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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爸!」看著眼前養育自己十年,甚至不在乎自己是沒人要的「厄運之子」,義無反顧地將我抱走的二爸,現在卻把我推到寒風刺骨的門外,我簡直急得要哭出來了。

當年,是這個男人笑著說:「我不想負擔起為人父親的因果,我可還沒結婚呢!你就叫我二爸吧!」。

是他,帶著我一步一腳印的踏遍整個雲林,拚死搭建起這間小廟的!他嚴肅又驕傲地說:「孩子,你知道嗎,我們這間廟雖然小,又蓋在偏僻的台西,可是我們的媽祖神像卻是最貴重的一尊喔!材質還是乾隆皇帝棺材板——金絲楠木的邊角料呢!」。

現在!卻也是他要拋棄我的:「二爸,是我昨天又沒畫好咒符,又被投訴了嗎?我會努力學會的!別趕我走」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著他的大腿,請求他別趕我走。

「滾開!我已經不想再見到你了!走吧!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看著眼前的二爸蒼老許多的模樣,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趕我走!二爸!可以跟我說嗎?」我嗚咽的哀求著。

「閉嘴!你這個邪祟!竟然還妄想我會助你提升?要不是我身上已經沾上了和你的親子因果,我必將你除之而後快!」二爸的聲音顫抖著,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二爸,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現在卻一夜之間滿頭白髮。

我轉過身,向著屋外跑去。

騙子,都是騙子!沒有人是真心愛我的!就連二爸......

「快走!別回來了!」這是我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了,也沒有聽見他的喃喃自語「是我對不起你。」。

在我遠遠跑出去,二爸再也分辨不清我是遠方的那顆黑點時,他嘆了口氣,轉過身,直直撲向那無盡的黑暗中。

即便前方,是死亡的深淵,但是為了讓阿凌活下去,即便永不超生,也是我下過最成功的一盤棋局。

畢竟對手可是天道。

黑暗中,一名身姿妖嬈的女子嗔笑著:「人家都說申帝師強悍無比,只要被帶過的孩子,各個都是帝王之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趕著自己的小孩落荒而逃了呢。」

二爸,不,申帝師只是抽出咒符,瞇著眼睛對著那名女子說:「妖女,廢話少說,交出你那條狗命!」說完便往那女子身上砸去。

只見那女子不慌不忙,邊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把大鐮刀邊說:「申帝師您就是太著急了,才找不著老婆。」

「嗚嗚嗚!二爸是大騙子!」我也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我已經看不見那間雖不是富麗堂皇但充滿人情味的廟宇,我一邊哭一邊躲在樹下遮風。

台西的風很大,直直透入我的骨髓深處。

但最冷的,是已經不信任任何人,千瘡百孔的心。

直至坐到樹下,冰寒的風使我冷靜下來:「為什麼,為什麼毫無前兆的將我趕了出去?這不像二爸會做的事!」。

二爸時常做出一些令人不明所以的舉動,目的就只是為了逗我玩,他的口頭禪就是「阿凌不開心就是我開心。」

而且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沒有預兆?

「仔細想想,二爸或許只是跟我鬧著玩呢!畢竟他很常這樣逗弄我,他一定還和隔壁家阿福伯打賭我會幾點回家!」我氣憤的站起了身

「沒錯!肯定是這樣,我現在就回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我樂觀地想著,向回奔去,想著回去時,二爸和阿福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見到他時大吃一驚的表情,我不由得開心地笑了。

在我又跑遠時,樹下出現了一團黑氣,從黑氣中出現了一名帥氣的男子,一身的玄色古服和他清冷的氣質相襯。

「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我的主人。」嘴上說著如此沉重的話,臉上卻半絲陰霾的神色也沒有,反而消融了一點冰冷的氣息,難得的透露出一點喜悅。

在向回跑的途中,我不斷說服自己,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他們在騙我。

直到我看見竄上天的濃煙和已經燃燒起熊熊烈火的家。

「二爸!」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奮不顧身地向家裡奔去。

「惡之子膽敢!」一道莊嚴肅穆的女聲自腦中迴響。

我七竅出血,身體疼的不像是自己的,但為了二爸,我仍是直直朝著大殿奔去。

好痛......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二爸。

意識不清的我,並沒有見到接下來的場景,那是一場大雨,不應出現在台西冬季的大雨。

「神蹟!是神蹟!」不知道是誰開了頭,大家開始朝著媽祖廟的方向跪拜,認定大雨是因為媽祖顯靈,來保護自己的廟宇。

大雨沖刷走了鮮血,沖走了我與世上最後的連結,也沖走了我對世間的留念。

或許,我在死撐一下,廟也不會燒起來,二爸也不會就這樣...死了。

「二爸......二爸!」我在夜半中驚醒,淚水就像一條條逕流,爬滿了乾涸的旱地,爬滿了只會在夜深闌靜哭泣的臉龐,也擊碎了多年來的堅強。

「二爸......嗚嗚嗚二爸......是我對不起你......我想你了,可以回來看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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