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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

宿敌

——贰二得肆

冯子虔,唐心,一个是寒门才俊,一个是豪门纨绔,互为宿敌十年,这十年,分别是他们各自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十年,下一个十年,又会如何?

  喝他喝过的酒,赏他赏过的花,做到前两件事还不够,还得上他上过的姑娘,唐心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何谓宿敌。

      怀念一个人时会下意识去做那人做过的事,唐心在酒店套房里和李怡薰颠来倒去,从床上滚到床下时,可没想那么多。他上这女人,原因很简单——她是冯子虔的未婚妻。

      转眼就过了短信里通知的时间,唐心有些兴味索然,敷衍了事,便起身想去冲凉。

      一只涂着妖冶红指甲的手轻轻柔柔搭上他胳膊,李怡薰——这女人尤不满足,将唐心的手指拉过来,嘴唇贴上的同时,舌头伸出,有一下没一下地以舌尖触碰唐心指尖,和着酥`胸微颤,一派活色生香。

      唐心却是不耐烦地挥开,冷冷道“你要是还不够我帮你找人。”

      李怡薰脸色微变,坐直身子,看了眼前这个男人一眼,忽又咯咯笑起来“唐少是不是奇怪我那未婚夫怎么还没来?”

      唐心微眯了眯眼,“你翻我手机?”

      李怡薰忽地凑近,身前贴上他的胸膛,伸出一根手指细细描摹那人唇瓣,漫不经心道“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怎么会在意?”

      唐心一把推开她,“什么意思?”

      “咯咯”李怡薰跌坐在床,棕栗色长发覆在她洁白的躯体上,“你以为我怎么会看上冯子虔?青年才俊?哈——”她扬起脸,露出个嘲讽的笑“我们这圈子,他们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又算个屁!”

      “他倒是也愿意给你打掩护。”唐心噌地冒出一股火。

      “哎——别生气嘛,这有什么好气的?”李怡薰笑得越发得意“你又不吃亏”

      “不吃亏?”唐心玩味地重复一遍,打量几眼这女人,吐出三个字“我嫌脏”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全然不顾身后李怡薰气得浑身发抖,“咣”地一声推倒落地灯。

2

唐心有点反胃,离了酒店便开车兜风,也不知是在城郊晃悠了几圈才停下,心里总攒着一股邪火,欲发不发。

      手机却在此时响起,看见来电人时唐心第一反应竟然是一种古怪的失望——不是冯子虔,但这电话却也是他必须接的。

      “喂——石叔”唐心一手搁在车窗,眼睛盯着不远处黑黝黝的农田,夏夜的风飒飒而过,那片玉米林耸耸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蹿出什么怪物。

      “石叔,我知道了,多谢。”唐心挂断电话,语气温和有礼——让父亲生前忠心耿耿的老下属去调查他遗孀的所作所为,这里头浑水恐怕没人愿意沾,但石叔却是一如既往,像狗一样。

      唐心百无聊赖地打开音响,一仰头,望着天上还算繁密的星空,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曲子循环过一遍又一遍,东方天际白,唐心怔忪着醒来,看着昨夜还阴森十分的玉米地,叶片绿得发亮,被晃了会儿眼,回了神智,方才意识到浑身奇痒无比——这幕天席地的一晚好睡竟是白白便宜了蚊子。

      唐心爆了句粗口,伸手胡乱抓了几下,便急急启动车,将这里远远抛下。

     

      估计是时间还早的缘故,高速路上难得不算堵,唐心回到住处打理一通完也不过八点,恍惚记得今天是周五,伸向手机的手顿了顿,唐心有点想把自己脑里那根弦拿出来拧一拧——回国后一夕重返原来的生活轨迹,一身懒骨头便叫嚣着要复苏,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做到数年如一日的作息。

      唐心撇撇嘴,决定去公司应个卯,顺便看看那人到底什么表情。

      心下一定,唐心果断出门,不过十分钟便到了公司。

      从前台一路接受注目礼到他的办公室,唐心一坐下便觉得痒,也不知是因为空调还是其他的缘故,脸上出门前还不明显的小红点有蔓延开的趋势。

      唐心假模假式地翻了翻报表,还是忍不住叫秘书给他去买药——抗过敏的。

      他这厢坐立不安地等着,那厢小秘书却是被人拦下,“你这么急着做什么?”冯子虔扶了一把眼前奔得太急差点摔倒的小秘书,皱眉问道   。

      “冯总好,是小唐总来了,让我去买药。”小秘书规规矩矩地站好。

      “他来了?买药?抗过敏的?”冯子虔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倒也不期待什么答案,挥挥手放行“去吧。”

      小秘书蹬着小细跟就跑远了,冯子虔却是看着她来时方向站了好一会儿。

      还是那么容易过敏,冯子虔想,似乎回想起什么,轻轻一笑,又突然想起昨天收到的那条信息,

这一笑便生生冻在他脸上。

      昨天给那女人的教训还是太轻了,冯子虔有些懊恼。

     

      小秘书倒是还算有职业操守,办事利索,没一会儿就买了药回来——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药给洒了出来,公司里一干八卦精个个伸长脖子,便将这药名看了完全,再一百度,得,原来是过敏药,有人兴味索然“哎!我说,这小唐总统共就来上了几次班啊?怎么就老过敏?”

      有人嗤笑一声“别是和公司八字不合吧!”

      “公司不是唐家的吗?怎么可能八字不合啊?”有新人不解。

      “公司姓唐,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新人对面那位伸手比划了个六,略压低声音“里里外外谁不知道公司现在姓陆啊!”

      “呶”说话那位瞥见冯子虔从玻璃走廊外一闪而过,“也算姓半个冯吧!”

      新人似懂非懂,旁边一人赢了赌局却是兴高采烈“给钱给钱,说好了的,是过敏就每人给我一百!”

      斜对角那位妹子拿出一百拍到他桌上,嘴里嘟嘟囔囔“怎么就你这么没劲,偏还猜对了。”

      被她说的那位倒是喜滋滋地收钱,挑眉贱笑“你们一个个的,嘿!猜的可真够带劲儿的——小唐总跟人野战弄得一脸包——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哈哈”

      却是笑到一半戛然而止,冯子虔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着他,足足盯了三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原先输钱的几位这会儿都有点同情赢钱的那人了,打量他一张嘴跟脱水的鱼似的一开一合,手里拿着的钱怎么也放不进包里,着实可怜。

新人把不懂的眼神投向对面那位,却是见她正襟危坐,毫无反应。侧耳细听,才听得抿成一条线的嘴巴里细若游丝的一句话“他完蛋了据说冯总和小唐总是老同学!”

3

唐心吃了药慢慢恢复了些,待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等他想起公司还有例会,推门走出,却只看见众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也没人想过来通知他。

      拐角处一盆硕大的龟背竹微微动了动,走出个人,唐心立在玻璃幕墙前俯视着楼下车水马龙,恍若未闻,只在那人即将擦肩而过时,悠悠开口“几年不见,我倒不知道冯总什么时候有了戴绿帽的嗜好?”

      冯子虔停下,看向唐心,却见他连视线都不曾移转,仿佛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顿了顿,冯子虔走到他身侧,同他一道向下看去,也不看他,“戴绿帽总比穿丧服都没资格强。”语气平淡,内容却着实恶毒,狠狠地刺了唐心一耳朵。

      唐心侧过身,总算将他上下一通打量,不怒反笑。

      还真是长进了,冯子虔想,要是从前,这会儿自己脸上估计都不止挨了一下了。

      唐心笑笑,仿佛当真是个什么也不管的纨绔,微仰头,迎着阳光,忽然道“这日头可真好,”伸手在脸上挡了挡,“就是可惜,快变天了,冯总常在外可要多注意些,毕竟,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贵人相助的。”

      冯子虔不动声色“那我就多谢小唐总关心了。”学着唐心看了看外面,“就是这变天,可也看是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若是下点小雨倒也不碍什么事。”

      说罢便冲唐心一笑,径自离开,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狠狠揪着那人耳垂,好好磋磨一番——唐心情绪激动时耳垂便会不自觉发红,不怎么明显,他也是偶然间发现,然后就再也忘不掉那模样,一想起便颤栗得不行,何况刚刚是看着那儿红起来,心里的欲`望之兽难受地不停咆哮,嚼心嚼肺都难以使其餮足。

      唐心却是在他身后眼神发冷,直看的那人消失地无影无踪,死死攥紧的手已经发麻,喉咙里滚了滚,到底还是压抑住了。

      4      

唐心再听到李怡薰的消息已是一个月后,这女人不知是得罪了谁,大半夜的被人从酒店打晕了运到荒郊野岭,浑身赤`裸地在野地里躺了一夜,被人发现时全身被蚊子咬得没一块好肉。

      酒保摇头晃脑地跟他形声具备地讲,末了咋舌叹了一句“这人可真够狠,这么一个尤物——虽然骚浪了些,也下得了手。”

      唐心不以为然,只管接了酒喝,又听得他一惊一乍“不过这酒店安保可真不怎么样,是叫什么名来着?我想想——哦!是叫云水山庄吧!”

