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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馬車駛過

窗外馬車駛過,揚起遍地塵囂翻滾著、爭相向上。

重重霧幕下,那雙如琥珀的晶亮眼瞳與紅茶般的深茶色雙眼緩慢地交會,彷彿是一世紀的時間,又彷彿是一眨眼那麼快,可是他、卻是真的從那雙琥珀挖掘出蘊藏的笑意。

朦朦朧朧,卻是那麼真切。

※※※

倫敦近郊的伯爵宅第。

一間書房內只有兩名衣著華美的貴族女子,一名大約4、50歲,神態刻薄而不易親近;另一位不過17、8歲,面容姣好卻掛著不悅的氣息,還有一名隨侍在側的女僕。

「伊凡塔阿姨,請不要再繼續替我安排相親了,我才17歲!」黑髮的女孩子煩躁得幾近崩潰,踩著高跟鞋來回踱步,叩咚叩咚的聲音卻讓她更加煩躁。一旁的婦人丟了一個不贊同的批判眼神過去,繼續翻閱著相親對象的照片,那種挑剔而高傲的眼光讓她作嘔。

赫妮瑟斯那頭長長的黑髮上飾以晶瑩圓潤的珍珠髮飾,以及一頂小小的禮帽,身上的衣服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細嫩的雙手找不到半塊繭——不得不說,雖然權力不多,但赫妮瑟斯的家族代代都是伯爵。

衣食無缺的女孩啊,什麼都有,什麼都沒有。

雖然相親是每個女性都要經歷的事情,但赫妮瑟斯只要一想到阿姨這麼勤奮地替她找夫家就覺得厭煩。

赫妮瑟斯放棄與阿姨的抗爭,朝女僕示意她替自己去拿外出的大衣,接過之後就甩著那條湖水藍襯著白描紋的禮裙逕自出了門。

此時的倫敦正是一年之中霧氣最重的時候,不是綿綿細雨就是濃厚霧氣,倫敦最不缺乏的大概是水氣。

赫妮瑟斯端坐在馬車上,剛才她不理阿姨,丟了話就跑的行徑無疑是不符合淑女教養的,她甚至可以預料到回家以後加倍的禮儀課程。

思及此,她蹙起纖細的蛾眉,面容難看。

女孩子百般無聊地向外望去,冷不防地跟一名少年對眼,純正的深茶色眼瞳與髮絲,像是下午茶時間、女僕給她沖泡的那杯大吉嶺紅茶的顏色。

那名少年站在一家店鋪裡,門口正好是一扇做工細緻的雕花落地窗,少年的身影斑駁,她只牢牢記住了那雙清澈通透的眼神。

自幼生長在倫敦的赫妮瑟斯沒有見過他,在這座城市裡,定居的平民也就那麼一丁點,除去貴族與皇家之後簡直是少的可憐。而赫妮瑟斯猜想他約莫是外地人,也許是來經商、或是旅行——誰知道。

平時溫雅有禮的少女一時卻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怔愣著與站在落地窗前的他對眼。

直到坐在馬車裡的赫妮瑟斯透過車窗再也看不見,她才收回了目光,如同沒事一樣地端坐於上。

那匆匆一瞥彷彿不過只是時間洪流裡的一片葉子,毫不起眼地消失。

赫妮瑟斯沒太在意,馬車的顛簸讓她決定闔上雙眼,不再理會窗外風光。那雙在霧氣之下朦朧的眼,很漂亮,赫妮瑟斯無法阻止自己回想著。真實而純粹,毫無雜質的瞳眸,她說不清那是什麼想法與感情。

有點在意、卻算不上喜歡。

時光齒輪轉動的飛快,漸漸遠離那個17歲的小小插曲,找到了未來的寄託、找到了一個身份符合而且條件不差的對象,赫妮瑟斯與他在神父的面前宣誓,在上帝的面前訴說一世白頭的盟約,天主教從不容許離婚,因此她在透過長長白紗看向對方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到死都要與他綁在一起。

光線從教堂的彩繪玻璃上撒下,上頭的耶穌圖更顯得光芒萬丈,瀰漫著光暈,她微微仰頭凝望,瞇起眼,想靜下來的心神卻是更加迷茫。

就這樣度過下半生,好嗎?

赫妮瑟斯記得那位侯爵先生叫做韓特,她習慣性地先看向那雙眼睛,深邃的水藍色——如同上好的藍水晶。

卻更像母親收集的、從遙遠的明帝國帶回來的瓷器上頭描紋的藍色。

跟記憶裡那雙還殘存著絲絲印象的眼睛不同,沉靜美好。

韓特閣下其實還不錯——起碼人還算溫柔、身份也是得體的貴族、無不良嗜好、沒有不良前科,赫妮瑟斯低垂著眉眼,怔怔地盯著曳地的潔白婚紗。

耳邊的祝賀與掌聲好像沒有停止的一刻,唱詩班的孩子仍在吟唱著上帝的祝福與恩賜,韓特輕輕拉了她:「該丟捧花了,赫妮瑟斯小姐。」

她想她當時的笑容鐵定僵硬得像是七老八十的婆婆,赫妮瑟斯閉上雙眼,不再去看那上那束意義重大的花束,雙手奮力一甩就拋了出去。

都說捧花是新娘的喜悅——但願如此。

※※※

「赫妮?赫妮?醒醒,在這裡睡會著涼的。」低沉的男音並未喚醒木椅上那名年輕而面容姣好的少婦。

「母親……?」一旁小小的女孩用軟糯的聲音遲疑地開口,還順帶扯了扯她的禮服。

剛被叫醒的黑髮少婦眨了眨尚有些模糊的琥珀色雙眼,下意識的轉頭看向窗外,彷彿想確認現在是什麼時候。

——再一次的、久違的和那雙眼對上。

赫妮瑟斯都快忘了。

耳邊那車輪吱嘎作響的聲音彷彿消失一般,全世界如同沒了聲音,只留下鮮明的視覺在慢動作播放。

那輛馬車的速度不快,她還能看見當初的少年、如今的青年臉上的幸福與笑意。

她不是一個人,他也不是。

赫妮瑟斯不禁哂笑,朝青年的方向微微頷首,只見女兒更加不解:「妳還好嗎……?」

她從沙發起身,溫聲安撫著女兒,轉頭望進韓特那雙眼,深深地注視,彷彿就要沉溺其中。「我很好,」然後她又偏了偏頭,她補一句:「看來他也很好。」

韓特不語,只握緊了赫妮瑟斯的手。

窗外馬車駛過,揚起了誰的轉眼與青春,掩蓋在重重霧幕之下;又留下了誰的對視與年華,筆直向前,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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