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忘記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和我妻子第一次見面時的一切，仍然是清楚地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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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當時，我在藝校時認識的好朋友突然聯絡我，說有事想拜託我幫忙，約我到以前常去的咖啡廳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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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雪平，一段時間沒見，卻是來找你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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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反正我剛好有空，和老朋友見一面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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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我少數的朋友之一，我一聽到他的請求就馬上答應了。現在的他身為著名畫家應該也很忙，這樣刻意空出時間來，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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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寒暄了一回，談了一下彼此的現況後，也很快就切入了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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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這次找你，是想說一下關於我女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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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兒嗎？你也知道我平常社交不多，這種家事可能幫不了多少忙，應該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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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主要是……她似乎希望將來成為畫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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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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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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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情複雜，露出了以前遇到麻煩課題也不會露出的煩惱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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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年紀還不大，但她感覺……沒有什麼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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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呀，那的確是難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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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沒有天分的人進到藝校的結局，我們真的再也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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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幫幫忙。最近我和女兒剛去了參觀你的畫室，我隨口一問她想不想跟你學畫畫，她就說好了。我希望你可以收我女兒為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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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讓我指出她沒有天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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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所說的，抱歉，讓你幹這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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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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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拜託你了，我平常很少接觸中小學生向的繪畫教師，只有你能幫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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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吧，但是，我只會像教普通學生一樣教她。在她畫得好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會說謊的。就是這樣，我只會當一個普通的教師，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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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幫忙我就已經很感謝了，你到時候見到她的畫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會盡快報名和給學費的那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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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就開始嘆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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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偏偏是畫畫……我是不是害了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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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輕輕地喝了一口咖啡，像我們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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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你的女兒，真的有畫得那麼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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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的年紀來說，也算畫得不錯了。所以，才要趁早讓她明白到，自己的極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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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那一種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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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畫畫得比身邊的人好一些，就對自己有了信心，努力成為職業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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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夢想就被現實擊破，如玻璃一般裂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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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要寧可提早把它打破，才能盡快職出新的目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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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東雲帶著他女兒來到我的繪畫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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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平老師你好！我的名字是東雲繪名，麻煩老師你今後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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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沒開始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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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東雲你是說過你女兒年紀不大，但我可沒聽說你是要我打碎一個七歲小孩的夢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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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也只能先看她的畫再決定今後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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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東雲同學對吧，請坐這裡吧。這邊有些紙和筆，妳先自己畫些這裡有的東西吧，我待回會看一看再給些建議的，我有點事先和妳爸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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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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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畫畫後，我就把東雲找到一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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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呀，讓我打破這麼小的孩子的自信，你認真嗎，她可能也只是隨口答應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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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正正就是要趁小趕快打破呀，雪平你明白這個道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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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我是明白，但她可是只有七歲的孩子，這樣未免太狠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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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也是不忍心呀，不然我就自己直接說呀，還用著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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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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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我的女兒在將來，因為自己的夢想而後悔不已。對她要求高一點就可以了，讓小孩子放棄夢想，他們很快就會忘掉，再年長一些，就已經會頑固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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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是明白……但是……好吧，我盡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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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自己有了女兒，我可能也不希望她走上這條路，東雲的考量我絕對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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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只好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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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畫畫，這就是業界的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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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麻煩老師點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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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她就自信滿滿地把自己的畫給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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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畫的是整個畫室的環境，看得出她在構圖上下了功夫，空間感和形狀都處理得不錯。這是一幅超越七歲水平的作品，能明白她為什麼可以這麼有自信地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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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淺了，完全沒法感受到質感，素描是要用筆畫出真實的東西，但失去了質感的素描就能一眼看出它不是真實的，這一部分妳做到……非常……失敗。另外深淺和陰影也不到位，完全沒有仼何生氣。整幅畫就只有構圖是能看的，其他完全不合乎標準，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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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滿意了吧，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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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東雲的方向，他做了個「幹得好」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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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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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女兒露出了很失落的表情，這應該是成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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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會感覺挺內疚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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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請給我多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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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妳要由基本功開始重新學過。想成為畫家的話，一定要把最基本的每一步都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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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成為畫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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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因為失落而低下來的頭，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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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拜託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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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裡是一些基礎練習冊，今天和之後的幾堂妳就盡可能把它們做完，有什麼不會的地方就儘管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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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我就從櫃子拿出了一大疊的練習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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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這麼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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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是最簡單的，妳就慢慢做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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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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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努力，可沒有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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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她的天分追不上她的幹勁。