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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扮演》

作者
/ 旁聽生
類別
文學小說 | 校園愛情
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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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戀人扮演》

我的人生一直都很無聊。

就好比電車一樣,每天穿梭於同一軌道,看着同樣的景色。

*

今天,我多了位室友。她的行李很少,做事也很俐落,不用個子和力氣比她高和大的我幫忙就快速整理好一切了。還未待我報上名來,她便率先開口了,提出了一個古怪的請求——

「石村同學,你能暫時扮作我的戀人嗎?」

「誒?」

我當下的反應是這樣自然的。

可能因為是同班同學,所以她知道我的名字。她的「事跡」我也聽聞過不少。她的名字叫良川棗。長相可愛、身形矯小,完全是男生們最喜愛的類型。也因此,她很受歡迎。經常有男生冒名向她告白,但都被她拒絕了。可是男生們還是死纏爛打,所以她一直都很困擾。聽說現在也有女生們開始向她告白了。

看向她誠懇的眼神,我知道她是認真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選擇我。

「對自己過分廣大的市場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來跟我告白的男生大部份都一臉想上我的樣子。我才不要輕易把自己寶貴的處女之身交給那群油膩的男生!但他們真的很麻煩!即便拒絕了還死纏爛打,到現在還一直跟蹤我、偷聽我和別人聊天。所以我在想,只要我跟他們說我已經交往了的話他們可能會稍微收斂一點。」

良川同學抓緊我的雙手,把所有憤怒和渴求的表情全寫在臉上,七情上臉地向我訴苦道。

說起來,她說話真直接呢,而且⋯⋯甚至有點自大。

「那⋯所以⋯⋯為什麼是我?要找個人幫忙做你戀人至少應該找個男生吧?」

雖然我並無任何歧視同性戀的意思,但正常人也會這樣想吧?

「當然要選擇你了!首先,選擇女生的話。既可以拒絕女追求者,又可以令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們覺得我是同性戀,然後知難而退。然後,選擇石村同學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你足夠冷漠了!感覺就算要跟你接吻,你也只會一臉臉無表情地帶過。」

的確,我可能真的會是一個冷漠到這種程度的人。

「我需要這樣一個冷漠的人。 畢竟⋯⋯如果在扮演戀人的過程中真的愛上了我的話,我反而會很困擾的。」

又是這副一臉自大的模樣。雖然有點叫人不爽,但⋯⋯做她的偽戀人可能會比我現在的生活沒那麼無聊。不管怎樣,既然她有需要,我又這麼適合,就幫她一把吧。

「那,好吧。我答應你。」

沒有帶太多的懷疑,我爽快地答應了。

*

首先要做的是跟良川同學牽着手上學。

我有提出過反對的——「並不是所有戀人都必須牽手吧?只要我們走得貼近一點不就可以了嗎?」但被良川同學給駁回了。她一臉謹慎又興奮地說着「不行!要牽手才更像一對親密的戀人吧!」。我這時才意識到,她原來思想還挺少女漫畫風的。說避開追求者可能只是其中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則是——她本人想感受一下戀愛的感覺。或許只是想感受一下但未有想與人交往的想法,才找我吧。不過,像我這樣的人更加不可能給予她什麼想象中「戀愛的感覺」就是了。

我不禁回想,到底自從小學我多久沒有跟別人牽過手⋯⋯

她讓我牽起她的手再邁步前進。我們就這樣拘謹地站在宿舍正門,被迫牽手後才能前進。

我倒也沒什麼所謂,便照做了。

我把手伸進良川同學手心,輕輕彎起並牽起她的手。

良川同學的手就如同她的身形一樣矯小。手指細小而修長,觸碰起來就像直接碰着她的骨骼一樣,感覺不小心一點都會隨時把她的手指折斷。所以,我沒敢太大力,只像牽小孩般小心翼翼地牽着她。

能感受到良川同學的體溫。明明現在正值炎熱的夏天,可是她的手心卻沒有冒汗,反而顯得和暖。這令早已熱得汗流浹背的我不禁有點不好意思。

「我說,我的手心都冒汗了,不如不要牽了吧。」

「不要!人家就是喜歡你牽着我的手!」

良川同學發揮一個麻煩女友應有的演技,鼓脹雙頰故作生氣地說。

「好吧好吧。」

我也配合她,微笑着附和道。

路上,良川同學手舞足蹈地談天說地。明明我這人無聊又冷寞,她卻彷彿比平常跟自己朋友聊天時表情更誇張、心情更激動。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地方吸引到她。或許只是因為我不懂開話題,跟她也沒什麼共同興趣,她才這麼努力地聊天吧。為了使氣氛不要那麼尷尬、為了使我們表面上看起來更像一對普通的情侶。看來她的追求者真的弄得她很困擾呢,不然也不需這麼努力吧。

看她一副賣力又可愛的樣子,我不禁想給她一點鼓勵。

手不自覺伸出,放在良川同學的頭上輕輕一撫。

「你、你幹什麼啊?」

良川同學嚇了一驚,摸着頭彈開了,臉上還帶有一絲淡紅。

是太突然嚇着了吧?

「啊、沒有。只是⋯剛好想這麼做而已。」

我把那只手縮起並放在後腦勺上搔了搔,笑道。

「真是的⋯⋯下次請事先說一說嘛。」

「是的是的、對不起。」

*

午飯時間,我們來到天台一起吃午餐。

根據良川同學說,在天台吃午飯有種莫名浪漫的感覺。的確,少女漫畫好像經常有這種怪浪漫的俗套情節。反正平常都是一個人吃午飯,也不用將就他人。我也沒什麼所謂,便爽快答應了。

「餵我。」

良川同學若無其事地彈出這麼一句。

真麻煩呢,雖然我並沒什麼所謂。

餵別人什麼的,我也還是第一次。調教角度、一勺食物該多大多小什麼的我都一竅不通。所以,我沒多想就憑感覺來了。

良川同學張開口,一口吃下了我遞給她的食物。雖然我不是很懂,但如果要特意給躲在不知何處的追求者看見我們的親密舉動的話,不是應該更慢一點嗎?畢竟也不知道那些所謂的追求者是不是時刻看着我們。但良川同學的快速,就像本來已經急不及待,沒有多想便吃下了一樣。

看向良川同學誠意拳拳地也遞了一勺食物到我嘴邊,我沒多想就吃下了。她那勺食物端得剛剛好,感覺不是經常餵別人或反覆練習是調教不了那樣精準的大小角度。使我的口腔能剛好品嚐到每一口食物的味道和層次。

「你經常餵別人嗎?」

我又忍不住問道。

「才沒有!」

先是自然反應下的一句。接著,良川同學避開我的視線,含着勺子含糊地說:

「這次是第一次啦⋯⋯」

那肯定是事前功夫準備得很足吧。

看向她臉上泛起的一絲淡紅,我不禁覺得眼前努力的她還挺可愛的。

*

「接下來是膝枕!」

飯後,良川同學興致勃勃地說道。

真是的,這個發號施令的模樣⋯⋯如果我是在她背後躲藏的追求者,肯定早已露餡了吧。

我雙膝跪坐,向良川同學說:

「可以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這是第一次,只見良川同學吞了一口口水,緊張兮兮地躺到我的大腿上。

「真舒服。感覺能好好睡上一個午覺。」

良川同學側躺着閉起雙目,帶着疲倦的聲線說道。

「那你睡吧。」

我也配合她的悠哉,淡淡地說道。

「嗯⋯⋯」

良川同學就像迫自己一定要把話說完一樣拖着疲倦的語氣繼續說道:

「真希望這刻可以持續下去。」

也不知道是配合氣氛的演技還是真實的心底話才讓良川同學這麼說。

我下意識便回話了。

「嗯。也是呢。」

比起是自己想說出這句,更像是話語逕自來到喉嚨,而我只是吐痰般把它吐出來而已。

良川同學沒有回話,也沒有給予任何反應,估計是睡着了。我則看着她的睡顏,靜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其實我也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但不知為何,此刻我只想看着良川同學的睡顏。

銀色的髮絲筆直而分散在我的雙腿上,在正午陽光照射下顯得璀燦。髮質真好呢,感覺很順滑。耳朵的形狀很漂亮,仔細一看才發現在前髮的掩護下原來良川同學有配戴耳環。是一種典型不花俏的金色環狀耳環。與她真相襯呢。皮膚白皙、毛孔也很小。膚質不油而且看起來很光滑,怪不得別人都認為良川同學是一個美少女了。長長的睫毛微微上翹,像外國人一樣漂亮。鼻子尖尖、臉龐小小的,真是一副像小蘿莉一樣矯小可愛的臉。彷彿随便觸摸會破壞這份美麗一樣,我還是就這樣觀賞吧。

越來越覺得自己這種懶於梳理儀容、內心冷漠的傢伙與她不相配了。

明明她應該也知道,找我來扮演她的戀人是多麼不可置信,但為什麼又會執著於我呢?

照她所說的話,應該是因為覺得我內心的冷漠足夠強大;使她不管做出什麼,我也不會喜歡上她,才選擇我吧。既然是這樣的話,接下來我也扮演好這個角色吧。

*

就這樣維持了一個多月。每天重複着同樣的事。我還以為會變得有趣起來,但原來到頭來只是重複的事不同了,我的生活依然一成不變,沉悶孤獨。

不過可能因為一直重複,所以我也從最初的不習慣變得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這個角色。我和良川同學之間也變得更加熟悉了,現在已經發展成互相叫名字的關係了。不過,說到底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改變。

今天是星期天,父母讓我回家與從外國回來的姊姊聚餐。由於已經事前通知了同房的良川同學,所以今天放學我就直接回家了。

在等待電車來臨時,我瞧見良川同學剛好也在對面月台候車。

——她是要回宿舍吧?

她正獨自一人玩手機,所以似乎注意不到我。

視線不自覺定睛於她。

明明就在眼前,彷彿伸手可及。可是,我們的實際距離卻相隔整整兩道車軌。

我沒有把視線定睛於她很久。不一會兒便把視線轉回自己的手機了。

居然有朋友私訊我。

我帶着好奇點開通知。

原來是隔壁班稍微交好的乃木同學。

“聽說良川跟你交往了,是真的嗎?”

果然是校園頂尖受歡迎的美少女。消息傳得真開揚。

“嘛。算是吧。”

“「算是」是什麼啦?吵架了嗎?”

“倒不是。但事情有點複雜。有空跟你說吧。”

“沒事就好。我看你們挺甜蜜的,還有點羨慕。”

“嗯。”

我沒有把內心所想化作文字傳送出去,只是簡短回覆後便關掉手機。

與此同時,電車也來到了。

我把手機放進口袋,抓一抓緊單肩包肩帶以調節好其位置。接著,連同為數不多的其他乘客一同走進車廂。

對呢。對於不知事情來龍去脈、只能看表面的「其他人」,肯定會覺得我們很甜蜜吧。但實際上是,除了表面這層關係,我們什麼都不是。我們不是真實的情侶,甚至連朋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

*

走出車站,經過一段小路後便來到一棟公寓。2樓靠邊的居室就是我的家。

家人們都像招呼客人一樣熱情地招待我和剛從外國回來的姊姊。令我比起回家,更像是到達了某間服務周到的酒店一樣。我們很快便吃過飯,留下我跟姊姊在客廳閒聊。

「冬夏,最近過得怎樣?」

「還好吧。」

「聽說你還交女友了。」

「等、不、不是這樣啦。我們是偽裝成戀人以躲過她的追求者,所以並沒有在交往啦。」

不知為何,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明明語氣坦蕩蕩,但內心卻像刻意隱藏着什麼。

姊姊像把我想隱藏的「什麼」看穿了一樣。她托起腮把視線筆直地固定在我身上,開啟調侃模式。

「嗯~是啊?其實冬夏你有時還有點天然呆的。」

又是這樣。持着自己比我年上且戀愛經驗豐富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什麼嘛⋯⋯」

「嘻嘻,沒有啦。那你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朋友、吧?」

「真猶豫呢。」

「因為我也不知道。撇掉「戀人」這個身份,我跟她可能只是普通同學也說不定。」

頭部不自覺下移,我下意識發出悲傷的語氣。

為什麼我要悲傷?我不想跟良川同學只成為普通同學的關係嗎?

「是呢。嘛,怎樣都好。我這次回來想跟你說的是,都高三了,冬夏也是時候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了。想做的事、想付出努力追求的成果,這種事你也該是時候想想了。」

啊,又是這種迫人長大的話語。正是因為待在家中經常被母親這樣念我才特意搬到宿舍住。

「行了、行了。」

因此,我敷衍了事。

*

翌日晚上,我回宿舍了。

回宿舍的那段路,我冷靜下來並開始思考。

其實姊姊說得沒錯。我也該是時候思考自己的未來了。

但真的會有嗎?某些我想做的事、想付出努力追求的成果。

這麼想着想着,我回到了宿舍。

一打開門,只見良川同學穿著單薄的睡服和圍裙,擺出妖豔的姿態以引誘的語氣向我問道:

「歡迎回來,冬夏!你想先洗澡、先吃飯、還是先 • 吃 • 我 ?」

「什麼鬼⋯⋯」

我半垂眼簾,毫不掩飾內心的無奈淡淡回應道。

「哎呀,人家想念你啦~」

良川同學先提高音量像想特意說給某人聽般說道。

接著,她扭頭觀望四周。在不知確認什麼了後,才煞有介事地向我低語解釋道:

「最近他們連宿舍也不放過,會神出鬼沒地監察我的一切行動。所以我們必須先發制人!」

但這裏不是女子宿舍嗎?難道只是想像這樣說說而已?

