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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種 第三章

     

     

      韓士舒沒料到對自己成婚一事,兄長的反應比想像中的強烈,宋鴻晌午才在朝會上輕輕一點,他下午就接到入宮的旨意。

      “皇上覺得怎麼樣?若不滿意,這邊還有。”禮部侍郎辛勤的將十幾綑畫軸堆在桌上,滿臉喜色,這些女子說不定哪一位幸運就是來日的惜王妃,那他怎樣也能值得一份媒人禮不是。

      “嗯……”

      韓士真左看右看,放下這幅再拿起那幅,不滿意的沉吟道:“總覺得畫得太好,不較真。”畫末的描述也有矯造之嫌,各各都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耀初有這麼多貌賽貂蟬的女子嗎?

      “皇兄…”無奈的喊。

      “你也來看看,這是選你的王妃,看看興許就挑到一個對眼的。”韓士真很認真的在畫軸間翻找。

      “臣弟尚且無意定下終身大事,您別忙了。”一早醒來就覺得頭暈,看兄長在那裡轉,更暈了。

      “朕知道你對這事不上心,平時潔身自愛不去勾欄院廝混,但男子總要成婚成家,總要傳宗接代,你都二十二歲了,早該生個兒子給皇兄抱抱。”去年送去惜王府的侍妾,當日就被遣返回來,他以為弟弟是嫌不夠貌美,又送了第二批過去,一樣被毫髮無動的遣了回來,還附贈一封文情並茂的拒絕函,唉……

      “皇兄可以自己生啊。”正值盛年的皇帝,後宮佳麗三千,兩相組合,隨隨便便也能有一二打孩子。

      韓士真堅持說:“朕想抱你的孩子,士舒的孩子不論男女一定都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孩子。”想起侄子侄女會有的俊美,還有可愛亂動的姿態,韓士真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

      “怎麼?不喜歡孩子嗎?”韓士真捕捉到弟弟眼中剎那而逝的悲傷,很快,幾乎讓他以為是錯覺……

      “不,臣弟很喜歡。”韓士舒搖搖頭,狀若平常的端起茶碗。

     

      韓士真蹙起眉,揮手屏退左右,坐到弟弟身側,嚴肅地說:“皇兄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也是皇兄唯一的親人,父皇母后弟弟妹妹都不在了,皇叔皇伯也走了,我們是相依為命的兩兄弟,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夠敞開心胸談的。”

      “皇兄……”

      “你…你老實告訴朕,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韓士真緊張兮兮的壓低音量,心裡七上八下的。

      韓士舒楞了一下,細緻的臉龐頓時像著火似的燒了起來,皇兄、皇兄怎麼會以為…

      “不是嗎?”

      “不是!”

      “那朕送去的侍妾你為何碰都不碰,他們都是乾淨的處子,不是亂七八糟的淫蕩女人。”韓士真今天打定主意要問個清楚。

      “臣弟只是對那方面的事看得比較淡。”韓士舒深吸口氣,恢復鎮定的輕聲說道。

      “哦。”韓士真半信半疑。

      “皇兄!”再問下去他要生氣了。

      “好好好,不問了,就當這樣吧。”不捨得讓弟弟生氣,生氣對他的身體不好。韓士真疼愛的拍拍韓士舒的手,說:“你打從出生身體就差,又因後天皇兄沒有照顧好你,造成你氣陰兩虛、體血不順,一不小心就容易染風寒、犯高燒,發育也比常人慢,晚幾年成婚也好,朕能等。”

      “皇兄,既然我都二十二歲了,您也給我派點事吧,國師爺爺教了我不少,應該能幫上皇兄的忙。”韓士舒趁機提出掖在心裡好一陣子的要求。

      “皇兄知道你長大了,能幫皇兄的忙,但皇兄不要你太累,這樣吧,你到上官亂那裡,看他怎樣處理政務,有不懂的地方就問,累了隨時回府,如何?”派到哪個地方他都不放心,但又無法拒絕弟弟的一片誠意,韓士真只好捏了這麼個法子。

      “好,臣弟會認真向上官大人討教。”

      “記得別太累。”回頭他再吩咐子梢多照看點。

     

      翌日一大早韓士舒就到了行寧齋,行寧齋是耀初國朝臣處理政事的中心,天還未亮已人聲鼎沸,坐堂的是當朝國相上官震之子上官亂,他年紀輕輕已位居二品輔相的高位,而且已實際職掌國相職務。

      哐啷───!