天分的極限，通常都是從小就可以看出來的，更何況東雲自己就是個挺有天分和水準的畫家，他看人的目光是絕對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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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著她努力的樣子，我真的沒有辦法一盤冷水扣在她頭上就說「妳不行，妳永遠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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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平老師，這邊的圓錐素描應該要怎樣分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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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的話，最好先直接把光點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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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誠心地祝福她，祝她早日消耗完幹勁，尋找新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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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著她笑著離開繪畫教室的時候，我就更加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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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老師，可不是想看人痛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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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不得了的大課題呀，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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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她一樣出現在教室的門前，用期待的表情等待我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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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像上次那樣把她還沒完成的練習冊給她繼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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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留意妳之前的深淺，你這樣在達到純白之前就會已經沒法漸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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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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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比較好，按這個作為標準，繼續修改周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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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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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她一樣是笑著離開教室，然後過幾天後又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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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否認的是，她的確是在進步的。在持之以恆的努力下，她比我想像中更快把練習冊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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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麼從下一堂開始，妳就開始和其他同學一起學。不過，妳的基本功還是要多加練習，我之後會印多一些練習紙出來的，妳要自己再抽些時間出來做。以前的練習冊也要久不久複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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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老師！我會再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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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笑著的，但我卻因此更感到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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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進步，是有極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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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她的痛苦只會比現在放棄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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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把人生全白費了的感覺，我沒有體會過，但我有看過這樣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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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不敢去想像她將來達到極限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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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要再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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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請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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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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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請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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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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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請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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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要再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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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平老師午安！今天也請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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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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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已經有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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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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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地說，她的進步還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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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不擅長的部分，都有了很大的改善，習作都有認真去完成，作品又有了自己的特色。在旁人眼中，她一定是個很有前途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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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我是她的繪畫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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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條名為天分極限的模糊紅線，仍然坐落在她的頭頂，不知何時會攔住她的進步，直到現在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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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對自己的信心和對目標的決心也越來越強硬，這樣要讓她放棄就變得更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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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東雲，當時你的請求我完全沒有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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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還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終究會狠下心叫她放棄，結果有幾次話都去到口邊了，看到她的笑容，她努力而絕不放棄的樣子，還是不忍心說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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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老師來說，我真是相當失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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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各位，開始上課吧。今天的主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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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聽到開始上課時，那個期待的表情，和當年的表情是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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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畫畫時，那自信的模樣，我不敢去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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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稱讚時那開心的表情，每次都令我無比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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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時那個一如往常的笑容，帶了一絲安慰，和更多的痛苦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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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痛苦，到底到什麼時候才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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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天天如是地想著時，完全沒有想過真的到那天的時候，自己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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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晚上，東雲發了個短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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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的事，明天拜託你再多加一腳，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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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已經作出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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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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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來的，最後還是會來，已經沒有逃避下去的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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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當爸爸的都下定決心了，我這個老師也該負上老師的責仼，讓學生走上自己不會後悔的路，無論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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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七年來的痛苦，總算是可以擺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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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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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著將來的一切可能性，就已經感到頭暈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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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已經太遲了？這對她的打擊會有多大？如果她還是繼續堅持下去要怎麼辦？各種問題湧入腦中，令我完全思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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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趕快去梳洗睡覺，試圖逃避掉所有問題，和期待一覺醒來，這七年都是一個可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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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那一整晚，我都無法入睡，夢什麼的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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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她來之前，我都一直處於心不在焉的狀態，甚至還被學生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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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課轉眼間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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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比平常遲了很多來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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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沒有了平常的從容，我一看就明白，東雲的話已經開始讓她懷疑了。但以她倔強和堅持的性格，和多年來累積的信心，果然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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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是她內心最不安的時候了，也就是對我來說，最好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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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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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今天開始的冬季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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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沒錯，我是，一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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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要為她將來負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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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這個是妳最後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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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今天的主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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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始畫時起，她的表情都是一樣維持著苦悶的樣子，一直沒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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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自己可能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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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像平常一樣，全程走到學生旁給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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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講評前的最後半小時，我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準備好心情，等待餘下的時間慢慢流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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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學生們把畫作放到架子上後，我也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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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開始講評了，就先從這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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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沒想到馬上就已經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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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麻煩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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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大聲地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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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這一刻，是我平生最緊張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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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森林和小道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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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下她的表情，煩悶、緊張、和小小的一絲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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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的，就是把那僅餘的信心粉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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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集中視線，這幅畫應該是要引導人的視線到深處的大樹，那才是重點。