      唐心一口酒噗地喷出来,咳个不停,瞥见酒保疑惑的眼神,淡定道“忽然想起来那酒店的老板我认识。”

      “哦”酒保点点头,不再继续。他对这些闲话始终收放得当,知道该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自有一双势力眼睛辨别,现下这位小唐总可就是个炙手可热的新人物——忍辱负重在外数年,一夕回国,短短数月便雷霆手段,揪出当年继母谋杀父亲的证据,使其隔离审查,树倒猢狲散,唐氏企业终究还是姓回了唐,要不了多少时日,小唐总这个“小”也该去了。

      假装不经意地调了一杯酒递过来,唐心却是皱眉一推,留下笔小费推门出了酒吧。

     

      不过一门之隔,酒吧里一派沸反盈天,外头街上倒是清静许多。

      唐心松了松衬衫袖子,等来代驾上了车,一时间心里有些空茫。

      明明是渴求许久的东西终于到手,却来得太快,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摊开掌心,想着就是用这只手把一叠资料拍上陆媛瞬间惨白的脸,当时其实不是最佳的时机,石叔甚至想要伸手阻拦,却还是成了。

      陆媛——他名义上所谓的继母,现在深陷牢狱之司。公司里唯一掣肘也不过是那人,唐心想着想着便不由轻笑,掌握成拳,却是愕然发现手指不听使唤,怎么也动不了,有些吃力地转头看向后视镜,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眉头带着一块疤。

5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头脑一阵清醒一阵恍惚,一瞬间,唐心仿佛置身十年前的那个初夏,在那个邈远回忆里的校园,遇上了那个手里拿着一枝栀子花如朝露般的姑娘。

      那是他的初恋——或是一腔少年心意的单方面明恋——姜若,凭着开学典礼上一席奔放明朗的拉丁,从此舞在所有高中男生的心间,唐心却是不同,他是舞伴,同姜若一同旋转,看她摇曳生姿,着实目眩神迷,恍若流星从眼前灿然闪烁。

      姜若其人却不似舞那般张扬肆意,下了台,她便似换了一个人,温柔内敛,宛如邻家姐姐。

      这样一个人,爱起来也是寂寂无声,以是唐心表白被拒时才得知姜若喜欢上了冯子虔——那个自身优秀到可怕,家境凄惨到极致的人。

      愤愤不平少年时,唐心自此将冯子虔视为宿敌,每每见到那人来看姜若练舞,便昂着脖子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整个人绷直成了一条线还是比那人矮上那么一点儿,唐心暗自撇撇嘴去一旁压腿。

  6

      栀子花的气味突然加强,熏得唐心鼻子痒痒,悠悠醒转,便见自己身处小破黑屋,旁边倒着一个香水瓶,一看就劣质廉价得不行,怪不得气味如此之强,将他生生从梦境里明亮的练舞房拉回现实。

      唐心看看身上紧紧缚住的绳索,突然一哂——那女人可真是不死心呐。

      “你笑什么?”黑暗里传来声音,唐心望过去,不出所料,便是那个眉头有疤的代驾。

      真是没新意,唐心摇摇头,也不回话。

      那人却是有些急了,近前恶狠狠地瞪着唐心,“你笑个屁啊!有人花钱买你的命,老子一下手你就活不成了!”

      “哦”唐心点点头表示了解,打量几眼地上的香水瓶子,忽地问“多少钱?”

      “啊?”绑匪有些愕然。

      “我问你那人给你多少钱?买我的命。”唐心却是有些不耐烦。

      绑匪愣了愣反应过来,粗声粗气道“你没必要知道,反正——”

      言下未尽之意倒是他快是个死人了,唐心心中冷笑,突然手上动作起来。

      “你干什么?!”绑匪见他动作,举起一把刀。

      “喏”唐心贴着地面扔过去一样东西,在黑暗里折射出一道光。

      绑匪狐疑地看了他几眼,蹲下`身捡起那样东西——原来是一块手表,拿在手里掂量几下,没做声。

      唐心却是向后一仰,靠着墙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施施然道“我打个赌,那人能给你的钱还比不上我这一块表。”

      绑匪手中捏了捏表,脸色阴沉着不说话。

      “不相信?拿手机查一查不就行了?”唐心微笑道。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绑匪突然开口,“我大可以拿了你这表,再杀了你拿钱。”

      “不笨嘛!”唐心喟叹着仰起头,突然直视他双眼,“那你说,杀人用不用偿命?这钱拿的可够烫手的吧,从我这儿拿一块表,只要我不说,你就当是白捡的,岂不是没什么风险?”

      绑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表,似乎有些意动。

      “再说了,我看你估计也不真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应该是头一回干这事儿吧”唐心语气和缓,顿了顿继续“这地上的香水是你女人的吧?推荐你下次去专柜买一瓶好些的,栀子花的味道明明可以更好闻的。”

      “栀子花?”绑匪垂头喃喃,“原来是栀子花。”

      “你闻不出来?”唐心倒是有点惊讶了。

      “我是先天没有嗅觉的”绑匪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下意识回答。

      “既然这样,那我还可以替你联系医生,帮你治鼻子,如何?”唐心再接再厉。

      “医生?”绑匪突然眼睛一亮,“什么医生都可以?”

      “可以”唐心点点头,有点纳闷——不就是找治鼻子的专家嘛!

      “你在这儿老实待着”绑匪努力用恶狠狠的语气对他说完便拿了手表和手机跑了出去,脚步有些急。

      嗯?难道这里没有信号?唐心看着他的举动心下一沉。

      坐在地上一边思索一边手下不停,唐心几下便把手腕上的绳索解开,活动了几下手脚,确认麻药效力已过,侧耳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响动,便来到早已看好的一个小窗口,掰开几根生锈的劣质柱子,努力将身子缩到极限,仍是被刮得有些凄惨,好在是终于出来了,破皮不少,但也没伤着要害,就是腰间被锈铁剐蹭了一块,估计不打破伤风有些危险。

      唐心当下也顾不上这么多,闪身离开此处便打量周遭环境——这里还是x市,是市郊,只能粗粗下这么一个论断,至于具体是哪儿他可就两眼一抹黑。

前有出路未知,后有追兵已晓,两相无需权衡,唐心一头栽进莽莽山林。

7

      冯子虔这些日子都在跟踪唐心,虽然早就在他车上放了跟踪仪——唐心总是很警惕地拆了,但他还是寻着机会放了一个又一个。

      偏偏那天冯子虔没去跟踪,他去s市见了陆媛,两人相对已是无言,陆媛对他从无亏欠,甚至可以说是他事业上的贵人,一路提携。

      这次陆媛一朝失势,连带着他也被人看作失意。

      可惜不是,陆媛隔着玻璃冷冷地打量他,她的脸这些时日已经没法像从前那样修饰伪装,一下子垮掉,皱纹横生。

      被这样一张脸用怨毒的眼神盯了许久,冯子虔却波澜不惊,眼看快要过了探视时间,陆媛突然开口,嘲讽地笑,“那小兔崽子,你以为我会让他好过?”

      冯子虔阴下脸,“你要我来探视就是为了这个?”

      “哼!”陆媛眼光似乎淬着毒,“我倒是也想看看这白眼狼是什么样子”说着话题一转,语气呷呢,“你说,你这么忍辱负重,呵——在我手下几年,就为了那么个不知感恩的小兔崽子,值吗?还是说——”

      冯子虔起身,面上仍是平静,淡淡开口打断她“探视时间到了,我就先走了,您多保重。”

     

      待出了探视间,看不见那女人,冯子虔脚下越走越快,乃至最后飞奔回车里,颤抖地打开追踪软件——谢天谢地,前几天装的跟踪仪还没被拆!

      思及陆媛的话,冯子虔不敢放松,一边开车往x市赶,一边打电话给唐心——却是无人接听。

      一路上冯子虔看着上面显示的绿点不变,似乎在市区,略放下心,行至天黑,再一看,却是越看越心惊——唐心竟是一路开车去了x市和a省相邻的那片近郊,据他所知,唐心从来没有去过那地方。

      狠狠地捏着手机,冯子虔努力使自己平静——就当是他突然抽风大晚上跑出去喂蚊子,他又不是没干过!

      自己只是跟以前一样远远地跟着确认他安全就行了。

      冯子虔理清思路,开车调转方向,跟着唐心的路线行去。

      一直开到两眼酸胀,血丝密布,冯子虔才注意到那绿点已是不动了。

      停的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陆媛的人八成跑不离了,冯子虔拿起手机,却又颓丧放下,报警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唐家的这些事靠警察实在太慢太慢。

8

   穷尽平生所能,唐心在这一片山林里辨清方向,还得注意身后有无追兵。

      好不容易翻过一个坡,望见一条山间土路蜿蜒而下,半天也不见一辆车经过。

      唐心寻思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沿着土路走,总归会遇见人的,这时候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走不多时,唐心便口渴难耐,凑到路边山壁间灌了几口凉水也不顶事,拿手一碰额头,方知烧得不轻——估计是之前被他忽视的伤口此时发难,再加上久未进食,胃里一阵蜷缩,疼痛一阵一阵,让他止不住冒汗。

      我可不能让那女人得意——唐心咬牙拿水泼了脸,拖着身躯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止不住苦笑,斩草除根,他果然做得不够到位,如果让他回去,如果他回去!

      唐心意识里充斥着暴虐的想法,长久以来积压的那些黑色`情绪喷薄而出。

      诡异至极地,他突然想起那个装在瓶子里的恶魔,最后一次许愿却是要将救了他的人吃掉。彼时他看这故事,只觉得恶魔恩将仇报,渔夫机智狡猾。现在轮到他是恶魔了,古怪的是,唐心从未想过有谁会来救他。石叔?他已经功成身退出国了,平时的那些朋友?不过酒肉相交,让人觉得自己还存于世俗的某个证明罢了……混沌间他胡思乱想着,一时间有些自怨自艾——怎么就混到如今这份上?连众叛亲离都谈不上,他何来众又何来亲?

