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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鳥

籠中鳥{純粹執著自由}

外頭烏雲密布,空氣中流動著濕冷的氣息,氣息中的塵粒輕輕柔柔拂過女孩小巧的鼻頭。

「哈秋!」

她揉揉鼻頭,鼻頭泛起紅,像是馴鹿的鼻子一樣。

「靈鵒,窗子關上,小心著涼。」

她轉頭望向出聲處。見一身藏青色長袍的男子闔上書,桃花眼晲向女孩。語氣淡泊,眼底卻藏著難易發覺的寵溺。

「啊?」女孩不服的叫,隨即有又說:「嗚...好吧。檷書瑾...我待在你身旁多久啦?」

她突然想到過幾日便是自己的十三...其實是十六歲生日,好奇起自己究竟跟著他多久了。

「靈鵒為何如此問道?」

他從容的啜起茶,泯了泯嘴——他並不從容。

他訝異這小女孩竟會問這種話。說真的,這話並沒問題,只是他認為跟著自己,他總是給她最好的,居住在竹白山上,與世無爭的生活應該不會在意時間才對。

「嗯?」女孩抬起水靈靈的眼眸,眸子裡盡是疑惑不解「在過幾日便是靈鵒的生日了,靈鵒只是好奇自己和檷書瑾生活了多久罷了。」

她對他的反應趕到疑惑,卻也不怎麼在意。但他,卻在意的很——他還是不瞭解女孩為何會突然好奇。

「咳咳,靈鵒是七歲被我帶回來的吧?」

他媚眼掃了她一眼,她愣了愣,開始埋怨自己雖身為女孩兒姿色卻遜於檷書瑾。他自是看見了她的呆愣、她的不快,富有磁性又帶著慵懶氣息的笑聲從口中竄出。

她抬眸又愣了。因為她頭一遭見他笑的如此無拘束。

「書瑾...你這樣笑,很好看。」

他優雅而魅惑的笑容僵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笑。

他長得風流萬千,隨隨便便一個回眸一笑也能百媚生。但是藍顏禍水,一大票色慾薰心的變態大臣紛紛開始尋找他,準備將他帶回宮給皇上當男寵。

那年,他十六歲。

卻時時處於貞操難保之境。

「檷、檷書瑾...你..你還好吧?」

她看他的笑容又不見了,只留下突然黯淡的神情。

「啊...怎麼了?靈鵒。」

他又回到原本的樣子,仿佛甚麼事都沒發生。但他卻忘了眼前的是靈鵒,那個鬼靈精怪卻又心思深沉的女孩。她知道,遇到他之前,他的生活肯定很不好,所以從不過問。她老早就臆測他這藍顏禍水,事情肯定跟自己的容貌拖不了關係。

她搖搖頭:「不...你餓了嗎?」

她突然轉移話題,臉上仍是容光煥發、天真爛漫的笑容。他突然認為眼前女孩以前的生活肯定跟自己沒兩樣。他是過來人,所以他看的見,看的見她眼底濃濃的憂愁。

是甚麼,讓一個年幼女孩擁有這般深的憂傷?

是甚麼,讓一個稚嫩女孩懂得偽裝自己的傷?

思及此,他寵溺的揉揉她柔軟的青絲。

「嗯,我餓了。」

「深院秀閨,八重鎖人在內...似雊鵒,只是傀...雖有翅在肋卻難飛......。」

清晨,女孩又趴在窗櫺,紅潤小口輕輕哼著歌。雊鵒.....檷書瑾給我取的名也有鵒字呢......。她緩緩的唱、悄悄的哼,每每唱起這歌,她總覺得心頭熱、鼻子酸,唱出的字竟也有淡淡的憂。

她其實心底明白自己在憂甚麼,但倔強促使她不願認同。

——跟他生活的日子裡,其實她並沒有很快樂。

原本,她是個遨遊四處的俠。兩人相遇時,她仗著自己身高矮、長相可愛,說話又奶聲奶氣的,就把原本十歲的自己謊稱七歲。

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功奇俠,四歲開始自學,一學便一鳴驚人。

她其實明白自己骨子裡有滿腔自由魂,卻被他自以為是的擄去。

她其實應該恨他,卻不知為何恨不了他......。

她開始怨自己,又不動聲色的在他面前伴好乖巧小女孩的身分。

她覺得自己隨時都能崩潰,冷靜是最可怕的崩潰法。她其實心底陰暗的要命,卻又要露出開朗的笑容。

矛盾讓她疲乏、讓她自怨、讓她憤懣。

終於,那天他說他要出遠門。

「靈鵒,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要小心點。」

他露出難得的笑容,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

他怎麼能露出那種表情...?她困惑。她可是要背叛他的呀...他卻在此刻出現溫柔的表情......。她突地愧疚起來。眼前氤氳的水氣遮住視線,她感覺到眼前的人蹲下來,他的氣息撲在臉前,水霧消了,他溫柔如水的眼神卻讓她不顧一切的大哭了。

她也不願如此...

她其實很喜歡他...