嘛,看她一副認真的樣子又不像在說謊。姑且還是先相信吧。

「那⋯⋯先吃你。」

我不情不願地配合道。

良川同學也很識趣,裝模作樣地一把扯我進房並關上房門。

*

自從關上房門後良川同學便一副很忙的樣子。手忙腳亂地在廚房、浴室和客廳穿梭,不知在忙些什麼。

「冬夏先去洗澡吧,晚飯快好了。」

「嗯。」

我把單肩包掛起,拿出梳洗衣物後便進入浴室。

啊。已經是先放好水了,而且水溫的調節剛剛好。

原來是這樣啊,良川同學剛才是特意去為我準備浴室吧。

真好呢。

*

洗澡後走出浴室,晚飯已經準備就緒。

嗚嘩,整桌都是我喜歡的食物。

「今天怎麼了?」

我驚訝地問。

「慶祝你回來。」

「我只是離開了一天⋯⋯」

良川同學以曖昧的語氣繼續說:

「但也足夠讓我想念冬夏了。」

明明已經關上門、每間房的隔音也良好,理應不用再裝。可是,良川同學還是以曖昧的語氣這樣說了。

到底是真實還是演技,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她又怎會喜歡上我這個冷漠又不起眼的人呢?所以說只是一個演技吧。

還是說,她很厲害地猜到我因正在思考將來而感到苦惱,看我一臉提不起勁的樣子就煮我喜歡的食物逗我開心?

不不不,這層次也太高了吧?

還是字面上地接受她的句子吧。

「嗯。謝謝你,棗。」

*

翌日,在我們牽着手上學的路上,我們碰見了良川同學的朋友們。

「棗,你說和石村同學在交往,這是真的嗎?」

她們毫不猶疑便走來搭話了。還搭着良川同學的肩膀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

良川同學並無放開我的手,甚至握得更緊了。

「真的啦!」

良川同學像這樣笑道,並牽着我逃跑了。

*

晚上,我們如常互說晚安後便關燈睡覺。

雖然自從早上的事之後良川同學表面上並無任何變化,但可能是因為每天都在一起的關係,我察覺到她內心好像總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我並不知道那點「不一樣」具體是什麼。我跟良川同學也算不上什麼特別親近的關係,所以看她沒說我就沒多問了。

啊。

鼻息逐漸靠近,打斷我的思緒。

但這鼻息不是我的。

良川同學嗎?但現在時間尚早,她應該知道我還未睡着的。

雖然不知道她是想怎樣,但我還是繼續閉目,打算任由她。

鼻息逐漸靠近側躺的臉龐,能嗅到一股簿荷的清香。

是良川同學潤唇膏的氣味!

也能隱約感受到一股急速而規律的跳動。

我的內心很平靜,也就是說——

這是良川同學的心跳。

她把唇拱過來了,而且還心跳加速。

這怎麼想都是想接吻吧!?

但她應該知道我沒這麼快睡着的吧?特意挑這個時間點做這種事是想怎樣?想特意被我發現?還是想我繼續裝作若無其事?

在這樣反覆思考的狀態下,我還是下意識張開眼了。

良川同學看見我張開雙目後,嚇得就這樣靜止了一秒。也是在這一秒,我看清了她的臉龐。

碧綠的眼眸毫無雜質般清澈,還透露着一點如露水般純淨亮麗的白光。皮膚在月亮微弱光芒的側照下竟然還能發出光輝。對的,眼前這個美少女就是這麼神奇。

她的光芒並不需要依賴外物觸發。就像本來就自帶着這股耀光一樣,奇妙又吸引。

不知為何,內心突然平靜了。甚至出現了某種奇怪的感覺。

良川同學愣了一下,立即把頭退回去。她依然坐在我床邊,低着頭不斷揮動雙手,害羞又緊張地解釋道:

「這、這是有原因的!今早、她們不是懷疑我們嗎?所、所以,我就在想,是、是不是我們的舉動還不夠親密呢?什麼的。我、我們必須在學校裏更、更加明顯地親密了呢。所以、這個、那個——」

我以一個在她臉頰上的輕吻打斷她的說話。

感覺是意識上想這麼做。看向她害羞的神情,不自覺就想親上去了。像想讓她冷靜下來;像想告訴她這樣的她很可愛⋯⋯什麼的。

一定有更多種方法,不用以這種曖昧的方法傳達給她——這點我當然是知道的。

不過,可能是我的自私吧——作為「戀人」,想以「戀人」的方法安慰她。

良川同學嚇了一跳,一臉驚愕地摸着被我吻的地方,什麼都沒說地看着我。

「你想這樣做吧?唇的話暫時還是不行的,但只是臉頰的話,就隨便你吧。」

內心意外地平靜,我以溫柔的笑容看着她,淡淡地說道。

可能是害怕聽到她的回應吧,我說罷便立即躺回床上打側睡,背對着良川同學裝着已睡去了的樣子。

不一會兒,良川同學便給予了自己的回應。

「⋯嗯。謝謝你,冬夏。」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卻彷彿勝過萬千甜言,在我心底留下足印。

內心像被什麼比喜樂更高層次的感覺填滿,嘴角不自覺上揚,露出燦爛的笑容。

*

遲來的害羞感在第二天早上便來到了。

睜開雙眼,昨晚的記憶一湧而上突襲腦海。

啊啊啊啊啊啊!

到底我昨晚在幹什麼啊!

就算想這樣做也太胡來了吧!

我依然保持背對着良川同學的側躺姿態。我不敢動彈,生怕良川同學發現我已經醒來。我不自覺把手放在唇邊,只懂自欺欺人地睜着雙眼發呆。

忽然,身後傳來一把聲音。

「早安,冬夏。」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良川同學早已起來了。

唉,裝下去會害兩人也遲到吧?那就索性裝沒事然後正常地與她相處吧。

我轉過身並起床,邊回應「早安。」邊抬起頭。

良川同學的臉龐映入眼簾。

她正穿著睡服端正地坐在床上,手摸着昨晚被我親了的臉頰看着地面發呆。

果然昨晚的事驚嚇過度了吧。

我們如常梳洗、談話,所有事從表面上看都彷彿一切正常。只是,內裏總伴隨着一份尷尬。

很快便梳洗好要出門了。

正當我打算拉下門把,良川同學突然扯着我外套的手袖。

「親我。」

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伴隨着幾分渴求和不安,良川同學就這樣低語道。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嚇得立即轉過頭看向她。

只見良川同學並無鬆開扯着我衣袖的手,她低着頭,卻依然無法掩飾赤紅的臉底下的害羞。

「為什麼?」

彷彿沒有經過思考,話到口邊便說出來了。

「我、我想驗證一下你昨晚說的話。」

「但你不是該驚訝——」

「我想你這麼做!」

良川同學突然抬起頭拱向我,像把內心積累的一切情緒發洩出來般向我喊道。

我們的臉很貼近,只要任何一方不小心向前傾了一點就會親到。可是,良川同學卻依然沒有把臉移開。是想向我表達決心嗎?良川同學的臉頰像辣椒般灼熱而通紅,配合筆直的言語和堅定的眼神,就算是這樣緊張又不安都想向我傳達嗎?

