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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4

第四章

 

「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此刻的我,正和班班面對面,雙眼死死盯著眼前那個笑得無比奸詐的大寵物,冷汗緩緩自額間留下,內心的忐忑實在是旁人無法理解的地步。

千不該萬不該,都不應該把東西放在班班一下子就可以翻出來的地方!

好比說,第二個房間的第三個櫃子的第四個抽屜裡最深處夾層裡的隔間。

回想起今早努力克服星期一上班日的怠惰症狀,按照往常的慣例在門口和班班糾結了好一陣子,才終於踏出家門。

一進到辦公室,就見到蕭月眉替我整整齊齊安在桌上的早點,知道對方的心思,我頓時猶豫起來。

不吃嘛,那是人家的好意,吃了嘛,又像是給人家機會,機會不是給不得,只是我實在沒那個時間交女朋友,光我目前的工作量和家裡那隻大寵物,就夠我分身乏術了,哪還有精力跟人家風花雪月呢?

所幸吳春覺隨後出現,見我桌上有早點,興奮的亂嚎了一陣,也不問我意見就拿去享用,蕭月眉在一旁大受打擊,我只好對她擺出愛莫能助的表情,雖然害得吳春覺之後被蕭月眉的高跟鞋踩得是涕淚橫流,但總算是解決了這檔子事,專心投入工作。

可忙了整整一天,依然什麼事都沒解決,壓軸模特兒的大位還是空在那兒一點進展也沒有,回到家,便驚覺事態嚴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藏了將近三年的秘密,竟讓在家閒著無聊班班一下子給挖出來,怎麼想怎麼捶胸頓足啊,以往過了一段時間都會換個地方藏的,怎麼這陣子就給忙到忘了呢?

於是就發展成目前尷尬的景況。

「什麼條件都可以?」

大部分時間單憑本能行事的班班,每當抓住我小辮子的時候就顯得特別的精明,牠一派悠閒的倚著家裡的沙發椅,身體的斜度恰到好處,顯得慵懶又自在,豹尾巴還愉悅的搖來晃去,和我的心情呈現絕對的反比,讓我恨不得拿把剪刀把它剪了,讓牠從此當隻無尾貓。

我硬是擠出一抹嘴角不停抽搐的微笑,點頭豪氣的應允︰「只要你說出來,我肯定答應。」

只求牠不要動那本我花了兩年又九個月,陸陸續續用各式高級相機偷偷拍攝製成的『班班相片集』。

這玩意兒可不是開玩笑的,班班最厭惡拍照,尤其討厭相機的閃光,因為瞳孔顏色比較淺的緣故,在無預警接受強光的情況下,都會讓牠的眼睛瞬間瞇成奇怪的形狀,班班雖然平時那副德行,事實上時時刻刻都是警戒狀態,然而這樣僅僅不到一秒的時間之內,竟然有辦法見到牠狼狽到近乎可笑的表情,令我覺得特別可愛,總是想盡辦法收集。

然而這樣的照片卻是得來不易,因為班班打從小時候厭惡相機的那一刻起,開始會閃躲鏡頭,因此要捕捉到牠瞇眼的瞬間更是難上加難,更多的時候,一張照片裡(比如和韶昕他們全體合照)只能在角角發現到班班大發慈悲提供入鏡的尾巴。

於是班班瞇眼照經年累月下來,在我心目中已經到達了夢幻級的地位,共計一百二十六張照片的相片集裡,竟然只佔四張,分別是我拿食物和玩具引誘牠,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因此放在開頭前幾頁最顯眼的地方,至於其他的部份,依照品質等級,擺放趁班班百分之百熟睡時偷拍的各種角度睡相。

我如此寶貝的東西,班班一發現,就毫不憐惜的作勢要銷毀,那我近三年的辛苦豈不是付諸流水啊啊啊——不!絕對不能發生這種事!不管牠提出什麼條件,我、我豁出去了我!

班班目光一閃,張出平時不會使用的銳利指甲,狠狠的在封面上扒了一下,我立馬在心底無聲的慘叫,偏偏表面上還是得努力維持討好的微笑︰「班班你千——萬別動手啊,我什麼都答應你,真的!」

班班大手支著下巴,一臉壞笑︰「開什麼條件好呢……?」

牠的語氣聽起來很煩惱,事實上表情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反而像得到了什麼新玩具似的雀躍不已。

見到牠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我滿腹的怨氣也只能往肚裡吞。

再度為自己的不謹慎深深反省哪……下次肯定要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讓班班怎麼樣都找不到!

在我暗自下定決心的同時,班班開始隨意的翻動相本,眼睛快速掃過自己酣睡的容顏,我瞧得心裡是直發毛啊,有好幾次我都以為相本就要禁不起班班粗魯的動作,破成碎片了。

不久,班班從中抽出了一張,朝我的方向搖了搖︰「龐龐,這是什麼時後拍的?」

班班的眼神透露出一絲疑惑,顯然是想不透自己為何會被拍到這麼多毫無防備模樣的照片。

為了看清楚照片,我下意識的上前幾步︰「……那是去年冬天我過生日時拍的。」

去年我生日,韶昕他們來家裡替我慶生,大夥兒一高興,什麼限制都拋開了,就連一向最在意小鹿健康的韶昕,都願意讓小鹿沾一點我平時沒機會拿出來請客的烈酒,原來充滿好奇心的小鹿,被嗆了一口以後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好喝,於是苦著一張臉,嚷嚷著再也不喝了,韶昕陪在一旁,即使他的表情變化並不明顯,不過還是讓我瞧見他眼裡一閃而逝的得意,真是……在我慶生會上還不忘教導寵物。

