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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你

2015年12月25日,甫從紐約搭飛機返國的方聖愷拖著行李箱,緩慢地步行在已經十年未歸的故鄉路上。

因為耶誕與跨年只隔一周,通常國外年底這時候瀰漫地滿滿是過節氣氛,大家討論的都是今年去哪玩、和誰過,遇到連續假日更不用說,有人早早就請好假,飛到外國去跨年的也不是沒有。

而他回到台灣的理由,同事也只是以為他離鄉多年想家了,對此誤會,方聖愷只是笑笑帶過,沒有多說。

真正的理由,和他離開故鄉赴美求學的理由是一樣的,只為了一個人──為了逃避顧銘遠,他離開了;為了參加顧銘遠的葬禮,他回來了。

和紐約相比,台灣的氣候並不寒冷,特別今年又是暖冬,照理說早已適應冰天雪地氣候的方聖愷應該一點也不會覺得冷,但緩緩拖著行李走在充滿過往回憶的路上,他卻不由自主地把圍巾和外套再包緊一些,只因為──他打從心底,覺得好冷好冷,寒透五腑。

走過和顧銘遠一起讀的小學、國中和高中,常常兩人互約的老藥局,方聖愷還記得,也是在昏暗的藥局角落,他和顧銘遠獻出彼此的初吻,那時候,顧銘遠望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神,到現在他還依然覺得清晰可辨。

還有兩人經常光顧的小攤子,賣的是少見的和菓子,老闆的做法和在一般餐廳放在冷冰冰的櫥櫃裡不同,他總是會將和菓子的外皮烘得酥酥地,寒冬裡吃著,嘴巴暖了,身體也暖了──顧銘遠總是將他自己的也一併放在方聖愷的手裡,說他的手太冰了,要多取暖,要是吃完了和菓子,方聖愷的手依然冰冷,顧銘遠就會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將他的手放在自己口袋裡煨暖,回到家以後,還會幫方聖愷再搓手取暖,邊搓著手邊望著他取笑:「你怎麼跟女生一樣容易手腳冰冷,還好有我溫暖你啊!」

漸漸地路走到了盡頭,方聖愷望著巷子裡熟悉的房子,突然想這條路真是太短了,如果能再走久一點,久到他迷路了,來不及推開那扇門,來不及參加他的葬禮,該有多好?

正當他呆呆地望著門口,兀自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之中時,熟悉的家門驀地開了,許久未見的母親帶著新生的白髮,用著一樣溫暖的笑容跟眼神歡迎他,

「天冷,別站著發呆,快進來吧,小愷。」

方聖愷覺得眼眶瞬間熱了,這大概是遠歸的遊子最無法抗拒的一句話吧!但他勉強忍住了,向著母親露出開朗的笑容,「我回來了,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母親頻頻點頭,望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最後只化成簡單一句話,寬慰地笑著。

不過,進了家門,迎來的就不只是母親的溫暖了,連同父親的冰冷諷刺,親戚們不贊同或帶著探究的視線與話語穿梭著,如同一根根針刺在他的眼裡心裏,方聖愷一一忍住了,將自己用面無表情武裝起來,一直到顧銘遠的葬禮結束。

「剛回來又參加完…阿遠的葬禮應該累了,回你的房間好好休息吧!」母親一如往常溫柔地向他說著,儘管提到阿遠的名字停頓了一下,看向方聖愷的眼色帶著擔憂與不捨。方聖愷明白母親的憂慮為何,但他自己卻無力再扯出任何上揚的弧線,只向母親點點頭,說:「那我進房間了,媽晚安。」「晚安,小愷。」

甫推門進入,方聖愷望著房內既熟悉又陌生的擺飾,恍然間,似乎回到了十年前───

「欸,你藏在床底下這甚麼?」某天放學後,顧銘遠一如往常地在他的房間打混閒聊,在方聖愷的床上翻阿翻著,突然看到床底下有黑黑的一小角,一時好奇地拉出來,居然是一個長方形鐵盒,上了鎖,拿起來搖一搖,裡面東西還挺沉重的,不由得探問著。豈料,方聖愷一見他手裡拿著那鐵盒,馬上驚慌地從書桌前衝過來,想要搶走鐵盒,被顧銘遠發現,仗著身高優勢,馬上站起把鐵盒拉高到方聖愷搆不著的位置──「欸欸,緊張甚麼,難道裡面裝的是小黃書嗎?」「不關你的事,快還我!」方聖愷急著伸長手,兩頰漲得發紅,不確定是害羞還是生氣導致,讓顧銘遠一時有點看呆,這小表弟……這幾年真是越發出落得清秀俊雅了,有時候會讓他覺得,小表弟比任何其他他的女同學,都還要好看,讓他目不轉睛。

