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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傭兵與信(3)

致親愛的卡特──

我收到了你的信,收到的當下,我又驚又喜。我很驚訝你無論如何還是寄給了我這封信,離開埃爾溫德、越過森林、走進了瑟拉卡斯。我很喜悅你寫出了這封信,那一夜,我也同樣無法忘記你的綠色眼眸,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繼續跟你往來,但是瑟拉卡斯沒有重要的事情是無法外出的,不過總有一天,我相信,我們能夠在同一個夜晚再次相見,在那之前,我會繼續與你看著同一片天空。

──永遠愛你的薇娜。

「…雷克斯。」卡特呼叫了在一旁等著他付錢的雷克斯。

「一千克黃金。」

「活著真好啊!雷克斯!」卡特不知道是不是裝沒聽見的讚嘆著生命的美妙,他感動的已經淚流滿面了,看著的雷克斯猶豫了下回答:「…嗯,大概吧,一千克黃金。」

「啊、啊啊,好,話說這是因為來回送信的關係嗎?這價碼可真高啊。」

一千克黃金已經足足給一家四口買一個月的糧食了,單單是送信就收這麼多錢,也稍微的讓卡特愣了愣。

「不,薇娜已經付出來送信的費用了。」雷克斯拿出一株看似像花卉的植物。「本來想收五百克黃金,但他們好像沒有黃金。」

「五百克…」卡特心想自己是不是被敲竹槓了,於是吱吱烏烏的問道:「那個…為什麼我會貴五百克啊?」

「出來容易,進去困難。」雷克斯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於是老實回答道,聽完這答案的卡特也稍微思考了下,點了點頭。

「啊,確實,瑟拉卡斯是個很排外的民族,我剛剛詢問了下酒館老闆,他認識的僱傭兵似乎都不太願意接近那座森林,據說那座森林會吃人,現在已經有好幾個旅人和雇傭兵遇害了。」

「嗯。所以一千克黃金。」

「啊哈哈…真是鬥不過你,算了,反正你也安然無恙的幫我寄信還送信過來了,來,這是一千克黃金。」正當卡特將黃金遞交給雷克斯的當下,他手上的那株植物引起了卡特的注意,他仔細的端倪了下問道:「喂…雷克斯,方便給我看那株植物嗎?」

「這個?」雷克斯俐落地將黃金收進了自己的腰包,財不外漏的他讓卡特乾笑了下,繼續說道:「薇娜小姐說這應該能換到我想要的黃金。」

「…這、這個!」仔細打量起這株植物的卡特,整個眼神都完全變了,睜大著琥珀綠眼睛散發出了另一種的光芒。「這是瑪奇亞之花啊!是賽利坦布里維先王當時與有翼族在永恆山脈中打造的秘密花園裡所培育的藥花啊!」

「很厲害?」雷克斯不驚不喜的問道。

「何止厲害?是超──厲害!它不僅香氣癒人,還具有重建細胞、排除毒素的功效,傳聞中不老不死的藥也必須要有這個藥材,當然我覺得那是誇飾啦。」

「值多少黃金?」雷克斯對不老不死一點關心都沒有,僅僅是想知道它的價碼。

「我預估…市場價,不,一般市場很難會出現這種東西,賣到黑市的話,約五萬克黃金吧。」

聽到這數字的雷克斯,只是皺了下眉頭,他的反應沒有卡特想像的激動,這引起了卡特的好奇,他又重複了一遍:「五萬克黃金喔。」

「嗯,所以麻煩了。」麻煩了?雷克斯聽到這種價碼卻只有感覺到麻煩,這讓卡特露出困惑的表情,這位剛剛毫不猶豫地收下自己的一千黃金,得知這藥材的價格卻一點喜悅都沒有。

「什、什麼麻煩?不知道黑市怎麼找?需要幫忙的話我是可以幫忙啦…」卡特雖然只是一個只愛讀書看花看草的學者,但他好歹也是艾德里安家的一份子,要找到跟黑市交易的方法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不,我跟她說是五百克黃金,她卻給了我五萬克,是不是我說話不太清楚?」雷克斯看起來是真的很煩惱,開始反省起了自己的說話方式,但卡特明白雖然雷克斯話少,但說話咬字卻很清楚,聲線雖然有些陰柔但又很俐落清晰。

「不,我想只是薇娜小姐她不知道瑪奇亞之花的價格而已啦,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真貨,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算你賺到吧?」

「不,」雷克果斷否認道:「做多少事,收多少錢,這很重要。」

「啊…」此時卡特忽然對雷克斯有些改觀。「這樣啊…那不如,你在幫我們多送幾封信?」

卡特立馬給出了個提議,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願意且能夠穿越黑暗森林進入瑟拉卡斯的傢伙可不多,不如找個已經進去過一次又成功出來的雇傭兵反而更好。