阿威酒量淺,醉了以後就隨便抓了身邊最近的人一個勁兒的哭,頓時成了宴會的麻煩人物之一,很不巧的,離阿威最近的人剛好就是吉賽兒,牠被阿威下意識使出的手勁抓得痛了,氣得破口大罵,想掙脫卻被跩得更緊,最後牠只好翻著白眼,煩躁的拿袖子給阿威抹眼淚,不管阿威說什麼,都敷衍的回著『是是是』。

鐘醫生則相當平和,幾杯黃湯下肚,臉色一點不改,直到她到廚房拿刀子說要給我解剖之前,我都以為她非常清醒。

而我一時沒注意,竟然也讓班班灌了半瓶烈酒,這下可麻煩了,班班一醉就瘋癲了,把室內搞得一片狼藉不說,見了我撲上來就咬,雖然力道都不重,但是牠朝我奔來那一瞬間的殺氣和風壓還是嚇得我六神無主,滿屋子的亂逃,活像遇上鬼似的,簡直就是災難一場。

總之,為了避免災情持續擴大,我便請韶昕、小鹿、吉賽兒和麗蒂雅把在場的兩個醉鬼帶回去,我自己一個人應付暴走中班班。

折騰了大半夜,班班終於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睡得鼾聲是震天響啊,好不容易收拾了家裡的殘局,想好好睡上一覺,卻被吵得睡不著,正好機會難得,就拍幾張班班的昏睡照收藏了,現在想想,其實還是亂有趣一把的。

「那這張呢?」班班指著另一張接著問道。

「這張啊……」

這次我湊到牠身邊,和牠一起捧著相本,由於太專注於回憶,絲毫沒有察覺班班正不著痕跡的,將我禁錮在牠懷中。

已被誘捕的獵物,想要逃脫的機率,幾乎是微乎其微。

我細數著照片裡珍貴的回憶,不時輕笑出聲,班班一直默默的聽,偶爾會握住我擱在相本上的手,用輕柔的力道揉捏把玩,隨著環著我腰間的手臂越來越緊縛,我們的身子也越來越靠近,等到我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竟又和班班變成糾纏在一起的姿勢。

突然意識過來,我頓時尷尬不已,正要掙脫,就聽班班低沉的輕喊了一句︰「不許動。」

班班腦袋蹭著我的頸子,牠呼出的暖熱氣息和胸口強勁平穩的心跳,就這麼往我身上貼,一時不察,就烙印到心底,我身子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班班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班班沙啞的在我耳邊低喃︰「乖乖的不許動,這是條件。」然後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淺淺的印上一吻、一吻、又一吻。

其實,我知道班班並沒有什麼樣特別的意圖,只是因為最近我躲得厲害,牠便藉故要碰觸我罷了,然而我的背脊卻彷彿印證了我的不安,因為班班這樣的行為,猛烈竄上一股灼熱的顫慄,心跳瞬間加速,打亂了呼吸,被班班握住的手,也因此開始細細的顫抖著。

「走開……」我下意識的命令,語氣卻微弱得一點威嚇力也沒有,身體自動遵從著班班所提出的要求,甚至連伸手推拒都辦不到。

我口頭上的拒絕,招致班班的不滿,牠一口咬上我裸露在外的項頸,霸道的說︰「不行,龐龐說什麼都答應我的。」

這突來的微痛感,竟無意間刺激到不該刺激的地方!

我不禁瞠大雙眸,在發現自己身體變化的同時,巨大的衝擊也如洪水般滾滾而來,將我過去腦中所建構出來的所謂『正常』給沖得一乾二淨!

我立刻使出了火災現場的蠻力,硬是把班班碩大的身體給格開,肩膀撞到班班的下顎,牠的牙關因為突來的變故一下子沒合好,發出好大的喀喳響。

是因為在我身邊所以警戒力下降的緣故嗎?班班首次因為反應不及的緣故,受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傷。

牠按著下顎,詫異著驚呼︰「龐龐!?」

「我!我肚子痛!」

彷彿找了一個什麼樣冠免堂皇的藉口,我吼得好大聲,接著三步併成兩步逃離在我眼中簡直像在散發催情費洛蒙的班班,砰一聲把自己關在浴室裡面。

「龐龐?龐龐!」

門外,班班喊得著急,門內,我的汗水嘩嘩直流。

怎麼辦?

怎麼辦!

我竟然……竟然硬了!

有沒有搞錯!

哆嗦著身子,眼角餘光一撇,瞧見自己在浴室鏡子中,那副滿臉赤紅、眼眶溼潤的模樣,再配上下身那雄糾糾氣昂昂的小兄弟,明擺著就是欲求不滿哪!

何宇龐你神經病啊啊!