      才不过二十六岁,人生将将四分之一,唐心生出难以言明的恐惧,就要结束了吗?这一切。

      倒下的最后瞬间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有人救了自己,他愿倾其所有,满足那人心愿。

9

      坐在床边,看着眼前那人睡梦中无意识皱眉,冯子虔心中一阵后怕,伸手抚上那人秀挺的眉毛,一下两下,总算让他不再皱眉,沉沉入睡。

      他却是贪心不足,细致地在唐心脸上描摹轮廓,最后停在唇上一毫米处迟迟未下,微叹了口气,最终作罢,只看着那人定定出神,心里全是平静和满足。

      天知道他当初跟着跟踪仪显示的位置抄近路一路狂飙,在颠簸的山路上扬起飞尘,却在尚未到那位置时,看见路上奄奄一息躺着个人是什么感受。

      下车上前,看见是唐心的一瞬间,冯子虔的心狠狠缩了一下,便被眼前人赤红的脸色惊了惊,触上额头,一派滚烫,口中不知喃喃什么,明显神志不清。

      冯子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他抱上车又是怎么一路奔进医院的,只记得自己脑中惊惶难安,直到医生看诊完毕说问题不大,只是脱水和伤口感染,自己才仿佛被吹了一口活气。

      现下如此近的距离,听着唐心均匀的呼吸,冯子虔庆幸之余又想起还有笔帐未算——陆媛,她总算是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点愧疚败光,既然如此,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之事他便不再迟疑。

      ……——……

      唐心梦中似乎感受到有羽毛轻拂过他脸颊,有点痒,却又觉得温暖。一时间将他从困扰许久的梦境中救出,陷入沉沉睡眠。

      等他终于醒来,嘴唇竟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干涩,略吃惊了一会儿,唐心眯眼打量四周,自己显然身处医院,也不知是什么人救了自己,忽地想起自己许下的承诺,他挑眉觉得似乎还挺有趣。

      待病房门打开,冯子虔便见了唐心转过头饶有兴味地看过来,却是在看清来人的一瞬脸色乍变,周身立马竖起一圈刺,刺得他僵在病房门口一时进退不得。

      “冯总这一唱一和也不嫌累?”唐心平复了心绪,往后一倒,望着天花板说道。

      “唐心,你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冯子虔沉默了会儿,将病历放在床头,看着他。

      “身体差?”唐心瞥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古怪,仿佛在说与他何干。

      “你最近别操心太多,我会帮你”冯子虔一点也不在乎听到这句话时唐心死死瞪着他的模样。

      “你帮我?呵——”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唐心嘴角微扬,“你不出现在我眼前,就是最好的帮我。”

      “怎么样?”唐心见他不语,又道,目带挑衅。

      冯子虔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拿起床头的花瓶,道“好,我会走”便打算离开。

      唐心尤是不足,“公司之前不是一直在打算开展非洲的项目,冯总既然要走,那就走远点儿,顺便还帮公司做些贡献,省的白费公司多年栽培,你说是不是?”

      最后几个字唐心迎着冯子虔的直直目光一字一顿,笑得纯然无辜。

      冯子虔却是举起手中花瓶,面上平静十分“我去给你换束花,”停了停,“换完我就走。”

      好像在容忍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唐心想,真是厌透了他这模样,却又一瞬间和从前某处重合。

      唐心收了笑,冷冷淡淡道了“随便”便转身懒得理人,却是全然没看见冯子虔离开前那一瞥里千言万语诉不尽的情愫。

  10

      许是身体真的疲倦,唐心再度陷入睡眠,梦中的他回到了大学校园,身边人来人往,没有一人注意到他,这种第三人上帝视角的感觉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梦中各人喜怒哀乐。

      说来也是孽缘,他,姜若,冯子虔高考完进了同一所大学——除了冯子虔是自己考进的,其余两人各有特长加分项。

      大学里唐心和冯子虔依旧不对付,只是和高中毕竟不同,不同系的人碰面次数少了很多,倒也各不相干。

      只是姜若却是在大二那年有了男朋友,得知不是冯子虔的瞬间唐心惊讶过后却是止不住的难过——他一直陪在姜若身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总以为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满腹心事的唐心没去找姜若质问,却是喝得酩酊大醉跑去冯子虔面前大哭一场——许是潜意识里觉得那人和他是难兄难弟,之前的龌龊在横刀夺爱的程咬金面前也不算什么了。

      冯子虔当时听着他一顿哭诉,目光复杂,神色莫测,倒是没同他一起痛哭,只默默陪在一旁,在他哭得喘不过气来时递上纸巾。

      最后唐心哭得有些迷糊,拉着冯子虔的手一个劲儿地摇,“我是不是很傻啊?老是没人喜欢。”

      “嗯!”冯子虔另一只手腾出来,大力抚上唐心头顶,将他素来最看重的发型揉得一团乱。

      看着唐心瘪瘪嘴,有点委屈的模样,冯子虔呼吸微窒,心里默默加了句“就是没人喜欢才好。”

      唐心不满地嘟囔“冯子虔冯子虔……”一叠声念了数遍,突然乐不可支“份子钱!你结婚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份子钱!哈哈哈——”

      谁稀罕份子钱,冯子虔无奈摇摇头,看着唐心,眼中满是不被察觉的温柔。

      酒醉事件后,唐心和冯子虔的关系变得有些诡异,唐心每每见到他时总觉得尴尬莫名——自己喝醉了肯定出了不少洋相,冯子虔却是一如既往,不远不近,在唐心的生活里维持着“高中同学”的存在。

      因了这一重关系,社团活动时唐心少不了被妹子打听冯子虔的事,有点不甘心,但还是暗搓搓地把那人手机号告诉了一拨又一拨目露精光的妹子——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在姜若面前晃悠,姜若的男朋友从了解情况来看,可竞争不过冯子虔。

      这样做的后果是唐心有一天上大课的时候,在阶梯教室被冯子虔堵了个正着——他俩的选修课居然基本上重合!真是见鬼了,一个外语系的一个金融系的,怎么就那么多课一起?!

      冯子虔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双手撑在唐心桌前,吐出两个字“出来。”

      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唐心站起身同他平视,无所谓地一笑,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到僻静处,冯子虔就伸出手,“手机拿来。”

      “?”不待唐心反应,他便粗暴地直接从他兜里拿出,打开手机。

      唐心冷冷一笑,道“犯不着吧我说,不就给了她们你手机号吗?怎么着?想把我手机给卸了?”

      冯子虔却是不理他,埋头在手机上一阵按,末了将手机在他眼前晃晃,难得心情好地笑笑“还你。”

      唐心一脸狐疑地看,却是见到联络人里除了冯子虔被删的一个不剩。

      爆了句粗口,唐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人“你有病吧!”

      “一报还一报,你帮那么多人要我号码,”冯子虔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那我就留个号码给你。”

      唐心几乎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你怎么这么幼稚!你知道我这些号码丢了有多麻烦?!”

      冯子虔收敛笑意,淡淡开口“想联系你的人自然会联系你,你认为重要的那些——自然也都记得号码吧”

      唐心望着他幽深眸色,一时间无话,真是歪理——却也歪得的确有理,他当然记得那些重要号码,不过这也不妨碍他找茬,“你这么做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可没给你添麻烦吧!最近桃花朵朵开,你可得谢我才是。”

      冯子虔仿佛被噎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坚定道“我不会喜欢她们的”

      “什么不会?这么果断干嘛?不相处怎么会知道?”唐心调笑道。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冯子虔有些烦躁。

      “不会就不会,吼什么吼?!”唐心也是没好气,“你又不是同性恋,一辈子不跟女生谈恋爱!”

      冯子虔不语,只盯着他,视线专注地可怕。

      唐心一怔,反应过来,情绪突然低落“你也忘不了姜若吧?”

      冯子虔喉咙滚了滚,最后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唐心自此认为和冯子虔达成失恋同盟,关系不说突飞猛进,倒也比从前熟络不少,两人的圈子也有所交集。

      这样的良好发展势头却在大三那年被打破。

      姜若要出国了,和她的男朋友一起,还真是双宿双飞,唐心有点酸溜溜地想,连带着一天的课都上得懒洋洋的,跟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真是没劲透了。

      入夜跑去酒吧唐心一人喝到微醺才晃悠回学校,半夜在操场上慢悠悠地逛,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鼻酸,没留神走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听得一声响动,唬得他一跳。

      那边有人穿过树林,黑黢黢的身影有些眼熟,待到近前,月光照着他微红眼眶,赫然是冯子虔。

      当真是失意到一处去了,唐心咧嘴无声笑笑,凑过去道“你也难过?”

      冯子虔感受到一阵热乎乎的酒气喷上他面孔,“嗯”了一声鼻音很重,竟像是哭过不久。

      唐心张大眼睛,似乎很是稀奇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今晚我们都是可怜人呐!”说着抬头望着月亮,伸开双臂,跌跌撞撞地转圈,状若疯癫。

      冯子虔却是说不清道不明地被治愈,之前听说祖父过世的悲伤似乎也冲淡了些,看着月下那人又哭又笑,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当真是疯了。

      那一晚若是在那里就戛然而止可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若是重来一次,冯子虔也实在太难放手。

      在操场上耗尽体力的唐心指挥着冯子虔把他送回校内租的公寓,又打开一箱酒,逼着冯子虔陪他一起喝。

      鬼使神差地冯子虔就答应了。再后来,唐心醉的人事不知,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哭,身体软的让冯子虔不愿放手,醉了,他想,自己当真醉了。

      于是放纵,于是不计后果,于是遵从了自己咆哮多年的欲`望,冯子虔红着眼在唐心身上一阵阵起伏,两人赤`裸着,纠缠着,不住发出喟叹似的叹息。

      汗水从他额发间滑落,滴在唐心额上、颊边、颈侧,冯子虔全都一一舔舐,尤是不足,一口咬上唐心胸前挺立处,便感觉身下那人一阵抽搐,连带着下`身欲`望刺激连连,冲撞数度终射了出来。

      冯子虔抱着唐心,心中空空的,一会儿飘上云端,一会儿觉得不过是梦,不论哪个,他只希望时间停驻,再也不要有明天。

      这样的爱委实绝望又无望。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唐心便给他判了死刑——“恶心!你这个变态——你给我滚!滚啊!”

      冯子虔忍受着他歇斯底里的大骂,木着一张脸默默穿了衣服离开公寓。

11

      之后唐心度过了一段混乱时期,身心备受煎熬:二十多年塑造的人生观一瞬间崩塌,明明自己有喜欢的女孩,为什么还会可耻地从男人那里获得快感?

      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觉得害怕,他怕自己是个怪胎。

      最后挨到快期末,索性想着一了百了,唐心拨了冯子虔的电话,想问他是不是同性恋——说不清自己在期盼什么,开口时却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姜若了。”

      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半晌,传来一声“嗯”。

      唐心手脚一阵一阵发抖,感觉想吐,想叫喊,却是最终忍住,“哦”了一声挂断。

      自己是不正常的!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头脑晕眩,同时却是恨那人入骨——如果不是他,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转眼便是期末,唐心和冯子虔在考场外相遇,冯子虔仿佛不曾看见一般,从他身边经过。

      唐心却是笑嘻嘻拉住他“嘿!别走啊!大学霸,考试帮帮忙呗!”

