位在攝影師才子懷中的女人。

  所有的人開始朝著他一湧而上,徐洋以身高的優勢,將身上的大衣罩住了黃靜倪的臉,謝絕拍照或簽名的粉絲,想要盡快帶黃靜倪離開這樣混亂的地方,但是廖葇安哪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他們。

「徐洋!你的女朋友黃、靜、倪是一個抄襲別人作品的室內設計師,你會很納悶為什麼她好好的設計師不當,那是因為她的名聲經臭掉了!連她的男朋友都看不下去,選擇來到我身旁!徐洋,你的女朋友黃靜倪就是這樣的女人!你最好擦乾淨你的雙眼!」

  徐洋可以感受到黃靜倪全身上下不斷地顫抖著。他用力地將她護在懷中,經歷了一番掙扎,終於擺脫了那些討厭的人。

  回到了車上,徐洋鬆了一口氣,而黃靜倪則將臉側向一旁,不願與他對上視線。

「對不起。」黃靜倪最終只說出了這一句話。

  徐洋沒有回應,因為他聽得見那句話有著太多太多的情緒,難過、羞恥、慌張、憤怒。

「對不起。」黃靜倪又說了一次。

「這是給我的禮物嗎?」徐洋沒有回應她的道歉,而是逕自從她手中拿過了那份禮物,他從已經被人群壓的稀巴爛的袋子裡頭,拿出並拆開了包裝,看見那一個小巧的相機吊飾,他只是笑了。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送我這樣禮物的女人。」徐洋的語氣中帶著珍惜,「可是我很喜歡,我會帶在身上的。」

「對不起。」黃靜倪這一次,語帶哽咽。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徐洋這一次,也給出了回應,他將手方在黃靜倪的肩膀上,將她轉向了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彷彿只知道這三個字一樣,黃靜倪即便聲音已經壓抑的沙啞,卻依舊不斷地道著歉。

「不是你的錯。」徐洋輕聲說道。

「可是,我……」黃靜倪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過去一件件事情歷歷在目,讓她頭疼欲裂。

「等你想要跟我說再說,好嗎?」徐洋的溫柔反而讓黃靜倪覺得更有罪惡感,但是,她只是點點頭。

「對不起,等我準備好,我會告訴你的。」黃靜倪說道。

「別難過了,我們還有蛋糕沒有吃,壽星先哭成這樣怎麼可以?」徐洋一邊發動了車子,一邊說道。

「我才沒有哭……蛋糕?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黃靜倪一下子脫離了悲傷的情緒,錯愕的盯著徐洋。

「其實也是天吟姐剛剛跟我說的,我想要趁你還沒回來去買蛋糕,可是失敗了。」徐洋無奈的笑著,「對不起,這麼晚才跟你說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黃靜倪依舊盯著徐洋,心裡一陣暖流通過。

回到了蘲霏咖啡館,藍天吟和洪芯已經點好了蠟燭,等待兩人的歸來。看見黃靜倪有些紅腫的雙眼,她們選擇視而不見,四人一同吃過了蛋糕後,黃靜倪因為有些微的發燒而先上樓休息,留下另外三人在一樓面面相覷。

     

「你說遇到了那個賤女人跟渣男?」洪芯壓低了聲音,努力不讓對話被二樓的黃靜倪聽見。

「你知道他們?」徐洋疑惑的問。

「知道得清清楚楚。」藍天吟的語氣帶有不屑,「就是他們讓倪倪的設計師夢想破滅了。」

  講到這裡,徐洋這才想起那位叫廖葇安的女人聲稱自已是方塊設計公司的設計總監。

「這件事倪倪一直閉口不談。」洪芯說道,「所以小洋,抱歉,我們一樣沒辦法透露,除非倪倪自己想要告訴你。」

  「我知道,你們不用道歉。」徐洋的臉色沉了下來,隨後站起身,「天吟姐、洪芯姐,謝謝你們的招待。」

  「沒有,我們才要謝謝你。」藍天吟難得對他露出了笑容。

  「看來你還是很可靠的嘛!」洪芯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來你對倪倪真的是認真的嘛!」

    徐洋愣了愣,而這一秒地停頓,讓藍天吟和洪芯的表情也尷尬了起來。

  「她跟我在一起太危險了。」徐洋只是留下這一句話,就離開了。

  「他在說什麼?難道徐洋和黑道有牽扯?」洪芯不明白。

    藍天吟卻知道徐洋的顧慮。今天廖葇安在大家面前叫出了黃靜倪的名字,在徐洋身旁的女人一直都是媒體追蹤的目標,黃靜倪接下來恐怕要過上一段不得安寧的日子。

    出乎藍天吟和洪芯的意料之外,這幾天蘲霏咖啡館依舊平靜的一如往常,來這裡的客人也都是熟面孔,這讓畸零地兩人猜到,徐洋一定自己處理好了這一切。

  「這小子看來也沒有那麼花心嘛。」洪芯在吧台,托著腮幫子,對著坐在一旁的藍天吟說道。

「嗯,他剛剛傳訊息跟我講了,雖然他的經紀人已經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但他有幾天都沒辦法出門。」藍天吟將對話亮給了洪芯,「看來是被經紀人禁足了。」