聽不見班班在門外頻頻呼喚,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個遍,又是跺腳又是捶胸口的,可即便如此,下身的熾熱卻一點也沒有消退的樣子,這對我而言,無疑又是另一次重大的衝擊。

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冷靜,這個時候千萬要冷靜,硬了就硬了,又沒什麼,只是很正常的男性生理反應,洩出來就沒事了,別太大驚小怪。

莫名心虛的離開門邊,我準備什麼似的、帶著恍惚的神情洗著手,接著轉身一腳跨進乾燥的浴缸裡,將浴簾給拉上,把自己與外界(不論是什麼)徹底隔離,煩躁的站著等了一會兒。

班班停止了叫喚,想必是乖乖在外頭等著了,我悄悄鬆了口氣。

「搞什麼……」我皺眉低聲埋怨著,至於對象是誰,連我自己也理不清楚。

最近因為工作忙,沒什麼時間處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身體才會突然不受控制的起了不該有的反應吧?

猶豫再三,我終於還是確定了若是不靠外力,小兄弟肯定是不會自己平復的,只好帶著彆扭的心情,解開褲頭的扣子及拉鍊,大眼一閉,將手粗魯的伸進底褲裡。

「嗯、呼……」

一波波由自己造出的規律情潮,令我腰腿有些發軟,我壓抑著喘息,只允許自己發出細微至幾不可聞的短促低吟,慢慢的滑坐在浴缸裡,我微微出汗的額角抵著冰冷的磁磚牆壁,藉此稍微紓解渾身的燥熱。

怎麼會對個寵物產生情慾呢?何況還是隻公的。

那我到底是變態還是同性戀?

……

……呃,兩種差不多一樣糟糕。

果然是太累了吧……

明明打算趕緊將自己打發掉,腦子偏偏不斷的胡思亂想,導致我弄了半天,小兄弟卻賭氣似的和我僵持不下、遲遲無法發洩,再這樣下去要搞到什麼時候?不行,我得想點對目前的情況有實際幫助的東西。

……好吧,我上一次買色情書刊是什麼時候?

一浮現這個疑問,我腦子就回想起當初班班小的時候,把我那僅有的幾本(還是無碼的)色情書刊翻出來撕成碎片,等我回家收拾的時候,問了我裡頭的女模特兒胸前那兩粒是什麼……於是我就沒再買過了。

總覺得,我要是有什麼窩囊事,肯定和班班脫不了關係,包括現在。

一直以來,家裡有班班,而我又沒有女朋友,一旦碰到生理上的需要,我便找空檔像公式一般草草解決,過程中也沒想什麼特別的事,頂多就是一些拼湊出來的畫面,只是今天實在是有點脫軌,被班班無意間的親密舉動挑起情慾不說,身體的確渴望著釋放,但腦子卻跟不上,還在想些五四三,即便單身男人的黃金右手已經盡力的在執行任務,可少了一點想像輔助,連帶的快感也變得斷斷續續,令我無法專心。

「嗯……」

無奈之餘,我只好努力折磨自己的敏感點,好不容易開始有點意思的時候,忽聞嘩沙一聲!

隨著浴簾被拉開的聲響,班班側身探頭而入,我根本毫無心理準備,就著屈膝而坐的姿勢,右手還放在那狀態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的部位,生生的僵在當場。

難道……我沒鎖門……嗎?

班班銳利中帶點好奇的眼光朝我身上從上到下整整掃過一遍,好半晌才沉著嗓音問出一句︰「……龐,你在幹麼?」

——誰都好,拿把刀來吧,我要自殺。

我羞窘得簡直要挖地三尺,表情不用說,肯定好看不到哪裡去,偏偏很不巧的,眼前這隻不肖寵還沒學會怎麼樣看人臉色,十足的好奇寶寶,尤其是對那令人難以啟齒的部位……

即便我已經難堪到這種地步,可是要將不該拿出來胡亂曬的東西重新收回褲子裡,還真有相當技術性上的困難,慌忙之餘,我藉著襯衫下擺的長度,巧妙調整著姿勢試圖掩蓋,一邊惱羞成怒的衝著班班喊道︰「誰、誰說你可以進來的!」

「龐龐在幹麼?」班班對我的怒罵置若罔聞,一再重複同樣的問題。

「我……我在……」我根本答不出來,張口結舌了好一陣子,總不可能告訴班班我不小心被牠蹭著蹭著蹭出火來了,只好狼狽的到浴室自己解決吧?太沒面子了!

「你你你你管那麼多做什麼,煩死了,你出去、出去!」我又羞又氣,伸手推拒班班在詢問我的過程中,越發接近的結實身軀。

一碰到牠散發溫度的身子,便有種麻痺搔癢感,從指尖蔓延到全身,令我難耐不已,我強忍著情潮,抓住浴簾想把班班隔絕在外,然而班班不理會我的拒絕,一腳跟著跨進浴缸,大手猛地按住我的膝蓋,無視於我的奮力掙扎,使勁往外掰開,打算自己一探究竟。

我驚呼一聲,抬腳就要踢,但這樣的反抗對班班而言只是小兒科,牠緊緊抓住我的腳踝,往牠的方向一拖,我便猛然向後倒,後腦杓直直撞上浴缸︰「疼……」

此時,我的一切終於暴露在班班的視線底下,我推拒牠的手因為方才的意外,轉為抓著不放,班班昂貴的上衣,都給我扯出褶皺來了。

「……跟我的不一樣。」班班在端詳許久以後,發表出這樣的看法。

「廢話!我哪裡都不會跟你一樣!」

我一陣暈眩,不知道到底是給氣得還是給羞的,我拚命的要遮掩,情緒有些失控的大吼出聲,吼完以後還劇烈的咳了幾下。

班班猛撲上來,嚴嚴實實的抱住我,用臉頰蹭蹭我,每次我一生氣,牠就用這種方式安撫,過去我總是輕易被收買,但這次情況不比其他時候,我不斷閃躲,還出拳猛毆牠,班班頭、臉、肩膀和背部,都被我發狠揍了好幾拳,真的痛了,牠就握住我手腕制止,但怎麼也不肯放開,折騰了一陣子,我耗盡所有力氣,只能攀著班班寬大的肩膀劇烈喘息。

