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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 1

事情該從哪一場車禍開始說起呢?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看著面前疾駛而過的車輛,一陣反胃自喉頭湧起,處在暈眩的狀態和無法聚焦的視線,讓我霎時全身直冒冷汗;回想剛診所醫生說的話和手裡的藥袋,也只能無奈原地苦笑。

「目前檢查結果您身體狀態一切正常,如果還是持續感覺不舒服,我會建議您去看身心科,或許可以提供您進一步的幫助。」

「依問卷結果,您有焦慮的徵狀,肌肉和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狀態,這或許和工作壓力與睡眠有關。建議您下班後盡量讓身體放鬆,像睡前泡腳或是下班回家泡個熱水澡,最重要的還是搭配適度的運動,會有助於您改善目前的狀態喔!」

「我開些藥給您,回去記得按時服用;記得要運動啊!」看著忙碌不已還笑臉盈盈的醫師,雖然過程中一度感受到他的不耐煩,但還是很感謝他願意花精神在我身上;這個月我已是第三次去找他,原因無它,就是身體不適已按時服藥卻未見改善。

這樣的狀態自甚麼時候開始?好像是高中的時候吧?還是國中?我也不記得了。最近在過馬路時,看見車子總有股莫名的恐懼,會不會因為曾經發生過車禍?身邊熱心的親朋戚友這麼提醒我。我想了想,確實也有那個可能,但為甚麼現在才出現徵狀呢?又是哪一場車禍造成這種狀態?

沒錯,自出生到現在幾十個年頭裡,我發生過不止一次的車禍。

可能你會覺得這世代文明都市人車多擁擠,車流量高的時候難免擦撞,人一輩子車禍個5次10次都還是個正常,有甚麼好意外的?但我口中所指的車禍不是自摔車、稍微碰撞、稍微擦傷或被擦撞的那種,而是人身被車子親吻過的那種。

記得第一次發生車禍的地點就在學校前面。

那一天,下課鐘敲響後,我一如往常懷著愉悅的心情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好好補眠;青春期的孩子總可以睡個十幾小時都還嫌不夠。好不容易衝了第一,週遭都還沒甚麼行人和車子,正當過斑馬線走向學校對面騎樓時,一輛銀白色轎車從斑馬線旁的小巷子竄了出來,直直開向我,我估摸車子會在我面前轉彎開過去所以站立著不動。結果,我親眼看著車子的左前燈親吻上了我的右側大腿。

車子擦撞大腿的力道並不大,或許因為撞上的地方是右側口袋,裡面正好放著厚實的小冊子和錢包,所以我一點事也沒有,只是事發突然讓我傻在原地。當我稍回過神來抬頭看向車子裡的駕駛,是個瘦削身著有領運動衫的男人,車裡只有他一人,正臉色蒼白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的看著我。兩人視線對上的當下,他才如夢初醒般下車朝我走來。

「妳有沒有怎麼樣?腿腳有沒有怎麼樣?我沒看見妳走出來,妳怎麼會在斑馬線上?」如果沒有後面那兩句,我真心會覺得他是個好人。

我心想:我已經走在斑馬線上,你車子之後才從旁邊竄出來的好嗎?但我一句都沒說,只呆滯的看著對方。

「妳沒事吧?沒事我走囉?我走囉?」他邊走邊頻頻回頭確認,同時望向四周像在確認些甚麼,確定我沒事後,他趕緊上車準備開車離去。「啊剛不是沒人嗎?怎麼突然出現個人在斑馬線上呢?」關上車門前,我聽見他嘟噥著這一句。

我大手一揮,示意他趕快離開,畢竟感受不那麼好,我也不想再看見那車那人。待車子開走之後,我才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右側大腿,確認是否還完好如初。

其實那一下是有些力道的,耳邊還迴響著尖銳的剎車聲而我的腿竟一點事情也沒有,想想真的挺不可思議。正當慶幸自己躲過一劫,邁出步伐準備回家,才踏出第一步,就感覺腳底像被甚麼東西向上托了一下。