然而青春期的男孩都有一種愛逗弄人的壞習慣,越是見小表弟著急,越讓顧銘遠想繼續逗弄他讓他更著急,所以邊將鐵盒拉高,另一手不時曖昧地撞撞小表弟的胸膛,擠眉弄眼地說:「唉唷,我們甚麼交情了,就算是小黃書也可以共享的啊!別害羞啊~~~~」結果方聖愷一時氣急,猛地往前撲向他,讓顧銘遠瞬間失衡,伴著方聖愷一同倒向床鋪,碰撞間,鐵盒的鎖頭被撞斷了,裡面的東西傾巢而出,顧銘遠瞬間被信紙淹沒,他瞇著眼瞧著上面的熟悉字跡,不正是小表弟的字嗎?上面寫著「好喜歡、好喜歡你────……」下一秒,他眼前的信紙被正主一一奪回,以飛快的速度再度塞回鐵盒裡。

「你有喜歡的人了?」顧銘遠忍不住問了,突然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不、不關你的事!」因為剛剛劇烈活動還在喘氣的方聖愷,想也不想地回答,表情仍帶點氣急敗壞。

後來,顧銘遠千方百計,透過各種管道跟方式,就是想知道方聖愷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到最後,被逼急的方聖愷沒有辦法,心一橫,乾脆地坦承自己喜歡的人就是他。本來以為會被狠狠地推開或羞辱的方聖愷緊閉雙眼,換來的卻是在額間的輕輕一吻,讓他驚訝地張開眼睛,面前的是顧銘遠燦爛的笑容,說:「你怎麼不早說,我也喜歡你啊!」

隨後,是兩人最甜蜜的一段日子。

告白的那一年,剛好是高三的冬天,方聖愷的體質比較畏寒,到冬天經常手腳冰冷,顧銘遠常用他的體溫幫他取暖,碰著碰著,兩人就跑到床上去了。剛開始,不熟悉同性間如何做愛的兩人,顧銘遠常常把方聖愷弄得很痛,第一次還害他流血了,所以方聖愷氣到說不准碰他,第一次後的一個月,顧銘遠體諒他的身體還有傷口,果真沒有碰他,只是常常藉故睡在他家,和他共擠一床,但因為方聖愷比較怕冷兼睡姿差,所以經常在半夜聽到顧銘遠怒吼:「不要把被子都捲走啊混蛋!」───回想到顧銘遠又氣又無奈的表情,讓方聖愷不由得噗地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淚也隨之滑落。

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他。

去紐約之前,在紐約的十年,跟回來的此時,都一直一直,很想他。

儘管表面上,方聖愷藏得很好,他總是騙自己說,根本不會想到顧銘遠,他是誰啊?不過就是一個情事被雙方父母撞破,東窗事發後,開始退縮,又改去投向女性懷抱的爛男人而已,想他根本是浪費時間跟眼淚,想他幹嘛?

但其實,他很想他,想到每一個能讓他聯想到顧銘遠的人事物,都無法讓他不想他,在紐約念書很辛苦很想家的時候,他也想著顧銘遠燦爛的笑容撐過去的,這麼多年來,他無法跟任何人進一步交往,也是他始終放不下顧銘遠的證據,畢竟,是他從國小一直暗戀到高中最後順利交往的人啊,最崇拜的大表哥啊,曾經的美夢多美好,破裂後就有多疼痛。

「哭吧,就哭完這一次。」方聖愷對自己說,已經單戀了十年,失戀也十年了,還要為這個人執著到甚麼時候呢?真的,該放下了。

明天開始,他要好好向父母道歉跟問候,彌補這些年逃避的不孝,希望,明年他就可以有新的戀情了,這一次,祈禱可以開花結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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