「嗯……」

一旦停止活動,我便注意到那個還未解決完畢的部位,正就著大開的雙腿,和班班緊密貼合在一起,我感到羞恥,卻已經無法掙脫。

班班趁著我脫力,親上我的臉頰,希望能讓我消氣,老是這樣默不作聲的撒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在彼此有些急促的喘息當中,一陣陣因親吻而產生的溼潤聲響,使我的腰部不禁有些蠢動。

發出一聲輕嘆,我的意識開始朦朧起來,理智逐漸離我遠去,已然遲鈍的腦子裡,正茫茫然的想著——

啊,好想接吻。

在這麼想的當下,我制止班班一連串落在我髮上、額上及臉頰上的啄吻,廝摩著尋找牠的唇,然後印了上去。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這樣,但我的確這樣做了。

班班不會接吻,所以只是被動的回應著,還不小心咬了我幾口,我疼得直皺眉頭,但仍用舌尖不斷輕舔,趁班班的唇開啟的當兒竄進去,勾出牠的舌頭互相磨蹭,班班起初有些笨拙,不過很快便抓到了竅門,不用多久,我就逐漸退居下風,被牠強勢的主動吸吮給弄得喘不過氣,發出細微的低吟。

「嗯嗯……」

我的手臂緊緊環繞班班的脖子,牠身體的熱度,讓我覺得安心,彷彿在告訴我,即使我再怎麼狼狽,這強而有力的溫度都不會離開我身邊,我陶醉於這樣的安心感,開始本能的尋求更進一步的碰觸與撫慰。

「班班、班班……」我止不住喘息,趁著變換親吻角度的空檔,沙啞著聲音輕喊著,有種不知怎麼形容的甜膩氣息。

班班並沒有意會到我呼喚牠的意思,專注於探索我的口腔,親得嘖嘖作響,我顧不上羞恥,拉著牠的大手往下摸索,在碰上的那一瞬間繃直背脊,但班班仍不太明白該如何動作,於是我拋下牠,只追求自己的快感,膝蓋將班班的側腰夾得更緊,在這樣的過程中,我發現班班也起了反應。

意識到這件事時,我知道我應該要停下來,但我僅僅只是頓了一下,便解開班班的褲頭,連著牠的一同撫慰。

班班的呼吸立刻粗重起來,金色瞳孔有些詫異的對著我,我眼眶溼潤,與理智對抗了一陣,終於還是閉上眼睛,將自己隔絕在黑暗裡。

班班撥弄著我的髮絲,我舒服的嘆息,牠俯下輕啃住我耳朵,含糊的說道︰「龐龐看起來很舒服。」

我微震,班班的嗓音性感又渾厚,激得我差點要把持不住,禁不住再度睜開眼,看著班班英挺端正的臉孔,籠罩在牠毫無保留的審視目光下,我知道牠說的是事實,我正用全身感受著一波波不斷朝我侵襲而來的情熱浪潮。

我羞得連耳根都紅了,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索性就什麼也不說了,我們持續深吻,彼此的唾液交織著、溢滿著,我已經無法思考了。

即將高潮的快感猛烈攀升,我使勁咬上班班的肩膀,忍耐著硬是不喊出聲,牠也啃著我,但伴隨著吸吮,我的脖頸又讓牠弄出一個個殷紅的瘀血,但這次的痕跡,不再只是誤會。

「嗯……」

一聲壓抑的急促喘息,我釋放了自己,班班也是,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緩緩從激情中回過神來。

「龐……」

班班還在不停的親吻著我,我反射性的回吻,交換著熾熱的鼻息,才分開一下,又抱在一起,一點也捨不得對方。

然而此刻的纏綿悱惻,卻在我瞥見白濁的液體玷污衣衫的景象時,畫下了句點。

我與班班的性器,在因為相互磨蹭而紊亂的衣衫間,淫穢的交疊著,彷彿在控訴著我的罪孽,使得幾乎要燒壞我腦袋的情熱在解放過後,急速降到冰點,凍成了傷。

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我在做夢,可偏偏已經成為事實。

由於這樣的行為,班班對我而言,已經不再只是寵物,我親手破壞了過去那樣單純的關係,當一直以來在我縱容之下的曖昧成為事實,與班班三年來的相處,便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深刻裂痕。

我怎麼可以?