  「他那樣的個性跟大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呢……那時候縮頭縮腦的,一臉呆呆的,誰會知道現在變得這麼受歡迎。」洪芯將手機回給了藍天吟,「不過這真的很可惜啊,他是真的很喜歡倪倪。」

    藍天吟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在落地窗旁,和那對老夫妻有說有笑的黃靜倪。對徐洋來說,讓她安安靜靜地生活著,不要被列入那些女人的名單內,是他守護黃靜倪的方法吧。

  「那個臭女人今天大概等八卦新聞等到瘋掉了吧。」洪芯哼了一聲,「這女人心機真重。」

    藍天吟默不作聲,因為黃靜倪已經朝著吧台走來,看見兩人盯著自己,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

  「倪倪果然是天使。」洪芯捏了捏黃靜倪的臉頰,讓黃靜倪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三個人如同一往在吧台打鬧,客人也在一旁呵呵笑著,店內的氣氛溫馨無比。

    徐洋看著電腦螢幕,陷入了沈思。

    方塊設計公司是一間知名的國際公司,主要以新穎的建築風格以及年輕的室內設計師作為主打,而廖葇安正是在台灣分公司的藝術總監,趙啟倫則是一位在同公司工作的建築師。

    委託了經紀人透過關係尋找了一些資料,發現廖葇安、趙啟倫以及黃靜倪三人都是就讀同一間大學,也是同一期的朋友,三人在大學四年中都以團隊方式參加各式各樣的設計與企劃大賽,獲得不少獎項;然而,原本一直都是由三個人獲得的殊榮,到了大學第四年的後半期,卻再也看不見黃靜倪的名字,但畢業的名冊裡依舊有著黃靜倪的名字。

  「他們系上曾經有和方塊設計公司合作過一項實習生比賽計劃。」徐洋的經紀人將一疊厚重的資料放在他的書桌上,「得獎的人可以正式進入方塊設計公司,那一份設計案除了公司高層的人會審核外,也會讓幾位投資實習計畫的大客戶評分,所以有很大的機會那份設計案立刻被採納。」

  「黃靜倪盜用廖葇安的設計案?」看著上頭蓋著「作廢」字樣的設計草稿影本,徐洋不相信黃靜倪是會抄襲別人的人。

  「就資料來說,是的。」經紀人倒抽一口氣,「當時黃靜倪和趙啟倫還在交往,只是事情一發生,趙啟倫立刻跟黃靜倪分手,現在變成了廖葇安的未婚夫。」

  「這沒辦法證明什麼,只能證明他是渣男。」徐洋恰巧翻到了趙啟倫的資料,從上頭的照片完全看不出來他是這樣一位糟糕的人,雖然徐洋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評論他。

    徐洋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可是我有從公司那裡打聽到一些消息。」經紀人神秘的說道,「雖然沒有什麼根據,但有一位高層似乎看不慣廖葇安的自大,她曾經是審核那份設計案的其中一位。」

  「她說什麼?」

「廖葇安正式進入公司後,對於那份設計案無論是理念還是構造都講得不甚詳細,雖然在外人眼中看起來專業,但她覺得那份設計案絕對不是廖葇安自己的發想,因為當初是她認為黃靜倪才是原作者。」

「那她為什麼不揭發?」徐洋問道,「既然她發覺了不對勁。」

「廖葇安那女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總之她早黃靜倪兩天就交出了那份設計案。」

「你說什麼?」

  徐洋原本還覺得事情有翻盤的希望,但就是這該死的兩天讓黃靜倪背上了黑鍋。

「是的,後來事情鬧得挺大的,黃靜倪被人認為是抄襲,因此不但被取消十時犧牲的資格,名字資料也被公佈在各大設計公司,你知道的,設計師一朝名聲臭掉了,就再也無法挽回了。」經紀人皺著眉頭說道。

  萬萬沒有料想到事情是這樣的複雜,徐洋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他終究無法等到黃靜倪跟自己親口說明的那天,心急如焚的徹夜調查,卻是得到這樣的結果,他想要幫忙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手機響起,徐洋看了一眼螢幕,是藍天吟傳來的。他沒有回信,而是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幹嘛?』藍天吟冷冰冰的聲音在另外一頭響起,徐洋可以聽見黃靜倪在幫客人結帳的聲音。

「我已經大概知道了。」徐洋說道,「對不起,我自己去查了。」

電話另外一頭只剩下些微的吵雜聲。

      『不意外,不如說我也很想要你知道,但是你知道的,我不能親口說。』藍天吟的聲音中有著無奈,『你去查代表你很在乎她。』

      「嗯啊,很在乎。」徐洋沒有否定,「她今天還好嗎?」

      『滿有精神的。』黃靜倪的聲音在電話另外一頭響起,讓徐洋差點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啊,嗨……有精神就好。」徐洋有些尷尬,「你的燒退了嗎?」

