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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西元前260年

幽暗的地牢中,一個桀傲不遜的的身軀,大口喘著氣。身上滿佈傷痕,但雙眼仍隱隱透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這壯漢雙眼如銅鈴一樣大,黑的如鐵一般的臉,毫無任何表情,不怒自威。

滴滴水珠從地牢頂端低落,已經在角落形成一灘水窪。持續不斷的滴答聲迴響在四周,更襯托出此處毫無生氣的死寂。

突然,一聲宏亮的聲響劃破四周的空氣。「秦王駕到。」

這壯漢打從大老遠就已經聽到秦王和一大群衛兵,穿過重重關卡的吵雜聲。然而四周的士兵卻是在牢房鐵門打開時才聽到。進來的一人,正是秦國君主,身穿華服,相貌堂堂,雖已年屆花甲之年,但仍面色紅潤,一開口猶然中氣十足,勢壓群雄。

「逆賊!想不到你終究被本王抓到了吧!我大秦地牢住得可舒服啊?哈哈哈!」秦王得意地大笑。

黑臉壯漢頭也不抬,完全無視秦王的存在。尷尬的秦王接著又說道。「你在我秦國胡亂殺我臣民,亂我軍心,實在膽大包天,但不知是你膽子大,還是我大秦的刑罰硬。」

「來啊!左右,給我狠狠的打!」秦王嬴稷越說越生氣,擺手示意手下拿皮鞭狠打黑面硬漢的臉。

「哼!」那壯漢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秦王手下見了,紛紛拔出刀劍,準備撲上來。「慢!」秦王陰險地笑一笑,揮手制止眾士兵。

「看來皮鞭你是不屑一顧,好,那我們換換『鐵蛇鞭』!」

「遵命。」左右應聲領命。心裡暗道。「這下有他好受了。看他還能猖狂到何時?」

這兩名秦王貼身護衛,放回原本手上拿著的皮鞭,從滿案的刑具中拿出一條鐵鞭,但上面滿是尖刺。根根尖刺都鋒利十足,銀光閃爍,冰冷冷的寒氣籠罩鐵鞭,連空氣都避得遠遠的。一般的刑具上都有淡淡血跡,唯獨鐵蛇鞭乾淨得發亮,就像一條血盆大口的毒蛇,正飢渴地等著熱呼呼的鮮血一般。

即使冷血得如這硬漢,見到鐵蛇鞭心裡也不自主地直打哆嗦。連在場的所有士兵都悄悄地暗自退了幾步,不敢攖其鋒。然而只有秦王贏稷幸災樂禍地望著眼前一幕,心中正想著接下來會發生的精彩畫面。

但,他卻沒想到一切正好相反;自己正即將踏入死亡深淵。

就在兩名手下手中緊握住的鐵蛇鞭,劃破周遭的空氣,即將一鞭打在壯漢身上時。

那壯漢倏地大吼一聲,兩名手下早已被重拳擊倒在地。四周兵士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得愣住了,只見壯漢迴身在眾士兵間,如入無人之境,凡是經過之處,人人無不倒下,連呻吟聲都喊不出來。

秦王原先的滿臉笑容,現在全轉變成慌張,張手便抓住身旁的小卒過來擋,身後呼呼的掌風越來越近。正巧這時負責皇上安危的五大侍衛,紛紛從牢房外趕到,五人五副盾牌,同時擋住這一記如山崩似的重拳。豈料,一陣沙塵過後,五人都驚愕地退了三大步,手中的盾牌全變成碎片散落一地,鮮血自虎口汨汨流出。五人顫抖著身子,全神戒備,眼中只有一個目標。

「王上快走!」五大侍衛快速轉身,將背後的秦王推出牢房外,隨即關上層層的鐵門。而背後,死亡已經到來。

「噗─」最後的一名侍衛,口中血箭噴出。其餘四名已無暇分心,抓緊手中的武器,決心將性命還給國家。

「大秦萬歲─」此生最後的遺言一離口,生死,全都置之度外了。

那壯漢手上仍是帶著手銬,但他卻把釘在牆上的鐵鍊整串拉下來,變成自己的武器。牢房內的氣氛,凝重地連空氣都不敢流通。四名侍衛眼神緊緊盯著鐵鍊最末端,而壯漢則緩緩將氣力聚在腳底。