當這個問句在我腦中響起,我壓抑不住渾身竄起的惡寒,伴隨著暈眩般的慌亂在我周身盤旋。

明明只是想要有個人陪伴,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只是想要不求回報的付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老是不斷的、不斷的重複著事後總是會令自己後悔的行為,因為我不小心、不堅定,以及種種令我開始厭惡起自己的理由。

好髒。

我想吐。

「走開……」我忍著頻頻作噁的感覺,艱難的起身,卻還是忍不住伏在浴缸邊緣乾嘔。

「龐龐?」

班班著急喊著我的聲音,似乎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我不想正視牠,也不敢。

胡亂的抬手揮開班班的關心,我的胃部一陣陣痙攣,泛著酸。

透過浴簾,日光燈的光芒像被雲層給遮擋住的月亮,不再清明,即使這樣,我也回不了頭了,只能放任它在我眼前,成了一抹朦朧的影子。

當理智回籠,這一時的擦槍走火,便深深傷害了我。

而後悔,在很多時候,並不能彌補一切過錯。

 

◇         ◇         ◇

 

『主人!』

『班班,不可以叫主人,要叫我阿龐,阿—龐—。』

『……主人!』

『喔!你真的講不聽耶,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哇好痛痛痛……』

花了一個多月,被小時候的班班咬了不下數十個傷口,我終於讓牠開口喊了我名字,並為此沾沾自喜,這麼教牠的目的,只是自私的希望自己與寵物可以更親近,如此而已。

身為飼主,卻讓寵物忘記自己與生俱來的身份,跨越界線進入到人類的領域,一步錯,步步錯,非要等到關係失控了,才發現自己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呵,真符合韶昕對我的評價,愚蠢至極。

我疲憊的笑了笑,強迫自己將思緒重新轉回工作上,戴大設計師的大型服裝秀,已經進入到整體後置步驟,在壓軸模特兒沒有著落之際,我不希望讓其他任何問題阻礙到工作的進行,場地的規劃、模特兒群的初步試裝及編號,都在盡力的安排當中,有些款式還缺了幾件,稍事休息以後,我就必須親自到設計師那兒跑一趟,吳春覺和其他員工都奮力的奔波聯絡去了,現在還留在辦公室的,只剩下我和助理蕭月眉。

「總監,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了嗎?」蕭月眉在我面前擺一杯咖啡,憂心忡忡的問道。

「嗯?喔,我沒事。」我笑著回答,將前一秒還在我手裡捏著的班班的照片,快速收進我隨身的記事本。

照片是我今早出門時,下意識帶上的,那是我除了瞇眼照之外,最喜歡的一張照片,班班身上穿著我給牠挑的、穿起來最舒服深色絲質睡衣,難得沒有打呼,壓著自己的手臂側身躺臥在床上熟睡。

鏡頭下的班班,完美得不可思議,牠的豹耳因為濃密的黑髮及昏暗的光線而不甚清楚,連尾巴都給隱藏在睡得紊亂的被子底下,從照片上看起來,班班是一個既英俊又帥氣、還有些慵懶的年輕男性。

直到現在,我才悲哀的發現自己喜歡這張照片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這張照片裡的班班,看起來最像人類。

昨天晚上那件事過後,在身體感到極度不適的情況下,我晚飯也不吃,草草的洗澡睡覺休息,期間不斷感覺渾身發冷,我明白這是心理因素,因此我仍舊無法抗拒讓班班陪著我,讓牠用溫柔的力道來回撫摸的我背脊,試圖緩解我的不適,直到我安穩入睡。

隔天早上,班班仍一如往昔,固執著要留下我,我也如同往常,僵著笑臉承諾牠會打電話回家,這是我過了三年的生活,一切再平常不過,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什麼變了,而且是以無法挽回的頹勢急遽變化著,在變化的同時,心裡有一塊地方正逐漸崩解,就如同多年前,我與老爺子最後一次的針鋒相對。

蕭月眉畫著淡妝的漂亮臉蛋,突然靠了過來,有些羞澀的撥弄著自己耳邊散亂的髮絲柔柔地說道︰「總監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呢?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喔,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儘管跟我說,不要客氣……」

蕭月眉的眼神透漏著無比關愛,或許還參雜著戀慕吧,我不是很清楚,不過關心的話語及態度,我很熟悉,那是我從小生長的環境,最不缺的東西,同時也是我最不需要的東西。

煩死了,不要管我,妳只要幹好妳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這句話,在腦海中浮出的瞬間便幾乎要脫口而出,我感到相當錯愕,連忙止住了,換上更燦爛的笑臉︰「不會不會的,我可以,妳去忙吧。」但我捏著記事本的手指,卻用力直到泛白的地步。

這時,事務所的大門旋然開啟,吳春覺風塵僕僕的歸來,額上還有著忙出來的汗水,他一見到蕭月眉,臉上就愉悅的綻出溫和的微笑︰「咦?月眉,妳還在啊?」

「我不能在呀!要你管。」蕭月眉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望望我,然後氣鼓鼓的跑開了。

吳春覺盯著蕭月眉離去的纖小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不過隨即整肅精神,將一疊整理好的文件夾交給我,說道︰「總監,抱歉久等了,資料都備妥了,我們趕緊走吧!」

「嗯,好。」我將記事本收到休閒西裝的口袋,帶上文件,和吳春覺一同步出事務所,驅車前往戴浩然在國內的臨時住所。

「這批模特兒名單,已經是我們這幾天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每個都是上上之選,希望這次可千萬別再出問題了!」

吳春覺打著方向盤,彎過一條大的路口,我正確認著文件,聞言不禁抬頭檢視著窗外飛逝的景物,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是啊,希望可以順利吧?」