      『還有一點,但是沒有什麼大礙。』

      「還是要多休息,知道嗎?」

      『嗯。』

        兩人之間突然一陣沈默,接著徐洋似乎可以聽到黃靜倪小聲地對著藍天吟抱怨著什麼,接著電話又回到了藍天吟手中。

      『等你被放出來了,再帶倪倪去走走吧。』藍天吟的語氣似乎有些疲倦,然而,就在徐洋要說聲再見,並掛上電話時,從電話另一頭似乎傳來了騷動。

      『那個瘋女人……』藍天吟的聲音再一次出現,但並不是對著徐洋說的,緊接著一聲驚呼以及東西的碎裂聲,就突然沒了聲響。

        徐洋急急忙忙想要回撥,卻發現手機沒電自動關機,將手機朝床上一丟,抓了外套就要出門,卻反而被經紀人攔了下來。

      「你要去哪裡?」

      「咖啡館。」徐洋尋找著車鑰匙,卻發現鑰匙已經被經紀人拿在手中。

      「你現在不能出門,你知道有多少的狗仔正在等著拍你的照片嗎?」

      「那就給他們拍,反正我不差那幾張。」徐洋的口氣開始變的不友善,「把車鑰匙給我。」

        「你想想你現在如果去了咖啡館,你要用什麼身分去幫黃靜倪?」經紀人質問。

        「朋友。」徐洋努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卻非常心虛。

        「你如果要毀了你和黃靜倪的一生你就去吧!你難道要讓她跟那些女人並排在新聞版面上?」經紀人繼續問道,「你常常跟女人有染我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我知道黃靜倪對你來說不一樣,她不是那些用錢就可以打發的女人,那些女人有錢就可以去過爽爽的生活,但是黃靜倪禁不起第二次的傷害。」

      「我只是想要幫忙。」徐洋洩氣的坐在地上,「難道我就只能自保,然後不能去保護我喜歡的女人?」

      「你是公眾人物,徐洋。」經紀人語重心長的說道,「我會幫你,但是不是現在,一旦你失去現在所有的,要在廖葇宣的手下保護黃靜倪就更加困難了。」

        黃靜倪的臉色慘白,看著出現在咖啡館裡的不速之客。藍天吟和洪芯臉色也瞬間變的陰沈,她們讓黃靜倪待在吧台,洪芯則率先走向他們。

      「好久不見。」洪芯打了一聲招呼。

        廖葇宣看著洪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接著環顧了店內一圈,冷哼了一聲,走到了空位,趙啟倫跟在她身後,一同坐了下來。

      「我要點餐。」廖葇宣對著洪芯說道。

      「請到吧台點。」洪芯抽了抽嘴角,這個女人真的當這裡是高檔餐廳。

        廖葇宣只是瞥了她一眼,接著將擺在桌上的糖罐以及玻璃製的花瓶一同掃到了地上,洪芯被嚇得往後跳了一步,其他的客人也都停下動作,錯愕的瞪著他們。

      「你發什麼神經啊?」洪芯生氣的問道。

      「只是你們的桌子太小了,不能怪我。」廖葇宣一臉天不怕地不怕,「喔,抱歉,你們這樣的寒酸小電視買不起那種大桌子的,不然這些東西要多少,一千塊夠嗎?」

        黃靜倪在吧台後方聽著這一切,身體又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藍天吟心疼地抱住她,只希望洪芯可以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不稀罕你的錢。」洪芯嘴巴上這樣說,但心卻在淌血,這些東西雖然不貴,可是都是錢,「我還怕你的錢弄髒我的手。」

      「你!」

      「哎我說你要吃飯就趕快點餐,不然委屈你坐在這種『小店』我也是覺得很過意不去,既然你都嫌小了幹嘛還進來勞動你的小小手肘?」洪芯火力全開,廖葇宣抓不到空隙反駁,畫著精緻妝容的臉蛋變得越來越難看。

        最後,是坐在另外一邊的趙啟倫打斷兩人的對話。

      「點餐在吧台嗎?葇宣,不然我們就吃兩份的焗烤燻雞薯泥吧?在點杯你最喜歡的卡布奇諾。」趙啟倫溫柔的安撫廖葇宣。

        洪芯在他們面前翻了一下白眼後,就動身去拿掃把和畚箕清理滿地的碎玻璃。

        趙啟倫來到了吧台,難了一眼在後方洗杯子的黃靜倪,以及對自己冷淡的藍天吟。

      「兩份焗烤勳……」

      「三百。」

      「呃…….」

      「三百。」藍天吟不想要和趙啟倫多說任何一句話,接過了鈔票,遞出了發票,就瀟灑地離開,趙啟倫只能摸摸鼻子,走回了座位上。

        廖葇宣看著趙啟倫在這兩個女人面前那麼沒有威嚴,氣的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趙啟倫似乎也沒有注意到她的怒氣,默默地打量著這一間咖啡館,最後眼神落在了黃靜倪身上。

        這一整間咖啡館都有著她的影子,無論是裝潢或是擺設,都是黃靜倪的獨特風格,甚至這是他們曾經一起規劃結婚後的新房裝潢翻版。

      「你在看什麼?你在看黃靜倪?」眼尖廖葇宣立刻將手中的手機往桌上一摔,「我今天來這裡不是要跟你一起看那個女人。」

      「葇宣,我們今天吃完飯就走了好嗎?這幾年她也沒有做什麼事情……」趙啟倫不願意再引發更多的爭論。

        廖葇宣嚥不下這一口氣。當年她千方百計得到了現在的位置,憑什麼要過得比自己慘的黃靜倪卻能站在徐洋的身旁,而自己只能跟她的前男友訂下婚約?