可能只是演技也說不定;可能只是在捉弄我也說不定;可能她真的打從心底想這麼做也說不定。

但是,彷彿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看向這早已害羞得不行,卻仍努力傳達的她,我只覺得很可愛。

內心並無多餘的想法。

——我想回應她,滿足她的要求。

我抱持這樣的心情,毫不猶豫地親向良川同學的臉頰。接著,我拋下一句「走了。」便轉過頭打開門,以掩飾自己的害羞。良川同學則跟在我身後,說着「嗯!」這樣的話。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出於演技還是真實說出這句話,但只是臉頰的話,應該還行吧。

說起來,班上第一美少女的害羞臉、班上第一美少女像在撒嬌一樣的渴求。這種種連跟她最親近的朋友甚至家人都無法看見的她,能夠給連朋友都不知道算不算的我看見真是一種奢侈。內心不禁有股沾沾自喜的自豪感。

如果可以看見更多她不為人知的一面就好了;如果她的這一面可以以後只給我看就好了。

腦海突然浮現這樣的想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對良川同學抱有如此自私的想法。

明明我與她還,甚麼都不是。

*

自那之後良川同學經常事無大事走來跟我聊天,又會故意在朋友面前對我說一些甜言蜜語、或進行一些親密舉動。雖然就像非要在她們面前顯露得我們很甜蜜一樣刻意,但有時我覺得這樣的她還挺可愛的。

*

那是在放學後的事。

我突然被老師叫去幫忙,所以良川同學說她會在教室等我一起回去。

幫完忙我便快速趕回去了。可是,走到課室門前,我停步了。

我把身軀貼在牆壁,只把頭稍微轉向教室,窺視良川同學的身影。

明明走廊上沒人,我不用這樣偷偷摸摸也可以。可是,此刻,我卻想這樣做。

到底多久沒看過這樣安靜的良川同學了呢⋯?

我沉默地凝視她,這樣想道。

教室內空無一人。陽光照射她銀灰的髮絲、微風吹拂輕盈的髮絲,使沐浴着光輝的銀髮在風中搖曳、翩翩起舞。她在看關於戀愛的書。果然是在為之後的事而在努力呢,真可愛。端正的坐姿、入神的雙目、平靜地合上的雙唇,像這樣寧靜又專注的她,我還真是第一次見。總感覺很令人着迷。她光亮的身姿融入在耀目的背景裏,毫無違和感。感覺如果我貿然走進去喊她,反而會打破了這幅畫的和諧。所以,還是讓這畫面定格在我的眼眸裏一會吧。

如果是她的朋友,大概會立即跑去她的身邊圍着她雀躍歡呼,邊聊天邊討論之後該到哪裏打滾吧?可是,我沒有這個資格。現在在她身旁的不是我,我不是她的朋友。我就只能站在這裏,輕輕地凝視她的背影,呼喚她的名字。

這才是我們應有的距離。似近卻遠,根本就連所居住的世界都不一樣。

明明這是早已知道的事實,可是——為何我的內心會這麼疼痛難耐呢?

我渴望踏出這個舒適圈嗎?

那我又想與她成為怎樣的關係?

*

路上,她如平常一樣對待我。

不一樣的是我。

可能因為剛剛亂想了一下的關係,感覺我的心態和平常有點不一樣。

我不自覺握緊良川同學的手,繼續前行。

「等等。」

良川同學突然叫停我。

我按她所說停下,疑惑地看着她。

良川同學突然繞步走到我跟前,把手伸向我的脖子。

我下意識把頭縮開,可良川同學沒有把手伸到脖子之上位置,只到我緞帶的部份便停下了。

良川同學一邊幫助我重新綁回鬆了的緞帶,一邊輕柔地說:

「緞帶,鬆了。真是不小心呢,冬夏。」

「啊⋯謝謝。」

接著,良川同學握起我的手,興奮地說:

「冬夏,我們去約會吧!」

「誒?」

又是這樣。就像看透我內心的不在狀態,特意安慰我的樣子。

回過神來,早已被良川同學拉到咖啡廳。

嗚嘩,是那種現充才會去的餐廳。感覺店舖內金碧輝煌的裝修及色彩繽紛的食物都與我這個放假也足不出戶的宅女格格不入。

我不習慣地跟良川同學點了同樣的餐點。具體來說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它的名字很長,而且好像是鬆餅。

我眼神閃縮,不安地四處張望,罕有地緊張的低聲問道:

「我這種人來這種店鋪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

良川同學不假思索地說道。

「可是,和你的朋友來不是更好嗎?」

話語又不自覺脫口而出了。

這次良川同學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說才能對我造成更少的傷害。

我則不禁吞了一口口水,期待又害怕她的答覆。

「說什麼呢?我們是戀人吧!」

——她在逃避。

我一瞬間就意識到了。

可是,為什麼我的內心會如此難過呢?

良川同學如平常一樣主導着這段「戀愛關係」。餵我吃她的食物、牽起我的手到處跑、不斷找話題跟我閒聊。在其他人眼中,我們是很普通的一對甜密的情侶。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會安於這種關係吧?

誒?我在⋯⋯猶豫?

明明良川同學對我做的一切已猶如習慣般坦率接受,可我卻擁有這股奇怪的違和感⋯⋯是猶豫?

我果然,不想安於這種關係吧?

抱持着這樣心不在焉的態度,我被良川同學拉進戲院了。

我們看的是愛情片。

片中訴說的是皇室與平民的愛戀。是不被世道接納的、注定無疾而終的愛情。

我並不理解愛情這概念。畢竟影視作品中的愛情必定會因各種因素而改變愛情本身。例如是片商要求、編劇喜好、預算、想向觀眾傳達什麼情感之類的。然後就會把本來普通的愛情寫得複雜化、誇張化、悲劇化、美麗化、或之類的。到頭來,到底愛情本身是什麼,就沒人能給予我一個標準答案。

根據良川同學的說法——愛情沒有標準答案。每個人都不同,所以只能自己領會。

我是認同的,但現在我不打算多想。畢竟愛情對我來說太遙遠了吧,我現在連對象也沒有。

聽到我這句話的良川同學露出了一個我不理解的表情。

低着頭、扁起嘴、眼簾下垂、眉頭微皺。

⋯⋯是悲傷嗎?

但我說了什麼讓她悲傷的話嗎?

良川同學突然把手伸向我平放在椅子把手的手。手指在我指縫中交錯,變成十指緊扣。

我對這種事早已不陌生了。反正就是電影院限定的悄悄牽手吧?因為想做,所以良川同學把她的幻想化成演技,投放在我身上。

「這種事,總感覺很熟悉呢。」

我率先開口,回握良川同學的手說道。

「嗯⋯⋯如果我們不是偽戀人,不知道還能不能對冬夏這樣做呢?」

說出這句話時,良川同學的語氣有點古怪。

她邊說邊把頭放在我的肩膀上躺下。電影院光線昏暗,我不能看清她的表情。不過就這句低語的話,我能感受到內裏的吞吐、不安、猶豫。

這不像是演技。

不過單是理解這句話就有兩個意思。

「不是偽戀人」——也就是說我們是普通朋友?還是說我們是真正的戀人?