「總監,你今天好像沒什麼精神,怎麼了嗎?」吳春覺狐疑的問。

我撇頭對著吳春覺露出我那一貫的開朗笑容︰「呵,偶爾憂鬱一下,就每個人都跑來問我,那哪天我搞自閉不就天下大亂了?放心吧,我沒事。」

「也不是說總監憂鬱不可以啦,只是……怎麼說呢……」吳春覺搔搔頭,接著說道︰「感覺不太像你耶。」

「喔?那要怎麼樣才像我?」

一輛卡車從我們的車旁疾駛而過,高分貝的噪音正好壓過我那句用極細微的音量問出來的問題。

「總監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掩去不小心洩出來的思緒,平靜的回答。

有些東西,除非在最要好的友人面前,該讓人看的,我會讓人看,但不該讓人看的,我會藏起來,尤其是自己狼狽的那一面,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這樣過的,以後也會一直這樣過。

因為我不想要變成一個討人厭的傢伙。

「總監不太像是會有煩惱的人呢,不過如果真有什麼煩惱的話,都可以說出來,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哈哈,那可真是謝謝你啦!春叫」

「哇!等……總監我還在開車耶……啊啊,頭髮亂了啦——!還有,我叫春覺不是春叫……」

我肆無忌憚的搓揉身旁屬下的腦袋,那觸感怎麼樣都比不過班班,不過至少這樣的舉動,可以讓我臉上越發虛假的笑容,顯得自然一些。

 

◇         ◇         ◇

 

到達戴浩然的臨時住所,已經是一個半鐘頭以後的事了,為了要有寧靜的創作空間,戴浩然特別在山區裡租了一間別墅,與山林鳥獸為伍,當我們到訪時,戴浩然臭著一張臉出來開門,他一身蓬頭垢面,鬍渣滿臉不說,黑眼圈還非常明顯,一點也不像一個時尚設計師該有的樣子,應該是有幾天沒吃好睡好了。

這讓我想起韶昕,他是個科幻小說作家,忙碌時就算再怎麼瘋狂的趕稿,也不會弄得這樣頹廢,他很愛乾淨,同時也為了讓小鹿一想到,隨時可以撲上去,因此他身上雪白的襯衫,從來不會有一絲絲灰塵停留在上面。

「進來吧!」戴浩然嘴裡叼著一根被他自己咬爛的香煙,丟下這句話就轉身進到屋內。

屋內不用說,到處都是揉成一堆的廢棄紙團,我好不容易在一堆雜物的中間,發現桌子的身影,在不破壞任何一張設計圖的前提下,我小心的清出一塊地方,放置帶來的大疊資料︰「老師,這些是我們最新的模特兒名單及資料,請你過目。」

戴浩然毫不心急,悠哉的踏過滿室的混亂,從櫃子裡拿出一瓶酒,倒進杯子裡,和著香煙小酌了一番,他點點頭,示意他有在聽。

我接著說︰「還有,我們手邊有幾款衣服還缺了一些配件,應該還在老師這邊,可能需要老師提供給我們,啊,可以的話,我們會在這裡等到你決定人選,畢竟時間緊迫,有些事情還是盡早決定的好……」

「配件。」戴浩然手指著地下室倉庫的方向︰「自己去拿,不用再跟我報備,不過要是挑錯了,我唯你是問。」

吳春覺在一旁,臉色都發青了,然而我倒覺得頗自在,身為藝術總監,這樣的錯誤當然不可以犯,畢竟,當初戴浩然會選擇席奧,也是因為我的品味勉強可以入得他眼的緣故,若是讓他失望了,後果便不堪設想,由此可知,和戴浩然合作,一直都很有挑戰性。

「是,我知道了,那麼人選……」

戴浩然不懷好意的笑笑,打斷我的話︰「那堆東西有得你翻了,等你們出來,我就會告訴你們,去吧,時間不等人的。」

我趕緊拉著已然呆立的吳春覺,迅速往倉庫移動。

進入倉庫,放眼望去裡頭的各項物件,比如衣服、鞋子、小飾品,都整齊的編號掛好、擺好,或者收在白色的盒子裡,有一些一看我就知道肯定是要出現在秀場上的,有些則必須花時間猶豫一下,至於盒子裡的,當然要一個個拿下來檢視,再一個個收好放回去。

吳春覺一陣暈頭轉向︰「天哪,總監,這要挑到什麼時候啊……」

「我也不知道,只管挑就是了。」

……就這樣,等到我把所需的物件都挑齊了,又過了幾個鐘頭,吳春覺一臉已經累翻了的模樣,但我卻顯得精神奕奕,畢竟還算是自己喜歡的工作,再累也是會有樂趣的。

「好,結束了。」

聽到我這樣說,吳春覺明顯鬆了一口氣,埋頭一起幫我收拾。

正當我要從西裝口袋拿出記事本準備記錄清點時,赫然察覺記事本不在自己身上,我頓時臉色大變,趕緊拉著身旁的人問︰「春覺,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記事本?」

「呃?總監你不是都帶在身上的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

到底被我收到哪裡去了?事務所嗎?

可我明明記得我那時候收進口袋裡了才對啊?

倉庫的地上、櫃子上我都瞧過,沒有。

摸遍了全身上下,還是沒有。

吳春覺見我慌張的模樣,趕緊安撫道︰「放心,我們又沒去哪,不會丟了的,說不准是在車上,等會兒我們回車上看看。」

「嗯……」

在爬上從倉庫通往客廳的樓梯時,我緊張的沿路尋找,記事本是掉到哪裡去了?怎麼我都沒發現呢?