      又來了,上官亂生氣的把奏折摔在桌上,罵道:“不想做事的人就給我滾出去!”短短半天,行寧齋已經摔了五個杯子七個茶碗,有沒有這麼心不在焉!

      “上官大人,不如本王先回去吧。”韓士舒抱歉的說道,看來他打擾到大家了。

      “不用,王爺請到內廳去,下官等會兒拿二疊卷宗讓你看。”一群不長進的東西!上官亂惡狠狠的瞪著下屬,把一干大人瞪得頭都抬不起來。

      韓士舒點頭,步入早朝前眾臣小憩用的內廳,沒幾分鐘,上官亂就進來了,腋下夾著卷,手裡拖著一把椅子。

      “你是封了爵位的親王,稱呼我為大人不適當,叫上官就好。”上官亂把椅卷放在靠窗的地方,說:“這是前月各地呈來的重要奏報,已經批示過了,不用趕著處理,王爺可以慢慢細看,以熟悉地方上的情況。”上官亂對韓士舒的態度比對官員和緩,但依舊緊繃,還帶點嚴厲,就是沒有對親王應有的恭敬。

      “好。”沒有桌子,韓士舒就將卷本擱在膝上,低頭一本本翻看,上官亂還有事忙,說一聲告退就出去了。

     

      當日下午,南方八百里加緊傳回旱情,皇糧因支援前線作戰消耗了大半,為了撥調糧食抗旱脤災,一個月來上官亂幾乎夜不暇寐、衣不解帶,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疏於看照一人。“也罷,明日再問問他有什麼問題吧。”上官亂不將此事掛懷。

      “大人,怎麼這麼晚還來?”行寧齋的侍衛大吃一驚,忙給輔相提燈開門。

      “遺了件東西,取了就回去。”上官亂接過燈籠,自行步行至齋外,此時已過午夜,齋裡竟隱隱傳出微光人影。這麼晚了,誰還留在這裡?上官亂存著疑惑,刻意放緩腳步,輕掀門簾。

      輕曳微晃的昏黃燭光下,牙月白的身影背對門口,腳下手邊疊了像山一樣高的文冊,他不時沉思,偶爾停下在一本小簿上書寫,唇色有些蒼白,但依舊帶著溫潤的笑意。

      上官亂定定地看了一回兒,沒有出聲,悄然離去。

     

      “王爺,您歇一日吧,您都連去二個月了,連一日都還沒歇過呢。”竹清苦著臉。主子這些日又睡得少了,食慾也漸漸變差,每天還這樣早起摸黑的跑行寧齋,身子怎麼受的了。

      “南方出了旱情,朝廷上下都為國盡力,我怎麼能袖手歇在府上,我說要幫皇兄忙的。”韓士舒搖搖頭,匆匆喝下半碗菜湯便欲出府。其實他清晨醒來時覺得下腹有些不適,隱隱約約一陣陣的痙疼,但今日上官特意撥出一個時辰要與他深論稅制問題,他不能不去。

      竹清竹安知道主子雖然看起來溫溫的,可一旦決定的事卻堅持得緊,沒辦法只得提起心眼跟上。

     

      行寧齋內廳,上官亂正在講說歷代稅制。

      “………田稅、民稅、徭役,無論如何改朝換代,老百姓上千年來就背著這三座大山。首先是田稅,大部分朝代都是收二十比一,即百分之五,種什麼繳什麼,有一些喪心病狂的暴君橫徵暴斂,取到五比一的,絕無例外會激起民變。”

      輕啜口茶,繼續要說民稅部份,抬頭卻發現惜王爺面有異狀,上官亂立刻放下茶碗問道:“王爺,您還好吧?”

      “還好…”韓士舒冷汗涔涔擠出一抹笑,握椅把的手卻抓到骨節泛青。

      “王爺!?”上官亂刷一聲站起,他再眼拙也知道大事不妙,惜王的臉色慘白,頰旁滿佈細汗,看起來就快昏過去了。

      “抱歉…上官…本王…今日有事…先回…”韓士舒咬牙忍住越來越明顯的鈍痛,他若倒在行寧齋,皇兄一定會遷怒上官的。“竹清,我有點乏,你扶我一下…”竹清趕緊上前,才碰到韓士舒的手,心頭慘驚,主子的手怎麼這樣冰涼!竹安見情況不對,連忙扯開嗓子排開眾人,扶王爺上轎,火速打道回府。

      “快點!走快點!”

      “王爺!到府了!”竹清大喊,轎內卻無聲無息,竹安拉開轎簾,心臟差點停了。主子的衣擺滿是鮮血,已不醒人事。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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