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的溫度〉

我還記得，剛遇到他的時候是在一間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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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走到櫃台前，那是我沒看過的員工。「你是……新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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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羞澀的點點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看起來是大一新生。「對。要喝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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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樣子。」我本能的說，忘記他是新來的。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趕緊解釋道：「啊，抱歉。一杯紅茶，溫的，微糖。啊，還有——不要泡太久，五分鐘就好。」其實這是在這裡工作的一個男生特別為我調製的紅茶，之後我每次來一定喝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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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看見我的桌上擺著一杯紅茶完全沒動過，走過來詢問之後，我和他說：「太濃了。我晚上會睡不著。」我的體質就是這樣：一杯茶正常的濃度會令我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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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妳為什麼要喝紅茶呢？」那個男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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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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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好笑的神情，我低下頭繼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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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以後幫妳特調紅茶。」他說，「以後妳來，我就幫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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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對上那雙巧克力色的眼眸。「你在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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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開女生玩笑。」他說，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徐銘謙，請多多指教。」他伸出手，我輕輕的握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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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語安。」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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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杯我沒有動過的紅茶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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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發現，他跟我同一所大學。他是大三的學長，而那時我才大一。我幾乎每天都會去那家咖啡館報到，和徐銘謙談天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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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衛語安。」某天下午，他看著我說。「如果我跟妳告白，妳會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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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驚的瞪大眼，「你在開玩笑嗎？」我抬起手，梳過一頭長度到胸部的黑髮。他的嘴唇就在一呎外，吸引著我吻上去……等等，我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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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了，我從不開女生玩笑的。」徐銘謙說，巧克力色的眼眸中流露著真摯的情感。「衛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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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銘謙，」我舉起食指，要他不要講話。「如果你不是在開玩笑，那我要告訴你：我可能會，百分之六十會吧，我猜。」事實是：我百分之百會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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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向他工作的櫃台。那裡擺著一杯紅茶，他端過來給我。「妳的『衛語安特調紅茶』。」他咧嘴一笑，恢復成原本的那個徐銘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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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接過杯子，看見杯緣上有一張黃色的便條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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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衛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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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嗎？跟妳講過話之後，我發現妳只是表面上冷淡的那種女孩，比學校裡面那些嬌嬌女好上一百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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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覺得自己很平凡、個性很差甚至覺得大家都疏遠妳。老天，妳這種這麼好的女生誰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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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的確不是很會跟女生說話。但我知道和妳在一起時，妳的舉手投足都吸引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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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到底寫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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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說，衛語安，我幫妳特調紅茶可不是只想要純友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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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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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妳知道的，我從不開女生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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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左右張望，搜尋著徐銘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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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銘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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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咖啡廳，只剩下我和一名女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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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書包裡拿出相同的黃色便條紙和一支筆，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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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銘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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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明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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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一句話：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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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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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的紙條收進包包裡，喝完那杯「衛語安特調紅茶」。店裡響起的音樂是藤田麻衣子的〈看不見的月亮   見えない月〉，這首歌是我最喜歡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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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老闆從店門口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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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語安嗎？」他問我，我點點頭。「那個……銘謙要我把這個給妳。」他攤開手掌，上面放著一個公仔——是我最喜歡的進擊的巨人裡面的里維兵長——而公仔的手上有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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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公仔，向老闆道謝並請他幫我把紙條交給徐銘謙後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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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完澡、做完功課後打開那張紙。看見那不久前才看過的字跡寫滿整張A4大小的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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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語安，當妳看見這封信，代表我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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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沒有和妳說，但這是我父母的決定，不是我的。和妳講了，我怕妳會傷心。而那是我最不樂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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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紅茶是我所能為妳做的，還有那張便條紙……絕對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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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語安，我要告訴妳。這幾個月以來，我很快樂。因為妳而快樂。我希望這個兵長公仔能夠代替我給妳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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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完美，這樣的完美讓我無藥可救的愛上妳。妳第一次來咖啡館的時候，我的心便為妳更加癡狂。不知道妳記不記得有一天妳問我的問題？妳問我，妳是不是搞錯什麼了？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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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答是：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對的，只是……那是捨棄掉一切所選擇的答案吧。就相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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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安，我有一個最後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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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紅茶的溫度，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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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或許已經在飛往英國的飛機上了。但妳要記得：我的心裡只有妳。有一天，我會回來的。而且我一定會找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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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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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銘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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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我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的滑落臉頰，留下一道道無法抹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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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知道了：那紅茶的溫度，也就是甜蜜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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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妳的紅茶好囉。」那名戴黑框眼睛的學弟說，遞出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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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兩年前一樣，紅茶上面貼了一張黃色便條紙。上面寫著：衛語安特調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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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看見一雙熟悉的巧克力色眼眸在那名學弟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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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開女生玩笑的，衛語安。」他說，「當然也不騙女生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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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淚再度落下，這次是喜悅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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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銘謙！我要跟你說：我也喜歡你！」我大聲的說，憶起那紅茶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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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櫃台，摟住我。我們兩人的額頭互觸，他低聲說：「Te   amo，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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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   amo，徐銘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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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吻上我。這一刻，我又深深的體會到了紅茶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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