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則謎語：「表面藤 結青瓜，青瓜包棉花，棉花梳子，梳子包豆芽。」這首打油詩生動地描述了「文旦柚」的果實特徵，讀來妙趣橫生。我喜歡文旦柚，不僅那美味果肉的甘酸香甜，獨特的優雅清氛，還有那依稀可辨，留存在媽媽指縫間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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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旦柚屬於芸香科植物，成熟的果實大，果皮厚且佈滿油腺，柚子的香氣便是由果皮的油腺所散發。油腺的分布愈密集，柚皮表面也就愈細緻，果肉也就愈發地香甜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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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很會挑文旦，因為她有一雙巧手；媽媽的眼睛也很漂亮，就像秋夜的月色般黑白分明。然而，媽媽的視力卻在我小時候逐漸的退化，後來已近乎全盲。但她心疼子女，捨不得叫我們做家事。我年紀小不懂事，又笨手笨腳，不懂得主動幫忙；所以，媽媽總是一個人辛勞的操持所有家務，拉拔孩子們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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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手藝很好，任何家事都難不倒，她雖然看不見，但是刀工卻一點也不馬虎。在那個不流行中秋烤肉的年代，最吸引我的不是放煙火、玩沖天炮，也不是看無聊的電視節目配月餅，而是蹲在地上，瞧著坐在小板凳上的媽媽動手「殺柚子」。因為媽媽殺柚子實在太精彩了，我總是迫不及待的催促她趕快動手，媽媽則是取笑我「獅呷」(台語)，其實我不是獅呷(貪吃)，但究竟為什麼喜歡看媽媽殺柚子？自己也說不上來。直到我成了家，開始動手殺柚子，這才明白，原來是柚子皮揮發出來的甜蜜果香，那一絲絲濃郁的芳澤，賦予了「殺柚子」這一幕，動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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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雖然看不見，但觸覺卻異常地靈敏。她習慣拿著菜刀的刀背，而不是刀柄，嫻熟的將文旦柚接近蒂頭的上方果皮橫刀切除，然後將刀刃湊近果皮前緣，落刀處以近乎均等的距離，難以想像的速度，依序劃上六刀。這時的媽媽，彷彿化身為日劇盲劍客中的主角，俐落的手起刀落，所向披靡。在刀鋒切開柚子皮的那一剎那，空氣中瞬間瀰漫著一股清香。媽媽隨即用靈巧的手指，順著皮肉間的棉狀肌理，迅速的剝開果皮，才一會兒工夫，一頂完整的柚皮小帽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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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把柚皮帽套到我頭上，笑著說：「小孩子戴這個，可以預防臭頭。」我高興地戴上柚皮小帽，追著哥哥跑，不一會兒，小帽子就掉下來了，惹來眾人一陣好笑。媽媽總是將最大瓣的果肉拿給我，接手的當兒，隱約可以聞到媽媽指縫間留存的柚子香。記憶中，媽媽從來沒有吃過新鮮的文旦柚，她總是吃孩子們留下來，皮瓣已經乾癟發硬，不太好吃的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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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到媽媽親手殺的柚子，已經超過廿年了，每到中秋時節，總是不由得回想起媽媽殺柚子的情景。這麼多年來，我剝的柚子皮總是歪七扭八，遠遠比不上媽媽的精巧細緻。今年我殺第一顆文旦柚給兒子們吃的時候，或許是果皮中的水份尚未消去，動手剝皮的剎那，精油陡然激射而出，直噴眼睛。忍不住用沾滿柚香的手揉一揉，這才猛然驚覺，這麼多年來，竟然從沒殺過柚子給媽媽吃過啊！驀地裡，心中突然爆發一股莫名的辛酸，伴隨著眼睛的刺痛，讓我忍不住掉下淚來，淚眼朦朧中，彷彿看見媽媽遞文旦給我，指縫間又散發出濃濃的柚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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