嘛,算了。感覺也不值得深究。

「能吧。」

總之,先給出一個答案吧。抱着這樣不負責任的想法,我給出了一個沒有經過思考的答案。

*

大約黃昏時期,我們便回宿舍了。

天空渲染上一片深橙,還有少許淺紫的餘暉,有種浪漫的感覺。而在這片天空的底下,站着我倆的身影。

沐浴着橙黃的光輝,良川同學興奮地手舞足蹈,訴說着各種各樣的事。身邊的奇聞趣事、異想天開的夢想、生活的日常煩瑣。我把這一一聽進耳窩,悄悄地記着了。

可能到此刻,我才徹底放鬆,並明白自己的想法。

我想一直注視她。這自由自在、可愛又呆呆的她。而這想法,並不建基於任何關係上。

*

翌日,一道震驚的消息傳入耳窩。

「記得棗是在田中追求她的時候突然說自己交往了吧?」

「嗯嗯。」

「那石村同學會不會只是棗為了避開田中而找的偽戀人?」

「不會吧?畢竟現在田中都放棄了,棗也沒有追求者。之前的追求者們也沒有跟蹤她之類了。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吧?而且看她們現在挺親密的,我覺得她們就是真正的戀人了。」

「是呢。那就好好祝福她們吧。」

「嗯!」

這是上廁所時無意中從良川同學的朋友們口中聽見的。

良川同學⋯⋯騙了我嗎?

仔細一想,的確我從未見過良川同學口中的「追求者」;自從跟我「交往」後,也沒人跟良川同學告白過。

一股莫名的氣燥浮上心頭——我現在,只想找良川同學對質。

*

晚上,面對再次說着「歡迎回來,冬夏!你想先洗澡、先吃飯、還是先 • 吃 • 我 ?」的良川同學,我只是板着臉冷淡地回應了一句:

「你根本沒有任何追求者監視你,你騙了我吧?」

就像被說中心底話一樣,良川同學瞬間表情大變,大驚失色。

這令我更加確信自己聽到的是事實。

「是啊。我根本早就沒有這個煩惱。」

換來的是良川同學冷冷的口吻。

「你走吧。至今為止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了。對不起。」

接著,良川同學以一種像放棄一切的語氣淡淡地說。

此時,我才意識到,我的生氣包含氣憤、及悲傷。

為什麼?明明沒有任何之前提及的煩惱,為什麼又要找我偽裝成你的戀人?

「吶,我和棗,到底是什麼關係?」

抓住她的手腕,我終於忍不住問出這道問題了。

我知道,現在我的內心很焦燥。我既生氣、又不想就這樣與良川同學斷絕關係。

我真是自私呢⋯⋯

良川同學聽見後先是頓了頓,接着把低着的頭壓得更低。

她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說:

「不知道。可能沒有關係也說不定。」

接著,她又甩開我的手,說:

「夠了。你不走的話我走吧,我已經⋯⋯沒有面目再見你了。我們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彼此吧。」

這算什麼啊?這裝作一切都不在乎,放棄一切的態度。

這根本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像看透我的內心,並會努力安慰我的良川棗。

我無法說出任何扭轉局勢的話,也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語句。所以,我就只能直說了。

我再次抓住正在離我而去的良川同學的手腕,問道:

「你不想就這樣結束吧?來吧,向我訴說你的苦衷。只要你願意說,我都會聽。」

貌似是被我這句話感動到了,良川同學的身體發抖,不一會後就爆發了。

良川同學猛地轉過身,淚流滿面地哭訴:

「我知道的,我一直為冬夏帶來很多困擾對吧?我只是⋯⋯我只是想感受一下談戀愛的感覺,可是又很害怕被人喜歡上,所以才找上冬夏。正如我之前所說,因為我覺得妳的內心足夠冷漠。但是,我不應該這樣自私。我不應該強迫妳一直配合我。我不想阻止妳的自由。」

「不會喔。」

我把手伸到她的眼角,為悲傷的她拭去眼淚。

原來是這樣喔。良川同學比我想像中背負得更多。又要享受、又要自責——是這樣矛盾的心情才讓她一直這麼努力吧。

為了不讓我因為要一直配合她而覺得辛苦;為了讓我也像她一樣享受這份「戀情」。

她一臉震驚,呆滯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的震驚是源於我否定她的話還是我幫她拭擦眼淚,不過感覺現在,怎樣也好了。

我繼續說道:

「我並不會覺得困擾。雖然這麼說可能你不相信,但意外地,我好像還挺享受這個過程的。所以像這樣繼續下去,我也沒關係。」

良川同學像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感一樣直接撲向我,她緊緊抱着我,哽咽着說:

「冬夏真是溫柔呢。那麼,我們以後也能以偽戀人的身份繼續相處下去嗎?」

「嗯。」

我像母親幫嬰兒掃風一樣輕撫良川同學的背脊,說道。

「我跟你約定。我和你只是偽戀人。我會讓你幸福,同時不會喜歡上你。」

不知為何,說出這句話時,內心深處那股疼痛難耐的感覺又浮現上來,擊打我的心臟。

明明我們已經和好了,明明我應該感到快樂,為什麼我卻這樣奇怪呢?

*

此後,我們的日常生活又復歸平靜。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不同的是我們相處得比之前更坦誠、更快樂。

幾個星期後的今天是暑假的其中一天,良川同學再次提出約會。

這次不一樣的是,她約我去的是夏日祭。

由於她連浴衣也借我了,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絕她的邀約。

良川同學本來就很漂亮了,所以只是穿上最普通的浴衣,梳上一個大大的團子頭,再配戴上一個普通的花朵樣式髮夾,就足夠令她的美麗昇華了。

這就是祭典下的良川同學,閃耀奪目的。真想不止用眼睛,也用相機記錄下這個她。

但像我這樣一個平常也不多拍照的人,主動提出想拍下這個她什麼的,果然會有種難以說明的尷尬感存在,所以還是算了。

良川同學牽着我的手到處遊玩、吃小吃。良川同學雖然身形嬌小柔弱,但意外地槍法和射箭技術也很好,我們也因此贏了一堆獎品。良川同學原來喜歡趁熱吃下食物,不過明明怕熱又要把熱烘烘的食物放進口腔後那個美味又難受的樣子也太可愛了。感覺經過這天,我了解多了良川同學的事情,有股莫名的自豪感,就像真的成為了她的朋友一樣。看向旁邊的她露出喜樂的神情,我也不自覺變得快樂起來,享受這段與她相處的時光。

而就在這時,我們碰見了乃木同學,也就是我在隔壁班稍微交好的那個朋友。

「真巧呢!你們特意出來交往嗎?」

乃木同學一邊向我們揮手,一邊跑過來喊道。

我們是偽戀人。必須蒙混過關。

「對啊對啊,乃木呢?」

我因為心頭過分緊張而不自覺鬆開了本來和良川同學牽着的手,走上前向乃木回應道。

「我哥迫我來了。所以便出來了。」

乃木指向後方一個正朝我們方向緩步走來的男士,露出一副苦瓜臉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畢竟像我們這種沒什麼事不喜歡出外的宅女,夏日祭這種熱鬧歡騰的事一般都與我們無緣。虧我還想着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閒聊兩句後我們便揮手道別,看向她離去的背影,我才轉過頭跟良川同學說「走吧」。

怎料,良川同學卻按兵不動地站在原地,交叉着手鼓起雙頰,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感覺像一個麻煩女友才會做的事。

「怎麼了?」

我不得其解地問道。

「那女的是誰?」

良川同學毫不掩飾語氣內的怒氣,直接了當地質問道。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銳氣嚇了一跳,趕忙揮手解釋道:

「隔壁班的普通朋友而已啦。」

「哼~是嗎?」

良川同學以一種似在挑釁的語氣斜眼看着我說道,並一把牽起我的手繼續向前走。

又遊玩了一會後,我又碰見熟悉的人了。

今次是我最不想碰見的人。

真是不理解,明明我也沒認識幾個人,怎麼一出門就全都碰見了呢?