她只是不懂得面對...

她發現自己愛得太深...

她突然很希望就這樣跟他說她很喜歡、很喜歡他....

她只是很希望能回到平凡卻瀟灑無顧慮的日子......。

他走了。

她默默收拾行囊,然後左手拾起筆,沾了墨汁便在紙上揮了幾筆。她右手緊緊抓著胸口,胸口的滯悶令她鼻子開始酸起。一滴水滴在紙上暈開,模糊了字,她又描了一遍,一滴、兩滴、三滴...她的手開始顫抖,索性丟了筆,在椅子上蜷起身軀,她又哭得天花亂墜,等到夕陽暖洋洋的灑了一地橘黃,她才重新顫抖的寫完。

抓起行囊走出去,她停在門口,回頭看了看掛著“檷瑾”的房,一滴淚又潸潸落下。

約五六日後,他回來了。

他看著大門口少了她靈動的影子,心中似乎缺了口,莫名的不安赫然爬滿心頭。

不會的、不會的...他暗自催眠自己。她不認為那樣乖巧可愛的她會逃走。但......

「靈鵒!靈鵒!靈鵒妳在哪?」他經過正廳,走過廚房、浴室、寢室,找遍各個庭院。

「拜託...拜託妳只是在妳房間睡著了...拜託......。」他失神的喃喃自語。

打開她的房間,他終是跌坐在地......。

房間有些灰,所有東西卻井然有序的放著。他看見桌上有張寫滿歪歪扭扭的字的宣紙。

他認的出,這是她的字跡,紙上還有淚水乾涸的痕跡。

——至我最最喜歡的檷書瑾:

            書瑾,我不奢求你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書瑾,我不能再幫你煮飯了,但不要再為了看書而不吃飯哦。

書瑾,最喜歡最喜歡你了,但我卻為了自由而拋棄了你是我的不對....。

書瑾,愛你的心情我居然是到了最後一刻才發現,真是抱歉了呢。

書瑾,你能夠怨我、恨我,但絕對不能為了我搞壞自己的身體!

書瑾,了解我為甚麼離開你的原因了嗎?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太偏激了.....。

吶吶,書瑾...我最親愛的書瑾......

我最愛你了。

但我不是雊鵒,不是籠中鳥...

我無法和你生活,但不代表你不好哦。

你溫柔、善良、有趣,但我不能呆在你身邊。

我真的有苦衷,希望你能知道,但我並不奢求你的原諒。

還有,其實我並非過十三歲生日,而是十六歲...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替我及笄呢。                                                                    

                                                                                      此生只愛書瑾的靈鵒     敬上

靈鵒...我親愛的靈鵒......。

我也最喜歡妳了呀......。

他哭了,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然後又像是沒事發生一樣。只是...他知道胸口碎掉的孔再也補不會來了。

 

爾後,他專心練武習書,在文武方面皆有所成就,卻總是婉拒皇上的有心提拔。

有日上街,他卻發現街上熱鬧萬分。

隨便找了個老人問,老人興奮的說:

「唉呀,小夥子妳竟然不知道?檷玄鵒大人歸來啦!還是打敗了隔壁北宸國越界的羽軒盜,幫了車羅那帶很大的忙呢!」

檷玄鵒.....他有股感覺,總覺得不見到她,他必定會後悔萬分。

「欸~來啦!來啦!檷玄鵒大人!」

他朝老人方向望去......

「靈鵒...。」

他愣住了...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濃密捲翹的睫毛、烏黑發亮的髮,還有依舊沒長多高的個子......

「靈鵒!」

他猛地箭步飛奔過去抱住她。他感覺到懷中的人抖了一下,鬆開手搭住她的肩。

「靈鵒...。」

「......檷、檷..你怎麼在這?」

他不該出現的、他不該出現的......。她發了瘋似的在腦中大吼大叫。

「靈鵒...拜託妳回來.....我不會再固執的不讓妳下山,我會乖乖的給妳自由,但是..但是,拜託妳不要離開我......。」

她突然感覺頭上傳來炙熱的水滴,抬頭驚見檷君瑾淚流滿面。他頭一遭露出撲克臉和淡笑以外的表情。

「傻子。」

「咦?」

他停止哭泣,看向懷中的女孩。

「傻子...我也不想啊!我、我也很喜歡很喜歡你啊...。」

他看她開始哭,慌忙的蹲下身,輕柔的擦拭她的眼淚。

「撲哧...。」她突然笑了出來「大笨蛋檷書瑾,我該說歡迎回來嗎?」

他的動作,和他那次離開時一模一樣。但她不哭,她笑的開懷,且笑中帶淚。

籠中鳥很孤單,卻因為彼此相伴、相依,而更加情濃於血。

「吶吶,若說我是雊鵒,那你是甚麼?」

「我是疼妳疼到不行的主人。」

「咦?」

「主人才能保護妳呀。」

「可是我很強的。」

「是嘛?那就是因為主人希望妳多依賴他。」

檷書瑾,我們相依為命、相知相惜,即使是籠中鳥,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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