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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萬艷

趙維楨走後不久,青黛便呈上了容寧先前讓她清點庫房整理出來的單子。容寧瞧著除了梁淑妃並未送東西來,其他人都是做足了表面功夫,意思地送了些挑不出錯兒的衣料首飾,雖樣式各有不同,倒默契地往鮮亮華貴的方向送,好比江美人的那對紅翡翠滴珠耳墜。無奈地擱下手中單子,容寧與身側陪侍的惠然說:「你同我講講各閣的娘子罷。」

惠然輕輕應了聲,徐徐開口道:「以官家的長煜殿為中心,最近的娘子閣當屬西邊張貴妃的清輝閣,貴妃原是太子側妃,是皇長子的生母,月前又誕下了皇四子,地位尊崇。再往南些便是梁淑妃的攏香閣,淑妃是同娘子您同年入宮的,原有個女兒排行長女,只是早些年意外沒了。淑妃認定了此事和娘子您脫不了干係,所以我們和攏香閣的關係素來不和。攏香閣臨近的是林美人的落霞閣,林娘子也是東宮舊人,為皇三子生母,親近於貴妃和淑妃。」

「至於東邊的娘子閣,除了咱們若華閣,便是傅婕妤的菀青閣、江美人的玉鏘閣,以及孟才人的繹心閣。傅婕妤文雅嫺靜,去年誕有排行第四的公主。因著傅、江兩位娘子與聖人關係親密,她們的住處也離長煜殿正東的徽儀殿近些,分別坐落其斜北兩側。繹心閣倒是離我們這兒蠻近的,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孟才人是個好相與的,性子很是溫和。」

容寧頷首以示瞭然,只是聽著倒像極了東西兩頭各成一派,西邊三位綁成一條麻繩,東邊徽儀殿、菀青閣和玉鏘閣三位又那樣親密,娘子裡大概只有孟才人態度曖昧。至於容寧自己,她私心是想兩邊不沾的,偏她心裡明白著,這非她一人所能左右。為何恰是在張貴妃出月子的時候放了自己出來?難道趙維楨沒有半分想以宸妃平衡貴妃勢頭的心思?又說為貴妃幺兒的滿月宴,要擱置若華閣的整修……

忽地思及趙維楨看向她時,那韞著濃濃笑意而莫得一點愛意的眼睛,容寧幾不可聞地歎了下。細碎泛濫的柔情怎堪陷落,那可是無情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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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然依容寧意思出來去尋青黛交代事務時,正碰見手捧茶盞的連翹在與其於廊下閒聊。連翹興致盎然地同不在場的青黛說起晨間趙維楨是如何眉眼帶笑地親手餵了容寧食瓊葉酥,繪聲繪色地講宸妃便是禁足半年再被放出,論官家寵愛也仍然是宮裡的頭一位,未有半分冷淡疏遠。見青黛面露猶疑,連翹甚至湊近了她,壓低著聲兒地說:「我看,即使是前段時間頗得聖心的貴妃娘子也比不過。」

這話正巧就落入了朝她們二人走近的惠然耳中,她蹙著眉,揚聲打斷了連翹愈發不得分寸的話,「官家和娘子可是你們能夠私下議論的?」連翹與青黛側首見著惠然俱是心下一驚,忙垂著眼喊人認錯。「這話若傳出去教旁人聽了,不論是你們自己還是娘子皆免不了遭禍。以後不許再說諸如此類的話,亦不要在娘子跟前兒說這些阿諛奉承之言。」

聽聞連翹及青黛齊聲答應下來後,惠然嚴肅的語氣方軟了下來,「這回便罷了,再有下次就不是口頭警告那麼簡單了。」語畢惠然繼而將手裡單子遞給青黛,溫言道:「娘子方才看過你擬的單子了,誇你條理清晰、一絲不苟。你回頭把這些單子收好編成冊,往後庫房便歸你打理。倘若人手不夠,娘子說了你可自行挑一兩人幫襯,秋石與雲旗心細,都是好的。」青黛聽了隨即欣喜地頷首應下。

「惠然姑娘。」

惠然把容寧的話言明後正欲離去,卻冷不防被連翹喊住。「官家今晚不是有意來娘子這留宿麼?我們可要先備下些什麼?」惠然回身瞧著連翹暗含微光的眼,淡淡笑了下,「有心思是好事,不過這心思也得用對地方。我們只管伺候好娘子就行,其他的如娘子需要,自會囑了我們底下人去辦。有些時候啊,我們以為對的心思到頭來偏是害了別人。」說及此處惠然倏忽怔楞了下,後似察覺自己失言般,她急著打發了連翹和青黛各司其職。

