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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我是這世上最瞭解你的人

徐珂有陣子沒做夢了。

 

她夢到過去和臨潯還在孤兒院時,院長媽媽帶著孩子們去海邊堆沙堡的那一天。

 

當時的天空很藍,呼息間能嗅到海水濕咸的氣味,孩子們嬉鬧的笑聲此起彼落,夾雜著院長媽媽和老師們管教頑童的呼喝聲。

 

年僅七歲的徐珂穿著一件被洗到褪色的碎花裙,跪坐在潮濕的沙灘上全神貫注地給沙堡塑形,臨潯則跑去幫她撿貝殼,好讓她晚點裝飾城堡用的。

 

不知過了多久,徐珂注意到到臨潯撿貝殼花費了太長的時間,抬頭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身影,正巧看見臨潯一步一腳印踩進海水里,半截身子都陷入水中,望著無邊無際的海平線,眼底流露出一絲嚮往和痴迷。

 

徐珂深怕他被海浪捲走,扯著稚嫩的嗓子叫他回來,臨潯如夢初醒,急忙轉身回到沙灘上。

 

徐珂牽住他冰涼的手,「你到底怎麼了?」

 

臨潯眨眨眼,意識仍舊有點恍惚,「總覺得大海在呼喚我。」

 

徐珂笑道,「可是我一喊,你就回來了。」

 

臨潯摸了摸她的頭,「和大海相比,當然是你的排序優先。」

 

這段記憶隨著時間被沉澱至腦海深處,直到夢境主動翻出,她才回想起來。

 

臨潯對她而言就像是最親密的朋友,即便兩人後來分別被不同家庭領養也沒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長年以來一直保持聯繫。

 

臨潯相當護著她,他會悉心照料生病的她、在她闖禍時出面幫忙擦屁股、在她躺在草皮上打瞌睡時為她遮擋陽光,總是無怨無悔地付出,就連未婚夫妻的這層關係也是臨潯幫忙應付她養父母而來的。

 

他的性格簡直能用可怖這個詞來概括,徐珂很難在社會上找出第二個像他這般對她無私奉獻的人。

 

這能稱之為愛嗎?徐珂並不覺得。

 

她反倒覺得臨潯病態得不正常。

 

徐珂睡得很沉,再度被一雙無形的手拽入下一層夢境。

 

這個夢境仍舊和她的童年經歷相關,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件,她整個人以第三視角的形式觀察著事件的經過。

 

孤兒院附近有一座後山,院長媽媽不止一次嚴厲告誡過他們不得在沒有老師陪同下隨意進出後山,但孩子們好奇心重,大人越是禁止,孩子們越要在大人看不見的時候偷雞摸狗,尋求刺激。

 

直到某年嚴冬,孤兒院有位十六歲左右的瘸腿男孩失蹤了,再被發現時已經是隔年春天,屍體形成腫脹可怖的巨人觀,漂浮在後山的一條溪流中。

 

後山被圍起一條警戒線,現場來了很多警察及法醫,院長媽媽也被帶去警局問話,孩子們各個惶恐不安。

 

「是徐珂殺的,她才是兇手!我聽說警察在死去的鐘宗岩口袋里找到了她的手帕。」

 

不知道是哪個孩子起的頭,等徐珂得知這個謠言時,幾乎整間孤兒院的孩子都將她視為殺人兇手。

 

臨潯在他們驚懼憎惡的眼神下牽著她的手,輕聲道,「真是太傻了,別理會他們。」

 

徐珂衝他笑了笑,沒說話。

 

一位江姓警官找她問話,同樣提到了他們在鐘宗岩的口袋里找到她的手帕。

 

徐珂告訴他,「那條手帕是我的沒錯,但是我不明白鐘宗岩拿走手帕的用意是什麼。」

 

江警官皺眉,「那麼你上次發現手帕不見是什麼時候?」

 

徐珂想了想,「大概是兩三個月前吧,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了。」

 

線索到這兒斷了大半,警察們沒有放棄,繼續向其他孩子及老師們打聽鐘宗岩生前是否有跟哪個孩子起過衝突及他人對死者的評價。

 