正當我打算轉過頭避開時,對方卻先叫住了我。

「冬夏!」

「⋯⋯姊姊。」

我無奈地回應,並露出像剛才乃木同學般的苦瓜臉。

總感覺一下子良川同學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能是緊張吧?但又為什麼要緊張呢?

「冬夏。」

一把帶有外國口音的輕柔男聲從奔跑而來的姊姊身後傳來。

我看向聲音的來源——是姊姊在外國認識的美日混血男朋友。

「噢,艾倫也在嗎?好久不見了!」

我激動地揮着手。比起一副高高在上又煩人的姊姊,我更喜歡她這個長得帥氣性格又隨和的男友。

「哎呀,你怎麼能這樣?這邊可是你的親生姊姊喔!我們可是有血源關係的!你怎可以這樣偏心艾倫的!」

姊姊一把繞着我的脖子,一臉妒忌地喊道。

「放開我!」

我也毫不客氣地向着姊姊的肚子就是一拳。這是她之前教我的防狼招式,現在總算能派上用場了。不過也因此,我再一次鬆開了與良川同學握着的手。

「哈哈,這位是?」

艾倫苦笑着見怪不怪地攙扶起中拳倒地的姊姊,並看向良川同學禮貌地詢問道。

「啊,她是良川棗,是我的——」

「女友,對吧。」

姊姊好像看出我的猶豫,替我回答道。

的確,我在猶豫。因為姊姊固然知道我們是偽戀人的關係,但我不知道艾倫知不知道,所以在遲疑到底該用什麼身份介紹良川同學。

「嗯。」

看來是不知道呢。

「啊,我們也。我叫石村冬子,是冬夏的正牌姊姊喔。然後這位是我的男朋友艾倫。」

姊姊握起良川同學的手說道。還未待我們反應過來,姊姊又一把拉走我到一邊,扭頭向良川同學說道。

「對不起,冬夏借我一會。」

姊姊沒有待良川同學給予反應,便轉頭向我輕聲說:

「你們有進展嗎?」

「誒?什麼進展?」

我率直地把自己心底的疑惑道出,換來的是姊姊那又像看透一切的語氣。

「誒~我還以為會有好消息~真沒趣~」

「好了好了、我要回去良川同學那邊了!快放開我!」

我着急地說道。不過,比起真心想去良川同學身邊,更多是想擺脫這個自視清高的煩人姊姊。

姊姊罕有地沒有妨礙我,只是拋下了一句「謹記跟隨自己的內心啊。作為家人,不論你的選擇是如何我都會支持的。」,便與艾倫走了。

真是的,說得像電影台詞一樣。真是一如既往地奇奇怪怪。

我快步跑回良川同學身邊,換來的是她毫不掩飾的一副生氣臉。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一把牽走我,說着「去拍照咯」並往姊姊她們的反方向走去。

我們來到了一個拍紀念照的攤位。就像猜透我想記錄下這一刻的心思一樣,回過神來身旁的良川同學已經在整理瀏海了。

我們就這樣拍了一輯照片,內裏有正常的、有搞怪的、有甜密的。這種事,就像真正戀人才會做的⋯⋯

良川同學付錢後把我的那一份相片遞給我,以一種曖昧的語氣向我說:

「這是只屬於我和冬夏的喔⋯請記得好好珍惜,不要外傳喔。」

說得像只屬於我們二人的秘密一樣。明明肯定只是演技,為何我的內心又如此沸騰呢?

「⋯⋯嗯。」

我握緊手中的照片,回應道。

*

來到夏日祭的重頭戲了——煙花匯演。

「我說,為什麼棗非要約我來夏日祭?約你的朋友們不是更好嗎?」

我被良川同學拉着走,她說要帶我去一個從沒告訴過他人的秘密觀賞景點。

我有問過她為什麼會帶連朋友都不算的我去,她並沒有回答我,只是報以淡淡一笑。

而對於這道問題,她的回答是這樣的——

「因為我有話想只對冬夏說。」

為了配合氣氛,她還特意把食指放到口唇中央,露出淘氣的表情向我眨了眨眼。

明明只是演技,我卻不自覺對她想說的話抱以少許期待。

我們來到她的秘密基地。

這裏是山頭裏被一片樹木包圍的空地。空地佈滿指示道路的石磚。而隨着石磚走上前,撥開枝葉便能看見一個隱世的觀景台。

觀景台的木圍欄及石造椅子全都佈滿藤曼,可知這裏真的隱秘,使不多人知道這處地方。

「怎樣?」

良川同學走上前張開雙手,興奮地問道。

聽見她這帶點得意又驕傲的激動語氣,我就知道——她似乎在期待我的答案。

她這天真又沾沾自喜的神情真可愛。

就像世上並無什麼煩心事能阻礙她前進一樣單純又無憂,還真是讓人有點羨慕。

「簡陋卻挺漂亮。」

我直接向良川同學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換來的是良川同學扁着嘴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口中唸唸有詞,說着「你這到底是稱讚還是批評啊。」之類的話。

說着,良川同學轉過身仰頭看向天空,等待煙火的降臨。

我則掃了掃石椅子上的雜草便坐下,像母親一樣從後看守着這個如孩子一樣單純地興奮的背影。

我的眼簾低垂,集中在中間;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看似淡然卻彷彿比之更具意思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露出了一個自己從未有過的表情。可是,我不知道這個情緒該稱為什麼,只懂把視線固定在手舞足蹈、不能安定的良川同學身上。

不一會後,小火苗一球一球升上夜空爆開,綻放成色彩繽紛的花朵散落。

煙火的聲響頗大,可是的確很美。

到底我有多久沒看過煙火呢⋯⋯

看向一道道鮮豔火光劃過眼前,也燃亮漆黑的夜空,我不自覺這麼想。

就在這時,良川同學突然轉過身。

本來已足夠閃耀的身影,沐浴在萬千煙火下,使其顯得更燦爛。燦爛得刺眼,即使隔着一段距離光束也直射眼球,使我不得不以手遮眼去阻擋。

她正在露出一個天真又純粹的笑容。彷彿沒有多餘雜念、沒有麈垢污漬,只是想筆直地向我傳達般。

她面向我,以曖昧的語氣喊道:

「我想停留在冬夏的視線裏!」

可能是考慮到煙火本身也有自己的聲響吧?良川同學特意提高音量使我能清晰地聽到她的一字一語。

即使音量提高了,內裏的筆直和決心都沒有隨之而分散。良川同學坦率的話語和堅定的決心就這樣筆直地傳達進我的耳窩。

煙火發射上夜空,曇花一現般綻放出璀燦光芒燃亮黑夜後,數秒便分散,掉落到地上。

那麼那數秒,也能算作「燃亮了漆黑的夜空」,嗎?

就像這道問題般含糊又曖昧,良川同學的句子就是這樣。

在浪漫的煙火海底下吐露真言,就像告白一樣。

但良川同學的句子不像告白,她的真誠也有可能只是配合氣氛底下的演技。

到頭來,我又該如何理解這番說話?