      冯子虔一震,转身看着他。

      唐心继续道,“这段时间我想东想西,都没时间看书,期末要是挂科可就惨了!”耸耸鼻尖,像某种小动物,唐心望着他笑得真诚无比,一口白牙晃眼得很。

      “好,我帮忙”冯子虔面色平静,好像就只是帮个小忙——他们学校对作弊处罚从来严苛无比,一经查出,开除不容商量。

      唐心为他这么爽快的回答怔了怔,垂眸不语。

      直到唐心看着监考老师在他的劝说下检查出冯子虔写满答案的纸条,那人脸上仍是平静得可怕。

      不顾周遭骤然炸开的考生投射来的目光,冯子虔相当冷静地承认了作弊的事实,坦率地让监考老师吃惊。

      预想中的一切全都出现,那人的反应却让唐心难受起来,期待着那人回头看他一眼,那他就站起来说只是个玩笑——管他呢!

      可是没有,从始至终,冯子虔就没看过他一眼,离开教室时步子走得依旧稳健,仿佛只是离开一小会儿,马上就回来。

      唐心如坐针毡,头痛欲裂,最后挨到交卷时间交了白卷,便一路飞奔,却是遍寻不得冯子虔。

      第二天上午开考方知,昨日学校雷霆手段   ,将冯子虔开除学籍。

      黑笔在纸上划过长长一道痕,唐心这时才真正乱了,想要出去,却又纠结,最后竟不管不顾掏出手机,明着让监考老师来抓,在一片愕然目光里留下一句“我也作弊了开除吧”

      负罪感充斥着整颗心,开除吧,开除了就一样了,谁也不欠谁。唐心脑子里掠过这些念头,跑得飞快。

      他急惶惶地想找到那人,却是急得满头大汗,“啊呀”一声醒了过来,瞪着天花板直喘气——他总算想起来冯子虔那副讨厌的模样是在哪儿看见的了,那人答应他作弊时和答应他去非洲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真是可恨得紧。

      瞥见床头新换的那束花,唐心不耐烦地喊护士“丢了”——看着就心烦。

12

      半年后,一切尘埃落定,陆媛终是被判了死刑,宣判那日唐心看着被告席上那个衰老丑陋的女人,一时间有些恍惚——就是她一手策划谋杀了自己的父亲,夺了家业,让当初满心负疚的自己出走国外数年,可是到了最后,恨意却突然沉淀,唐心平静下来想到的却是当初,陆媛进门时,唐学——唐心的父亲,认为儿子的成长需要一个温柔的母亲,而幼小的唐心却是想,疲惫的父亲需要一个体贴的妻子。

      明明父子无间,却竟是从未将陆媛视作真正的家人——唐学更是摆明了不会跟她再生一个孩子,唐心则是在陆媛亲手溺死他心爱的小狗后对她从此冷漠排斥。

      不如一开始就是陌路,何必牵扯这么许多?若是没进唐家,说不定陆媛此时当真会是个温柔的母亲,体贴的妻子。

      唐心倚在父亲墓碑前,时不时喝上两口酒,絮絮叨叨——他现在已经很难喝醉了。

      突然就想起他和冯子虔,心头哽咽,唐心喃喃道“爸,你还记得冯子虔吗?就是大二的时候你去学校见我遇见的那个人,当时你还挺欣赏他的,他现在被我赶去非洲待着了。”笑了笑,唐心蜷缩身子,继续道“你说,我和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认识,就好了。”

      山风吹过,墓前一束尤带晨露的花微颤了颤,唐心久未言语,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看着那束花,低不可闻道“爸,我才知道当初是陆媛害得您,我一直,一直以为冯子虔也掺和进去”

      顿了顿,他手中用力,抠住自己肩膀,道“前不久,我在公司清理陆媛那些人留下的东西,结果发现了一个邮箱,加密了好几重,我让人费了好大功夫才解开——呵,里面只有一封邮件,编辑于三年前,收信人,是我。可我却是一年前才收到。”

      唐心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哽着嗓子,“爸,你说,冯子虔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早就掌握了证据,还一直不愿意告诉我,让我愧疚了那么久?还让自己——背了那么久黑锅。”

      喝多了容易身体发软,唐心这一点倒是未变,好不容易起身,对墓碑挥挥手“爸,我下次再来看您”,便踉踉跄跄下山,让司机送他回家。

13

      六个月以来唐心头一回生出想要见那人的念头,也不知想要说些什么,又该问些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见他——这样的情绪还是头一遭,直搅得他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甚至在见到姜若时傻傻站在原地,没能作出反应。

      姜若已经结婚生子,同她大学时代的男朋友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坐在咖啡厅里同唐心聊天,偶有抱怨,也不过是些幸福的小烦恼。

      唐心口中应着,想,真好啊,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过着这样的生活,平安喜乐。

      许是见他谈兴不高,姜若停了停,喝了口咖啡,笑道“让你见笑了,总说些鸡毛蒜皮”

      唐心反应过来便要否认,却是被姜若打断“也是好久不见了,一时间没控制住。”

      “嗯,是好久不见了”唐心怅然。

      姜若却是有些俏皮地眨眨眼“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冯子虔了,他呢?最近怎么样?”

      “嗯,他去非洲了,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唐心拿起杯子遮掩着说道,躲避她的目光。

      姜若看着眼前这人,怔然一瞬,摇摇头,垂眸一笑,摩挲着咖啡杯,“原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唐心放下杯子,直直看向她。

      姜若思绪却已飘远,喃喃道“唐心,我有一段时间真的很讨厌你。”

      被曾经喜欢过很久的女孩这么说,唐心意外地发现自己心中未起涟漪,只是静静倾听。

      “高中的时候我们一直是舞伴,高一那会儿你说喜欢我,我告诉你我喜欢冯子虔,你还记得吧?”姜若也不等回答,自顾自说下去“我们练舞的时候,冯子虔总来,我还一直是他是来看我,可是有一次,我迟到了,站在走廊上,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唐心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我看见他站在外面,盯着里面,那么专注,但是我明明在外面啊。”姜若深深地看了唐心一眼,“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喜欢上的那个男孩子居然是同性恋。”

      这一句不亚于石破天惊,震得唐心脑中嗡鸣不止。

      “奇怪的是,我再看见他时,并没有生气怨恨,因为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受,我跟他都懂。”姜若叹了口气,“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还是跟他不同的,你看,我最终还是妥协了,现在过得,也还不错,但他呢?一直一直都没放手吧,唐心,你出国几年,他就守了你几年。”

      唐心看着桌布上的花纹,一时间有些痴了,却还是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声音干涩,不受控制。

      姜若转头向窗外看去,外面正在飘雪,雪花触到玻璃窗的一瞬便消融无迹,伸手触上有些雾气的玻璃,开口“那一次也是这样下着雪,在y城,”

      似乎回忆起什么,姜若语气飘忽,忽而看向唐心肯定道“就是你之前在国外念书的地方,”又笑笑“我那时候导师带着去了那里,想着要不要约你见一面,结果听你邻居说你已经出去了。”

      唐心恍惚记起有那么一个夜晚,却是不能确定,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我没有你国外的号码,就没办法,只能原路返回,却是碰见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姜若手指在雾气弥漫的玻璃上随意涂抹着,“我就想,怎么可能呢?可是,的确是他,冯子虔,他就站在你楼下那棵雪松下,看着你房间的方向,一动不动,就连我走近也没注意。”

      唐心忍不住鼻酸,想要把翻腾而起的情绪按下。

      姜若转过头看见他这副模样,温柔一笑“那时候我就想,他这样的人,被他喜欢上的那个人,该有多幸福。”

      似乎言尽于此,姜若没再多说,起身离开,给唐心留下不被打扰的空间。

  14

      甩手掌柜唐心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匆匆安排了公司事宜,便乘了最快的一班航班直奔目的地。

      一路上他把一颗心揉成几瓣,掂量来掂量去,分析来分析去,总也不愿承认自己是想见那人想到一刻也等不了。

      自见了姜若后,以往的那些事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在回忆的海洋——他想起自己那时刚出国,对同性恋这件事尝试着去了解,甚至还曾去过gay吧,即使用酒精麻痹自己,却还是在有人过来跟他调`情时止不住的厌恶,更别提别人的手碰上自己时黏膩的触感,那为什么那一晚对冯子虔却是没有这样的感觉?过去的自己一直否定,拒绝承认,可是现在,他想要一个真真切切的答案。

      甫一落地,接机的一众人里却是不见冯子虔,唐心忽然烦躁——这人该不会真的记着那句话,再也不出现他面前了吧。

      对着眼前驻非下属的讨好,唐心敷衍几句,还是忍不住“你们冯总去哪儿了?”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和之前听到的消息不一样?明明是说冯子虔被公司新主子发落到这边,怎么这位一来就问?

      蔡专员一边擦拭额上汗水,一边道“小唐总,冯总这段时间跟着工程队去勘探了,那些地方信号不好,您来这儿的消息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知道。”

      小唐总撇撇嘴,总算想起当初那么一出发配边疆,“那——”

      “我们马上就联系冯总,一定让他最快时间出现在您面前!”蔡专员举起手仿佛要立军令状。

      唐心却是早不耐烦,径自迈开步朝外走去。

      “怎么回事?”

      望着小唐总此时咄咄逼人的目光,蔡专员苦着一张脸解释“那地方不是很太平,动乱发生几率也挺高的,不过公司那些人可以寻求当地政府保护,不会出事的。”

      “不会出事?”唐心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啪地一声把手中一只笔折断,惊得蔡专员眉头一跳——这位小唐总当真不是个易相与的角色,来这儿没几天,便叫人见识了他的阴晴不定。

      “既然这样,那我去找他。”唐心一脸漠然,将笔丢进垃圾桶。

      “这这这……”蔡专员欲阻止,却还是乖乖闭上嘴,生怕祸从口出。

      “就这么定了,我去找他,你给我安排下去。”唐心话未落已出门。

15

      唐心最终还是没能去到那里——这场动乱不同往昔,当地政府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什么工程队。

      想要一意孤行去找那人,却是连消息都断绝,全然毫无头绪。

      等到唐心在此地待足三个月,方听闻了冯子虔的消息——动乱伊始,工程队便倒霉地被袭击,四散分开,冯子虔不幸受了伤,一路驱车终是失血昏迷,最后被某个路过的土酋游牧部落捡了回去,因了他们行踪不定,所以最后得来消息也便迟了些。

      等到他终于再见到冯子虔时,那人混在一堆非洲土酋里肤色一点都不突兀,唐心上前还没说话,便看见冯子虔歪头打量他的眼神,纯真又好奇——得,唐心在心里微微一叹,可真是有够狗血,有够三俗——冯子虔失忆了。

      冯傻子——唐心不想叫这人冯子虔,反正他也对这称呼不计较——相当顽固,拉着唐心对酋长叽里咕噜。

      得,想修水井?修!

