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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短篇] 黑色獵人

我沒有辦法說清楚我是怎樣到達這樣,因為我實在是不記得。

躺在這個黑暗的地方、呼吸著那些死悶的空氣,我試著翻動那些最深最古舊的記憶。翻動老舊的記憶時就會有一些泥土的澀氣湧出來,那些略略帶著腐敗的氣味就像是一道破門拉動時發出嘰嘰的刺耳轉動聲般那樣令人皺眉。

我曾經在草地上跑動過。

我記得青色的草劃過我白晰的腳掌的感覺,記得草折斷的聲音,記得晚上那寂寞的北極星,記得我們寂寞的對話,記得遠處小屋的白煙,記得玻璃的折光感。

我記得肉燒焦的氣味,我記得那漸漸走調的聲音,我記得被子彈穿過右方耳朵再鑽進腦袋的感覺,我記得血溢滿眼前的血紅色感。

我記得一切一切,只是腦袋破了一個洞。

現在的我只覺得輕鬆,腦袋上的填上了棉花,眼睛也換上了膠製的,身體沒有了沉重的內臟或是雪白的骨頭。

只剩那一身黑色的皮毛的我被倒著掛在牆上了。房裡還有更多更多,我沒有辦法看見牠們,卻還有一只左耳能聽見。

他們總在呢喃。

這房間裡還有更多更多的呢喃,像是一首協奏曲,大家都在和唱著。

在我呼氣、吸氣之間就已經投入在其中。

我是一只黑兔,只剩一只左耳能聽的兔。

現在是早上八時。

我坐在漆黑的皮製沙發上,沒入在黑暗之中。我的四周是也黝黑一片的,那片黑暗不因時間而變,還會隔絕熱力的流失。

那是皮草,這世界上最美最昂貴最讓人獸性大發的東西。

女人為這東西而瘋狂,男人為了女人而對這東西大花金錢。

而我則為了金錢而花上大半生在這事業上。

我愛黑色,也只愛黑色。黑色是這世界上最沉默,也最能顯露出殺機的溫婉顏色。

我眼裡只有黑色,也只有黑色能被稱上是美麗。

我第一只獵物是一只黑色的兔子。

一身最漂亮的黑皮毛,是最合適作為我第一次打獵的獵物。我不徐不急地走近,舉起了黑色的獵槍,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輕輕扣動,就得到了最美好的事物。

擁有美好的事物是令人快樂的,不是嗎?

我從不會讓自己的快樂落空。我總讓自己得到最美好的事物。

我把獵物放好,取下黑色的部分,處理好後再掛到牆上。一次又一次的重覆,我的快樂總不落空。我是最好的獵人,因為獵人需要最多的耐性,而我,擁有最多的耐性。

所以我的快樂堆滿了牆上,每次我回到家,總是投入到它們的懷抱裡去。

你看不見嗎?

在你腳下的,牆上的也是。這裡無一不是。

咦?

你那把黑色的頭髮也好像很不錯……

何不留下來陪著這裡的一千五百多個同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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