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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文评|巫羽系列文评①飘萍恋於乱世──《南渡》by巫羽

巫羽系列文评①飘萍恋於乱世──《南渡》by巫羽

文的发生背景是两晋,自西晋末怀、湣两帝写到东晋初。

这篇小说完全颠覆了魏晋两字一贯予人的潇洒恣意,避世清谈外加帅哥琳琅的印象,反而是细绘了一副家国难定,黎民受难的乱世画卷。

该叹作者笔力的冷静沈稳,透过李珝与郁之这两个一强一弱的视角将乱世中处处颠沛离乱,血影刀光写得直如厮杀过後的古战场,悲怆与惨烈上覆上一层冷透的沧桑,将人在看惯了乱世的死别後那种连歇斯底里的力量都流失的沈默而麻木的悲哀渲染得十足。作者在後记中的一些感想也不由令人想到,史家寥寥几言,八王之乱五胡乱华,正是万民骨枯尸山血海才磨成了这几个字的笔墨。

但是,南渡毕竟只是一个在乱世的背景下发生的爱情故事,动荡的朝堂,浴血的皇权与进犯的胡族,受难的百姓都是加诸於主角身上的印记,同时也成全著他们。

李珝作为一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与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亲族尽数殁於上位者夺权的乱刀下,这令他对家国的概念一夕尽灭。加之初时避祸於胡夷混杂的并州,使之磨砺自我为一柄泛著寒光的利刃,无他,为生存故。而此时李珝的强悍,是来自於天地间的唯我一人的孑然而无路可退的境遇。所以李珝在初遇萍水相逢之人时,往往表现得无情,他明白,乱世保身不易,不能与他人多有牵缠,不然他人的伤病离乱,这般挂心之事太多势必会影响到自己以冷漠铸就的坚甲。而正因无所挂碍,他对於死的感受也很淡薄,每每奋勇拼杀,“他的英勇不是来源於恐惧,而是来源於冷漠”。

但其实,在遇到郁之并将其带在身边那刻开始,李珝的强悍或者其实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向另一种形式过渡。那即是为了保护和守卫想要保护和守卫之人的强悍。於是他的那些拼杀里,隐隐能够读出一种倾巢之下焉有安卵的意味,即是杀退了对方,才能保自己这方人的平安,而保得自己这方人的平安,才能令郁之性命得以保全。

然而虽说如此,但李珝也知道,凭他一人之力毕竟难挡众敌,跟著他郁之平日虽能受他照顾保护,却因为流窜於战祸之地,而终究性命堪忧,朝不保夕。基於这一点(还有其他点),李珝对郁之的离开,总是或主动撵之或默然允之,从未强留。

郁之在飘摇的晋庭统治下则过著与李珝迥然有异的生活,至少没胡前,他依然是统治阶级底下的既得利益者,纵无奢靡放纵,也是衣食无虞的士族官家,因此他的家国观念与李珝很不相同。郁之对於朝堂的期待一直贯彻始终,只是程度深浅略有差异。这种期待也成为他与李珝数次离散的原因之一。

而由於郁之在没胡前一贯的优渥生活,使他在没胡後瞬间沦为了乱世中难以保身的弱者。然而侥幸活下沦为胡奴的三年,却充分地显现了他柔弱表象底下灵魂的韧性与强度,同时也一并洗净了身为士族对於劳作的偏见,这也为他日後跟随李珝,直至最後与李珝共同营建桃源生活奠定了基础。

这样的两个人,一强一弱,却依然是不能左右历史发展的普通人。他们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中,浮萍一般地频频相遇又频频离散,直到历经了六聚五散後才将两人的人生绞成真正同心的一股。

两人的在敌营重逢,李珝已不是当年的著作郎之子,郁之也非昔日吃穿不愁的徐家小少爷,一个作了流寇兵匪,一个沦为胡人奴仆,在这样的一场相遇里,今昔的身份比照,已将家国之变历呈眼前。

随後的离散与重逢来得很快,李珝带了郁之出胡营,回自家大营,见也已满目疮痍,李珝没什麽犹豫的抛下了郁之,因为对方对他而言是个十足十的累赘;但郁之不同,要想生存,依凭一己之力是万万办不到的,李珝给了他生存的期待,让他看到了豪雨中避雨的屋檐,除却赖著对方,别无他法。因而两人的第二次重逢还不超过一天。