      想盖学校?盖!

      小唐总笔下划划签着支票,花钱如流水,就当赎身费了。

      想看水井出水?小唐总一咬牙陪着住下。

      想看那帮丑娃娃读上书?小唐总一时间没联系上老师,苦着脸教ABC。

      最后,冯傻子期期艾艾,还是不愿走,小唐总怒而掀桌——最后还是没掀,石桌掀不动。

      一溜熊孩子站在他身后,流着亮晶晶的哈喇子,26个字母怎么也教不会,现下却你搡我我推你,“哈根达斯”四个字发音不准倒还是发出来叫唐心听懂了。

      哈——根——达——斯,唐心一字一顿,看着冯傻子憨笑的模样,咬牙切齿,“你就记得吃的?是不是我给他们吃了你就跟我回去?”

      冯傻子皱眉,最后还是在唐心灼灼目光逼视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于是乎,任性且土豪的小唐总,找了架直升机,专运哈根达斯,让这些终年不知冰雪为何物的孩子们个个欢呼雀跃,至于那个大孩子,则委委屈屈地被他带上了飞机。

      古有石崇一斛明珠换美人,现今他用一飞机哈根达斯换了个这么傻子,唐心撇撇嘴,最终还是绷不住笑,夺过他手里的哈根达斯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边吞咽一边示威地朝冯子虔扬扬头。

      没成想,这家伙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跟着便凑近脸,舌头蛮不讲理地搅了进来,硬生生把冰激凌弄化在两人唇舌间。

      分开的时候唐心气喘吁吁,冯子虔却是舔舔嘴唇,一脸意犹未尽,想了想,拿起手中剩下的半个冰激凌便要往唐心口中塞——他好像是觉得这样更好吃些。

      唐心左躲右避也逃不开,最后没奈何又如法炮制数次,直到冰激凌吃光了,才从这一叫人头昏脑涨的举动里恢复神智——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16

16

      打从非洲回来,唐心就觉得身边粘了个东西——或者确切些说,冯子虔。

      虽然口中一直喊着冯傻子冯傻子,唐心心中倒还真真切切记得这人是冯子虔,要不然也不会把他带回住处照顾。

      冯子虔失忆以后倒是蛮好养活的——这对比是和唐心自己产生的,他也不知道冯子虔从前是怎么生活的。

      就是有一点让人心烦,每次他吃到觉得好吃的东西,总要等唐心出现,然后又重复一遭当初在飞机上的情景。

      唐心被他逼得没奈何,又加上心里愧疚,总是半推半就顺从了他。

      但这家伙居然得寸进尺,抱着他啃的不分场合,唬得家政阿姨把汤勺叮当摔了个粉碎。

      唐心很糟心,辞退阿姨以后,就再没招过新的。

      公司的事情他也打理妥帖,找了职业经理人管理,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开拓疆域的野心。顺理成章地安排好一切,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把冯子虔一个人丢在家里,只好陪着这呆子在家里胡闹——上回带他去超市,他死死扒住推车,非要让唐心坐进去自己推,好容易唐心才逃离魔爪,这家伙,从前力气就一直不小,从非洲回来简直变得跟蛮牛一样!

      这会子唐心在盯着屏幕打游戏,冯傻子则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唐心。

      这一局唐心打得专注无比,最终总算赢了,有些雀跃地冲冯子虔笑,一边挥挥游戏手柄。

      却是被那人专注的眼神惊得一脱手,游戏手柄啪地掉到地上。

      “你恢复记忆了?”唐心迎着这简直要溺死人的温柔目光,试探道。

      冯子虔却是对着他展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突然拿起身前一张碟片,冲唐心指指电视。

      “哦——”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唐心也没注意看他放了什么碟片,只顾着退出游戏。

      屏幕一黑,眼前一行英文片名浮现,唐心转头看看冯子虔,没做声——不就是《断背山》嘛!当年他又不是没看过。

      随着影片故事不断推进,两人也完全融入进去,特地为了电影营造的黑暗环境下,只听得屏幕里的喘息对话,还有身遭的呼吸声。

      唐心舔舔嘴唇,望向冯子虔“要不,还是别看了?”

      冯子虔一双眸子在昏暗中晶晶亮,看着唐心时令他呼吸一窒。

      转回头,唐心也继续看下去——杰克和厄尼斯一次次相会于断背山后再度分别,痛苦压抑的情感让片里片外的人似乎都难以承受。

      唐心闭闭眼,没转头,看着电影谢幕的字幕,突然道“冯子虔,我们也去那里看看吧?”

      冯子虔没回答。

      唐心扭头看他,竟是泪水湿了一脸,闭着眼狠狠咬着嘴唇,连呼吸也拼命压制着。

      “冯子虔?”唐心拍拍他的肩,语气轻柔,“别哭了”

      冯子虔却是忽地一睁眼,抱紧唐心哽咽不止,放声大哭。

      唐心觉得好笑之余又是心酸——当年自己也曾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这样哭过,相识这么些年,倒是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外露。

      心软之下的后果就是安抚人一直安抚到了床上——自然,冯子虔来了唐心家就一直粘着,更何况是睡觉的时候?唐心素来是被当作人形抱枕的存在,每次醒来都被死死地箍在他怀里。

      不过这次倒是不同,冯子虔缩在唐心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天可怜见。

      唐心一边摸着他头顶一边轻声于他耳边安抚,温柔得让自己都恍惚起来,没留神睡衣已被那人弄得不能更乱,一大片肌肤裸露在外。

      直到冯子虔突然止了哭,唐心方觉异样,却已是晚了——那人一低头便啃上唐心胸前小粒,也不知是什么执念,每回都不肯放过这里,唐心被刺激地一挺身,仰着脖子眼神迷离地想起从前那唯一一次。

      那次好像也是被他一直啃着那里,唐心突然想起那时的感觉,浑身忍不住颤栗。

      冯子虔似乎感受到他的不平静,略缓了缓,凑过头,顺着唐心眉梢眼角一路亲吻下去,最终在唇舌间缠绵许久,直到两人分开时气喘吁吁。

      唐心此时已是眼带水光,汗水淋漓,身下那处更是不停瘙痒,扭动着腰肢,长腿一伸,便搭上冯子虔腰间,急不可耐。

      冯子虔急急地提起那人臀瓣,悬空着刺了进去,一边低吼一边不停地抽插,床单被弄得一片狼藉,唐心的手一会儿揪着床单,一会儿又抓上那人光裸健硕的背,最后还是忍不住将手伸进自己嘴间——他实在受不了自己发出那么淫荡的一阵阵呻吟。

      他这动作却不知哪里刺激了冯子虔,引得他身下暴涨一圈,冲撞速度比先前更快,只坏心地研磨那一处,让唐心直欲飞上天前,身子一阵抖,便泄了出去,喷的冯子虔精壮小腹上满是浊液。

      唐心放下口中咬着的手,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却被中途打断——冯子虔还尚未泄身!

      唐心口中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讨饶,依旧还是不能叫那人停下,直到他实在受不住,低低哭了起来,泪水滑落两人相贴的胸膛,冯子虔才仿佛注意到他的声音。

      唐心迎着他看向自己的脸,有些躁得慌——他可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上得哭成这样,恼羞成怒地低吼“看什么看?!”

      这一吼却是牵动身下,唐心一没忍住,眼泪又飞出来,坠在睫上,欲落不落。

      冯子虔却是看得呆了,俯下身虔诚不已地用嘴唇拾去那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连带着身下温柔不少,没再折腾多久便掏出泻在外头。

唐心懒得深究他这回复神智的一下子温柔,扭扭身便要睡,冯子虔却是又凑过来,长臂一伸,将他牢牢箍进怀里,头埋在颈侧,听得好一会儿呼吸绵长,两人才沉沉睡着。

  17

      唐心醒来以后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医生说冯子虔这失忆是暂时性的,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记忆,到那时,自己跟他之间无需多说,也很清楚谁会被压。

      为了避免一直屈居人下,唐心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他倒是没想过跟冯子虔分手来结束被压,潜意识里好像就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说干就干,唐心神清气爽地洗了个澡,忽视掉昨天带来的些微不适,决定好好地给冯子虔上一堂课。

      看了看冰箱,也没什么吃的东西,随手点了个外卖——睡醒都已经是下午,亏得冯子虔没叫饿。

      唐心打开电脑,点了几下,调出个隐藏文件夹,正在里头挑拣,冷不丁脖子后侧感受到一阵热乎乎的气体,微一侧脸,冯子虔正盯着屏幕一脸好奇,全然没注意两人身体挨得有多近。

      唐心被他箍在桌前,肌肤相贴,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见唐心不点鼠标,冯子虔有些疑惑地看他,眼珠子里映出唐心此时窘况。

      唐心略显局促地推了推他,没推动。

      恰逢这时门铃响了,该是外卖,来得真是时候。

      唐心继续推,“外卖来了,让开。”

      冯子虔依旧纹丝不动。

      唐心没奈何,“你不饿吗?我都快饿死了。”

      冯子虔突然把脑袋搭在唐心肩膀上,松了手中钳制“饿”

      跟条大型犬似的,唐心心想。

      这大型犬可当真是饿坏了,一路跟着唐心到了玄关处,看他开门拿了披萨。

      唐心拿着披萨盒冲他抬抬,便又被那人抱了个满怀,亏得他手快把披萨放上台子,不然绝对撒一地。

      “你不是说饿?”唐心倒也是奇了怪了。

      “嗯”冯子虔抱着他应了一声,肚子也发出响动。

      “那还不放开,去吃披萨。”唐心扶额,觉得这对话有点伤智商。

      “嗯”冯子虔还是扒着他磨磨蹭蹭不愿意动。

      “得了,我懂了,我喂你吃行了吧?”唐心试探着妥协,前几天他为了改他这毛病着实下了不少力气,现在倒好,一朝回到解放前。

      冯子虔最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唐心,就着他的手,还非得唐心吃完一口,他再接着吃一口——而且这已经是妥协后的结果。

      唐心觉得自己脑袋上被明晃晃地给盖了个“傻逼”的印章,原先的那个想法越发坚定。

      待到两人总算痴缠着把披萨吃完,唐心把东西一收,直接把冯子虔拉到书房,连上里头的大屏幕,二话不说便选了一部片子。

      当初唐心刚出国时,对同性恋一词还很是抵触,后来见识多了,欧美人的尺度让他咋舌不已,半是研究半是好奇的,他电脑里便存了几部gv。

      也没全看,这次挑的这部他就没看过,原先想选一部自己看过的比较温和点的,但现在,唐心突然改了主意——既然要上课,那就要让人印象有够深刻!