那裡頭都是工作上的重要內容,不見了就完了,何況,那裡頭還有、還有……還有班班的照片,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要丟失了。

「好慢哪你們!」

戴浩然老早就在外頭等著我們,他又回復成原來大設計師的模樣,身上的打扮相當具有個人特色且恰到好處,清理乾淨的臉上顯得神采奕奕,似乎有什麼好事發生。

「老師,我們挑出來的就這些了。」

「啊,說過不用跟我報備的嘛,何宇龐,來來來,你來這裡。」

戴浩然難得眉開眼笑,拉著我就往沙發上帶,我有些迷糊的隨他擺弄,吳春覺也詫異的呆在一邊。

戴浩然拉過一張椅子自己坐下,拿起我們整理給他的那一堆模特兒的資料,難掩雀躍的將那些都攤開在地上︰「我問你,這些模特兒是全部了嗎?」

我被他問得都糊塗了,忙不迭的點頭︰「是,是全部了。」

戴浩然立刻大大揚起嘴角,好看的眼睛都瞇成一直線了,他用有些促狹的口吻說道︰「你騙人——」

「不,真的是全部了,原本還想再網羅一些的,無奈檔期排不上,所以……如果老師還需要更多模特兒供你篩選……」

「你說這些是全部,那這個呢,資料裡怎麼提都沒提?」

也不等我把話說完,戴浩然就直接插話,他倏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起初照片因為被窗外的夕陽弄得有些反光而顯得模糊,待我瞧清楚了,班班的身影赫然顯現,我震驚不已。

「要不是你的記事本掉地上,讓我發現這張照片,否則你是要藏到什麼時候?該不會是秘密武器吧?不管怎麼樣,這個人太棒了,正好合我胃口,我要他當我的壓軸,你這幾天立刻安排面試,我要親自見他,沒意見吧?」

戴浩然一臉喜色,堅定的宣佈。

「啊啊……那麼老師你是決定了?太好啦!呃,不過我們事務所有這號秘密武器我怎麼都不知道……總監?」

我的臉色慘白,直到吳春覺推了我肩膀一下,我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想起什麼似的猛然站起身,從戴浩然手中用力抽回班班的照片,大聲的喝道︰「不行!絕對不行!」

尷尬的氛圍繼我前所未有的嚴厲拒絕之後,便迅速擴散開來,吳春覺也好、戴浩然也好,皆是頭一次見到我這般失控的模樣,一下子反應不及,數秒內都沒有任何動作。

戴浩然的臉色明顯暗了暗,良久才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背後靠緊椅背翹起二郎腿,右手輕輕摩挲下巴沉吟一聲,隨即開口說道︰「……好吧,請他要加多少錢,我照付就是。」

我垂下視線,試圖隱藏已然暴走的情緒,然而捏著班班相片微微顫抖的手,還是背叛了我。

「不是錢的問題,牠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很抱歉,我必須請你放棄。」

班班,是我內心一塊不想讓外人染指的神聖領域,牠被我關在家裡的同時,也關在我的心裡,只有我才可以碰觸,同理,牠只能在有我、以及我認為安全的地方活動,比如韶昕、比如阿威、比如鐘醫生的身邊,或是相片的框框裡。

若說韶昕有生理上的潔癖,那麼我便是有心理上的潔癖,假著保護班班的名義,事實上是無法忍受只屬於我的秘密,在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被第三者知道而已,因此,一旦遭到觸犯,我便會強烈抵抗,腦袋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想起眼前這位興高采烈要班班當他模特兒的人,是席奧本年度最大的客戶、象徵了事務所這一年最豐碩的收益。

凌駕於憤怒之上的更濃烈的情緒,慢慢腐蝕了我自己營造出來的那個,屬於事務所的『何宇龐』,而我無力阻止傷口的惡化。

戴浩然從口袋抽出香煙點上,透過裊裊升起的煙霧,彼此的表情更顯撲朔迷離。

「他不是模特兒也無所謂,我說了,我要他當我壓軸,非他不可,清楚嗎?」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委約、弄得兩敗俱傷也要達到目的了,多麼不可理喻的要求。

「老師,還是有很多不錯的人選,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還有總監,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不過既然你有他的照片,想必是熟人吧,不如我們先拜託看看好不好?說不定他願意當模特兒呢……」

吳春覺眼見態勢不妙,趕緊介入打圓場,希望能有轉圜的餘地,不過很可惜——

我忙得很,沒時間陪無理取鬧的人玩耍。

當我重新抬起頭來,臉上已重新展露出笑容,我緩緩的上前,在離戴浩然幾步的距離停下,微微彎身,伸手拿下戴浩然咬在嘴裡的煙,無視於對方瞬間皺起的眉頭,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老師,我們這行業,有一項不成文內規,不曉得你聽過沒有。」

—『禁止採用半獸寵物模特兒』—

「照片裡的這個人,你看清楚,哪,看清楚,見到耳朵了沒有?是豹呢,很漂亮對吧?我也覺得很漂亮,本大爺養的寵物當然漂亮,也夠帥氣,很不巧,就因為牠是寵物,所以沒辦法當你的壓軸,我也不會答應的,懂嗎?」