兴许是郁之对生的渴求使李珝侧目,李珝带上了对方。这一带,令李珝更为彻底地看清了郁之的为人。对方是个即便在严苛的生存环境下,也依旧保留著像倾己所有分食与路人这样的天真的人。这天真令他不屑,但或许是出於对渴求生存的那份同理心,也或者是对方投奔他而来的那股韧劲,令他终於没有抛下他。

第二次的离散来得迫不得已,胡人袭营,混乱之下李珝难以分手护住郁之,指明方向促他奔马出逃;於是第三次的重逢也就以李珝寻到草丛中的郁之作结。

这第三次的重逢,两人共度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伤病的郁之对李珝的依赖终於彻底质变为不寻常的感情。虽说这感情依旧不是纯粹的,除却依赖外,还有对强者的仰慕,对强者为自己提供庇护的期待以及祸乱中有人共同撑持的一星暖热;而李珝在这段感情的态度上却依然是犹豫而游离的。他确实出现了动摇,郁之的出现牵动了他心内柔软的部分,对方的柔弱也能唤起他的保护欲,尤其郁之对自己的感情也已经变质,这些都令他坚硬多时的孤戾内心出现松动。但他同时也是犹豫的,那个与他做了露水夫妻的女子的死,对於李珝的教训是沈痛的,从这个女子的身上,他看到了无法给人承诺却给人期待和温柔是怎样的後果。由於两人在家国观念上的分歧,导致两人的目标终究是不一样的,郁之有他的亲人要找有他的故乡想回,但李珝却对中原无甚留恋也早已了无亲族,此时尚在一处他保得了郁之一时的平安,却因不知蛰伏在何处的生离死别终将将彼此分开而无法予他长久的承诺,这样的矛盾横亘在两人的关系之间,因而当郁之苦苦追问何时再见时,他难耐他的暴躁和愤怒。

於是第三次的离别在李珝出战和郁之南下时来临。这别离炙烤的是郁之的感情,因为李珝对他的意义已非避雨屋檐那麽简单了,对对方强悍的仰慕已渐渐转化为了自己的生之勇气,混杂著爱慕,更加难以割舍。加上还有凭自身之力无法南下的客观原因。因而在听闻乞活军大败的消息时,他疯了一般地回赶找寻乞活军的残部,而这也就是他们的第四次重逢。                                   

至此,两人感情的阻碍依然在家国观念的分歧中徘徊。郁之始终放心不下他的亲人们,以此为由头,营中遇故人袁敬宣而启程回长安与李珝再次离散。

乱世当头,生死难料,李珝跟郁之一次次不知再见何日期的别离,实是验明彼此感情的最好方法。这频繁的别离与重逢为他们省却了和平时代里一对人长久一处而对感情产生的种种信疑变幻,反而令他们在别离之後清醒地认清自己的心意,掂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从而在一次又一次地重逢里酝酿出越发醇浓笃定的爱意。

所以李珝在听闻袁敬宣对长安现况的描述後,“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郁之早已牵动了他的情肠,自己不去左右郁之是因为两人毕竟道不同,难相为谋。但是内心深处对於这个人的萦怀牵挂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种种期望奢望令他终於重临故土。其时,湣帝降胡,西晋灭亡。当李珝走入长安城,眼见种种堪比地狱的图景,他又无意识地重拾了最初那种孑然无退路的坚韧,他的潜意识催眠自己郁之已死,所以他走进郁之的家宅,望见郁之死去(濒死)的模样,能够平静地接受,却当感觉到郁之在他怀中稍动时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这是他们的第五度相聚。在这一聚中,因为郁之的思亲之苦稍得缓解,而李珝放开了对中原故地的偏见,两人的关系也在南渡中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虽然依然有鸡婆对方以後日子成家立业与否的犹豫,但也在共历甘苦当中慢慢稀释。一场恶战後重伤的两人,怀著对彼此差些死别的不堪回忆,终於……字母到第八个了!

至於郁之又有亲人的消息,最後的一次别离,则是分别对自己的一场交代了。郁之去见亲人最後一面,为了再无亲缘牵挂地与李珝渡江开始新的生活;至於李珝,依然是怀著不禁锢对方的初衷,放郁之回去,他回来与否,李珝都能对自己有所交代了。

又及描写乱世的种种,其实作者还是有所保留的,虽不乏霸者欺凌,但好歹,乱世中的弱者们在绝境中也未暴露太多人性的丑态,除却无可奈何,尚有余力便相扶相帮,抱团取暖,人性中坚忍而良善的部分安抚了不堪的历史带来的战栗,况且,还有这样一个不绝望的故事可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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