那舉措頗有欲蓋彌彰之意味,以至於連翹捧著茶一步三回頭,眼瞧著惠然的身影漸遠,心裡卻是越想越覺著怪異,因而悄聲喊了尚未走遠的青黛近身。「你覺不覺得惠然姑娘最後那番話有點奇怪,我總感覺——她不大喜歡官家。」聞言青黛嚇得掩住了連翹的口,沒說認同與否,只說:「有些事情我們不必深想,也輪不到我們深想。可別亂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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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雖已入孟秋,午間卻仍見幾分季夏的燥熱。置於廳堂央處的青銅香爐焚著舶來的沉香,惠然執了團扇為斜倚憑几的容寧納涼,聞著隨風捎來的陣陣香氣,偏是越發犯起睏來。容寧隱約聽哪個宮人說起,天兒連著幾日都這般悶熱,過幾日定要落雨,只是將落未落的這段時日最是難熬,人懨懨的總是不能爽利。索性擱下手裡正讀著的書冊,容寧一面揉著太陽穴,一面合著眼與侍立的惠然說:「這香的味道重了些,聞久了有種昏昏沉沉的感覺。」

惠然輕聲提議,「那我讓人換木樨香?」

一側得了首肯的秋石依言取來香夾,把爐中銀葉上的香丸換成了木犀香的。卻見容寧還是疲乏無力的樣子,惠然遂矮下身子悄聲道:「娘子若實在是累了,我扶您到裡間小睡片刻罷。方才長煜殿那邊傳了話兒,官家要用了晚膳才過來,估計怎麼也得到酉時那會兒。」容寧聞言頷首,任惠然把自己扶進內室,拆了珠釵耳墜又褪了長衫,這才躺下安睡。許是木樨香柔柔淡淡的沁人心脾,容寧難得睡得極沉,惠然喊她起身時,不覺已過了一個半時辰。

先是吩咐了傳膳,再是沐浴更衣,如此身上便不沾油味。容寧內著木槿紫抹胸,下配石榴紅百褶裙,外加一件粉紅對襟直袖長衫,上頭繡著垂絲海棠。懶梳髻間別一珊瑚花鳥簪便罷,後畫柳葉眉,於雙頰處略施朱色,妝容瞧著靚麗而近渾然天成,極襯容寧嬌美容顏。「我們娘子當真極美。」連翹望著鏡中的容寧,對自己的手筆甚覺滿意,對此容寧僅是淺淺笑著,倒是一旁的辛夷看得紅了臉。

連翹見狀不免要調笑辛夷幾句,容寧默默無言地容她們玩鬧,又在黃銅鏡一角瞥見入內的惠然。惠然見著容寧的模樣時,看了一眼在一側玩笑的連翹,到底是不作他言,只是上前和容寧說:「娘子,您說的鮮花團子和黃柑酒都備下了。」連翹二人在惠然近身後便噤了聲,容寧輕輕點頭,起身隨惠然自內室而出,剛好外頭懷川來稟,說是官家到了。

趙維楨一身月白常袍徐步而入,一眼就看見燈下人兒風姿綽約,柔順地垂下眼來更是賞心悅目。探手將人扶起,趙維楨牽著容寧分坐榻間紅木案兩側,而案上擺著的正是由鴨卵青色瓷器盛著的深紅木芙蓉,與容寧方才命人備下的一碟鮮花團子及一盞黃柑酒。「官家嘗嘗這黃柑酒,臣妾聞其甜中帶酸,芳香四溢,是十分難得的好酒。」身邊的惠然隨之上前為趙維楨和容寧斟酒,二人執盞相碰而飲。

果酒色澤鮮艷,似盛了一抹秋色入盞中。趙維楨瞧著對面容寧微紅的雙頰,倒覺著身在秋中而心在春時,正是桃花灼灼,之子於歸的好時候。他難得想起了容寧初入宮中的模樣,算來有近七年了,七輪春更秋迭,她的容顏幾乎分毫未改,但如今他仔細打量,眼前這張臉卻似乎無法再與記憶中的重疊貼合了——她眼裡仿佛藏了山嵐,他竟一眼看不穿。

「黃柑酒雖好可後勁大,寧兒莫再飲了。」

閒話間容寧欲再自斟第四盞的動作教趙維楨攔下,她輕垂著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倒像沒反應過來似的,顯然已是醉意上頭。於是趙維楨一鬆手,容寧便手上不穩地打翻了酒壺,淌了滿案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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