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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刀》:哥哥,來了

“小銳,你很快就會有弟弟了哦,高興嗎?”

“小銳,你覺得要給弟弟取什麼名字呢?”

“小銳,弟弟很快就要出世了,你期待嗎?”

弟弟弟弟弟弟……成天都和我提起弟弟!

“小銳,你說弟弟會……啊!”刺耳的尖叫聲讓人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真吵。

我不耐煩的甩掉她抓著我的手,卻看到大腹便便的她被推倒在地上捲縮著身體顫抖的淒慘模樣,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我看到她的裙子上那攤紅得刺眼的血,才抑制不住內心的的忐忑與恐懼,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那一天,知了在樹上鳴叫,仍舊是熾熱的夏天。

“先生太太,恭喜您們,是個男孩呢!”接產的護士抱著一團皺皺的,粉色的肉團,交到我的手上。

就算過了那麼多年,我還是會對這類的顏色感到暈眩。

如果能夠改變這該死的死穴的話,要我付出什麼我都願意!

只怕,已經太遲了。

我看著手中的孩子,突然有點後悔——

如果可以重來,我情願自己不要甩開她的手。

如果時光倒流,我希望自己沒有這個病。

真的都太遲了……

出口的嘆息化成一道寒氣,消散在初冬的產房裡。

“嘿,小傑,小心你的腳下啊!還有妞妞,別跑去泳池旁,很危險!”我看著懷孕的妻子手撐著腰對著小瓜們吆喝,突然有點感動。

原來,我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啊!

一種名為喜悅的情感在我心間一點點擴散,渲染了整個春天。

倏然,被妻子警告要遠離泳池的女兒失足掉下去了!

我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她的方向衝過去——雖然泳池沒有很深,但對於一個三歲都未到的孩子來說都可以致命了。

萬幸,妞妞沒事,只是劃傷了手臂,一點點猩紅在澄澈的泳池裡慢慢的擴散,有點嚇人。

耳邊傳來的是女兒的哭聲、兒子的驚呼聲和妻子的尖叫聲,正當我對妻子的反應疑惑不已時,一股異樣的感覺從體內傳來,這是……

熟悉的黑暗,我想我暈倒了。

我睜開眼,看到眼前多年的好友正安靜的躺在棺材裡,面目慈祥——怪了,我可沒見過那傢伙露出那麼安靜的一面。

是否只有在這種場合上才能看到最真摯的情感?

環顧著場上的哭泣聲和低聲細語,我無奈地想道。

我   柱著拐杖,緩慢地走到好友的面前,“老兄,今天的你是最帥的,安心去吧,不久之後兄弟就來給你作伴了。”

那天,灰雨濛蒙,上帝為失去了一位信徒而哭泣。

“這位先生,你可有什麼事情要向主懺悔?”站在十字架前的老人對著我慈祥道。

“神父,我想對那個人道歉,是我害了他們!是我!都是我!”

“主願意寬恕任何罪孽,但也要看先生要不要原諒自己。”他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示意我開始懺悔。

“原諒自己……神父,我犯下了滔天大罪,我殺害親手足……我害死了他,我那未來到這世上的弟弟啊!我怎麼能原諒自己呢!”我再也抑制不住悲傷,顫抖著身體跪在神父面前。

“我好恨我自己為什麼要有暈血症這可怕的病……如果那時我還清醒,我的弟弟就不會胎死腹中……而現在我也不會跪在這邊了……”

“我用盡一生來懺悔,雖得到了主的寬恕,但也難逃心中的魔障……神父,謝謝你,再見。”

我知道,時間到了。

律師坐在我的床邊,手握著筆快速在紙上書寫,“那麼,現在我來為您重複您的遺囑內容。

關於您的財產分配,百分之九十捐給醫學界,剩下的全數給您的兒子,即為費傑斯先生。而在您逝世後將會馬上進行器官捐贈,把您的眼角膜,心臟,肺,腎等器官全數捐出。

最後,您的後事將交由史蒂芬先生打理,同時他也會是您遺囑的見證人。”

聽完遺囑律師的宣讀後,我只是輕輕的點頭,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封信,交給他:“律師……請你把這封信交給我的孩子,祝他生活順利……謝謝。”

“史蒂芬神父,可以請您過來嗎?”

“我想做最後一次的懺悔……好嗎?”

“我想我很快就可以見到我的弟弟了,那麼多年來,我都在想他會是什麼樣子……會有什麼名字,會不會跟在我的後頭叫我哥哥……好久了,可是好似這事情是最近才發生的……神父,你明白那種窮其一生都在懺悔的感覺嗎……”

“而如今,我看似解脫了,但也會步入另一個深淵……神父謝謝你,再見了。”

相似的對白,相同的人,不同的只有時間而已。

彈指之間,就已經那麼多年過去了,是時候回去了。

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我想,真的都結束了。

原來人在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想的都是那些沒辦法完成的事。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慢慢滑下一滴淚,這是我對人世間最後的眷戀了。

弟弟,哥哥雖然害了你,但很快就來給你贖罪了,不知道我這些年來的懺悔你有聽到嗎?

哥哥用一生來乞求寬恕,而如今——

哥哥來了。

哥哥終於能在你面前向你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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