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芯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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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有人叫我,我從書頁中抬起頭,班上的一個女生兩手叉腰站在我桌子前面,「聽說妳跟仁班的梁辰瑄很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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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話的時候身子微微前傾,擋住了我看書的光線,讓我不得不請她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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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走的話就乖乖回的我的問題。」她說,十足大姐大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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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口氣,「我跟她是同社團的,好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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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氣別這麼差,醜八怪。」她瞪我,「妳講話老是這麼不耐煩,怪不得在班上都沒人想裡妳。」她伸手撥頭髮,一陣髮妝水的為到緩緩飄來,「我問妳,妳知不知道梁辰瑄是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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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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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很好的兩個三年級的學姐告訴我,她們在植物園裡看見梁辰瑄和一個女生抱在一起,妳說很噁心對不對?」她輕蔑地撇撇嘴角,食指用力戳了我的額頭兩下,「所以啊,身為同班同學,我就好心提醒妳別靠她太近,省的到時候她來把妳,雖然機會不大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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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說完,班上其他人跟著訕笑起來,讓我感覺很差,我站起來,厲聲道:「不准妳這樣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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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行啊?這麼兇幹什麼?難不成妳喜歡她是不是?」她望著我,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我聽學姐說,她馬子留著很醜的瀏海,不會就是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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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我下意識伸手壓住瀏海,這個動作逃不過她的眼睛,「天啊!原來張芯媛妳也是T?!」她尖叫,惹的全班都看向我這邊,「噁心死了,妳不要再靠近我了!為什麼妳們可以這麼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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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口想要說話,卻被她再一次尖叫給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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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告妳不要再說話了!妳的細菌會傳播到空氣中,害我們都變成同性戀!」她用力推我,害我跌坐回椅子上,「我告訴妳,我爸爸是立委,我可以讓他叫立法委員修法,讓妳們這些同性戀都滾出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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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我傻住了,胸口一股莫名的情緒正在翻騰,等我回過神時,我已經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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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教室沒有人敢說話,她摀著臉,愕然望著我,我牙一咬,推開她,立刻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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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一離開教室,眼淚瞬間爬滿臉頰,好想哭又好生氣,憑什麼她可以這樣說?我跟阿辰才沒有不正常,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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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擦眼淚一邊在走廊上遊蕩,下課時間已經結束了,走廊上空無一人,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又晃到吉他社社團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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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伸手想開門時,卻搖搖頭阻止自己,阿辰不可能在這裡,她要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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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我轉身要離開時,卻聽到一陣清脆的撥絃聲,我打開門,只見阿辰坐在桌子上,背對著我彈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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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辰?」我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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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愣,接著轉頭,「喔,小米,妳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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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走到她旁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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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妳怎麼哭了?」她放下吉他,輕撫我的臉頰,蹙眉,「誰欺負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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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把剛才的事告訴她,她聽完後輕拍我的頭,「小笨蛋,不是說不用擔心別人的眼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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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說妳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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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辰摟了摟我,讓我的頭輕靠在她肩膀上,「乖,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妳我都最清楚,這樣不就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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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話,就這樣靠著她休息,良久才開口:「阿辰……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被人說是同性戀時,我竟然有一種很想反駁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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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於我自己本身的性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輕輕閉眼,「阿辰,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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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我,緩緩眨了眼睛,「不知道,那要看妳怎麼認為,難不成妳以為跟我在一起妳就是同性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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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解,然而阿辰只是把我摟的更緊,柔聲道:「應該說,我覺得不是性別的問題,我喜歡的是張芯媛這個人,無論今天他是男是女,芯媛就是芯媛,就是我所愛的那個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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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今天會跟我在一起,也只是因為我是『阿辰』,對嗎?」她說,「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人要有型體,若只有靈魂,是不是每個人就能毫無顧忌的在一起了呢,再也不用擔心別人是怎麼看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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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喜歡被貼標籤,但是社會上一些觀念讓我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阿辰露出微笑,「但是呢,對我來說,能夠和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又有誰會覺得不幸福呢?妳說是不是,小米?」語落她吻了我的額頭,「只要有妳,我什麼都不怕,小米是第一個能讓我認真去愛的人,是我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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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覺得眼眶好酸,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的腰,「我只是不要妳再受傷害。」我嗚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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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我不會在乎那些閒言閒語,我只要我們是愛著彼此,那就夠了。」阿辰輕語,語氣很溫柔,溫柔到我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就這樣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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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希望妳再受到傷害,從今天起我會裝的像個男生,我會加油,所以小米也要努力對外宣稱阿辰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子喔!」她嘿嘿笑,「我們打勾勾,說謊的是黃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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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勾了勾她的小指,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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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們彼此都要努力努力,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我們不要回教室了,來唱歌吧,唱Shania Twain 的You're Still The 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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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吉他開始唱歌,我也跟著輕輕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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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愛這個詞對我來說其實還很陌生,我沒有辦法確切說明我對阿辰的愛有多強烈,我只能說,或許沒有她對我那樣來的那麼深、那麼廣、那麼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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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當時在社團教室裡的我們都沒有想到,只是用盡所有精神和力氣去相信,相信只要有愛我們都會很幸福;相信在彼此的羽翼之下,我們都會受到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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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靠著阿辰,唱著歌,沒有留意到心裡頭的恐懼正在蔓延,有種預感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什麼時候會出現後續只是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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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可以保證,我和阿辰的翅膀,誰的會先成為斷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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