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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虐戀】家書

親愛的英格麗特:

我已然失去生的希望,我活在永無休止的地獄,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死去,還活著的連靈魂也在乾枯。我不敢相信我拿走了死去戰友的靴子,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但我必須跑得更快,所以靴子是必須的。

我什麼時候成了如此無情之人呢?英格麗特,幸虧妳的相片在我的項鍊上,妳是唯一能維持我存在的人。

我感覺西線戰場永遠不會推進,我們卡在這裡。

這是第幾封家書?我現在唯一能祈求的,就是我的雙手不要被炸斷,讓我無論到天涯海角都能寫信給妳,我想著我必須等思念快要滿溢而出時,我才能執筆和妳訴說……

妳是我生的希望,但此時此刻,我經歷一場奇蹟,於是重新回來書寫,不得不話鋒一轉——因為今年的平安夜有件奇妙的事發生了,我必須與妳分享,英格麗特,因我的心是如此澎湃。

一開始我們聽見了歌聲。

歌聲來自對面的壕溝,來自我們的敵人。他們唱著<平安夜>,想必是在慶祝佳節。那天我們都太累了,有幾個人突發奇想也用剛送到的補給品裝飾壕溝,一些士兵隨著對面的歌聲哼唱,幾個年輕人因為想家而流淚。我承認我也偷偷哭了,希望妳別告訴我媽媽。

後來奇蹟發生了。

黎明時分,偵察兵告訴我們對面有人走出來,那人雙手舉高,沒帶任何武器。這天很冷,我的手與腿都凍僵了,連鼻子裡都像在下雪。

我們嚴正以待。

然而平安夜的歌聲再次響起響徹雲霄,不同的語言交織,對面有越來越多人走出來,沒有任何武器,而我與戰友們穿越壕溝,踏上曠野,歌曲引領我們向前。敵軍的身影看起來與我們無異。

我的靴子又濕又沉,天空與地都像牛奶一樣白。但奇怪的是,我感覺這是這輩子最有聖誕氣息的一天,我們只花了一點點時間,就走到了一塊。和我們穿著不同軍服的人正在齊聲歌頌佳節。

這場自發性的休戰讓平安夜變得如此絢爛。

有人帶了酒,戰地記者抓起相機,士兵們像多年好友那般,勾著肩拍了照。我完全想像不到我們前幾日還在射殺彼此,但妳猜怎麼著,就好像長官說對面是敵人我們就可以開槍,現在只要彼此微笑,我們就是朋友。

妳能想像嗎,英格麗特,我們甚至還開始了足球賽!

後來有個對面的士兵拉住我,我們語言不通,他的臉消瘦慘白,頭包了層厚厚的繃帶,脖子掛條金屬項鍊,他露齒而笑,他用巧克力交換了我的麵包,我們也喝了酒,津津有味。

他打開了項鍊,裡面放著一張照片。老天,英格麗特,那讓我想到妳,可惜我忘記向他詢問他的妻子是否有如妳一般的金髮與藍眼,不過,妳比他的妻子漂亮多了。

我們找了個翻譯,事實上也不過是從旁邊隨便拉來一個士兵,對方把軍服脫掉了,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分辨我們是否為同類,但那不再重要。

我們聊到了彼此的妻子,他說他遙遠的家鄉,他有三個孩子,他告訴我每個孩子的名字,像描繪珍寶,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述說著愛。他的語言聽起來像夏日的溪流,像此刻的曠野,滿載著情感。

所以我也說了,英格麗特,我說了妳是我的念想,我向生而行的理由,當一天的清晨來臨,我總會親吻妳的照片,我說當我失意時,妳會溫柔撫摸著我的頭髮,我也說妳總是會因為我太邋遢而和我爭執……嘿,請別生氣,我保證我回家後會改過自新。

聖誕快樂,所有人都如此說著。

我是在平安夜當晚給妳寫這封信,英格麗特。我的心洶湧澎湃,我感覺和平與友誼是如此輕易,那被砲彈與槍械扼殺的,那年輕的我,從血與骨肉的深處被喚醒。我的筆墨都來不及紀錄這份珍貴的情感。

那時所有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愛啊,英格麗特。這一天是平安夜,沒有殺戮的存在,沒有暴力,沒有戰爭,只有愛。

