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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

      「先生,這是您的藍山,請慢用。」「謝謝。」看著眼前的服務生,衛雲笑了笑,伸手拿起眼前     的第十杯咖啡,嗯,想像中的那種苦中帶甜還是沒有出現,他發現他依舊沒法喜歡上這種飲品。   

      楞楞地翻動桌上的紙張再度確認,嗯,咖啡果然是列在禁止項目中的,他只好再度憋足了氣,一飲而盡,只感到自己胃是一陣翻攪,「真的不好喝阿……」他喃喃著放下今天的第十個空咖啡杯。或許該是最後一杯了。

      牆上的時鐘緩緩走著,磨動這或許是世上某人最後生命餘光的時刻,時間向來是奇怪的,以單薄的時鐘為象徵,卻同時可擁有著生命的沈重,在卡合出「滴答滴答」的聲音裡,釋放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所以衛雲向來是喜歡聽的,那聲音是世間最脆直白卻又最不純粹的聲音。

      所以他又叫來了第十一杯咖啡。未料尚未觸口,卻被眼前陡然出現的一纖纖玉手取走了,「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懂得喝咖啡了阿?」抬頭,卻是有點刺眼。那是擁有著無限生機的大紅色。

      蘇染的眼神依舊是那麼的放浪不羈,大波浪卷的髮型總是有那麼點傲氣,深紅色的長大衣加上襯托在破爛牛仔褲之下的狂野美腿,似乎把衛雲周遭那莫名陳靜的氣氛沖淡了不少,這大概也是自己為何喜歡待在她身邊的原因吧?又招了招手幫她點了杯哥倫比亞,他記得她喜歡喝哥倫比亞。

      「欸,如果我跟妳說,我只剩下半年的壽命的話,妳會怎樣阿?」沒等蘇染坐定,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聽起來是有那麼點可笑,而很顯然蘇染也這麼認為,沒好氣又慢條斯理的回說:「那我會理直氣壯的把你給痛揍一頓,在甩了你並要求精神損失費!」說著,脫下那件她那件幾乎衣不離身的紅色長大衣。

      紅色象徵著活力,上面繡著的雛菊其花語似也是活力,而底下包覆的人呢?見我看著她,又是眉毛一挑,豪放的笑了起來──那更是活力的代名詞。這就是所謂的自形慚穢嗎?衛雲不置可否。

      「那如果我跟妳說,我愛上別人了,妳會怎樣阿?」大概是衛雲太過沉靜了,蘇染依舊是沒好氣的敲了敲他的頭,「那我會更加理值氣壯的把你跟那女人痛揍一頓,然後甩了你再要求贍養費。」語畢,無視他的訕訕笑意,繼而的咖啡啜飲。

      聽說咖啡可以象徵一個人的人生,猶若哥倫比亞,濃烈的,酸中帶甘、苦味中平的味道,那是蘇染曾經所謂的。與人一種清苦的體會,清如人之生活、澀似人之質感,苦味,則是人生中的一種點綴更是一種必需的提味,而那停在舌根的末香呢?則是一番對過往的追憶。

      「苦留人痛楚,澀予人糾結,清許人寧靜,這咖啡是再適合你不過了。」蘇染總愛重複這麼一句話,那終究無法體會甜味的自己呢?究竟是人生的體悟不夠,還是開始的苦味太過?我想我還是喜歡直白的甜味,衛雲搖頭想道。

      「那……」「那如果我跟你說,我只剩下半年的壽命,你會說什麼?」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蘇染的開口卻是讓他瞠目結舌,那是棘手的問題。彷似一切都靜了,只剩自己的呼吸心跳聲,跟永遠規律的「滴答滴答」聲。

      他難得的覺得那聲音惹人心煩。

      「你只需要把我痛揍一頓,再揪著我繼續愛我就行了。」蘇染悠悠的自回問題,慢條斯理的無視著愕然的衛雲,總覺得那話語中隱藏著什麼至理,卻又是令人費解,「咖啡畢竟是苦的。」咂了咂嘴,蘇染笑著。

      「那不喝了,我們出去吧!」好不容易,衛雲的笑容恢復了一貫的沉穩,還很紳士的拿起蘇染掛在椅背上的長外套,弄的她也只能很無奈的跟著站起來,嘟囊著抱怨,「我才剛喝兩杯耶!」「咖啡這種東西畢竟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你管這麼多!你平常不也喝酒?」「那我也不喝了……」

      時鐘依舊如水磨般轉動著,分分秒秒的細水長流,一刻一刻的聲音則規律的為時間賦予了某種標記,卡合出一種帶著點重量的聲音,將他人的人生進行最後的磨合,那過程或許是無趣的,又或許是可苦可樂的,但那終究只是種象徵。

      那究竟時間是什麼呢,人生又是什麼呢?

      曾經看過一本叫「死前要做的99件事」的無聊書籍,翻了翻才發現自己竟然沒幾項事情做到的,但細想,自己最後的人生又何須他人定義呢?咖啡終究是苦的,在毋忘自欺欺人的同時,他還是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最後偷偷翻了翻手上那紙,嗯,看來接下來得過著禁煙、戒酒、無油、低鈉少鹽的健康生活了,嗯,還好沒有不近女色這麼一條。

      笑著,他將紙隨意拋棄,讓那張紙有空度過自己最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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