滴答。

「當然,如果你堅持,我還是可以遷就一下,不過正如同你所知道的,會使用寵物當模特兒的,只有寵物專賣店相關產業而已,寵物原本就是一種『美』的事業,尤其對我們這一行,如果大家高興,大可以找個地方養一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完美模特兒,想要什麼類型,就有什麼類型,甚至超越人類的美……但顯然是不可以這麼做的呢,老師。」

滴答、滴答。

「如果你想要背著害得遭到寵物取代的『人類』模特兒沒飯吃的罪孽的話,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小黑豹剛破殼,蜷縮著小身子,濕漉漉的豹耳朵貼在像黑曜石反射著耀眼光澤的髮上,不久,便皺皺小臉蛋,可愛的叫出哇吼一聲,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露出小小銳利的牙齒,舞動手腳和豹尾巴的同時,也睜開了眼睛,貓科動物特有的瞳孔裡,倒印出金黃色的我,小黑豹動動小鼻子聞了聞,然後撇頭咬上我忍不住一直戳牠軟嫩臉龐的手指。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班班。』

班班吼叫一聲,同意了。

當時的我,笑得好開心。

但現在的我,正開口說著否定牠、貶低牠的話語,彷彿牠的存在就是一種罪,自己的話把自己內心割得血流如注,而癒合之日遙遙無期……實在是太可笑了。

在我腦裡轉著這樣的想法時,有人卻先我一步大笑出聲,宏亮的笑聲傳遍大廳,空氣中的緊繃感立刻消散,只餘下兩個狀況外的人,看著以難搞出名的戴大設計師笑得捧腹彎腰。

戴浩然樂不可支,連眼淚都笑出來了︰「何宇龐,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像小鬼一樣,性格真差呢,之前和我談生意的人到底是誰啊?」

對於這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我不免一愣,看著戴浩然愉悅的笑臉,我忽然回想起我那燦爛無比、充滿著愛與青春的高中時代——

下課時間,總是在教室一角默默讀書的憂鬱系少年,在終於忍受不了我永無止盡的喋喋不休時,緩緩放下鉛筆,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冷冷的問道︰『你……有雙重人格嗎?』

我不滿的鼓起臉頰︰『耶?我有嗎?你是這樣評價我的?好過份,我可是打從心裡覺得你是個超酷的傢伙耶!韶昕同學。』

『……是嗎,可我明明覺得你打從心底就討厭跟我打交道呢。』

『怎麼會,才沒有這回事咧,我說,你也不要一直讀書了,會變成書呆子喔!』

聽見我的否定,韶昕沉默了,久久才接著說道︰『……算了,反正我應該也會一直討厭你吧。』

『哈?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嘛!』

——因為你是白痴。

戴浩然不顧我瞬間的詫異,站起身使勁的往我肩上猛拍,將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既然是寵物,那就沒辦法了,難得牠和我的靈感一拍即合呢,真是可惜,喂,你!」

突然遭到點名的吳春覺驚得跳了一下。

「把東西收拾收拾,和你家總監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討論。」

戴浩然擺擺手,乾脆的下了逐客令,然後重新掏出香煙點上,習慣性用牙齒咬爛。

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茫然過後,我低下頭,將從戴浩然嘴裡抽出來的煙,乾淨的撚熄在桌上滿是煙屁股的煙灰缸裡,接著默默拾起所有在地上的資料,再抬起頭時,我已將曾經失控的痕跡抹得一乾二淨,換上原來社交工作模式,笑吟吟的說道︰「那一切有勞老師,我們先回去,改日再來拜訪。」

戴浩然背對著我們,拿起空空如也的酒杯晃了兩下︰「呵,行啊,不過我說……這樣你累不累啊?」

已經和吳春覺走到門口的我,聞言不禁停下腳步︰「……累,可是若不這樣,是談不成生意的吧?面對『客戶』,這樣就很夠了。」

戴浩然再度大笑出聲︰「真是意外的討人厭哪……。」

我不置可否的聳聳肩,頭也不回的離開戴浩然的臨時住所。

吳春覺先去開車,我就這麼停頓在大門口欣賞了一下逐漸要隱沒山林的美麗夕陽,大片的金黃顏色,妝點了每一根在風中搖曳的枝葉,產生繁複的光線折射,這樣的光線,會讓班班的眼睛,看起來更加漂亮,我嚮往那樣閃閃發亮、純粹的美麗,彷彿那是我這輩子都追求不到的,即便到了放棄本家繼承權,當一個在外頭『不務正業的少爺』的現在,我仍然是這樣想的。

在回事務所的路上,吳春覺不斷用斜眼瞄著我,我忍不住笑了︰「幹麼那種表情?不會是身體不舒服了吧?」

「啊……沒有、沒有。」吳春覺慌張的移開視線專心開車。

——我私底下養了不曉得拿來幹麼的大型寵物,又笑臉吟吟的出言諷刺,不小心發覺我另一面的吳春覺嘴上說沒有,心裡卻怎麼想呢?

我張口咬住手指,下顎漸漸使力。

如果,被班班知道了另一個不同的我,那個連我自己都唾棄的人,牠還會不會毫無保留的,將所有的愛都給我呢?

討厭一個人,是很快的啊……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不覺得自己哪裡可憐,你們與其在我身上投注過度氾濫的同情心,不如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如何?』

不在乎他人的看法,無視他人竊竊私語,輕易說出這種話,我辦不到。

對我而言,這樣的行為簡直是不可原諒,卻又羨慕不已。

但我永遠都無法成為韶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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