       

「洪芯,你能把餐點送過去嗎?」藍天吟整程臭著臉製作他們的餐點,沒好氣地將托盤丟在吧台上,引起了黃靜倪的注意,她正在製作第二杯卡布奇諾。

        洪芯點點頭,吊兒郎噹的端起餐點,怪模怪樣的朝著兩人走去。

      「你們的餐點。」洪芯的到來打斷了廖葇宣和趙啟倫的爭吵,餐點的豐盛讓他們兩個有些意外,散發的香氣讓趙啟倫忍不住先拿起了餐具,開始吃了起來,廖葇宣突然覺得一口氣出不來,只能忍著,也同樣吃了一口。

      「啊!」

        一聲驚呼,讓店內所有人都嚇得跳了起來,藍天吟和黃靜倪急急忙忙地從吧台衝了出來,只見廖葇宣將自己那一份餐點翻倒在洪芯的圍裙上,一片片燻雞和薯泥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

        「抱歉,這實在太燙讓我嚇到了。」廖葇宣面露歉意與驚恐的模樣,但洪芯、藍天吟和黃靜倪都知道,她是故意的,盛裝薯泥的瓷碗很有重量,不刻意去翻弄是不會那麼容易一撥就翻的。

        洪芯可以看見廖葇宣暗自揉著被瓷碗燙到的手指指腹,再看見滿地狼籍後,一股火就冒了上來。

      「你這女人不要給我太超過,食物製作要時間、要錢,我們的擺設就算是便宜貨,也是要錢,你今天身上穿的用的,還有你張藝伎臉也是用錢弄出來的,如果你覺得我們也可以用錢去應付,那很抱歉,你找錯人了。」

        廖葇宣敵不過洪芯的伶牙俐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哼,我是可以告你們的,你們造成我的手指燙傷。」廖葇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要告就去告,總之我是沒有那麼好欺負。」洪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讓廖葇宣更加腦羞稱怒。

        黃靜倪見狀,知道大事不妙。以廖葇宣的個性,一定會讓蘲霏咖啡館再也無法開業,她不能再這樣躲在藍天吟和洪芯的身後。

        不顧藍天吟的勸阻,黃靜倪端著兩杯煮好的卡布奇諾,走到了洪芯身旁。

       

      「倪倪,你不要過來。」洪芯看著來到身旁的黃靜倪,只是皺起眉頭,「讓我教訓他們一下。」

        黃靜倪將兩杯咖啡放在了桌上,並看了廖葇宣和趙啟倫一眼。

      「洪芯姐,這裡還有客人,我們先把地上清乾淨吧。」黃靜倪對著洪芯說道。

      「可是,倪倪!」洪芯不想要黃靜倪總是被這臭女人踩在腳底下,但黃靜倪的雙眼透露出的堅定,讓洪芯閉上了嘴,生著悶氣的走去拿抹布和拖把,黃靜倪則蹲在地上,撿起那些吃不了的食物。

      「果然,沒有用的人就是會跟沒有用的人聚在一起,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廖葇宣翹起了腳,盯著黃靜倪的身影。

        而這一番話,瞬間燃起了黃靜倪的怒火。

      「請你收回剛剛那些話。」

        廖葇宣和趙啟倫有些驚愕地盯著眼前的黃靜倪。

      「什…什麼?」廖葇宣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什麼話了。

      「請你收回那些話,然後跟天吟姐還有洪芯姐道歉!」黃靜倪生氣的說道。

        廖葇宣頭一次在黃靜倪面前表現出弱勢,她發現自己不自覺的顫抖,卻在瞥見黃靜倪同樣發抖的嚴重的雙腿時,再次露出那驕傲的笑容。

      「我有說錯什麼嗎?你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用的人,不但保不住自己的設計,甚至連自己的男朋友都留不住。」廖葇宣得意洋洋的說著,「我告訴你好了,你不是一直都很疑惑我為什麼可以提前完成你的作品嗎?因為啟倫將你的作品毫無遺漏的透露給我,然後再將你的作品替換成我完成的那一份。」

        藍天吟沒有料到廖葇宣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醜陋不堪的事實。

      「我知道。」黃靜倪顫抖地回答,看向一旁低頭不語的趙啟倫,「當事情發生後,我才知道為什麼趙啟倫那天堅持要幫我交作品,只是我不知道,你們會這樣對我。」

      「哈哈哈哈哈哈!」廖葇宣的笑聲是那麼的不可理喻,「因為我總是不甘願地被你踩在腳下,每一次的比賽總是你提議,總是你的主意,然而該死的你就是那麼的厲害,無論我怎麼努力就是贏不過你,我付出的努力沒有比你少,但憑什麼我要輸給你!?所以我先贏得你的男朋友,然後再贏得你現在原本要做的位置,贏得所有人的信任,然後擊潰你的人生!」