這個構圖，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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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但、但是老師，你上次不是誇獎過我的構圖嗎？上次老師說好的部分，我也有活用在今次的畫呀！而且，我今次更琢磨的是在細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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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和上次比起來，需要細節的量和要畫的東西都不同。妳要先了解這些部分才選擇使用那一種構圖才行。並不是被誇獎過一次就滿足了，要更深究要怎樣畫會更好才行，不這樣做是不會有意義的。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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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些我都明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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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差最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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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看來面對東雲同學，我要說得更直白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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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吧，我打從心底裡，一直逃避著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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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妳，太過高估自己的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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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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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只是為了被誇獎才畫畫，也沒必要來這個畫室吧。從現在的妳身上，感受不了成長，和想成長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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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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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麼下一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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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快把視線從東雲同學身上移開，不然我可能會後悔到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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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表情，我從來沒有在她的臉上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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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愕、無法理解、失望，各種痛苦都壓在這個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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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就是傷害了這個無辜女孩的元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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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七年前的時候，我一早說出來，她現在，一定已經有了新的夢想，向著更美好的未來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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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七年前，還有六年前，五年前，中間的無數個時間點，乃至上一年，她也一定更能釋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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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路拖到國三這種關鍵時刻，還要等到東雲先說我才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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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構圖，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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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是他媽的零分老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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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是最後一個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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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憶她離開教室的每一天，這六七百天中，今天是唯一一天她離開時不是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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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不用再因為她的笑容感到痛苦了，但那同時帶給一絲安慰，我也再也沒有辦法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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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都不會再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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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東雲發了感謝的短訊給我，但我完全沒有心情看，大概以後也不會有心情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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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和昨天一樣倒頭就睡了，試圖忘掉自己所做的事，和繼續期待這一切只是一個可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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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一樣睡不著，所有發生的一切仍然不是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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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她還是來了，但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改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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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畫題，非常剛巧地，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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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已經無法定義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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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個幾天前才剛失去了人生目標的人去畫一幅關於自己的話，這老師也真是有夠過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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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地，她畫出來的什麼都不是，仿佛把七年以來學到的一切都遺忘了，因為，她就連自己在畫什麼也不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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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充滿著痛苦，她已經明白，自己憧憬著的世界，是多麼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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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話，要對現在的東雲同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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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能做到，最後的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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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她就一直處於發呆的狀態。講評結束後，她馬上就目無表情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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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想，再另外給她些點評的，現在也已經失去了這個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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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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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東雲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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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出了這句我發自內心的道歉，會有什麼變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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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就算我說了，以她現在的狀態，肯定也是聽不進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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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會明白我是為太嚴厲的批評道歉，還是為把她七年的時間浪費掉，然後再擊碎她的夢想這點道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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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已經成為了定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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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她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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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七年來的一切，總算是結束了，在這亂七八糟的幾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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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不用，為自己何時能鼓起勇氣而煩惱了』，對於第一時間這樣想的自己，我感到非常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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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面對不會為這件事去停止流逝的時間，我明白這樣的態度，才是我身為眾多學生的老師應該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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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還是得走下去，因為我沒有資格和能力再為她做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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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只能交給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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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妳能早日擺脫我帶給妳的傷痛，走在新夢想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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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在安眠藥的協助下成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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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我發現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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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這是我為失去了一個重要學生而留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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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趕快擦掉淚水，收起我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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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她的繪畫教室，並沒有很大的變化，最多只是偶然會下意識地當她還在，畢竟都算是成為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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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常也比我想像中更快回歸到正軌上，仿佛那七年從不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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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那七年有清楚地刻在我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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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回億起當時，都會有一點寂寞，明明我自己也不是那種總想著過去的人，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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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起寂寞，更多還是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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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自己的自私和優柔寡斷，對她造成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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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會很好奇，她現在到底身處在何方？走在怎麼樣的路上？