      冯子虔开头看时倒也平静,没过一会儿便直勾勾地看着唐心,竟视片里脱光娇喘的美少年如无物。

      唐心还是泰然坐着,转头一笑“想像他们那样?”

      冯子虔点点头,便要凑过来。

      唐心伸手一止,“我们昨天那样不好玩,想玩得更舒服吗?”

      冯子虔停了停,在他看来,昨天也挺好的。

      唐心循循善诱“这回我在上你在下,保管你比昨天舒服,要不要试试?”

      冯子虔皱眉,有点听不明白地纠结了一会儿。

      那厢唐心已是笑眯眯地凑过来,对着他脸侧一舔,缓缓对着他耳朵吹气“试试呗”一边说一边将他推到在地上。

      冯子虔有些手足无措,略微不适地扭头,便看见大屏幕里一张糜艳的面孔在不断呻吟,这边唐心又俯身下来,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语带笑意“来,让小爷我好好疼疼你~”

  18

      唐心先褪那人衣衫,顺着胸肌腹肌一路往下摸,终是停在一处,手指灵活地逗弄上去,偏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撩人的很。

      冯子虔被他弄得下身肿胀,口中喘气,一边左手想挡开唐心作弄,一边右手便要撑着起身。

      唐心手中不停,另一只手挡了他左手,身体往前一凑,将将把冯子虔压倒。

      朝着身下那人得意一笑,唐心舔舔唇角道了声“乖”,说着便要朝他后庭探去。

      却是没提防冯子虔猛的一翻身,将他压倒。

      冯子虔身上衬衫全敞,裤子也褪了一半,就这么往下压着唐心,叫他忽觉得压力山大。

      唐心面上不见慌乱,只笑笑“你这么可就没意思了哈,不是说好了换个花样玩儿吗?”

      冯子虔盯着他,神色透出点说不出的烦恼。

      “听话,啊——”唐心拍拍那人后背“躺下来,下次带你去超市玩儿。”

      冯子虔神色微动。

      唐心一看有戏“推车也让你推!”

      冯子虔有些懊恼地垂下头。

      唐心心下一喜,便要起身。

      那人却是一抬头,下了决定,泰山压顶般盖了过来,手下没几下,便把唐心扒了精光,还把衬衫袖子打了个结,治住唐心伺机而动的双手。

      反了天了见了鬼了!唐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瞬间丧失主动地位,觉得自己对冯傻子的智商严重估计失误。

      冯子虔趁着他愣神,一埋头就啃上他胸前凸起,还用小虎牙微微地剐蹭下,有点想泄愤又舍不得的样子,唐心被他弄得浑身一激灵,好不容易忍住口中一声呻吟,却听见一声骚浪无比的呻吟在房内响起。

      唐心无语地看向屏幕,里面那美少年俨然欲仙欲死,被人用绳索制住大开大合地操弄。

      等等,绳索?!忒么这捆绑play也是现学现卖啊摔!唐心内心咆哮。

      冯子虔却是忽地把唐心翻了个身,让他脸朝下蹭着书房的地毯。

      唐心晕头转向啪地一摔,没能反应及时。

      冯子虔已伸手探入他后庭,许是昨日那事过了不久,那处嫩肉还微微张着,不似那般紧。

      唐心被狠狠按在地上,算是清楚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那片子里是捆绑加后入式的!这家伙举一反三了还!

      想通了这些,唐心忙讨饶“冯子虔,冯大侠,冯大爷……这回就算了好不好?下次我一定带你出去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想去哪儿?xx好不好……”

      冯子虔停了下来,唐心大喜,待要继续,身后却是传来响亮的啪啪声,接连两下,让唐心懵了一瞬。

      他他他他他他——他都多少年没被人打过屁股了!!!

      冯子虔还嫌不够,大掌又呼了上去,还很公平地一边两下——啪啪啪啪。

      唐心气的简直要跳起来,在他身底一蹦“冯子虔,你还是不是人?!你个畜生居然打我屁股!!!”

      冯子虔手下不停,回道“太吵”,想了想,又加了句“屁股不够大。”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啊!”唐心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却是被他一挺身将话咽了回去,“啊!——”

      “变态——神经病——”唐心一边骂着一边被冯子虔继续不停地啪啪着,屁股疼的要命,偏偏那处却是又疼又舒服,两相一较,竟是分辨不清,被冯子虔干了个痛快。

      直到冯子虔尤不满足地将他翻过身来,吻上他唇,口中逸出一声叹息,方泻了身,唐心才恍恍惚惚,又羞又恼——自己没成功不说还被又压了一回,而且这冯子虔难道是在非洲待久了审美观变畸形了还要求要屁股大!屁股大是能生养还是咋的!他又不是女人!!!

      于是折腾过后的晚上,唐心愤愤把冯子虔赶到客房,宣布从此以后分床睡,全然无视冯傻子此时可怜巴巴委屈无限的眼神。

      19

      冯子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血腥味里莫名其妙地混着丝丝甜香,让他置身一片混乱间竟有些飘忽,身边是奔来奔去急慌慌的人群,工程队驻扎的位置刚好离矿不远,叛乱发生没多久,便引人觊觎。

      冯子虔本应作表率,安抚这些下属同事,偏偏叛乱开始的太过突然,那些人竟是完全没有谈判的打算,打招呼似的先轰了一炮,硝烟还未散尽便要来掠夺物资。

      这会子大家全都疲于奔命,几辆车在营地里横冲直撞,能塞上几个人就拼命塞。

      原本车是够的,可前几天有几辆车去搬机器还没返回,一下子捉襟见肘。

      冯子虔站在营地里,看着周遭一切,觉得有些不真实,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这是梦啊——他恍然大悟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即便是现实中,他当时也是没能迈步的,那时候,他心里空茫一片,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急着离开。

      离开对于他来说意味着回去,意味着再见到那个人——那个他想见却怕见的人。

      突然就生出些鸵鸟心态,不想回国,就这么待在这里也好,冯子虔破罐破摔地想,便真的寻了个角落坐下,看着尘土飞扬发呆。

      耳边时不时听得小喇叭一声声怒吼“还有没有人了?!要走赶紧上车!快快快!”这声音响了一阵,便随着汽车引擎发动声慢慢远去,到后来,就全都安静下来,偌大的营地里就剩了冯子虔一人,东西七零八落地散着,一张不知是从哪张杂志上裁下来的小纸片轻飘飘打着旋落到冯子虔跟前,让他涣散的目光一瞬间聚了焦落到实处——那上面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冰激凌,拍的十分漂亮,光线恰到好处,足以勾起赤道居民的向往。

      冯子虔却是突然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吃过的那一个冰激凌,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他依旧记得那个味道,深入骨髓。

      ——————

      冯子虔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糖,长大后就没那么喜欢,嫌腻牙,但是冰激凌倒是一直不曾嫌弃过。有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清当年自己是真有那么喜欢吃糖,还是因为吃不到所以才特别喜欢,特别想要,但冰激凌,他却是清清楚楚记得为什么。

      那是他九岁时的一个秋天,在父母双双离世后他被早已跟儿子断绝来往的祖父接回去一起生活了六年,儿时记忆里那一点关于父母的部分早已恍惚,九岁的冯子虔那时只烦恼吃不到糖——祖父管教的甚严,不许小孩子吃零嘴,再加上家境不是很好,也没有零用钱,冯子虔更是天生对祖父有一种畏惧感和微妙的厌恶感,祖父只当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再加上看不惯生他的那个女人,对这孙子总也和颜悦色不起来,以是冯子虔自小就没撒娇讨零用钱的习惯。

      有时候想吃糖想疯了,冯子虔冒出个荒诞的念头——要是自己是孤儿就好了——据说隔了几条街的那家福利院每周都会有人去发糖果。

      这念头一生,他也便三五不时地去那外面逛上一逛,结果有次被祖父在门外逮个正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冯子虔才略收了心,一个暑假没去。

      待到了九月末的一天,冯子虔小小的人儿背着个晃里晃荡的书包,听着文具盒里东西碰撞的声音,一蹦一蹦地便又绕到福利院去。

      梧桐叶还没黄透,前一日下了场雨,地上掉了不少,混着水有些滑,冯子虔蹦蹦跳跳地便摔了个屁墩,他倒是不在乎,爬起来继续趴在铁栏杆上朝里看。

      里面又有人在发糖,冯子虔有些羡慕,看着那些孩子欢天喜地地拆开来吃,更是感觉自己口水不断分泌。

      这时候,铁栏杆那边灌木丛突然簌簌抖了抖,钻出个小男孩,唇红齿白,一看就聪明俊秀得不行。

      那小孩看见冯子虔,迈了小短腿跑过来,冲他笑笑,扬扬手中东西“呶,也有你的份~”

      说罢又有点苦恼地皱着小脸,“可是糖果刚刚都发光了,只有这个冰激凌了,只能现在就赶紧吃掉咯!”

      冯子虔咽咽口水,看着被塞进手里的冰凉纸盒有些迟疑。

      “快吃啊!不然要化掉的!这个冰激凌很好吃的,叫——”小男孩催促,思索一下道,“哈根达斯,对,就是这个名字,很好吃的~”

      冯子虔应了一声,挖了一勺进口,冰冰凉凉的甜在舌尖丝丝缕缕融化,原来冰激凌这么好吃!

      又挖了一勺准备吃,却瞥见身边小人儿渴望的眼神,简直亮得发光,手中便拐了个弯,递到他面前“你也吃。”

      小男孩喜不自胜地张口吞了,一边吞一边解释“我也只有这么一个了,爸爸最近不让我多吃冰激凌。”

      冯子虔嗯了一声继续拿回勺子继续吃,你一口我一口的,一盒冰激凌很快就见了底。

      铁栏杆里侧好像有人出来找人,一边找一边喊,小男孩回头应了一声,又转回来对冯子虔道“我叫唐心,冰激凌很好吃吧?下次我再请你吃!我会再来的!”