        這樣戲劇性的發展讓在場所有人都傻在原地。

        洪芯和藍天吟從未聽過這樣完整的來龍去脈,而且是陷害之人親口說出來的。

      「你要罵我可以,但是我不准你罵天吟姐和洪芯姐。」黃靜倪說道,「在妳眼無意義的事情,對我來說是最珍貴的寶藏,我不准你這樣污辱他們!」

        廖葇宣看著黃靜倪對自己大吼著,只覺得荒唐無比。一股不好的念頭在她心中萌生,如果今天黃靜倪不在,她就不用這麼的辛苦,她可以得到黃靜倪想要的,可以取代黃靜倪在大家心中的位置!

     

        趙啟倫來不及阻止。

        洪芯和藍天吟丟下手中的清潔用具,朝著前方狂奔。

        用餐的客人紛紛驚恐地站起身,尖叫的尖叫,離開的離開,而有人拿出了手機撥打一一九,驚慌失措地叫著救護車。

        廖葇宣愣愣的看著手中的殘缺的馬克杯手把,緊接著看著倒在地上,緊閉雙眼的黃靜倪,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是你們逼我的!」在趙啟倫的呼喊聲中,廖葇宣跌跌撞撞地抓起自己的包包,衝出了店外頭消失無蹤。

      「喂!前男友!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啊!」洪芯對著杵在一旁的趙啟倫大吼,趙啟倫這才匆匆忙忙地拿出手機,撥打過去時才知道已經派出了救護車,方才已經有人先打電話求救了。

        藍天吟看著鮮血開始從黃靜倪的額角緩緩流出,臉色更加慘白。洪芯也是慌了手腳,只能用身上的圍裙笨拙地擦著血,似乎只要看不見那些紅色,黃靜倪就會緩緩睜開雙眼,笑著跟她們說:「我沒事」。

        救護車約莫十分鐘後來到了店門口,當醫護人員將黃靜倪移動到了擔架上時,,她們聽見了「沒有心跳」四個字,忍住眼淚上了救護車,藍天吟撥了電話給徐洋。

        語音信箱。

     

        當徐洋匆匆忙忙趕到醫院,黃靜倪已經完成了急救手術,在加護病房繼續觀察。

      「你為什麼不接電話!?」洪芯一看到他,立刻衝上前,腫起來的雙眼以及眼下的黑眼圈,說明了她們在加護病房外頭待了相當長的時間。

      「手機壞了。」徐洋知道這個藉口很瞎,但當他將手機接上充電插頭,卻發現螢幕沒有亮起時,發現手機被自己粗魯的摔壞了。

      「你……」

      「洪芯,這裡是醫院。」藍天吟坐在後方的椅子,面容憔悴。

        洪芯無力地垂下雙手,癱坐在地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她會躺在裡面?」徐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才剛過完了生日,現在黃靜倪卻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該道歉的是我們,我們不應該讓她自己去面對他們……」這是徐洋第一次洪芯的聲音是那樣的無助,斷斷續續地從洪芯口中得知了來龍去脈。

      「……醫生怎麼說?」徐洋聽完,只是倒抽一口氣。

      「明天沒有什麼大礙的話,就可以轉移到普通病房,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藍天吟說道。

        徐洋不發一語,只是轉身離去。

      「你要去哪裡?」洪芯拉住了徐洋的手。

      「去做我可以做的事情。」徐洋回答。

     

        洪芯帶著徐洋進到了黃靜倪位在咖啡館二樓的房間。裡面的擺設很簡單,乾淨有條理,讓擱置在角落、沾滿灰塵的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而洪芯在同一時間來到了箱子前,逕自將它打了開來。

      「這是什麼?」徐洋來到她身旁,洪芯閃過身,內容物瞬間讓他愣住。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錶框的褪色相片,黃靜倪和廖葇宣手勾著手,笑著看向鏡頭,而趙啟倫則掛著淡淡的微笑站在兩人身後。箱子裡還有許許多多三個人的合照,以及黃靜倪和趙啟倫相戀時的照片和拍立得,在那些相片之下,是一疊又一疊厚厚的設計圖稿,以及被塵封在大小不一的盒子中的製圖工具。

      「倪倪是抱著這一箱東西到這裡的,那時候箱子裡面一團亂,她也哭花了雙眼,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喝著咖啡,我和天吟看不下去,和她聊過後決定讓她住下來。」洪芯回憶著,「倪倪只會畫圖和設計,一開始笨手笨腳的,打破了很多杯子和碗盤,但是她很認真,甚至幫我們把咖啡館變成現在的模樣,倪倪的笑容總是會有奇妙的魔力,我們都對設計的事情避而不談,所以她主動提議要改裝時,我們很驚訝。」

