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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房子裡的燈:苟延殘喘的火光

「蕎,你喜歡電燈還是蠟燭?」坐在地上的勝同抬起頭仰望坐在鞦韆上的芝蕎,笑嘻嘻地露出兩粒虎牙。

芝蕎不屑的瞥了勝同一眼,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是電燈啊!我跟你說喔蠟燭超不方便的,只有局部的照明,要是我家哪天買得起電燈了,我一定要買一個像你家那種大大的好漂亮好豪華的水晶吊燈,多麼神氣啊!」小芝蕎抬起下巴,眼神充滿自信的光采,彷彿夢想中的水經吊燈已經在眼前。

「咦,可是,我比較喜歡蠟燭欸。」勝同思索著:「蠟燭好溫暖,才有光的感覺啊。我家的水晶燈看起來就冷冰冰的,完全不溫暖。」勝同說著說著又笑出兩粒虎牙。

芝蕎冷冷的白了勝同一眼:「你是白癡嗎?有錢人你不當偏要當窮人,活膩了?」

「但是蠟燭比較暖和啊,熱呼呼的好舒服呦。」勝同仍然笑嘻嘻,看在芝蕎眼裡就像是一種嘲笑般的表情。芝蕎起了身拍拍本來就不是太整齊的裙襬,把塵土拍掉之後便跨步離去:「算了啦,你這個有錢的傻子。」

勝同連忙爬起,絲毫不在乎被他搞得髒兮兮的名牌運動衫,邁開腳步追上芝蕎:「唔,等等我啊!」

「你是白癡嗎?!阿姨有交代你不可以用跑的啦!」芝蕎連忙跑回公園,拉著勝同的手一步一步走回家。

「蕎很喜歡罵我白癡。」小勝同摸摸鼻子,又露出燦爛的傻笑。

「因為你本來就是白癡啊,白癡!」芝蕎難得的綻放笑容,伸手雙手揉捏勝同圓鼓鼓的臉頰。

「會痛啦,蕎!」

「蕎,你喜歡電燈還是蠟燭?」勝同揹著斜書包走在芝橋旁邊,一樣的笑容增添幾分成熟,深邃的五官還有熱情的個性讓他在國中生活裡贏得不少人緣。

「白癡你這個問題要問幾次?我就說了,大大的水晶吊燈!」芝蕎嘴裡咬著出門時匆匆忙忙刁的白吐司,從稚氣的小大人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加上不屈不撓力爭上游的個性,芝蕎在國中裡算是小有名氣的一號人物。

勝同大笑兩聲回應:「還是沒變啊。」

芝蕎把土司吞下肚,雙手又像小時候那樣揉捏著勝同已經褪去嬰兒肥的臉頰:「當然啊,我一定要超過你!超過你這個有錢人,變成全世界最有錢的女強人!」

「喂!我們都國中了妳不要再這樣玩了啦!」

「怎樣?怕你女朋友吃醋啊?」芝蕎樂次不疲,雙手仍然在勝同臉上施壓。

「我哪有女朋友啊......」勝同甩開芝蕎的手,獨自呢喃。

「生氣囉?好嗎好嗎不鬧了啦!欸!你不能走太快啦!出事情了我可不能跟阿姨交代啊!」芝蕎哭笑不得的追上快步離開的勝同。

「我說......蕎......」

病房裡,病床上,一旁有一個香氛蠟燭在燃燒。

勝同的眼睛半開半闔,彷彿快要睡著一般,臉頰凹陷,面黃肌瘦的模樣不該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丰采。

今年他們都大學,即將畢業。

一旁的芝蕎擒著淚水,緊握勝同的手。

「我說妳啊......喜歡電燈...還是蠟燭啊...」勝同沙啞的嗓音勉強擠出這幾個字句。

「白癡!都甚麼時候了......」芝蕎的淚水滴落在勝同的被單上,早上畫好的妝都哭花了。

「欸......其實我一直很羨慕......妳家啊......」勝同抿著微笑,只是看不見他那招牌的虎牙。

芝蕎愣著。

勝同奮力坐起身,繼續說下去:「我覺得妳家...總是好溫暖......雖然不富有...可是你們家的人都好可愛......記得嗎?小時候我最喜歡去妳家...最喜歡晚上去妳家燃蠟燭...然後跟妳一起玩接龍玩到睡著.......」

因為家庭不富有,在蠟燭工廠代工的芝蕎媽媽總是會叮嚀,除非必要,否則燃蠟燭就好,不要開電燈。

芝蕎抹去眼角的淚,只是霧氣又瀰漫了眼眶。

「我記得啊,那是國中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所以,我好喜歡蠟燭,比起我家冷冰冰的水晶吊燈,我更喜歡蠟燭......好溫暖,好像妳......」

芝蕎笑了。

「吶......妳現在比較喜歡蠟燭...還是水晶吊燈啊...?」

芝蕎目光移向旁邊茶几擺放的香氛蠟燭,搖曳的火光,苟延殘喘卻仍然努力燃燒著。

「我想...我比較喜歡蠟燭吧。」

「......我也是呢......」

勝同鬆開芝蕎緊握的手。

嗶──────

在呼吸停止的瞬間,蠟燭的火光又更加旺盛,搖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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