      冯子虔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挥挥手钻过灌木丛,跑得没影儿了。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呢,下次一定要告诉他——我叫冯子虔,还有,冰激凌真的很好吃。特别是哈根达斯的——特别是你给的。

      回忆戛然而止,冯子虔手中拈着那张纸片,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力气,他想,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有那么多话想对那个人说,怎么就能死了呢?

      再后来,错过了最佳时机,一路艰险自不必多说,冯子虔好容易打晕个人,抢了一辆叛军落单的破车,一路歪歪扭扭地开着,还得提防身后追兵,身上磋磨几日受的伤还没好全,心神俱疲,只靠着那一点点信念撑着他继续往前冲,挨到半夜,沙漠里冷得让人牙齿打颤,冯子虔一没留神让车轮陷入流沙,急打了个方向,一声闷响便撞上前头胡杨树,劣质安全带根本没起作用,冯子虔看见月光映在沙子上白茫茫一片的时候脑袋已磕上前窗,分不清今夕何夕,只傻傻地想,那时候唐心在操场上耍酒疯瞎转圈舞不成舞的,偏偏月亮那么圆那么亮,照的那个人闪闪发光,牢牢抓住他眼睛,再也甩不脱挣不断,从此心甘情愿,当真是刀山也好火海也罢,只要那人在那样的月亮下还能那样地笑,一切的一切通通算不上什么。

  20

      冯子虔胸中情绪翻涌,又酸又涨,最后喘不上气才猛地惊醒。

      我这是在哪儿?冯子虔怔怔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发呆。

      头脑里被某个人叫着冯傻子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冯子虔惊愕地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突然长舒一口气——亏得昨天唐心把他赶到客房,不然恢复记忆的一大早就在那人床上,他怕是会做出些没出息的事来。

      呆坐在床上过了不知多久,冯子虔听到外面有了响动,他却是屏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唐心作势没敲两下就推门进来,扬起一边眉毛看着他“冯大爷,您起了啊!怎么着,感情昨天也累坏了是吧?”

      冯子虔默不作声,低头看自己手掌心。

      唐心眉毛一竖,刚要开口,突地想起昨天的惨况,又咽了回去“吃饭了”一转身就走了。

      冯子虔看着那人背影,默默将话咽回,跟着来到餐厅。

      桌上摆着面包牛奶,唐心懒散地撕了一块慢慢吃着,冯子虔坐在对面,盯了他许久,唐心被他看得有些着恼,连带着坐在椅子上不自在,昨天被打的那地方还隐隐作痛,估计还没消肿。

      冯子虔看他颇有些坐立难安,迟疑了一会儿开口“你那里要不要上药?”

      唐心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愧疚了?”

      冯子虔躲开他的视线,没回答。

      唐心伸手点点他,“吃完饭给我上药。”

      。

      趴在床上舒服地眯眼,唐心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清凉——冯子虔抹了一块药膏均匀细致地在唐心臀上推开。

      昨天被粗暴地对待了一通,唐心现在还有些不适应,转转脖子,下巴搭在枕头上,手指有一些没一下拨弄着额前翘起的一小撮头发,忽道“冯子虔,你想起来了。”

      说罢便偷笑着要转头看那傻子茫然的眼神,却是感觉那人手下一顿,唐心觉得脖子连着脊柱一径凉了凉,僵硬地转回头便对上那人清明的一双眼。

      冯子虔早已停下手中动作,将药膏拧好盖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站起身,便朝外走。

      唐心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做着这些动作,仿佛默片一般,直到他快出门,才道“你要去哪儿?”

      冯子虔停了停,没回头,没头没脑一句“我全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唐心怔愣一会儿,见他还要走,突地着恼“全都想起来了?呸!你想起来个屁!”

      冯子虔看着从床上咋呼着跳下来拦在他面前的唐心,有些没奈何,微移开视线,没直视他。

      唐心气得想笑,也不顾自己现在下身裸着,指着他道“这些天的事情你都还记得?”

      冯子虔点点头,还是没看他。

      唐心偏不让他如愿,大刺啦啦往冯子虔跟前一杵,逼着他看向自己“你这是害羞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没见过!”

      冯子虔脸色一沉,定定看向他,直看得唐心有些不自在,方道“我都记得,但那些事不是我和你,是——那个傻子。”

      唐心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看着他,冯子虔叹了口气,欲解释。

      唐心一挥手道“怎么?你觉得冯傻子不是您冯子虔冯大总裁,所以不认了是吧?”——就不用负责了是吧?!唐心狠狠压下后一句话,听上去太像被夺了清白身的黄花闺女,太丢份儿!

      冯子虔被他说得一愣,低头苦笑,摇摇头“怎么会?”

      “那你急着要走是几个意思?”唐心微缓了语气耐下心等答案。

      “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冯子虔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唐心一时间神色变幻,梗着脖子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垂眸躲开那人小心翼翼的眼神,忽地转了个话题“昨天为什么打我屁股?!”

      “啊?!”冯子虔下意识朝他屁股看去——虽然涂了药仍能看出掌印红红的,在那人雪白的臀上鲜明地不像话。

      “不给我个答案,你可甭想出这个门儿!”唐心颇得意地朝他扬扬下巴,也不拦他,自己又舒舒服服地趴回床上。

      冯子虔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这原因他倒是知道,可偏偏说不出口——年少时初初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初初喜欢上唐心,跑去练舞房看他跳舞,一点点在眼中、心中勾勒那人身段,无一处不销魂,尤其是那臀那腰,每每晨起发现床上遗湿,总是前夜梦中出现自己大力揉搓那人臀瓣的场景,香艳地无法抑制。

      回想起这些,冯子虔一时间喉咙发紧,奔向厨房,猛灌了两口水才冷静下来,一转身便见唐心穿了条松松垮垮的裤子吊儿郎当地倚在一旁,冲他痞痞一笑“怎么着?想起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唐心拿过他手中杯子晃晃,歪头一笑“看来是想起些从前做过的春梦了?”

      冯子虔轰地一下头脑炸开。

      唐心却是不依不饶,伸舌就着冯子虔刚刚喝过的那侧杯口舔了舔,看着眼前那人一瞬间幽深的眼神,轻飘飘道“喜欢我了这么些年还不敢认?”

      冯子虔瞳孔微张,又很快平静“你见过姜若了。”肯定的语气道出事实。

      唐心收了笑,把杯子放到桌上,略整肃了面孔,“嗯”

      “……”冯子虔一时无话,只看着那杯子发呆。

      唐心见状拿起杯子朝他手中一递,淡淡说了句“多喝几口,我还有事要问你。”便转身走出厨房。

      见他态度忽地冷下来,冯子虔有些失落又有些放松,接了杯子,慢慢旋了几圈,还是就着方才那处喝水。那水好像也真的变甜了些——冯子虔突然冒出个怪念头,跟着唐心坐在客厅沙发时忍不住微微一笑。

      唐心却是皱皱眉又舒展开,怡然靠在沙发上,开口道“我们之间这些烂账也是算不清了,既然这样,就拣近的算算也就够了。”顿了顿,朝冯子虔一笑,“你都已经恢复记忆了,自然也清楚。”

      看他点点头,唐心唇角越发上扬,轻拍沙发,道“让我上你一回,就两清了,怎么样?”

      冯子虔一惊,看向唐心,似乎想要看清是否有玩笑的意思在里头——却是慢慢看唐心收了笑意,只直直看过来,不似玩笑,过了半晌,冯子虔方开口“好。”

  21

      “这可是你答应的,”唐心笑了笑,点点沙发,“就这儿,脱吧。”

      冯子虔穿的本就是一身睡衣,虽手下仍有迟疑,也很快褪了干净,精瘦强劲的身躯就这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里,肤色还没白回来,越发显得一股野劲,唐心伸手恶劣地在那人胸膛上掐了一把,冯子虔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绑起来。”唐心冷冷吐出三个字,把一件衣服丢过来,示意冯子虔自己动手。

      看来他是真不打算放过自己,冯子虔默默在自己手上绕了几道,没吭声。

      唐心身上一粒扣子也未解,只用目光狠狠凌虐着眼前这副躯体,口吐指令“躺下。”

      冯子虔趴在沙发上,背朝唐心。

      唐心却是不满“让你躺,不是趴!”

      冯子虔慢吞吞转回身,看着唐心皱着眉俯身,在自己身上摸索,被碰过的肌肤一阵麻痒,手指不由自主蜷曲,闭上眼想要忽略这些感受,却是被撩拨得更热,仿佛有只小奶猫在心里挠啊挠的,一时间恨不能捞回来将那猫顺顺毛。

      就在冯子虔快要忍到极限时,那只已肆虐到他分身的手却是忽地停了下来,睁眼望去,便见唐心皱着脸很是懊丧。

      注意到冯子虔的眼神,唐心忽道“你就这么喜欢我?连被我上也行?”

      冯子虔闷哼一声,摇摇头,声音干涩得不行“我爱你。”

      唐心浑身上下一阵激灵猛的坐起,被这句话电的简直炸毛,冯子虔却是一句接一句“我爱你,很久了。”

      “从今往后也只会爱你”

      “这世上,我最爱的那个人就是你,独一无二。”

      ……

      一句句话听在唐心耳中,竟奇异地起了作用,他一身的乱毛也被慢慢顺了下去——爱,这个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哪一个人真心诚意地对他说过了,他也多少年不曾对人有过这种感情。从前那个说会永远爱他的苍老身影,如今早已与他阴阳两隔,唐心鼻子忍不住发酸,手上松了力气,便要滑落下沙发。

      冯子虔也不知何时解放双手,扶着唐心的腰,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上,温柔地抱进怀里,“乖”

      唐心蜷缩着躺在他怀里,听着身下有力的心跳声,一点点恢复平静,反应过来便指责“你耍赖!”

      冯子虔哭笑不得,板着脸严肃道“是你先停下来的。”

      “……”唐心理亏语塞,忽地眼珠一转“明明是因为你跟木头似的不懂风情,小爷我才没兴致!”