「確實,這樣辦更好。」雷克斯很快的點頭同意了卡特的建議,緊接著問了下去:「那,你什麼時候要寄信呢?」

「哦哦!我馬上寫!你先去休息一下!」

隨著卡特的離開,雷克斯有些躊躇的看著手中的這株花,他…看不出這種跟他無緣的花卉擁有如此高的價值。

“瑪奇亞之花:據說是賽利坦布里維先王與天使聯手建立的花園才培育出來的珍貴花卉,然而這在瑟拉卡斯並不罕見,我記得它的花語是…希望。”

從埃爾溫德到瑟拉卡斯僅需要半天的,即便瑟拉卡斯暫時的讓雷克斯能夠自由進出,一天一封信已經是極限了,最重要的不是雷克斯的體力,而是撰寫信件的那兩人時不時會沉醉其中,然後每一封信他們都會花上不少的時間。

雷克斯不曾寫過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他們時而興奮、時而低潮、時而焦慮不安的話語,最多也就教薇娜寫一些路米亞文字。接下來,持續的六十六天的寄信生活大致上被確定了,雷克斯將隨身攜帶的筆記畫上了第一條線。

信,他不曾理解過它的用意,用來傳達訊息,信只是一個平凡的選擇,他總是可以當著對方的面前講話,這並不難,稍微思考、整理思緒,然後組織語言,脫口而出,就跟他一如既往的處事風格一樣簡單俐落。但寫信?或許是他沒有想去的地方,也可能是他沒有這樣的對象,紙張就只是用來記錄東西的存在,而非傳達語言的工具。只不過,值得他去紀錄的東西,也沒有多到必須寫在紙上。

─第三十封信,瑟拉卡斯─

自從第一次進去過瑟拉卡斯後,再一次以寄信為理由進去已經變得容易許多,儘管一開始仍然有不少瑟拉卡斯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雷克斯,而如今一個月過去,瑟拉卡斯人也漸漸地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一個戴著面具、穿著一身漆黑的羅紋袍,看不出性別、猜不出種族的雇傭兵,出現在他們生活的地方。

──除了一個人例外。

薇娜的父親,又名為漢尼爾,這裡的人都稱他為族長,漢尼爾的外貌也很符合他的身分,一雙巨大的角、強健的體魄,看不出一絲情緒的威嚴面孔,放眼望過去很容易就能看出誰是首領,就連雷克斯也感覺得到瑟拉卡斯之中最難應付的傢伙就是非他莫屬。當然雷克斯一點惹事的想法都沒有。

「我很不喜歡外人進進出出進進出出的,把這裡當成你家了嗎?」漢尼爾一如往常,只要薇娜不在身邊,漢尼爾看著雷克斯的眼睛就有如驅趕猛獸一般,一直散發著威嚇的氣勢,但雷克斯不以為意,對他來說,只有殺意才是最令他敏感的,這種驅趕的視線,他反而習慣了。

「我是為了工作。」

「當然,你當然是為了工作,薇娜特別要求讓你在這兩個月替她送信,否則我早就把你拿去餵給森林之主了。」

「森林之主?」

「黑暗森林的主人,是我們瑟拉卡斯信奉神靈的使徒。」

「信奉神靈?你們不是魔族嗎?」

「別對我們的信仰指指點點,你沒資格。」漢尼爾的語氣有點生氣,但很快就收斂了回來,或許是沒必要,他對這個外人,沒有任何生氣的必要:「我們的祖先跟精靈有劃不清的關係,總歸來講,我們信奉了他們的神靈──羅瑟巴穆。」

「為什麼不在信奉薩坦卡別特?」雷克斯這麼一問,漢尼爾便投來了懷疑的眼光。

「喂,你是人類還是魔族?」

「…這重要嗎?」

「不重要,就跟我們信奉什麼一樣,對你來說不重要。」

面對漢尼爾的回答,雷克斯無話可說,這也是當然,雷克斯只是一名雇傭兵,誰信奉著什麼神明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但他卻問了自己的種族,這回答當然也對漢尼爾不重要。

「…魔族。」

「哈,雇傭兵裡面七個是魔族,三個是不一定,十個全都無家可歸。」漢尼爾不屑的說了幾句,看著雷克斯的反應不為所動,又繼續說道:「你是誰都不重要,我除了瑟拉卡斯人誰都不信任,尤其是只要收錢就能出賣一切的傢伙。」

話剛說完,漢尼爾的表情流露出一種熟悉的情感。

──殺意。

雷克斯迅速摸向劍,然而周遭不知何時佈滿了藤蔓,他的劍被藤蔓纏繞而無法拔出,雙腳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收緊令他無法動彈。