        徐洋繼續翻閱著黃靜倪的設計圖稿。

      「那個女人一開始會帶那男的來店裡,對著倪倪冷嘲熱諷,而倪倪總是逆來順受,他們覺得沒意思就再也沒來過了。」洪芯有些不屑地繼續說著,「只是倪倪似乎對男生就會滿害怕的,大概就是因為那男的關係吧。」

        想起第一次和黃靜倪見面的場景,徐洋大概可以了解,視線落在其中一份設計圖上,上頭的每一樣設計,都跟咖啡館一模一樣,而上頭用著可愛娟秀的字體寫著:「未來的家」。

        洪芯發現徐洋默不作聲,只是從黃靜倪的書桌上抽了一張衛生紙,遞給了他。

      「我沒哭。」徐洋嘴巴上這樣說著,卻不肯抬起頭。

      「我是要給你擦鼻涕。」洪芯說道。

        徐洋接過衛生紙,看著一張又一張黃靜倪規畫著未來的美好藍圖,又想到她躺在病床上的身影,淚水更是止不住。

       

隔天,黃靜倪的生命跡象穩定,主治醫生將她轉到了普通病房。

      「傷口都已經處理好了,現在主要就是看病人什麼時候會醒過來,這一陣子就多對她說說話,會有幫助的。」

        謝過醫生,洪芯讓藍天吟先回到咖啡館,趙啟倫則默默的坐在病房的角落,失神的看著昏迷中的黃靜倪。

        他辭去了建築師的工作,離開了方塊設計公司,也解除了和廖葇宣的婚約。即使廖葇宣對他放狠話,但趙啟倫知道,自己不可以繼續留在她身旁。這場意外喚醒了他尚未被泯滅的良心,也讓洪芯和藍天吟破例讓他留下。

        徐洋在店裡頂替著黃靜倪的位置,來來回回的送餐。

      「那孩子沒事吧?」

        那一對老夫妻依舊坐在同樣的位置,看見徐洋,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事。」徐洋的心刺痛著,「很快就會回來的。」

      「沒事就好,那麼好的一個孩子。」老奶奶嘆了一口氣,隨後輕啜了一口咖啡。

      「嗯,你泡的咖啡和那孩子味道一模一樣。」老爺爺放下了杯子,笑著對他說道。

      「咦?」徐洋有些疑惑,「是……不好喝嗎?」

      「哈哈哈。」老爺爺笑出聲,「不能說很好喝,但是那孩子總是會面帶微笑,即使咖啡不放糖,都會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是啊是啊。」老奶奶也附合著,「你們的笑容很像。」

        徐洋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眼淚又不自覺地掉了下來,他趕緊向兩位老人家道謝,接著躲到了吧台後方,用力地擦去淚水。        

        才認識不到一個月,黃靜倪的存在對他來說已經無法取代,任何的角落總會有著她的影子。

      「我們都很想她。」藍天吟輕聲說道,「對大家來說,倪倪就是這樣的存在。」

        徐洋點點頭,放在口袋中的手機響起。

      「喂?」徐洋接起了電話,是他的經紀人打來的。

        藍天吟清理著吧台的檯面,隨後聽見徐洋驚訝的聲音,只見他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對著藍天吟說道:

      「天吟姐,阿拓…我的經紀人說,趙啟倫已經將廖葇宣的所作所為透露給了媒體。」

        藍天吟二話不說,打開了電視,廖葇宣的照片就這樣硬生生的被放在新聞版面上,方塊設計公司的外頭包圍著許多記者,卻被保安擋在了外頭。

        就在同一時間,洪芯也打來了電話,告訴藍天吟和徐洋,趙啟倫坦承了自己和廖葇宣的一切,甚至也把那份調包的設計圖上交給了公司高層。

趙啟倫一起頭,公司裡許多曾經為廖葇宣做事的人們也紛紛透露出她偷工減料以及挪用公款的消息,一夕之間,廖葇宣的名聲掃地,公司高層表示將會開除她,並希望黃靜倪能夠進到公司,擔任廖葇宣的設計總監的位置。面對這樣的結果,廖葇宣怎麼忍得住,披頭散髮的衝到公司大吵大鬧了一頓,在媒體的追逐下又來到了黃靜倪所在的醫院,卻被早就部署好的警力攔下,並帶回了警局。

      「你這個爛男人!沒擔當!」廖葇宣對著趙啟倫大吼著。

        趙啟倫看著曾經明艷動人的廖葇宣,如今變得如此歇斯底里,只能別過頭,不忍看著她被送上了警車。

      「至少你的良心沒被那女人吃了。」洪芯拍了拍趙啟倫的肩膀,「說到底,你還是一個好人啦,但我絕對不會說你是好男人。」

        趙啟倫苦笑了一下,伸出手,讓警察替自己上了手銬。

      「幫我替靜倪說聲抱歉。」趙啟倫臨走前,對著洪芯說道。

      「嗯。」洪芯點點頭,「之後,有空就來喝杯咖啡吧。」

        沒有料到可以被如此的善待,趙啟倫的眼中泛起了淚光,笑著點點頭,離了洪芯的視線。

        黃靜倪已經昏迷一個禮拜了。

        一個禮拜,她的人生因此翻轉,搖身一變成為著名公司的設計總監。

        但她依舊沒有醒過來。

        徐洋坐在床邊,看著呼吸規律的黃靜倪,握著她的手,告訴她這個禮拜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你知道嗎?那一對爺爺奶奶說你的咖啡跟我泡的一樣難喝。」徐洋說道。