我感覺像回到家。

我活過來了,妳所深愛的那個我活過來了。

我有預感和平很快就會來臨,即便連長和其他弟兄都說我天真得像個蠢蛋,但我不就是因此而遇見妳的嗎,英格麗特,世界上有如此多美好的事情,一切就像今天一樣輕易,就像妳曾經問了我為什麼要在妳家的麵包店前徘徊,而我們就此結婚那般。

聖誕快樂,親愛的,聖誕快樂。

我在這裡聽了無數次的聖誕快樂,朋友給予的,敵人給予我的,因我的心中充滿愛,現在我要為妳傳遞來自愛人的聖誕快樂。

請容我以這般微不足道的方式,向妳表達我的喜悅。我的春天,我的小鳥,我的英格麗特,我相信和平將至,戰爭會結束,而我會前往妳的身邊。

來自妳的摯愛……

——那封信在前線的成堆屍體中被發現,信紙被血漬浸染,幾乎無法辨別字跡。信被轉手很多次,上面再次沾染煤灰、泥沙、可能還有融雪。如同失眠的夜晚輾轉反側,信跨越千里,經由郵差的路途,悄悄地回到了收件人手中。

信紙接著又被眼淚沾濕,隨後被鋪平,充滿皺摺的信紙被放在胸前,收信人的心臟跳動,血液燥熱,淚水浸濕了眼前的所有事物。

噢,主啊、主啊⋯⋯

後來,收信人禱告,願能倒回時間,願愛人在最後一刻平靜且祥和,願愛人那天真的信念永不熄滅,願自己即便從未踏足過戰場,從未體驗過那轉瞬即逝的和平,也能擁有將這份愛持續傳遞的力量。

聖誕快樂。收信人默唸道。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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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5)


好催淚,我的眼淚真的忍不住了QQ
幸好他的愛和信都有找到回家的路。
2024-01-03 17:43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哇啊謝謝花陸⋯⋯!///
都有找到回家的路這句說得太好了,這也是當時混亂中的小小安慰吧QQ
2024-01-05 00:11回覆

走ㄉ路太艱難了,當歌聲撫慰了心靈之後就是期盼和平的到來
我看到敵對的兩方唱著歌,說著彼此的故事時,當下真的以為就能免去一場戰爭…(哭)…真的希望,愛與和平永存
路奎太棒ㄌ,短短的故事傳遞出很大的情感
 
2023-12-22 00:12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嗚嗚謝謝穀米QQ,在查資料的時候有看到英國拍過聖誕節休戰的廣告短片(這個),所以也想要寫出那種煙火般轉瞬即逝,卻切實存在的事物,能喜歡就太好ㄌQQ
2023-12-22 01:26回覆

இдஇ...好雋永卻又澎湃的情感
以為真的就能免去戰爭
卻是輾轉千里的訊息才能到達愛的人的手中
根本催淚…
 
2023-12-21 22:4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穀米⋯⋯!uwu
可能就是在極端的環境中才能誕生出純粹的理想,但無論如何那些訊息還是傳達給彼此了,這可能也是小小的慰藉吧QQ
2023-12-21 23:55回覆

哇路奎真的寫了!神速啊!
揉合史實格外觸動人心,能看見某個歷史小人物遇過的極端風景與心碎苦難,嗚嗚 Q____Q
最後的願望也好揪心,LOVE and PEACE...
2023-12-20 22:19 透過電腦版 回應

非常感謝!如果不是以心有提起,不然我應該也寫不出來~///
寫這個的時候發現自己可能也被《西線無戰事》影響很深,很喜歡大事件的小角落發生的事情XD,大家都是努力過生活的人,希望愛與和平永存QQ


2023-12-21 23:49回覆

沒想到會在這個徵文看到聖誕節休戰的題材
看到最後一段眼淚都要噴出來了QQQQQQ
願逝者安息、願愛能遠播、願未來的聖誕節都能祥和喜樂
不愧是路奎啊,太好看了TTTTTTTTTT
2023-12-19 08:5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非常謝謝黏芝麻~!///
提到聖誕節相關的題材,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聖誕節休戰,很久沒有寫這類型的主題所以有點緊張,但有把那種愛與和平的主題傳遞出去就太好了QQ
2023-12-20 01:19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