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停止的矛盾

      我該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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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好久以前，到現在，早就知道了的，他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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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孩子能像一般孩子那般可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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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那些可愛的孩子，不是自己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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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自己的孩子，會是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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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不掩飾的欽慕眼神，看著那些孩子們，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嘆息又可惜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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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每次看到他們，對著那些小孩露出如此容顏，我總是會忍不住地想：啊啊，果然是自己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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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自己會扭曲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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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錯呢？父母從不對自己說過「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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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對父母狡辯』『不要懷疑父母』『要聽父母的話』『父母的話都是為妳好』『父母都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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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話語，從小自父母口中、親戚口中、老師口中、一般大眾口中，如不容質疑的聖言般，莊重地重複誦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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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全心將錯誤都給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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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對不起啊。（我複雜地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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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這些話語壓抑著的我，半聽從又半反抗，就這麼渡過了這些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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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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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無法像從前那般，對父母露出燦爛無暇的笑容了，也無法為了讓父母開心而作出逗笑父母的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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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常常問我：「為什麼妳現在會是這個樣子呢？小時後的妳明明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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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被她質問，心中的保護鎖就會開始絞緊，悶痛著，硬憋著一口氣不讓自己說出「還不是你們害的！」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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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又如何？能改變什麼？要是說了，一定會得到「不要把錯都推給父母」之類的回答，我又怎能反駁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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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要說出讓雙親感到痛苦的話語嗎？既然說了也無法改變什麼，我只能沉默，讓雙親認為自己是在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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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聖言』如詛咒般圍繞著我的家，想反抗又如何？膽小如我，得不到哪怕一人的支持，我根本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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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地，在父母以及外人眼中，我是個沉默的人、是個難搞的人、是個看不清真實情緒的人，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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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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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庭，太過矛盾，無論是關係、言語、行動，都充滿著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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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是矛盾的源頭，不管自己曾經說過什麼、作過什麼，就算和今天所說的話、所作的事情孑然相反，也能理直氣壯的說「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現在我說的就是對的，不要給我記仇那麼久之前的事情，現在聽我的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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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母親眼中，是個「愛記仇、小心眼」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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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口氣憋在喉頭，這叫做記仇嗎？是這樣的嗎？我只是指出矛盾點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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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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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對父母狡辯』『不要懷疑父母』『要聽父母的話』『父母的話都是為妳好』『父母都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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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老是掛在嘴上的聖言，又讓敢怒不敢言，不，就連憤怒、埋怨的表情，都不能讓母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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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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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這什麼表情？有什麼不滿妳說啊，到底有什麼好不滿的？我是為妳好，妳都不了解我對妳的用心良苦，妳看看人家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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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這年頭好孩子好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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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或許只是我這心胸狹窄，所以才當不了他們認知中的好孩子，雖然我總覺得他們想要的不是好孩子，而是「智慧型多功能的節能型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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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不想寫了，以上還只是母親的一小小的部分，父親的部分還沒寫，弟弟的部分也是，加上我自己不好的部分，等我想發洩的時候再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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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全世界的小孩子都有我的情況？肯定是有的，那為什麼只有我挺不過呢？因為我太軟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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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我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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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比我悽慘的家庭很多，比我幸福的家庭也有，跟我差不多的家庭也是有，但是，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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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我該模擬他們家庭的型態，塑造出一個「美好的我」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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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的家庭並不是最悲慘的，所以即使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之中，也要展露出笑容，無怨無悔地作出好榜樣，將周遭對自己的誤解視若無睹，要當個積極、正向、單純的好女孩，這才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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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該這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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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形象，我只在國小嘗試過兩年，之後就不幹了，怒氣憋在心中帶著笑容原諒著不懂事的人們，即使如此也得不到家人哪怕一句的真心讚賞，兩年來我得到的只有旁人的讚揚加上父母說著「還好啦，她其實沒有這麼乖」之類的謙虛詞，回家之後只會得到父母「不要因此而自滿，維持下去之後還不夠，妳還要表現得更好，每天都要比昨天還要好。」之類的勉勵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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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說完勉勵語句便走人的父母，忍了兩年後即將要成為國中生的我，在心中瞬間翻臉，在別人面前老實地稱讚自己女兒又會怎樣！在家好好稱讚女兒又是會怎樣！你們的欲望到底有多深？老是覺得不夠不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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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說要知足常樂？常常嚴肅著一張臉說著「不要鬆懈」的人，哪裡算知足常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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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出來的正言正語，老是和你們自己的行為舉止相反，你們以為自己的孩子們都是傻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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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這兩年來都是這態度，還要我繼續保持下去，我一點小甜頭（真心誇獎）都沒得到，憑什麼？老娘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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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國中之後我再度成為沉默寡言、不與人深交的死樣子，然後交上了一個至今仍真心對這樣子的我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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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天聽著父母對自己退步的抱怨，懷念從前自己的可愛與美好，我暗暗撇嘴，失去了才會懂得稱讚我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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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國中的我，並沒有很墮落，只是在A-班級而已，父母則說著「要是在努力一點就能到A+班了」，我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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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中二三年級，我當學藝股長、國文小老師為班上盡心，父母說「很好，但怎麼不是班長？不當英文小老師？」我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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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參加過海報繪畫比賽，第四名，父母則說「喔，然後呢？前三名是哪個班的？」我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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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我徹底了解自己的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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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是個不會去真心讚賞自己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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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是個不會在別人面前讚揚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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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做得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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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不懂得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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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不懂得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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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總是覺得孩子們都不能了解自己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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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覺得自己的孩子應該自己了解一切，並主動對父母做出感謝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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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說你們就不懂了嗎？為什麼要反駁？你們什麼都不懂！為什麼不能像別人家的孩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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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被這樣無數次的質問，我老是忍不住想：啊啊，果然是自己的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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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又能如何呢？叛逆的因子只會催動自己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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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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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不會真心誇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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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不會對孩子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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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會對孩子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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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是對孩子說「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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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對孩子說著「要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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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來叮嚀孩子「要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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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對我說的話語，都是正確無誤的，只是，他們本身將那些金玉良言體現得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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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話都是正確的」我認同，但是，你們用對事情了嗎？用對地方了嗎？自己有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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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你們要讓我們知道「即使父母做的事情是不對的，只要教訓的話是對的，就要感激地改正自己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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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愚笨的我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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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則會安慰我「不要管他們，好好為自己做打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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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們是我的父母，即使如此仍養育我多年的父母，我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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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恩必報，尤其是這樣的父母，我實在不想這輩子虧欠他們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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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矛盾持續著，究竟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深深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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