      说到小爷二字时唐心已撑着身子俯视他。

      冯子虔全然不计较,“是是是,下次你教教我,嗯——怎么才算懂风情?”

      说到后来已是死命压住笑意,唐心却是了然,跟八爪章鱼似的缠了上身“嘿!冯子虔,你还得意了是吧?!那你来伺候爷,爷舒服了就教你什么叫懂风情!”

      几句话间两人位置已然翻转,唐心躺在沙发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勾人得紧。

      冯子虔抬手抵住那人下巴,低头吻了下去,眼睛先是睁着,舍不得错过唐心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亲到后来便同他一样闭了眼,只顾唇舌交缠,过了许久,两人分开时唇边尤有银丝牵连,身体也各自有了反应。

      唐心声音喑哑“冯子虔,你当初为什么——”

      冯子虔却是不给他发问的机会,一把握住他挺立的下身,套弄起来。

      略有薄茧的手指和掌心有些粗砺的触感,让唐心那处仿佛电流经过,涨得更大。

      前几次冯子虔从来都是一门心思只管进他后头,通常是做着做着唐心便射了,倒是不曾这样被对待过。

      冯子虔手下不停,真真是轻拢慢捻抹复挑,身下那人耳垂一点点洇红,他忽地一停手,俯下身去。

      “别停——呃啊”他手一移开唐心便觉得失落,忍不住开口挽留,却是被那人刺激得更深——冯子虔竟是张口吞住那物,颇不熟练地侍弄着,时不时唇齿磕巴,碰着唐心敏感处,叫他又疼又爽,眼角悬着泪,欲落不落。

      唐心脚趾蜷了又伸,手中空茫,想要抓取些什么,看着身下那个不停动作的脑袋,泪眼朦胧间,便伸过手去,十指插入发间,触感倒是惊人的柔软,不似想象中那般扎人。

      冯子虔为头皮传来的轻柔抚摸顿了顿,口中吐出那物,抬起头将唐心的手移到脸侧,贴了贴脸,眸光温柔,另一只手上去继续套弄,折腾了会儿,终叫唐心泻了身。

      唐心喘着气却仍是嫌不得劲,左腿一伸,便搭上那人肩头,脚趾不规矩地挠挠他,自以为摆出个拽万八千的笑容挑衅地看向他。

      殊不知这副表情衬着高潮后一径泛着粉红的肌肤简直糜艳到极致,冯子虔一手捏住他左脚脚踝往旁边一带,另一手便就着方才浊物向那后庭探去。

      唐心被刺激得一震,左脚欲收回,却是被扯出更大的角度,双腿大开,倒像是把冯子虔给圈在里头。

      冯子虔手指抽插几下,将分身一递,便听得两人同时逸出一声叹息。

      他是属于我的,完完整整的,这念头叫人发狂——冯子虔红着眼不停地挺身又退出,然后又是重重地一击,直顶得唐心一口气都呼不顺,破碎着发出些喟叹。

      真皮沙发满被液体润湿,狼藉不堪,在灯下散着**的光,映着这一对赤裸纠缠的身体。

      醒来时已是傍晚,窗帘从昨日起就未拉开过,今日这场竟是从早上一直折腾到现在,唐心只觉得浑身酸软,提不起半点力气,只得任冯子虔牢牢将他禁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四目相对,还未说话,便听得腹中作响,冯子虔老大不好意思,唐心却是一扬脖子,“饿死了,起来找吃的。”

      说着还不安分地踢踢那人小腿,被他一把抓住脚踝,摩挲不止。

      眼见又要擦枪走火,唐心忙打岔“得了得了,今天到此为止。”

      冯子虔这才恋恋不舍捏了两下他大腿内侧,直起身来。

  22

      自那以后,两人便只平平常常一起去超市,回家后唐心搬个椅子坐在厨房里看他料理,末了两人将食物吃的干干净净,或是两人依偎着看张碟,或是看着看着两人从书房一路亲吻回卧室,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深入“交流”。

      冯子虔一边贪恋这样的时光,恨不能就此定格,一边又心中惴惴不安,不敢先开口,怕是个虚幻绮丽的肥皂泡,一戳就破。这样患得患失,夜间总是惊醒,然后看着身边那人睡颜再也睡不着。

      唐心自是看见那人日益加重的黑眼圈,却不知从何说起——说什么呢?说自己不怪他?说自己爱他?

      可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从前的那些事,他不想深究,不愿再问,只这样过下去就好了吧,唐心暗自打算这么糊涂下去。

      一日两人情事过后,唐心看着冯子虔枕着他大腿睡着,倦极了的模样,忽地生出些不忍,怔仲间手机响了起来。

      轻声接了电话,原来是姜若打算给孩子办百日宴,顺便聚一聚老同学,唐心伸手抚过那人发旋,心中忽地有了决断,答应出席。

      他想,该是时候给从前一个交代了。

      冯子虔醒来听说姜若的事,略一皱眉,漫不经心道“你们联系还挺多的。”

      唐心挑挑眉“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我初恋啊!”

      冯子虔眼色一沉,忽地勾唇“可惜是单相思。”

      “哼!当初要不是你,我迟早有一天会追到姜若!”唐心一掌拍上他头顶。

      冯子虔不置可否,懒得跟他计较“百日宴我不想去。”

      “我问你去不去了吗?”唐心欠扁地笑笑。

      “……”冯子虔一扭头,避开他揶揄的视线。

      “你必须得去。”唐心掰过他脑袋,一字一句看着他说道“不然他们一个个成双结对的,就我孤家寡人也太可怜了吧!”

      冯子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得七魂六魄通通出窍,只看着眼前这人唇瓣一张一合,留给他满脑子烟花。

      冯子虔最后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被唐心带到了百日宴上,人到的不是很多,一眼看过去竟基本都挺脸熟,姜若似乎只请了些高中同学。

      唐心送礼的时候问了句,姜若笑眯眯回答“这场是回国补办的,就专门请些老同学聚聚。”一边还冲唐心眨眨眼。

      唐心无奈扶额,“你就想知道这个?”

      姜若快活地一点头,见冯子虔瞥过来,压低嗓音道“唐心,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在一起了?”

      唐心扫了一眼冯子虔,见那人手指不自觉收紧,屏息望过来,也不压低音量,点点头“嗯,在一起了。”

      姜若也是注意到冯子虔的动静,笑着推推唐心“呶,过去吧!”

      便走开同其他人寒暄去。

      两人距离不过30厘米,一伸手便能触及,却是两两相望说不出话来。

      半晌,冯子虔开口“我们,回家吧。”

      憋闷半天等他开口的唐心应了一声,便随着他脚步凌乱地出了酒店。

      一路风驰电掣,速度飙到极致,两人却都不做声,待到了住所,一进门,还未锁紧,冯子虔便猛的扑了上来,一通乱亲,两人未作前戏,便抵着玄关鞋柜草草来了一发。

      完事后一起去浴室清理,冯子虔环抱着唐心,互相抚慰那处,时不时加大力道,变换姿势,直弄得浴缸里水冷了又加热几回,少了大半。

      最后两人躺上床时,已不知泻了几次,唐心用手指勾勒那人胸肌曲线,突地凑过去,咬上那粒凸起,见冯子虔倒吸一口气,方才放开,悠悠道“冯子虔,你这人,我之前误会你那么久,怎么就不知道解释?”

      冯子虔沉默了会儿,有些自嘲地笑笑“解释什么?解释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我是个同性恋?”

      唐心扯扯他面皮“不准摆这副表情”

      冯子虔从善如流摆正脸色,洗耳恭听。

      唐心方满意松手,躺平回去望着天花板,道“你之前那封邮件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又转头看过来“全都交代了吧。”

      “我那时候出国去看过你,”冯子虔陷入渺远的回忆,“那时候,你比在国内还要乱来,每天除了不是和人出去瞎逛就是喝酒,夜不归宿。”

      唐心摸摸鼻子,回想起刚出国那一段放浪形骸的时日,“然后呢?你也没发邮件啊!”

      冯子虔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那时候刚进唐氏不久,虽然陆媛挺看重我,但毕竟根基不深,更何况,那些证据就算给当时的你看了,又有什么用?”

      唐心欲反驳,却又觉得有理——不过二十出头的一个纨绔子弟,新死了爹,除了大把挥霍的钱,当时真是一无所有。

      “我想把唐伯父留给你的东西完完整整地交到你手上,可是,总得你拿得起才行。”冯子虔叹了口气,转头看去,“只是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年。”

      “若是我还是浑浑噩噩的,跟从前一样,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唐心皱眉。

      “不会,我会亲手料理这一切,再把你接回来,告诉你这些。”冯子虔用拇指抚平他眉心,轻轻一笑“可你也没有一直犯浑?”

      唐心看懂了他的眼神,一翻身,趴在他身上,道“李怡薰那事儿感情是你做的?冯子虔,你心可够黑的啊!”

      “是啊,我心可黑着呢,那女人居然打你主意。”冯子虔有些粗暴地揉揉面前摇晃的脑袋。

      “噗!”唐心绷不住笑出来,浑身一颤一颤,“哈哈——冯子虔——你吃醋!”

      冯子虔一把捉住他,深深一个吻堵了那人笑声。

      两人分开时唐心气喘吁吁“冯子虔!你是不是犯贱啊?!”

      “别人是给一大棒再给一甜枣,才能哄好,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给一甜枣,随便给几大棒了?!”

      唐心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憋闷,亏欠别人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冯子虔忍了他一通乱骂,等他停下,才开口“我喜欢甜枣。”

      趁唐心愣神,他一口含住那人胸前茱萸,啧啧有声地吮吸,身体力行地解释了何谓“甜枣”。

      直舔地那处肿胀不堪,冯子虔才松口,看向唐心,喉咙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笑意,“你的甜枣已经给了,大棒就让我来给。”

      至于这大棒,唐心自然也深深领教了一回又一回,直让他腰酸腿疼,都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冯子虔望着身侧酣眠的唐心,默默地想“这个人,他有什么好呢?他有什么不好呢?自己生命中最初的那点儿甜是他给的,之后所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一辈子这么长,既是宿敌,自然早已作好了纠缠一生的打算,死也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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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萌///
2018-02-19 20:53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