「嗯。」

伴隨着內心那股疼痛難耐的感覺和少許不安、動搖,我點頭回應道。

貌似是因為得到我的認可,良川同學輕快地擺動四肢,像個孩子一樣活蹦亂跳地跑了回來。

*

暑假結束後,又迎來了新學期。

我們這段關係,又迎來一個新挑戰。

「我說,棗到底喜歡石村同學什麼地方呢?」

良川同學的朋友們又自以為是地插到我們中間,一副好奇的樣子問道。

雖然已經可以確認她們沒有懷疑我們,但是這種問題到底要良川同學怎樣回答?她又沒有真正的喜歡上我。

「嗯⋯⋯」

啊,在思考。

看向正托腮的良川同學,我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對她的回答既期待又緊張。

「我覺得⋯⋯雖然冬夏一副冷漠的樣子,但是認識下來對我很溫柔。有時某些突然的舉動可能會透露出她天然呆的性格,但這些舉動卻偏偏會讓我很心動。」

良川同學一副唸唸有詞的樣子,就像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而不是演技般。

我就這樣把一切都聽進耳內。

——如果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不知為何腦海突然浮現這個想法,但感覺這個想法很強烈。

我就這麼希望良川同學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嗎?

「那你們是在那裏相遇的?告白過程是?有接吻嗎?有做接吻以上的事嗎?」

嘩,得寸進尺了。

「我們在宿舍是同房。其他無可奉告,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果然是良川同學,真是冷靜又成熟的發言。換作是我的話,大概會不知道該從何答起吧。

*

今天,良川同學說要和朋友們去玩,會晚一點才回宿舍。

獨自一人的回家路,上一次是我要回老家吃飯的那個時候呢。感覺很久違。

而我,又在月台上看見良川同學了。

她與朋友們有說有笑,還會無意識地進行一些親密舉動如搭肩膀、頭貼頭、擁抱之類的。

根本不用良川同學特意指示就能自然而然地親密起來呢。這就是「朋友」吧?這種近距離才是真實的。不用裝扮、不用迎合,只要膩在一起,彼此就會不自覺親密起來了。對我們這種關係簡直是一個大大的抨擊呢。

如果沒有良川同學的帶領,我們之間的相處大概半點親密也沒有吧?畢竟我朋友比較少,對這種事也不太了解。即使是現在,在與良川同學親密接觸的時候還是會有種拘謹的感覺,總感覺彼此都不能徹底放鬆下來。可能因為要扮演情侶,需要兼顧的事比較多吧。

感覺良川同學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比較快樂呢。

時刻都笑得合不攏嘴。

對我就只有像老師一樣的指示,獨自一人亢奮、害羞、自豪、不安。

雖然可以看見這麼多面的她使我感到很快樂也很期待,但與我相處的時候毫無顧慮,能夠一直笑得合不攏嘴,才是我應該要令她做到的吧。

畢竟我們是「戀人」,應該比「朋友」更加親密。

這樣自責的情緒慢慢昇華,演變成憤怒。

這次我沒有把焦點放回手機上。

我抓緊單肩包的肩帶,死死地盯着對面。

我不知道是什麼令我感到憤怒。就像火山突然爆發一樣,內心一股激流湧上,我突然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氣惱了。

明明我才是一直待在她身邊的人,怎麼像輸給了她的朋友們呢?為什麼她對着我時沒有展現這個樣子呢?我明明已經一直努力配合她了,為何她卻要對那些人展現笑容呢?

啊,就像在埋怨良川同學一樣。我不能這樣做。

此時,列車正好駛過。

她們歡聲笑語的畫面一瞬間幻化成一道道流逝眼前的車廂。列車停定後,我走進車廂,並強迫自己不要再轉過頭去看向她們樂也融融的畫面。

唉,真希望良川同學起碼能像對待她的朋友一樣對待我。

不對,我不是已經跟自己說好了嗎?我只是想一直注視她,而這並不建基於任何關係上。可是,我現在又在強求什麼呢?

我渴望良川同學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對待我?我渴望跟良川同學變得更親密?我渴望一直只有我伴在良川同學身邊?

真是一堆自私的想法,我不能夠這麼想。

強烈的悲傷感混雜空虛突襲心頭,到底為什麼我的內心會如此浮躁不安?

——我不安於和良川同學只處於這種模糊又不思進取的關係。

那麼,我對她又抱持什麼情感呢?

*

良川同學回來後,我便直說了,想着至少傳達一下什麼的。

「我說,棗能像對待你的朋友們一樣對待我嗎?」

「⋯⋯」

良川同學先是嚇得沉默了兩三秒。

畢竟如此曖昧的話語,並不像會從我口中出來吧。

接著,良川同學又露出一個我不理解的神情,說道:

「對不起呢。我無辦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對待冬夏。」

像在苦笑、像覺得為難、像覺得困擾、又像覺得內疚。

反正都是一堆負面的情緒。

我說錯什麼話了嗎?為什麼她要道歉?

不對。她的「無辦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是什麼意思?是指我們連朋友也不算,所以跟我只能有限度地親密嗎?是指我連成為她的朋友也沒有機會嗎?

啊!被她一句話弄得我內心焦躁起來了!

算了,還是不要多想好了。

晚上,良川同學突然抱着枕頭走到我枕邊,渴求道:

「今天能一起睡嗎,冬夏?」

誒?為什麼?雖然像這樣向我渴求的她也很可愛。

啊,不行,我要回答。

「嗯。」

可能是因為良川同學身形比較嬌小的關係,就算兩人同睡一張單人床也不會覺得擠迫。

良川同學背對着我睡。看向她的背影,就讓我想起今天黃昏的畫面。

明明距離這麼近,卻彷彿難以觸及。一股莫名的憤怒又突襲心頭,使我變得古怪起來。

雙手不自覺伸出。我就這樣把仍然背對着我的良川同學摟進懷裏,就像想靠這物理上的「距離接近了」平衡心理上「明明是戀人距離卻比朋友更遙遠」的想法。

真是幼稚呢,我。明明就算這刻或這晚能像這樣緊緊抱着良川同學,翌日早晨她一樣會離我而去,走到她的朋友身邊。

「怎麼了?」

耳邊傳來良川同學帶有倦意的柔和聲線。

對了!忘了看看她睡着了沒。

「我說過吧,我想棗像對待你的朋友一樣對待我。」

又是這樣。比起是自己憑意識說出來,更像是無意中把卡在喉嚨裏的話語吐出來一樣突兀而奇怪。

為什麼今天我總是像這樣異常?

「⋯⋯」

良川同學又像這樣不知在思索什麼思索了一會,然後彷彿故意地帶有一種調侃的語氣笑道:

「嘻嘻,冬夏呷醋了嗎?」

呷醋。對了,就是這種情感。

在良川同學說出這句話時,內心其中一個重膽好像放開了,突然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原來⋯⋯我是在呷醋啊。

我在妒忌那些比我早認識良川同學的同學們能這樣自然地與她親近,理所當然地留在她身邊。

「總覺得今天的冬夏很愛撒嬌。但是對不起呢,我還是無辦法像對其他人一樣對待你。」

良川同學又帶着倦意繼續說道。

又是這句話。

真是的,有必要這麼抗拒我嗎?