心底暗暗吃了一驚仍只能故作鎮定,至到回家才跟母親報告了這事,她緊張兮兮的檢查了我的腿,確認沒事後皺著眉頭囑咐我下次小心點才讓回房休息;那一年,我十七歲。

第二次車禍在距離大學不遠的三岔路口。

那時大學剛畢業不久,我準備在當地找份工作。每天騎著摩托車東奔西跑忙的焦頭爛額,除了找工作還得打工張羅每月住宿費和伙食費。就在某天清晨打工結束準備回宿舍休息之際,在距離大學不遠處的那個三岔路口,我騎著摩托車停在待轉區裡等待紅燈轉綠,沒想到在對向車道號誌黃燈快轉成紅燈時,突然衝出一輛重型摩托車,將停在待轉區的我撞飛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在摔出去的當下彷彿整個時間是靜止的,甚麼都來不及想,只知道自己被撞擊力拋飛至半空,會摔在三岔路的交匯處;那一剎那的記憶特別深刻。

摔出去後,人躺在大馬路中央還沒回神就反射性的坐了起來,熱心的民眾一邊七手八腳的把我扶至騎樓下,一邊幫忙將散落一地的物品撿來歸還。大哥大姐們看我動作變得緩慢,似乎話也不太能說清楚,不放心的叮囑我一定要去看醫生後,才各自匆匆的騎車趕去上班。

重機騎士看起來像沒什麼事,雖然他也摔了出去。身著白色襯衫的他像沒事的朝我走來,他說會幫我把摩托車修好,我很吃力的對他說了手機兩個字,他馬上意會說再給我買個新的,留下了電話和幾張大鈔人就先趕去上班了。

當時摔壞了摩托車、手機、鑰匙和一些雜物,最麻煩的還是大片皮膚瘀青挫傷、手腕扭傷和手臂鎖骨隱隱作痛。我有好幾個月沒能好好的說話,開始偶而頭疼暈眩想吐的徵狀,好朋友們把我領去醫院給醫生瞧,醫生不願意讓我做更進一步的檢查反而說我人好好的將我趕離開了,氣的一眾好友們對那些所謂的『老醫師』破口大罵。

我伸手阻止了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的爭執,選擇離開不願意替我醫治的醫院,那時候我還沒完全從車禍中恢復過來,思緒總是一片混沌,總沒辦法好好的把話說清楚;但我很感恩自己活了下來。

那一年,我二十二歲。

第三次車禍發生在人煙罕至的產業道路上。

工作了幾年後,我又回校升學領了個碩士學位,畢業後很順利的找了個在當地園區的工作。一開始一切都還算蠻順利的,至到某次上班途中被從小巷子裡竄出來的轎車撞倒了。

這一次沒那麼幸運,事情發生在上班途中行經的產業道路上。那條路寬不及三尺,放眼望去兩側都是稻田,所以緊挨著道路兩邊的是引水用的小溝渠。就在我騎車穿越產業道路時,突然從旁邊竄出來一輛老舊褐色轎車,就這樣硬生生的把我連人帶車『推擠』進了小溝裡,因右膝先著地,起來時發現右膝整個腫了起來。

因為這起事故,本來規畫好的工作全都泡湯了。肇事者還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理由是他是有家室的人不適合常探訪受傷的單身女子,同時還嫌修車費太貴。最扯的要數當地警察,筆錄時竟還囑咐我對整修產業道路的公司提告;是怎麼樣一個亂七八糟的狀態,想起來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頭疼。

因膝蓋髕骨骨折,需休養至少3至6個月,想當然爾工作自然就弄丟了,醫藥費沒有著落連至警察局備案後續還出現吃案的狀態,完全就是一團亂。車禍後察覺腰部活動似乎有些不尋常,回院複診醫師只說看起來沒有甚麼大礙,『只是』某節腰椎間距看起來似乎有被拉開一些。

當所有的不良善湊在一起的時候,那些人心裡想著『那個小姐看起來這麼年輕應該沒事,還有一條命就不錯了』的時候,『那個小姐』因隻身在外打拼,正一個人同時遭受著生理和心理的雙重煎熬和困擾。

不怨恨嗎?不太可能,可是怨恨辛苦的是自己不是別人,所以我在辛苦三年後毅然決然的放棄了怨恨這件事,就為了斬斷和不愉快情緒的聯繫。

那一年,我三十歲。

至今我仍懷疑,那三次的車禍,我真的都活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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