老師們對鐘宗岩的評價大多是負面的,他的右腿意外殘疾,性格陰暗乖戾,不服管教,甚至會帶頭欺負別的小朋友。

 

他身體殘缺,這些年始終無人願意領養鐘宗岩,他因而變成孤兒院裡年紀最大的孩子。

 

有個和徐珂關係較好的女孩子鼓起勇氣告訴江警官,「鐘宗岩喜歡徐珂,會故意捉弄她,有一次還拿剪刀去剪徐珂的裙子,被徐珂打了一巴掌。」

 

鐘宗岩生前是一個不讓人省心的熊孩子,偷竊逃家都是家常便飯,徐珂的一條帕子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根據法醫解剖得出的結果,鐘宗岩極有可能是失足摔在結冰的溪流上,震碎冰面後掉進了水里,在絕望中溺水而死。

 

問題來了,鐘宗岩為何非要在寒冷的冬天里孤身一人跑到後山去?

 

當時的大雪掩蓋了所有痕跡,警察們花費了大半年查案依舊沒有結果,這起案件只能被草草結案。

 

臨潯向老師要了些針線材料,重新給徐珂做了條手帕,他的針線活很好,看得出是心思極細且耐心十足的人,徐珂在旁邊看著他飛針走線的模樣忍不住恍了神。

 

「怎麼了?」臨潯咬斷線頭,笑著問她,「看入迷了嗎?」

 

「我在想,為什麼大家懷疑我是殺人兇手時,只有你願意站出來為我說話?」徐珂說。

 

臨潯放下針線,雙眸溫和地迎上她的目光。

 

他的眼睛是深邃濃稠的黑,透著清淺溫潤的色澤,長了一張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精緻面相,眉目如畫,尤其他本身性格溫善有禮,教養極好,沒有一個師長不喜歡他的。

 

臨潯伸手捏了捏她的鼻頭,溫聲說,「因為我是這世上最瞭解你的人。」

 

「那我呢?」她問,「我足夠瞭解你嗎?」

 

男孩搖頭,語氣遺憾又委屈,「可能還不夠,我希望你能再多瞭解我一點。」

 

「少來。」徐珂笑道。

 

那時候的徐珂想著,即使將來他們被不同家庭領養,她還是會和他保持聯繫的。

 

他們會當一輩子的摯友。

 

畫面忽然定格,徐珂抬手暫停了這場夢境的時間。

 

這些年為了寫作,她會有意識地在夢境里學習掌控時間、建構合理的框架、記住每一個細節,這種行為能幫助她增加對夢里事物的記憶,並且將夢中得到的靈感及啓發套用在自己的小說中。

 

要做到暫停夢境時間是有難度的,她反覆練習了數年才抓到訣竅。

 

徐珂邁開腿,彎身蹲在還是個十歲小孩兒的臨潯身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臨潯的面孔。

 

孤兒院死了一個鐘宗岩,對於當年幼小的徐珂來說不足為懼,她更在意的是群體態度。

 

在孩子們缺乏安全感、驚慌失措地猜測著兇手的真實身分時,徐珂成了替罪羔羊,這件事對她而言就像是遭到群體背叛,昔日玩得好的玩伴們不願意接近她,也不敢為她辯護,就怕自己也成為下一個被排擠的對象。

 

只有臨潯不在乎,時不時為她出聲發言,努力捍衛她的尊嚴。

 

他的形象優良,是師長的心頭肉,是孩子們崇拜的榜樣,於是慢慢地有更多人願意為徐珂說話,各個態度出現極大的反轉。

 

這是很有趣的現象,現在的徐珂回過頭審視這段塵封將近二十年的往事,發現更多當年自己沒有察覺到的細節。

 

徐珂湊近了小臨潯,距離近到嘴唇幾乎要貼上他的臉頰。

 

她凝視他的雙眼,溫溫柔柔地吐出一句話。

 

「阿潯,說謊的人要吞千根針。」

 

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臨潯。

 

哪怕是現在寄生在臨潯身上的那頭怪物,都比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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