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回家──田阿姨(10)

２１４．３．２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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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媽媽把事情都跟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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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捲毛的媽媽其實是我的阿姨，我媽媽的妹妹，然後，大概是兩年前吧，我就見過這位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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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雨紛紛，兩年前的那天，天氣卻異常的很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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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外公外婆掃過幕後，媽媽牽著我的手到山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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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墓碑在一群佔地頗大的墓中特別的顯眼，大概就是平民站在富豪之間的感覺吧，小墓碑看起來還很新，就像是最近才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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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招呼吧，你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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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媽媽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沙啞得過分，她應該是想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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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位阿姨，我對她的印象大概就僅僅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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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比阿姨還要年長十多歲，阿姨高中二年級的時候，突然跟家裡說自己懷孕的事，那時候，這個重量級的炸彈把整個家庭鬧得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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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她當時很不理解自己的妹妹，甚至覺得她是整個家的恥辱，於是堅定不移地和自己的父母站在同一陣線上，對阿姨講了難多難聽的話，之後，把阿姨和姨丈打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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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她很後悔，尤其是當自己的妹妹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媽媽的時候，也許是她做錯了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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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還是走了，雖然每個月都給家裡寄一封信，但是處於盛怒狀態的外公外婆，每次收到信都直接撕了，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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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媽媽攔到過幾次信件，媽媽說，看著自己妹妹的字跡，就可以感受到她愧疚、害怕、以及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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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從來沒有給她回過信，她說，到了這個時候，早就不是誰對誰錯那麼簡單的事，當初他們家做得太絕；她的妹妹走得太快；她又太過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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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最後是這樣見面，我很難過，是受到媽媽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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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後來還說了很多，像是小時候和阿姨一起去河裡抓泥鰍，弄得滿身是泥巴回家，結果被痛打一頓；一起到竹林裡砍竹子，說要建造秘密基地；長大之後各自交了男朋友，楞是想把對方當成單身狗來秀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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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媽媽當時的聲音聽起來太過痛苦，我沒有多問什麼，就只是在媽媽說到精采處應個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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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媽媽才提起當時阿姨肚子裡的小孩，田育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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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這些年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姨丈也跟家裡斷絕了關係，打算白手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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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兩年比較辛苦，不過姨丈的生意漸漸步上軌跡後，也還算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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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意外的發生總是令人猝不及防，阿姨在兩年前跳樓自殺，這件事情其實還挺弔詭的，有哪位母親會留下自己年僅五歲的小孩不負責任地走了？後來姨丈那邊的人出手把事情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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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的表弟，小捲毛，被一個人留在家哩，活生生的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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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事阿姨的跳樓，還是小捲毛的事，姨丈她始終沒有出現，也是，在姨丈的人出手處理掉阿姨的事情時，就已經算是表明了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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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底為甚麼這樣複雜的事情要牽扯一個小孩，難到他們已經沒有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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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第一次見到小捲毛的時候，他那狼吞虎嚥的樣子，心底有說不出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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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１４．３．２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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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抓著小捲毛左看看右看看，如果不是媽媽的作證和小卷毛這些年露出的蛛絲馬跡，我還真看不出這人已經成幽靈了，到底哪家的幽靈還可以打活人、可以吃下三碗飯、可以幫我寫數學作業還一邊罵我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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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小捲毛也表示不清楚，不過他這樣類似活人的型態似乎只在他的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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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上日記本，我仰著頭看著天花板才能阻止淚水奪眶而出，媽媽已經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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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想要否認，不過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畢竟是母子，總是會有那麼一點的感覺，不知道媽媽會不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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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媽媽是不是也和我一樣還留在這個世界，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抱一抱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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