但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擾東雲，他也有很多事要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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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一次，我還寄了封明信片過去，邀請她回來參加講習，我已經忘掉自己是怎樣能厚著臉皮叫她回來去學我令她放棄的東西了，真想打過去的我自己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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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其實，我更多的還是寂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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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請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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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沒法回去了吧，那種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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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各種有的沒的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地，不去教出另外一個東雲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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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心境下，我迎來了她離開後的第三、還是第二年來著……沒差了，反正都是一樣，不會有什麼變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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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東雲同學她已經高二了吧，可能已經在準備大學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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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已經不會再畫畫了吧，都被說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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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接到那個電話時，也沒有做全何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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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這裡是雪平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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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那個……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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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隔著電話，但那個聲音我是不可能忘掉的，那個七年以來我一直都聽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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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東雲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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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呀、欸、欸……那個……！是的……很久不見…我是東雲，東雲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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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突發情況，我完全不知所措了起來，還差點把整杯咖啡打翻在自己身上了，連學生們都我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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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欸……很久沒見……我是雪平……那……請問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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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就是……老師你的春季講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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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要參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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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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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抱歉……我太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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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關係的……我明白……對，我是想要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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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好的，那麻煩請留下名字和聯絡電話和電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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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東雲繪名，電話和電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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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這樣就可以了，講習是由下個月五到七日，時間和其他資料我待會會發到電郵。還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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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想說……謝謝你，老師，對我這種半途而廢的學生還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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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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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要謝謝妳，還願意繼續當我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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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時候再見了，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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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掛斷電話後，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再一次把學生們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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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有放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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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東雲的計畫，結果還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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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仍然在這條名為繪畫的艱難道路上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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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選擇去面對那些她無法想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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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麼，我的心情卻是這麼的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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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她會遇到怎麼樣的挫折，但我對於能再見到她這件事只有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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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像以前一樣當她的老師，去指導和引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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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她，能因為畫畫而感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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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想讓她放棄的想法，現在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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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想看到，她能像以前一樣，因為畫畫打從心底地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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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東雲那邊，他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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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他有沒有什麼心境變化，還是像以前一樣是反對的……還是問一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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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你女兒報名參加了我的春季講習了，沒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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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就給出回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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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決定讓她自己作出選擇了，你就按你自己的方法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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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這樣說，我就鬆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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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可以作為她真真正正的老師去教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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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一定要，盡我的全力，讓她能享受畫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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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在講習前的日子，我的心情都很好，在課堂上哼歌的時候還被學生以為我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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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講習那天，我反而變得忐忑起來，看到她和夏野同學一起進到畫室，我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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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她的樣子沒太大變化，還是像以前一樣重視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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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考上神高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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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想考能專修美術的學校，是失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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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看起來也還是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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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再一次，把我的心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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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後悔已經沒有意義了，只能在現在這三天盡全力去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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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學好，班外的同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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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同時，我也持續地觀察著東雲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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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表現得很安靜，和以前活潑的她仿佛是兩個不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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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課題是素描時，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自信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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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這樣，她願意放下自信心審視自己是好事，這樣才能畫出能讓別人滿意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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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她能真心地為畫畫笑出來，我也不可以心軟，要能直接地說出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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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的，其實和以前也沒有什麼分別，最主要還是自己心態上的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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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是要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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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完全明白我們的世界後，是否還願意去走在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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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我這次，不會再讓自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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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就開始講評了，這幅素描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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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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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又是第一個就是東雲同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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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得出，她這兩年來都沒多練習，以前學習的技巧也完全沒有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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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必須要讓她知道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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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地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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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體的形狀都歪了，下巴又扭曲了。妳眼中的石膏像，真的是長成這樣的嗎？