突然間,壯漢腳下沙塵噴出,四侍衛如離弦的箭,同時向前衝出。卻見壯漢躍至牢房頂,腳用力一踢,身形已落至其中一名侍衛面前,鐵頭用力朝侍衛的頭一敲,可憐侍衛為國捐軀。剩下三名心中滿懷驚恐與憤怒,熟練地轉身,三件武器同時刺向壯漢的三處大穴。但侍衛們的速度仍然略遜一籌,快如閃電的一腿,疾如流星的鐵鍊,和崩天烈地的肘擊,僅僅一瞬之間,牢房再度歸於平靜。

他勝了,但他心知,這牢房是永遠逃不出去了。

巍峨大殿之上,秦王銳利的眼神在眾大臣之間掃視,拳頭越握越緊,心中滿滿的怒氣正在找地方好大肆宣洩。

「王上─」這聲音突然竄出,打破了朝上詭異緊張的氣氛。

「閉嘴!」秦王用力拍桌,儘管已年屆古稀,但這一聲卻是震得所有大臣心惶惶,個個都直冒冷汗,眼神不敢與王上對焦。

「無能,無能」秦王氣得聲音顫抖,咬牙切齒地說。

「一群無能之輩,烏合之眾!」

「我大秦地牢不是牢不可破,堅不可摧嗎?我大秦將士不是個個驍勇善戰,武藝高超嗎?哼哼,寡人今天真是見識到了......」

「皇上息怒,那人...」角落冒出一絲不識相的聲音。

「飯─桶!」秦王兩手一掀,滿腔怒氣地翻倒了桌,又拔出身後佩劍,冷冷的劍氣指著一臉惶恐的眾臣。

這下最後一根稻草確實將駱駝完全壓倒了。

一絲的沉寂喚回秦王一丁點的理智。「滾!全都給我滾!最後離開的寡人砍下他的腦袋!」

階下眾臣如獲大赦,轉身往門口退去,每人心中都不願成為最後一個冤死鬼,但在朝殿之上誰敢快步行走?

「范相你留下。」宰相范雎頓時嚇了一跳,趕緊迴身。「遵旨」

秦王已經將長長的佩劍扔在地上,背靠龍椅,嘆了口氣。「說吧,白起戰況如何?」

「回王上,白將軍長平大捷,現下趙國已經元氣大傷,一蹶不振了。不過...」聰明的范雎已經想到接下來這一番話,憤怒中的秦王會有所反應了。

「不過,有四十五萬人投降...」

「投降?」秦王怒吼。「好讓這些人日後來行刺寡人嗎?還是要把他們再關進那破地牢裡?」

「微臣不敢。」

秦王沉思良久,冒出一句驚人的話。「坑了」

「王...王上,你是說坑殺?」宰相范雎吃驚得連一向流利的口才都開始結巴了。

「難道要寡人說第二遍嗎?」

「......」

「另外,今日談話一切保密。牢中叛賊讓他絕食七日,再趁其不備擊暈他,一起送去給白將軍。哈哈哈...」秦王怒氣得到抒發,不禁仰頭開懷大笑,而一旁宰相范雎只是眉頭深鎖。

千古罪人,四十五萬無辜百姓,唉...可憐了白起將軍,戰功彪炳卻要背上這罵名。

蕭瑟風雨中,馬上一人任憑雨水打在臉上,仍是穩穩不動,鐵硬的臉冷冷漠視眼前殘酷的一切。

「將軍,這麼多人...他們是無辜的呀,我們這樣背信棄義,那將來可是千夫所指啊!」

空氣中的哀號聲似乎凍結了,白起的思緒回到幾天前,「這是命令,白兄,我也無能為力...」范雎痛哭著傳給他的秦王口諭。

「殺!」白起閉上眼,喊出了最不想下的一道命令,流下了兩道痛心疾首的男兒淚。

不忍看,這些人是他親自接受的,四十五萬個承諾,只能被黃土覆蓋。白起駕著戰車往回走,身後陣陣的哭喊聲越來越遠,這時,他突然發現眼角有個黑影正從大坑中爬出。

定睛一看,那是誰?竟有一人披著黑色斗篷,在雨中更顯詭異,而,他的背後,不就是暗藏那地牢壯漢的坑嗎?

白起心裡覺得奇怪,正要向前去盤問,這時,一列兵士拖著幾個無力抵抗的平民經過,擋住了白起的視線。

兵士離去,白起的戰車驟然停住,心裡大吃一驚,眼前竟然只剩細雨綿綿和呼天喊地的慘叫聲,那黑衣人,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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