看著行動被束縛住的雷克斯,漢尼爾眼睛冰冷,看不出他究竟在思考什麼。

「回答我的問題,你來瑟拉卡斯有什麼企圖?」

「工作。」雷克斯鎮定地回答。

「替誰工作?」

「薇娜。」

「還有呢?」

「信中的對象,卡特。」

「…你發誓,你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對瑟拉卡斯不利的行動。」漢尼爾說完,那些藤蔓漸漸地蔓延了自己的上半身,他感到些許的胸悶,雷克斯從未見過這種法術,但他仍然盡可能地維持住了心跳。

「我發誓。」

此話一出,藤蔓便停了下來,雷克斯滿頭疑問的看著漢尼爾。

「你在等我什麼?等我殺你嗎?」漢尼爾毫不修飾的將心中所想的話丟給了雷克斯。

雷克斯停頓了下,他開始用蠻力拉扯起纏繞著劍的藤蔓,動作慢的讓漢尼爾的視線愈來愈無奈,他搖了搖頭說道:「你太依靠劍了。」

漢尼爾突然轉移了他的表情,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我只是想測試一下你的反應,看看你究竟有多強,看來你失去了劍,什麼也做不了。」

雷克斯心中有些慌亂,但很快的安撫了下來,握起劍斬開了腳下的藤蔓。

「這麼做的理由?」

面對雷克斯的質問,漢尼爾不以為意的回答:「我在抓潛藏在黑暗森林的傭兵團,他們讓我很頭疼。」

雷克斯皺起眉頭,他能感受到漢尼爾話中的不尋常:「他們殺了你的人?」

「哈!瑟拉卡斯族人才沒有弱小到會被傭兵團殺害!」漢尼爾的自信沒有一點吝嗇,他一覽無遺的對著雷克斯說道:「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們不會隨便去傷害進來黑暗森林的任何人。」

「你是說…」雷克斯思索了下:「那些傭兵團在對進入森林的人下手?」

「你比我想像的聰明一點。」漢尼爾的笑容充滿嘲諷:「對,他們四處找人類的行商隊下手,說實話在別的地方做什麼我都不想管,但在我的森林是不允許的。」

「因為森林之主?」雷克斯想起了他們的信仰,他不確定這是否有所關聯,但他這麼一說出口,漢尼爾便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說的也沒錯,但我不是隨口把信仰掛在嘴邊的類型,你知道我們瑟拉卡斯人為什麼生活在黑暗森林嗎?」

「不是因為你們的信仰嗎?」

「我們可是魔族,被神唾棄的種族,神明對我們來說只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物種,光是生存就佔據了每天的思緒,然而之所以能夠在這衣食無憂,是因為祖先跟原本住在這裡的精靈有所交流。」

「…精靈,然而生活在這裡的只有你們魔族。」

「對,曾經生活在這的精靈因為跟獸人發生戰爭而滅族了,你猜猜為什麼他們會發生戰爭。」

「為了領地?」

「要是這麼簡單我就不會問你了,是因為那些獸人在這座森林中被精靈獵殺過。」

「…復仇。」

「對,合理的復仇,要說我怎麼看,要是那些精靈真的殺害了那些獸人,被報復也是理所當然,但我的祖先選擇相信那些精靈,那些精靈是連我們魔族都願意包容的民族,沒道理會將同生長在森林的獸人發動攻擊,但是我也不覺得那些獸人是在撒謊,獸人也沒佔據這裡,只是單單的復仇。」

「…你的意思是說,有其他外來的精靈?」

「只能這麼想了,但事實怎麼樣,我也無從得知,不過我很清楚,現在這個情況如果我不選擇忽視,那麻煩最後仍然會找上我們瑟拉卡斯。」

「…你要我殺了那些傭兵團的人?」

「殺或不殺隨便你,我要的只是他們趕緊滾出我的森林,然而那傭兵團似乎對我的法術很敏銳,我總是抓不到他們。」

漢尼爾這麼說,但也不是很信任這個來自外面的傭兵,他剛剛逼問了雷克斯的心思,得到的結果只有他是一個普通的送信郵差,但既然同為傭兵,或許他也有什麼管道能夠去跟那些傭兵們見上面。

「我會處理。」雷克斯簡單的回答道,這果斷的回應引起了漢尼爾的注意。

「恕我直言,你看起來沒那個能耐。」

「我對你的魔法沒那麼敏銳,但如果是傭兵,武器與經驗會暴露他們的短處。」雷克斯一劍切開了周遭的藤蔓,動作俐落一點也不多餘,收起了劍的他,再次凝視著漢尼爾的眼睛:「一旦委託成立,我便回應你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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