陰影的部分也很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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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內心的想法，說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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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已經把基礎全部忘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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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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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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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很失望，但這和當年的表情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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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她是在質疑自己，是否她認知中的自己，而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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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已經確認了這點，也願意鼓起勇氣，面對自己的問題和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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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盡到了我的責仼，讓她能知道自己更多看不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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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這是必然，但真的做下去後，看到她的樣子，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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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真的還能看到，那個笑著的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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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真的見到她後，我反而變得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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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意識到，她雖然已經堅強了很多，但內心的脆弱卻仍是那麼的清晰可見又惹人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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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是那個我當年狠不下心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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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想了，還有兩天，我一定要，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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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就到這裡，明天也請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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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後，東雲同學就和夏野同學一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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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地，沒有露出那個能帶給我安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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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能和她見到面，做到我應該做的事，我也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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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只能誠心地祝福，祝福她到最後作出決定時，不會像我一樣後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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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情況，基本上和第一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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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更沒有信心，畫出來油畫也一樣是完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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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只能像昨天一樣給出我真心的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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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真的有用嗎？』這種問題又開始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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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她直接就回家了，連夏野同學的邀請也沒有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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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離開的身影，那背影看起來變得越來越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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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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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妳像以前一樣，打起精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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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果然不行，我不能再什麼都不做了，只等著她自己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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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能快樂地畫畫，是我自己因自私而生的願望，我根本不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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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只能泛起微不足道的小漣漪，只要是能有一絲影響，也沒有不去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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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學生們全都走了後，我就開始重新整理這兩天對東雲同學的作品的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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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習時能說得完的部份有限，所以我以前偶然也會統整一下，再把整理好的評語給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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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東雲同學，正是需要更了解自己的畫，無論是批評，還是讚揚，也要寫得越詳細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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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還有，當年那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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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錯過了的，沒有給到她手上的點評，也要一併重新整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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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能讓她看到自己的東西，必須要寫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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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的東雲同學的畫，也一定有她能參考的地方，推動她去不斷改變，不斷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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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畫，全部都能建構出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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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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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就像她這兩天的畫，混亂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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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畫，就是最關鍵的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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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看得到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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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她有辦法捉住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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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去保證仼何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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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認識的那個東雲同學，是又堅持又倔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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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本性，並不會那麼容易動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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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需要，重拾起自己的意志，和被別人推一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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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還是很不安，但想到是她，就能放心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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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對，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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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晩，帶著不安入睡的我，卻睡得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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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習的最後一天終於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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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東雲同學，雖然還是沒有露出以前的笑容，但看起來已經沒那麼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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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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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我的內心也已經平和不少了，甚至還差點直接就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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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準備好了，那麼加油吧，雪平實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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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學好，大家都到齊了，那我就開始說明今天的自由創作主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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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現在的妳準備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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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素描創作，期限是六小時，主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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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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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各位請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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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遲疑了一下後，就露出像是下定了決心的表情，然後開始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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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她已經知道自己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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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是要看妳有沒有辦法，用繪畫，把自己用紙筆演繹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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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我也一定會，把我最真誠的評語告訴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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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妳畫的，我自己也非常喜歡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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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就算明知這路是多麼的難走，還是希望妳能下定決心走上這條繪畫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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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就算妳已經沒辦法重新露出以前那種笑容，妳現在畫畫的模樣，也已經非常美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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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妳，對我來說，是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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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我其實就是怕寂寞的混蛋，想把妳拉入這個麻煩的大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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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僅僅三天，我的生活又變得重新充滿了妳，然後那怕只是明天的事，也變得沒有妳就無法想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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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由始至終，我還是一樣的自私，沒有優先考量妳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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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得不盡力，讓妳即使走上的這條路是錯誤的，也起碼不會後悔作出的這個錯誤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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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那麼，我們馬上開始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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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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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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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種自信的滿足，而是純粹地，為自己能完成這份作品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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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願意這麼努力去完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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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給妳評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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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最後是，東雲同學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