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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當勞的婆婆

中午時分,外頭的艷陽毒辣地燙著我的肌膚。眼前的麥當勞裡擠滿了人,為了避免被烤焦的危險我使出渾身解數往店裡頭左擠右穿,長長的S行人龍蜿蜒曲折,店內的冷氣不停地壓榨著馬達,硬擠出來的冷風驅走了外頭帶進來的熱浪,每人臉上都是一派輕鬆。

我很幸運地佔到了一個單人坐的小位置。旁邊是垃圾桶,前方則鄰近廁所,雖然位置不甚理想,但畢竟跟外頭比起來簡直已是天堂。後方的遊樂區內擠滿了來避暑的小朋友,小小的臉上因為奔跑和歡笑而紅通通地;有些則乖乖坐在位置上用雙手拿著雪白綿密的冰淇淋大口大口的舔著,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笑臉融化了看著他們吃冰的家長。聽著他們童言童語的笑鬧,我的心情也跟著他們的天真而年輕了起來。忽然,我眼角餘光掃到坐在前面角落處的人影:是一位駝著背、戴著頭巾的婆婆。她的臉上佈滿歲月留下的鑿痕,兩眼靜靜地盯著我後方那群在遊戲區的孩子。我與她很自然地四目相接,但不知怎麼的,從她炯炯有神的雙眼裡我似乎看見了一抹淡淡地哀傷。

像她這樣年紀的婆婆很少會在麥當勞裡出現,好奇心驅使下我決定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細細地觀察著她看孩子的神情。溫柔中參雜了無奈卻又似乎帶點怨恨,五味雜陳的眼神渙散開來,渲染著她周圍的氣氛。似乎孩子的歡笑聲被她堅定地拒於門外,桌上孤零零地小包薯條橫七八豎地躺在盤子上…

外頭的天空漸漸泛上了一層亮眼的紅橘,然後又罩上了一件黑衣,那婆婆只是安靜地坐著,孩子的歡笑聲漸漸被上班族的高談闊論和電腦的鍵盤敲擊聲取代,我和婆婆依舊靜靜地坐著。一整天下來,我似乎漸漸抓到了她的用意,她似乎在等待什麼,一個值得她這樣花一整天時間等待的對象。忽然,她站起身一跛一跛地往門口走去。離開前,她還特地拍了拍坐在門口前方的麥當勞叔叔的頭,就好像它是她的孩子一般。我仍然沒有起身,兩眼看著她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的小巷內…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位服務人員端著那婆婆桌上沒收乾淨的垃圾來到我身旁的垃圾筒時,一張照片從她的盤子上掉了下來。我往地上瞥了一眼,是一張被折過多次的小女孩照片。裡頭的女孩頭上戴著黃色的圓帽,兩條辮子整齊地垂在胸前。右手拿著冰淇淋坐在麥當勞叔叔的腿上,臉上洋溢著幸福地笑容,左手拉著一隻佈滿皺紋的手,我的眼神順著那隻手來到了它的主人臉上,赫然發現居然是那位婆婆…

不知怎地,我突然彎下腰將那照片拾起。眼淚不自覺的奪框而出,心中頓時明白那婆婆在等待什麼了。

我緩緩地步出了店面,來到了門前的麥當勞叔叔面前,將那照片靜靜地擺在它的大腿上。正當我轉身準備離開時,眼前一位駝著背的老人一步一步地經過我面前,對方的臉上盡是焦急和不安,藉著朦朧地月光細瞧之下,才發現是那位丟了照片的婆婆,我趕緊將麥當勞叔叔腿上的照片拿起,出聲喚道:「婆婆,您在找她嗎?」她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手中的照片。不一會,她緩緩地點著頭,兩行淚水靜靜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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