為什麼我就不行?難道我沒有資格當你的戀人,就連當你朋友也不行嗎?為什麼偏偏要對我這麼殘忍?你很討厭我嗎?

生氣、悲傷。兩種極端的情感在內心裏不斷翻騰交錯,使我的內心變得混亂起來。

明明內心早已抱有如此激烈的想法,我還是沒有把它表現出來。

我只是默默鬆開手,語氣罕有地卑微地說:

「是嗎⋯⋯那我——」

——既然你這麼抗拒我,那我還是不要打擾你比較好。

也就在這時,良川同學突然毫無倦意地喊道:

「等等,不要放手。」

真是的,你上一秒不是還很睠的嗎?

我的雙手雖然已經沒有緊握了,但還是在良川同學腰部兩側停下了。

「誒?」

真是的。明明是她自己說無辦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對待我,可是卻又允許我像她的朋友一樣自由地抱緊她嗎?

所以她的那句「無辦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我誤會了嗎?

「今天就維持這樣吧,冬夏的體溫很暖和、很舒服。」

良川同學溫柔的聲線傳入耳窩。明明與平常並無分別,可是,這刻卻異常觸動。

因為是夜晚嗎?

心底傳來一股熾熱,彷彿有什麼熱流在眼膜徘徊。我默默地把雙手從良川同學腰部兩側伸出,又再度交叉在一起。

「嗯⋯⋯」

我回答道。

良川同學的腰部比平常看到的更纖瘦,隔着睡服抱住也能感受到那沒有蜇肉的輪廓。可能因為睡服質地比較單薄,甚至能感受到她骨骼的位置。我雙手交叉就能抱住而且指尖能碰到自己手肘,可見良川同學的腰圍也很小。像這樣纖瘦的小蠻腰感覺要好好保養才能維持,真讓人羨慕。同為女生,我甚至覺得羞恥了。不過,這像玻璃一樣易碎的小蠻腰,感覺只要用力一點抱住都會輕易鬆散。所以我還是輕力點,好好愛惜它吧。

良川同學的腰側很暖和,是因為在被窩裏嗎?

說起來,良川同學今天也有給她的朋友們抱着自己吧?那說不定這種程度的事她跟朋友們也有做過呢。

「吶,棗有跟朋友們這樣做過嗎?」

又是這樣了,話語不自覺從口中吐出,我就這麼在意嗎?

「怎樣?」

良川同學依然背對我,帶着疲倦的聲線淡淡地問道。

「抱着一起睡覺。」

彷彿沒有經過思考,我也直接回應道。

「沒有喔。⋯⋯我只對冬夏這樣喔,因為冬夏是戀人。」

彷彿帶有一絲害羞及緊張,良川同學像這樣回應道。

對呢,「戀人」⋯⋯

如果我們是真正的「戀人」,是不是就能一直對良川同學這樣做呢?

能比其他人更與良川同學親近;能與良川同學更親密;能更自由地隨時向良川同學像這樣撒嬌⋯⋯我們之間能有更多親密舉動,甚至進行這之上的事⋯⋯

啊,不行——真是的,我突然在想什麼?

⋯⋯不過,如果說良川同學對戀人會這樣做,那日後她是否也會允許她的男友這樣做呢?

嘻嘻,總感覺很自豪呢。畢竟我是眾人中第一個擁有能抱着這個小蘿莉睡覺這特權的人。

⋯⋯真不想把良川同學讓出去。

我想這刻持續下去。我不想其他任何人的手沾污我這個可愛的「戀人」。我想她一直都是屬於我的。

又不自覺自私起來了。

到底這種種自私的情感代表着什麼呢?

不過說到底,「真正的戀人」應該是建基於「互相喜歡的兩人」吧。

「棗認為喜歡上一個人是怎樣的呢?」

口中不自覺吐出話語,我開始懷疑只是因為現在夜闌人靜,在這種氣氛襯托下我才這樣說了。

「嗯⋯⋯可能想與那個人的關係變得不一樣吧?想與那個人變得更親密、想一直待在那個人身邊什麼的⋯⋯吧?」

良川同學並沒有因為困倦而敷衍我的問題。她思考了一會後認真地把自己思考了的東西如實告訴我。

簡單的三言兩語,卻彷彿給予了我最詳盡的解釋。

對呢,我至今為止雜亂無章的思緒、自私的妄想,全都是因為一個原因——

——我,喜歡上了良川同學。

啊,只是這樣率直地想一想已經感到很害羞了。

不過,同時又有種滿溢而出的喜悅、衝動、及期待。這種種集結在一起,就是「幸福感」了吧?

感覺一直纏繞着自己的絲線彷彿全都在一瞬間解開了一樣痛快。

原來意識到「喜歡」,是這麼一件讓人快樂的事。

此時,傳來了良川同學像補充的一句。

「冬夏不會喜歡上我了吧?這樣我會很困擾的~」

雖然語氣輕鬆自然得像開玩笑一樣,但我已經不能再像之前一樣以一知半解的態度胡亂回答了。

我不自覺把交叉的雙手靠近自己,抱緊這弱小的身軀;又把頭陷進良川同學的肩膀裏,回答說:

「沒有。」

雖然語氣還是像平常一樣冷靜,但內心就像被冰錐一點一點的慢慢刺入一樣,感到冰冷而劇痛。

——對了。我,打破約定了。

*

之後的日子我們如常生活。

只是,良川同學每一個小舉動都令我小鹿亂撞,甚至我會開始幻想如果真的與她在一起後的情節。感覺我看待她的態度變了,這全都是因為「喜歡」吧?

*

就像她的追求者一樣,視線總會不自覺固定在她身上;而且一固定就是一天,彷彿只是看着她每一個舉動就能填飽肚子一樣。就連只是簡單牽個手也會小鹿亂撞,這就是「喜歡」的威力了吧。

雖然不想把自己歸類為她那群變態的追求者的一員,但的確,我現在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了。

*

我就這樣享受着單戀的生活。

開始覺得這不足夠,大概自從那天。

那天晚上,良川同學牽着我的手來到宿舍附近的海邊。

她說夜晚的海灘沒有任何人騷擾、寧靜又清爽、夜色也很美,是她的秘密基地。雖然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只告訴我這些事,但比起之前的疑惑,我現在更會享受她願意與我分享秘密這件事。

良川同學走上前蹲下,一邊雙手堆起沙堆一邊向我問出那道熟悉的問題。

「⋯⋯如果我和冬夏是真正的戀人,那會怎樣呢?」

這次是比起之前那次更具指向性的。

我本來是想與她一起堆砌沙城堡的,但被她突然這麼一問,我的腳步卻停下來了。

對了,如果可以成為真正的戀人的話,我們——會怎樣?

誒?我在⋯⋯猶豫?

我把本來已伸向前的右腿縮回,雙腿並排站在良川同學身後。我看向這明明在做着像孩子一樣天真童趣的行為,卻說着像大人一樣成熟直接的話的背影,吞吞吐吐地回應道:

「⋯⋯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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