      「趙啟倫將所有事情都對媒體說了,廖葇宣被警察帶走了,方塊設計公司也邀請你去當設計總監,我就說你一定要當室內設計師,現在你的夢想成真了。」

      「我告訴你喔,之前我們去看雪的時候我有偷偷幫你拍了一隻照片,那張照片得獎了,大家都說你像精靈一樣。」

      「你什麼時候要醒過來呢?我們在一起去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好不好?我們在一起去那間小餐館吃飯好嗎?讓我補送你的生日禮物好不好?嗯?」

        窗外開始下起了雪,路燈一閃一閃的亮起,昏暗的病房內,只有一盞微弱的檯燈,映照著徐洋眼角的淚光。

      「請你醒過來好不好?沒有你,我覺得每一樣東西都變得不美麗了,所有的東西都變成黑白的,相機裡捕捉不到你的笑容我就像失了魂一樣……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在女人之間穿梭自如,但是我現在只想要一直留在你身邊。」

        徐洋的聲音在病房之中迴響,是那樣的孤獨無助。

      「拜託…這是我第一次不想要放開一個愛人的手,請你不要就這樣把我丟下……」

        黃靜倪的呼吸聲如同沈默的回應,徐洋再一次深陷悲傷之中,接著,與她一同陷入了睡夢之中。

 

        過了三個禮拜多,徐洋因為工作的緣故,整理了行李,飛往了美國。

        藍天吟坐在病床旁,看著一張又一張徐洋傳來的照片,對著尚未醒過來的黃靜倪訴說著徐洋在美國的點點滴滴。

        洪芯在店裡掛起一串又一串客人為黃靜倪摺的祈福紙鶴。

        生活又回歸了平靜,所有的人似乎都揮別了那空虛的悲傷。

        黃靜倪還在,只是她就像睡美人一樣,沈沈地睡著。

       

        半夜回到了蘲霏咖啡館,洪芯正在一樓等著藍天吟。

      「辛苦了。」洪芯遞給她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今天狀況怎麼樣?」

      「老樣子。」藍天吟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醫生說傷口恢復的很好,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倪倪一直醒不過來。」

      「天吟,如果倪倪一直不醒過來,我們該怎麼辦?」洪芯突然問道。

      「你不要想這個。」藍天吟放下了杯子。

      「可是都已經快一個月了!你不讓我這麼想我也不行啊!你知道我多想倪倪嗎?」

      「洪芯,我也很想她。」藍天吟緊緊握著洪芯的手,「我相信倪倪一定也在努力,所以我們不能放棄,好嗎?」

        藍天吟說著說著,也哭了出來,兩個人互相依偎著,直到凌晨。

        徐洋望著窗外的景色,忍不住拿起了相機,卻遲遲無法按下快門。

      「該走了。」經紀人從外頭進到房內,看著徐洋手拿著照相機,只是嘆了口氣。

        徐洋不發一語的放下相機,抓起掛在一旁的西裝外套,走出了房外。

        經紀人看著那一台沒有裝載任何記憶卡的相機,默默地將它穩妥的放在桌面上;自從黃靜倪昏迷的那天開始,徐洋就再也沒有拍攝過任何一張新的照片,然而,他和黃靜倪第一次出遊、在那條雪樹大道上偷偷為她拍下的那張照片,卻廣獲大眾的好評,獲頒許多的攝影獎項,甚至有許多的藝廊出資高價,就只為了得到展出那張照片的機會。

        今天,徐洋將要出席一場頒獎典禮,並上台致詞。出乎經紀人的意料之外,徐洋並沒有拒絕,但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經紀人很是擔心。在台上的徐洋依舊很完美,高級訂製的西裝勾勒出他精壯又高大的身材,俊美的面容雖然增添了一股陰鬱,卻十分有魅力。

      「我很謝謝欣賞我作品的每一個人。」徐洋接過了麥克風,渾厚的聲音有些沙啞。

      「這張照片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但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獲得這麼多獎項。」徐洋的聲音中帶有些自嘲,「就跟我從來都沒想過,照片中的這個女人,竟然對我是這麼的重要……」

        經紀人沒有阻攔。台下的記者們開始騷動起來,爭相將鏡頭對著徐洋,卻只見到他無止盡的悲傷。  

他們默默的放下了攝像機。

      「我以攝影為業,在鏡頭下的每一樣事物都值得讚嘆。我去過無數的地方,也交往過無數的女人,卻沒有任何景色比得上她的一顰一笑。」徐洋繼續說著,「有她在的地方,一條鄉間小路就可以變成美景,一杯咖啡就像美酒一樣香醇,我的鏡頭竟然只放得下她。」

