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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3)

路克用魔法隱蔽了身形,小心翼翼地走向精靈們居住的聚落。

被火燄熏黑的斷壁殘垣對照原本銀白光輝,看了令人心碎,這讓他不禁覺得讓提耶躲在聚落外面的祕密基地是正確的,這種情景殘留在提耶小小的腦袋中,無疑將成為未來的夢魘吧。

母親和芬……內心充滿了不祥的想像,卻又矛盾地期待有奇蹟。他繼續跌跌撞撞地向前進,一面戒備一面注意著是否有倖存者。

空氣充滿了燒焦的氣味,建築物中還有未燃盡的火燄,火舌東一處西一處地冒出頭來。更別提那倒在路旁、房中的精靈屍體,以及烤肉般的氣味;分不清究竟是物品或是精靈的焦炭,更讓路克差點當場吐了出來。他只能努力克制自己想要逃跑的衝動,咬緊下唇努力地在劇變後的聚落中行走著──他的目標是聚落中心,王的居所。

這個精靈聚落位於山上的盆地內,居住了上千個精靈居民。對於所在的小國而言,也不算是個小聚落。精靈們憑著巧手建造了美麗的建築,用特殊技巧讓它們都覆上一層銀色,就像是座由白金與銀建造的藝術品。這一族的精靈除了建築師之外,更有許多巧手工匠,舉凡飾品、衣物、鞋子……應有盡有,他們更和國內的人類工匠分享手藝,算是和人類比較友好的一族。

路克困惑地看著一夜化為死城的家園,怎麼想也想不透究竟是什麼人為了何種理由做出這種事來。同胞和人類相處愉快,從來不藏私,也不排斥貿易,他們的精靈工藝更成為聞名國際貿易的商品。讓這群精靈從地面上消失,究竟有什麼好處?

抱著滿懷疑問,他終於走到了精靈王的居處,這裡同時也是聚落的行政中心。閃耀著銀色光輝的三層樓建築前,銀色廣場的噴水池還在噴著水,建築也只有幾處損傷,似乎只有這裡沒有遭到焚燬。

或許,還有人活著。路克不禁面露喜色。

他加快腳步走進了建築。

鋪著銀藍地毯的長廊上倒著數十具屍體,人類與精靈交雜,四周瀰漫著血腥氣味,地面一片狼藉。

「咚!」路克感到心臟猛地下沉。

他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最後變為狂奔,飛快往三樓的起居室奔去──每晚母親都和王一起在這裡談天、和孩子們玩耍,這一晚應該也一樣。

每上一層樓,屍體都在增加,奮戰的侍衛們、驚恐的侍女們、抵抗或是求饒的官員……奇怪,沒見到任何一個侍童、工匠或學徒,平常他們就算晚上也常常待在這裡工作。

絕望的心情隨著接近起居室而滋長,先不論那些失蹤的成員,至少到目前為止路克沒見到任何一個活著的精靈。

他推開起居室的大門,馬上倒抽了一口氣──精靈王無神的眼睛直直瞪著路克,他的胸口開了個大洞,一把長劍正插在上面。

那雙原本充滿威嚴的灰色眼瞳,現在只是沒有靈魂的玻璃珠,沒有殘留任何事物與感情。

「陛下……」路克默默地看著自己的繼父,強悍如他竟然喪命於此,光是想到這裡就讓路克不禁全身發冷。

雖然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但是路克知自己應該要繼續找下去,而不是在這裡看著王的屍體發愣。他恭敬地走到精靈王面前,顫抖地伸出手幫王閤上眼,然後低頭默禱。

突然,一陣低如微風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中,「路克……」

路克猛然睜大眼──這是母親的聲音!他忍不住叫了出來,「母親!」

「路克,你來了……」母親的聲音雖然很微弱,卻掩不住其中的喜悅。

尋著聲音,路克找到了藏身於窗簾後的母親。

母親腹部有一大片駭人的血跡,身邊的地面也積著濃稠的血窪,她現在還能睜著美麗的眼瞳低語真是奇蹟。

「母親……」路克聽見胸口傳出巨大的聲響,是因為心碎了?還是因為衝擊太大了?

母親卻露出了笑容,她伸出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輕輕地抹了抹路克的眼角,「沒事……真……太好了……」這時候路克才發現,自己的眼眶充滿了淚水,母親是想要拭去自己的淚水。

路克哽咽著扶起母親,感覺到她的體溫漸漸離開纖細的軀體,這讓他全身上下都痛得難以自已,就好像被狠狠地毆打了一頓。

母親卻嫣然一笑,「芬……在……衣……的祕密……」她停下來喘了一口氣,然後再次微笑,「好好……照顧提耶和芬,和自己。我親愛的路克……」然後是長長的停頓,母親再次張閤了幾下雙唇,但力氣已盡,她沒能再說些什麼;路克望著母親輕輕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但嘴角卻掛著一抹滿足的笑意。

路克感到懷中的母親身體整個癱軟了下來、心臟的鼓動也消失了,滾燙的淚水從他的眼眶滑落,低落在那彷彿沉睡的美麗容顏上,然後他靜靜地將臉埋在母親美麗的金髮之中,發出嘶啞的哭泣聲。

母親……我……

還有這麼、這麼多的話語想向母親傾訴,還有許多、許多事情想要向母親詢問,但是自己卻已經無法和母親對話、凝望那治癒人心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是芬和提耶的影子突然闖進了他的腦海,讓路克驚覺了自己還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止住淚水,但仍不禁哽咽許久。最後,他緩緩地唸了一句咒語,金色和銀的花朵從天而降,落在母親身上與身邊。

路克輕聲說道:「母親,請安息。」接著,他緩緩起身,小心翼翼地讓母親躺在花海之中。

我會好好照顧提耶和芬的……

路克開始往外面走去,他要趕到芬和提耶的房間,去救出在藏身於衣櫃後密室內的妹妹才行。

他一面走,身後撒下朵朵魔法之花,金色與銀色的花落在各處,無聲地哀悼著這場悲劇……

〈序章〉完+〈第一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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