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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麻煩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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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眼神很堅定，但她的手還是輕輕地發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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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忍不住按住她的手安撫她的緊張，幸好及時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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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是……畫的是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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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半夜時，用平板畫畫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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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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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現在她眼中的，那一個東雲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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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看不出這幅畫想表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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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混亂而迷茫，無法理解，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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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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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的身影太潦草，感受不到她的心境，也沒有留意應該要把視線導向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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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欠缺穩定的基礎，沒有利用基本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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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加了大量陰影來表現夜晚的情境，卻因此令整幅畫暗到看不清。請多在表現方式下功夫，不要太依賴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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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殘留著當年的壞習慣，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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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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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今天的講習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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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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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從她的眼角泛出，滴在了她的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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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東雲同學，妳為這份作品的努力和決心，我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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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就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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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作品，離稱得上合格還有很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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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是，正因清楚明白這一點，才會哭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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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已經，做得很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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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必須要讓妳明白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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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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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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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呀，雪平老師……！怎、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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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辛苦妳了。可以再跟妳談談妳的作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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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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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從第一天的素描開始。總之就是能感覺到妳客觀審視的能力下降了。所以才會沒發現下巴畫歪了，連色調深淺也畫得不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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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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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重新練習基本功就可以了。可以的話，請每天練習畫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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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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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她的表情由本來的沮喪變成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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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第二天的油畫，顏色不平均的情況非常嚴重，最好重新練習油彩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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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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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構圖不錯，上色均勻的話，說不定就會是一幅主題明確的好作品，這也和剛剛提到的客觀審視有關，記得一定要再多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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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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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就是今天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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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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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畫作想表達什麼的原因是畫技和表現力的不足。另外要掌握主題和陰影的平衡，明白畫作想給人的印象。只要能做到這兩點，成果就會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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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妳現在的作品已經和以前不同，是一幅能令人想了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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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又變成了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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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還記得我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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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當時妳馬上就回去了，我沒能指出妳的問題點。我現在重新整理好了，待會就會拿給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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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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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小下，但我確實看到了她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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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真的很喜歡她的笑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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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對今天這幅畫……有什麼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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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剛剛所說的，基本功的退步令成果不堪入目。但我可以從中感覺到，妳勇於面對畫作的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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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幅慘不忍睹的畫中，她的決心在那過黑的陰影中，是顯得如此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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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夜裡，以夢想逃避夢想，但又不甘心，到死不想放棄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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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乎其微的光，在那一刹那是多麼的淒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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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能畫好畫嗎？我一直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自從逃避畫畫以後，一直都很後悔……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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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真的很想抱住她，告訴這個一直以來承受著因我而起的痛苦的少女，『這不是妳的錯，妳一定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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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險，要不是這裡還有幾十個人在，我就肯定已經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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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否能進步，我不曉得。但只要妳有那份勇於面對的決心，可能性就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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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我作為老師，需要負責任地給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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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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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歡迎妳再回來上課，我會一直等著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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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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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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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一次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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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的，是喜悅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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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淚水，襯托著少女終於能面對自己夢想而露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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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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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緊緊抱住她的欲望，變得更加的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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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開始不受控地躍動，無法形容的溫暖心情湧遍了我的全身，臉也開始發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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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自己，也一早察覺到，東雲同學對我的意義，一直都在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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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沒法向放下身為老師，還有她父親的朋友這些身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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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我已經不想再欺騙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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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像她一樣，面對自己重要的事，可以坦率地盡全力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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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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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師剛才說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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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呀，是妳聽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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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我還是沒有勇氣直接告訴她，但我起碼已經對自己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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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同學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有著獨特的吸引力，只有一種感情，可以形容這種特殊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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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知何時開始，就已經愛上東雲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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