        曾經的攝影界新星,也是所有人眼中的花心大聖徐洋,現在有了真正愛的人,大家無不認為是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但他們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退去了那些名利光環後,也是只是一個普通人。

        這時,經紀人將手機遞給了徐洋,而徐洋只是示意他自己正在演講,但經紀人依舊執意要他接過電話。

        徐洋接過了電話,在電話另外一頭,響起了他朝思暮想的聲音。

   

      『你今天還好嗎?』

        一股暖流通過了心底,融化了這一個月以來的冰霜。淚水奪框而出,徐洋雙腳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雙手卻緊緊握著手機,深怕下一秒他驚醒,這一切就只是一場夢。

      『徐洋?』黃靜倪關切的聲音再度響起。

      「嗯,很好。」徐洋哽咽著,這不是夢。

        電話另外一頭傳來了黃靜倪的哭聲。

『誒誒?倪倪你哭什麼啊?』徐洋可以聽見洪芯的驚呼聲,就連藍天吟的安慰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是不舒服嗎?要不要緊?」徐洋關心的問道。

      『沒有,不是啦……』取代哭聲的,卻是黃靜倪甜膩的嬌嗔,『你把我拍的太醜了啦,丟臉死了!』

        徐洋愣了一下,隨後大笑出聲。

        頒獎典禮一結束,徐洋立刻直奔機場,終於和黃靜倪重逢。

        兩人一見面便是一個大大的擁抱,徐洋就像害怕黃靜倪會消失一樣,久久不願放開雙手。

      「好了好了!倪倪都要被你掐死了!」洪芯看不下去,上前就要將徐洋拉開,卻被藍天吟阻止。

      「你就讓他們去吧。」藍天吟說道,「現在已經有一個更適合的人會保護倪倪了。」

        冬天還未過去,雪依舊下著。

        但他們知道,幸福正在來臨。

   

        新聞媒體和各大雜誌在一夕之間便把黃靜倪的身份查得清清楚楚,而關於廖葇安事件的部分則是簡單帶過。黃靜倪正式進入了方塊設計公司,卻只願意擔任小小的設計師,偶爾接接案子,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在咖啡館的工作,捨不得那些每天都來串串門子的熟客。

而這些報導也讓蘲霏咖啡店搖身一變,成為了著名的咖啡館。雜誌的專訪甚至將這間店的各項咖啡冠上「微笑咖啡」的稱號。   洪芯和藍天吟從沒想過店裡會比徐洋造訪日還要忙碌,但看著黃靜倪努力工作的模樣,她們默不作聲,在背後默默支持著她,雖然累,但他們三個人都覺得這些日子過得比以往踏實又豐富。

     

        今天一如往常,徐洋不顧洪芯的反對,在藍天吟的幫助下帶著黃靜倪離開了咖啡館。兩人來到了一處湖邊,天氣已經開始變暖,不見靄靄白雪的蹤跡。

      「你今天又要拍什麼?」黃靜倪看著徐洋架設著相機,好奇的問道。

      「拍你,還用問嗎?」徐洋笑著回答。

      「每一次都拍我,不公平啊。」黃靜倪嘟起了嘴巴,「你長得比我好看那麼多,也要拍幾張吧?」

      「哪有攝影師在拍自己的啊?」徐洋失笑,隨後聳聳肩,「好吧好吧,今天就破例。」  

        黃靜倪笑了出來,想要走到相機後頭替徐洋按下快門,卻只覺得雙腳騰空,下一秒被攔腰抱起。    

        徐洋按下了快門,不知何時已經設定好的倒數計時開始發出了聲響。

      「徐洋你幹嘛!?放我下來啦!」黃靜倪驚恐地抓住徐洋的脖子,卻只看見徐洋得逞的笑容。

      「今天不一樣。」徐洋停下了腳步,低下頭看著她,「今天我想要和你一起拍。」

      「什……」

        不等黃靜倪回應,徐洋用雙唇封住了黃靜倪的聲音。

       

『喀擦。』

   

  當相機的快門聲響起,徐洋這才放下滿臉通紅的黃靜倪。

「倪倪。」徐洋蹲下身,額頭底著黃靜倪的。

「嗯?」徐洋總是會在撒嬌的時候才會這樣稱呼她。

「我愛你。」徐洋說道。

「我也愛你,謝謝你。」黃靜倪笑了出來。

  又是一個翻天覆地的吻,兩人相擁著。

   

  相機依舊站在那裡,沒有任何的快門,螢幕上顯示的,是兩人深情的相吻。

  這同樣也代表著他們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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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1)

好像看了一本小說
起初感覺温馨,中途氣憤、心酸,最後happy ending,心情也跟著雨過天晴。多奇的文筆真好!
2018-08-31 14:0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你願意閱讀我這篇字數爆炸的短篇



我不太擅長苗雪愛情故事,但看到你的留言覺得增加很多信心ˊ ˇ ˋ 



謝謝你的稱讚和鼓勵~


2018-08-31 15:09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